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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大明武夫 【作者:特别白】(4月18日更新至 “第1530章 将来的君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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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43章 杀鸡一般

  等看到下面三十个敌人七十步左右的地方排列成三排,吕家庄土围上的一干人更是有了底气,随即听到下面一声大喝,爆豆般的声音密集响起,土围上正当面的区域已经没有人能站立,死伤一片,就在这齐射之后,吕家庄内居然安静了片刻,随即惊叫乱喊凄厉响起,那敲锣打鼓的声音也骤然变大。

  后面的火铳家丁十人一队的缓缓向前,土围寨墙上有人冒头,这边就是开火,两轮之后,已经没有人敢站起来了,他们见过火器,甚至还用过火器,却没想到火器居然能犀利到这个地步,被射中的人都好像被大锤或者飞石砸中,死的倒是运气,没死的只能是惨嚎等死,这般威力杀伤何曾见过,谁还敢再冒头。

  而且也想不到这射击居然没什么间隔,按说这威力越大,装填压实之类的耗费功夫就越多,有人想要趁着间隙起身反击或者看个究竟,结果还是被下面的火器打翻,这么一次两次过去,谁还敢露头,想从后门走,想从周围的寨墙出去,那边也有人在等着,这些人倒是没有火器,可看他们的架势,谁也不敢出去野战,看对方那兵甲,恐怕是送死。

  在火器家丁的沿湖下,十余骑就这么一步步的靠近到寨墙壕沟边缘,吕家庄的修建还是有规制的,土围外的壕沟挖的又深又宽,下面扎着木刺竹枪,纵马跳不过去,下沟攀爬的话,很容易被寨墙上的人攻击,尽管现在他们不敢露头,可寨墙上堆着的石块推下来就能砸死人骑马家丁没理会那壕沟,大家齐齐翻身下马,从马上取下了带着铁爪铁钩的绳索,在壕沟边上直接将这飞爪抛了出去,正好挂在那吊桥的边缘上,扯动绳索加以固定,然后将绳索一端绑在马匹身上,调转马身吆喝驱动。

  十余根绳索,十余匹健马,同时扯动发力,绳索瞬时绷直,这是何等巨大的力量,下一刻那吊桥庄门和围墙的连接部分直接被扯断,碗口粗树干捆扎而成的吊桥直接落在了壕沟上。

  那吊桥庄门一开,在这庄门后面还有吕家庄的庄丁护卫,甚至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目瞪口呆的看着外面赵字营这一队,随即被开火的火铳打倒,火铳射击没有停下,百余杆火铳就对着庄门轮射一轮,然后又是站好队形打了一轮齐射,这密集不断的开火将庄门附近的吕家庄庄丁彻底肃清,谁也不敢凑过来送死,或者堵住庄门。

  赵进率领这一队家丁没有上马冲进去,而是按照各自连队排列成阵,长矛、长戟和长刀配合,一队队的开进了这吕家庄,而火铳家丁先是封锁和监视寨墙,最后跟着大队进入。

  一共带了五个连来,主攻的方向不过三个连,赵进和吉香就在最前面的队伍中,他们身披铁甲手持兵器,他们这一连周围则是有二十几名弓手游动,弓手们不停的张弓射箭,将慌乱的敌人射杀,赵进他们则是向吕家庄内不断推进。

  区区一个庄子组织不起什么抵抗,当庄门被打开之后,吕家庄内已经彻底乱了,当家丁开进的时候,一直没有露头的人想要攻击,有人从隐蔽处站起张弓,随即身上就中了三箭,有人挥舞着朴刀想要冲上来,被一箭射中眼眶,弓手们都想在赵进面前好好表现,却让吉香很不满意,在那里嘟囔着说道:“这还用我们打吗?”

  但这个时候的吕家庄和平日不同,平日里能拉出二百多号壮丁,现在外庄的那杆子回来,能上阵厮杀的超过了五百,寨墙上损失惨重之后,还是能纠集起力量,到这个时候,吕家庄的人还没觉得自己会熟,对方的人比自家少,这还有的打!

  向庄内走了几十步之后,就看到对面吆喝呐喊着有几百号人涌出来,为首的是几名手持朴刀长矛的精壮汉子,在那里大喊说道:“报上名号来,咱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徐州人报仇来了!”赵进大吼一声,手中长矛向前一指,所有人呐喊应和,踏步跟着向前,赵进这一声吼却让对面的队伍骚动起来,他们自然明白这句话什么因果,但没人想到?然来得这么快。

  赵进那一声吼气势十足,但并没有马上冲过来,反倒是弓手们疾步向前,凑到射程之内,张弓搭箭先发射箭支,然后快步散开回到队伍末尾,这时候,赵字营的家丁队列才冲杀向前。

  第一轮箭雨泼洒,已经死伤十几个,正慌乱间,赵进他们已经冲过来了,看着眼前一排排的长矛长戟,想要格挡反击都没个间隙,仓促间不是转身就是向两侧逃,可他们身后的同伴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这么被长矛长戟直接刺入胸腹之间,甚至因为队列太密,后面的人看到矛尖从前面同伴背后透出,然后又刺入自己身体,躲都来不及。

  庄丁贼匪打不了硬仗,这吕家庄的抵抗就在这一碰之后崩溃了,后面转身就跑,前面不少人没办法闪躲,索性直接跪下来求饶,可回应他们的就是刀斧砍下,血光飞溅。

  敌人四散奔逃,可赵进率领的家丁却没有分散追杀,五十名家丁为一队,从各个方向堵住吕家庄里面的逃人,很多吕家庄内的人向着土围外逃去,往往翻上墙头又是回来,他们同样过不了这壕沟,有人逃的不管不顾,从土围上没命的跳出去,可根本跳不太远,直接落入壕沟中,落在木刺竹枪上,几个血窟窿戳出来,肯定活不成了,至于那后门更不必说,那边吊桥放下,在后面守备的连队直接堵着人杀了回来。

  到这个地步,抵抗已经不见,吕家庄的人不是当街跪地求饶,就是躲在房舍宅院内不出来,接下来就要一处处的搜检过去,赵进没有和大队一起冲锋,只是站在外面看大家动作、正在这时候,突然有人从附近的宅院里翻墙出来,看这人一身武夫打扮,手中拿着一根包铁长棍,身手矫健,精壮模样,他一落地就高喊说道:“敢和我单打”

  话没说完,他一落地,护卫在赵进身边的二十名火铳家丁就立刻反应,二十杆火铳有十几杆对这人开火,虽说这火铳没什么准头,可在这个距离上足够了,瞬时间那人脸上身上迸起十几处血花,整个人被打的双脚离地,重重的后仰摔倒,死得不能再死了,倒下时候,脖颈、眼眶和胸膛上还中了几支箭。

  赵进笑了下,对这等听评话演义太多的无脑莽夫,他实在懒得理会,赵进大概扫视了下周围,开口说道:“第四连的人上马,庄子内所有还在逃窜的一概格杀勿论,逃进宅院的不必进去搜检,直接放火就好,告诉他们想要活命就投降,丢掉兵器出来跪着!”

  下面家丁连忙答应,吕家庄的田地都在庄外,里面都是住宅仓库和演武场之类的地方,开始在外面浪战的时候还好,几个来回之后谁还敢冲上来硬打,都是逃进院子里屋子里,有人躲进地窖之类的地方,宅院内空间狭小,赵字营的家丁们即便身穿铁甲防护,彼此照应也有顾不来的地方,很容易遭遇危险,不过赵字营这次来本就不是抓俘虏的,也不会和他们纠缠。

  命令下达,堵住后门,封锁周围的赵字营家丁都开始涌入吕家庄,口袋已经扎紧了,吕家庄那些乱窜乱跑的人已经没什么空间余地,没有逃进宅院房屋躲藏的,只有两条路可选,跪下投降或者被杀死。

  而在宅院这边,家丁们把火把丢进去之后,没有人敢心存侥幸,这个时节天气干燥,为了过冬取暖,家家储存的柴草都是不少,一旦引燃,火势立刻变得炽烈,人在屋中就算能躲过火也会被烟熏死,只能出来投降,最先开门的是吕家大宅那边,因为他们那里人口最多,同样柴草也最多,一旦起火,他们是最惨的。

  人出来之后都是向校场堆场那边的空地驱赶,放火却没有停下,在当地还算是体面的吕家宅院熊熊燃烧,逃出来投降的一干人有人神色惶恐,有人捶胸顿足的嚎哭,每个人脸上都有抑制不住的恐惧。

  “谁对徐州的田庄动手了,谁是东边那个庄子里的,快些交待出来,不然就一起杀了!”喊话的家丁声音不大,但这种淡然森冷却更让人?惧,吕家庄内的人没什么迟疑,就立刻做出了选择。

  实际上也很容易区分,吕家宅院区域的都是吕家庄的人,而在校场堆场那边乱跑的则是外庄的那个杆子里的匪盗,除此之外,还有十几个混在吕家人中被指认出来,有人破口大骂说他们出卖自己家人,有人则是满脸惨笑,就这么被直接押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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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44章 横冲直撞

  两边人区分之后,吉香伸手向下一砍,家丁们立刻动,在这场合就用不上长矛火铳,直接拿出随身的佩刀刺杀或者抹脖子,有人想要挣扎,可没了兵器又已经跪在了地上,面前全副武装的家丁们,那有什么抵抗之力,顷刻间尸横遍地,地面一片血红,三百余人被杀了个干净。

  太平时节的大清早,众人早饭还没吃,谁能想到突然就有几百骑攻进来,杀人放火,还是这等血腥残酷的杀戮,吕家那边那边不少女人直接被吓晕过去,男人也有颤抖着失禁瘫坐的。

  那边大火熊熊燃烧,好在这时候风向不错,浓烟没有吹到校场那边来,这边杀完了之后,那边家丁已经问出了吕学风是谁,直接带到赵进跟前,这世道百姓早衰,三十几岁像五十岁的也不少见,但眼前这吕学风四五十岁年纪却像是三十多岁的,可见家境保养什么的都很不错,此刻只是脸色惨白,浑身发抖。

  “谁让你去打徐州那边庄子的,仔细说说。”赵进开口问道。

  “是舒老狗那个混账,他说能保我家人两个蒙阴巡检的位置,还说靠着蒙阴这边的田庄吕家有一份,这位爷,吕家这次真是猪头蒙心昏了头,这次一切徐州的死伤损失都”

  “是舒家庄那个舒员外让你们这么做?没什么人直接找过来?”赵进毫不客气的打断说道。

  跪在那里的吕学风垂头丧气的点点头,闷声说道:“那舒老狗在这周围县城州城说话都有份量,谁让他家有个京里的亲戚,他知道我们吕家那外庄的底细,要挟我们,说如果不听,就要让官府过来抓人,在这边,我家说话不如舒家好用。”

  赵进眉头已经皱了起来,又是开口问道:“谁带着去做的,凭你们这些杂碎去打徐州的庄子,能啃下来吗?”

  吕学风抬头偷偷瞧了赵进一眼,赵进此时脸上有血迹和烟熏的黑色,倒也看不出年纪,吕学风继续颓然说道:“当时那边交待,庄子里面都是散乱民壮,而且都有内应的,到时候一乱就能下手。”

  “那些内应的辽民呢?”

  “当时死了不少,没死的就在这边结成队向北走了。”

  听了这个回答之后,赵进的脸色更阴沉了不少,他摆摆手,家丁们将那个吕学风架了回去,赵进扬声说道:“女人不杀,婴儿不杀,其余不留!”

  下面轰然应喏,被两个人架着的吕学风浑身一震,剧烈的挣扎起来,回头嘶声说道:“这位大老爷,小的死有余辜,几个主事的不冤枉,可其他人都是无辜清白的,没去对徐州田庄做什么。”

  “田庄里的那些百姓难道就有罪?难道他们不是无辜的吗?”赵进冷声反问一句。

  那吕学风什么都不顾了,拼命挣扎,嘶声叫骂,架着他的家丁回头看了眼,一人掏出短刀直接刺进他的胸膛,而另一边则是开始杀人,吉香满不在乎的看着,冷笑说道:“不见血他们也不知道教训。”

  “我们也是一样。”赵进闷声说道,然后低头沉思,吉香还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一时间无言。

  过了会,那边惨叫和喝骂渐渐平静,赵进抬头说道:“看来这舒家是居中联络的,背后指使的人先找到舒家,然后由舒家引荐或者直接出头号召,然后才对咱们田庄动手,不过从头到尾,那背后指使的人没怎么露面,应该和他有直接联系的辽民叛徒没有露面,舒家那京官亲戚也没有露面,舒家现在又没有活口了。”

  吉香挠挠头,干笑着说道:“可惜当时下手太急太狠,舒家就没有留活口”

  “这个不关你的事,我当时也是满心怒火,加上这舒家太自大了,居然还敢抓来咱们的庄丁做奴户,不过杀光了也没什么,在舒家身上我们问不出别的了。”赵进说道。

  这吕家庄的女人和婴儿都被赶往另一边的空地上等待,她们都已经被吓傻了,过后疯癫了也不是没可能,不过赵字营的人懒得理会,这边杀人,那边还有人喂马和整理装具,等这?杀完,众人都是上马,这里毕竟靠近县城,县城眼皮底下的烧杀大乱,官府不可能坐视。

  打开这庄子,杀光该杀的人,这过程虽然很快,但终究花费不少功夫,眼下城门应该要开了,赵进率领这一队不想纠缠,那就只能快走,他们这边刚出吕家庄大门,外面游走放哨的轻骑就过来报信,说是城门打开后有十几骑先跑出来,城外村庄各出民壮丁勇,现在已经纠集了过千人,正在急忙向这边赶来。

  “每个向导五十两,把他们放到不相干的僻静地方去!”赵进先吩咐说道,那两个向导都已经被吓得魂不附体,事先想了很多,却没想到这几百骑强悍残酷到这个地步,他们那还敢想什么拿赏银的事情,生怕被对方杀了灭口,甚至听到赵进这个安排后,那个光棍汉直接哭出来,以为对方要灭口了。

  安置好了向导,赵进开口对吉香说道:“咱们把这些乡勇打散再走,不然咱们人马疲敝,他们一路追过来是个麻烦。”

  吉香点点头,满脸都是兴奋神色,看到他这个表现,赵进也是无奈摇头,在马上呼喝一声,命令传下去之后,在轻骑探马的引导下,直接朝着乡勇集合的方向扑过去。

  相比于官军差役,地方乡勇团练的战斗力和勇气都要强些,因为他们是在保卫本乡本土,战斗和自家安危有牵扯,这就必然会勇猛向前。

  看着临近村寨熊熊大火,惨叫连连,即便这吕家庄口碑极差,大家也还是愿意出手,万一波及到自家怎么办,而且这次自家畏缩不前,下次自家敲锣,别人不愿意来,那又怎么办,所以很快的各村各庄丁壮都是到齐。

  带队的那名捕头有些气急败坏,谁能想到突然出了这桩事,那吕家自己人憋在城里不敢出来,却让捕房抓阄出去带队,结果自己倒霉,想想刚勾搭上那个寡妇,越想越不愿意出来。

  “衙门里的几位大老爷都说了,大伙奋勇向前,死伤官府给抚恤,事后人人有赏”可既然出来了,该做的还要做,正在打起鼓劲的时候,却看到下面的乡勇丁壮都在左顾右盼,神色惊慌,都这个德行那还怎么打,这捕头刚要叫骂,自家也感觉不到不对了,坐骑在焦躁的乱动嘶鸣,然后他就知道为什么不对,地面好像在震颤,轰隆隆的声音正在向这边靠近,那烟尘是怎么回事?难道不是吕家庄着火的黑烟。

  “不对,是骑兵,几千骑兵!”有人嘶声大喊说道,赵字营的马队已经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小小蒙阴县城,又是在偏僻地方的县城,那里见过这么大阵势的骑马队伍,虽说几百,可他们看着也像是几千了,而且赵字营的家丁甲胄和兵器都是整齐,队列也有章法,这让蒙阴县上下看起来压迫更重。

  本地团练丁壮的确有护卫家乡的勇气,可这个勇气也要看面对什么样的敌人,这样的森然马队,一看就知道不可能战胜,莫说是以命换命,上去就是必死的下场,这样的战斗没有人愿意去打,也没有人敢去打,不知道先喊了句“娘啊”,千把刚才还像点样子的本地勇壮一哄而散,而在他们哄散之前,城里出来的十几骑早就急忙转身,拼命的抽打坐骑离开,谁也不愿意送死。

  赵进率领的马队行进并不快,就这么一路来到了丁壮集结的地方,这片晒场上全是丢掉的枪棒武器,甚至还有不少鞋子,跑急了大家也不在乎光脚不光脚,这晒场附近的庄内鸦雀无声,看起来好像里面没有活物一样。

  赵字营的马队自然不会在这里和本地百姓纠缠,达到示威的目的之后,就转身离去,不过走的并不快,随时准备回头迎战,走出几里之后,后面游动的轻骑却是追上来禀报,蒙阴县城池的城门重新关闭,这不必说,城内肯定是吓破了胆子。山东本就是大明腹地,蒙阴又是腹地中的偏僻地方,兵灾民乱极少波及,突然间有“几千马队”出现,如何不害怕。

  就这么缓慢的走出一个时辰之后,赵进这一队又找上了路边的庄子,远处的烟尘滚滚这边也能看到,看着这几百甲骑谁也兴不起战意,无可奈何只能打开庄门,做好了被洗掠祸害的准备,却没想到赵字营拿出了不少银子,让他们提供草料和粮食,这让庄子上下惶恐迷惑,直到赵字营真的离开才意识到这次赚便宜了。

  接下来的路每过半个时辰左右下来休整一炷香,然后再上马赶路,让疲惫的人马尽可能得到休息,但赶路的时候尽可能跑到最快,就这么一路回到了出发时候的营地,相比于疲惫不堪的赵进等人,营地里那几百骑已经休整的很好,出去打探消息的轻骑也已经回返,附近的三个本地村庄都接纳了几十几百的外来人,看着不像是良善之辈的外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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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45章 急进急退

  尽管疲惫,可赵进没有休整太久,一个时辰的短暂息,然后全体向东,重回沂水和蒙水之间的区域,在这段路上,休整好的和没有休整的轮流骑马,昨夜那些奔驰不停的马匹则是空载,其余人等步行,实在跟不上了就去大车上打个盹,但行进不能停,赵进没有休息,他穿着胸甲走在队伍当中。

  就这么一直走到天黑时分,距离第一个目标村子还有五里路的时候,队伍总算可以休息了,在那五里远的丘陵乱林中停驻,为了保持隐蔽,队伍没有生火,只是拿着冷饼和肉干、腌菜对付了一顿,第二天天还没亮,所有队伍就是起身出发。

  当赵进这一队出现在村子外的时候,整个村子都不知所措,实际上是在庄门被打开,赵进他们冲进去的时候,这个村子的人才察觉到,投靠这边的一个百余人的小绺子甚至没来得及抵抗就全部被缴械,处置也很简单,问询之后,这百余人就在村子外被一个个砍了头,然后村子里做主的十几个人也是照此办理。

  看着血流成河,脑袋满地乱滚的场面,再看看赵字营那如狼似虎的铁骑,村民们不敢有任何反抗的心思,只是暗自庆幸对方没有把村子里面的所有人杀光,对赵字营的警告每个人也都是奉为铁律,赵进这一队要去的第二个村子距离这边三十里,但没有人敢去通风报信。

  对第二处目标的奔袭就做不到那么隐秘了,当看到赵字营出现的时候,那几十名响马就从那庄子里逃了出来,向着北边亡命奔逃,赵字营的轻骑直接追了上去,为了这追击,火铳家丁都让出马匹,赵字营的马匹健壮,而且一人双马,只要没什么波折在中午时分就可以追上。

  尽管这庄子里的人口口声声说自己是被胁迫,可赵字营还是准备攻打,当然,这庄子从头到尾都是严阵以待,根本没有开门的意思,但一切的抵抗在第一门火炮打响之后结束了,甚至还没等赵字营的家丁上去硬攻,庄子里面就有内讧,没过多久,庄门吊桥放下,有人提着人头跪在路旁,请赵字营进入。

  在这里,赵进没有大开杀戒,只是顺应民意的惩处几位勾结匪盗的恶徒,然后出发向下一处目标而去,按照侦骑的禀报这第三处的目标收容的匪盗不多,也就是五十几人,但庄子是四百多户人家的规模,不过人多人少对赵进带领的家丁们来说没什么意义,抵抗越厉害,杀的也就越多。

  “大哥,就怕跑出去的响马经过那边,到时候那庄子里的贼人全跑了。”吉香有自己的担心。

  不过等到达那庄子之后,吉香才发现自己的担心多余了,贼人一个都没有跑,只不过三个为首的浑身是伤,其余人都是被宰了,被那庄子的丁壮严密看押,等赵进他们来到之后,庄子上下立刻大开庄门出来迎接,恭敬惶恐到了极处。

  那三个匪首拷问之后砍头,庄子里牵扯这些事的头面人物被喊过来问话,然后赵进派出骑马家丁去接应追击的轻骑,他这一队就在这庄内休整等待,看这人马如龙的威风,看着利刃铁甲甚至还有火炮,这庄子上下战战兢兢,不敢有丝毫的怠慢,也兴不起什么小心思来。

  一个时辰之后,后面的大车到达这边,看着满载物资的大车,这庄子的态度又是恭敬许多,等带着首级的轻骑回返之后,庄子上下所有的情绪都变成了恐惧和恍然,庄子里主事的大户跑到赵进面前磕头,哭着承认自己也派人去莒州和沂水两边求援了,请赵进一定要开恩,看到徐州兵马有这样的实力,由不得他不害怕,官军来了根本不是对手。

  “官军已经来过,远远露个头就走了。”赵进笑着安抚这大户的惶恐,这等地方豪强只能要自存根本不考虑什么王法规矩,大义之类的更不用提,谁能压住他们,谁能给他们好处,那就会磕头听从,这庄子尽管把自己撇清,说没有参与对徐州田庄的行动,可实际上干净不干净很难说。

  不过赵进已经不准备和他们计较,不管先前如何,这次这庄子表现合格,放过他们,和前面那些被血洗杀戮的村庄寨子一比较,这边地方上就知道以后如何做了。

  但从蒙阴县离开进行的这一次连打和急袭,没有让敌人逃脱,鲜血和杀戮的震慑效果也是足够,可拷问和询问出来的东西却和先前没什么区别,差不多根子都能追到舒家庄那边,大家本来就对徐州外人有怨气,本就威望不低的舒家人出面串联,很多人立刻响应景从,而响马匪盗那边,根底也和舒家有关,或者是因为舒家被背后的豪绅命令出动,或者因为舒家介绍人上来,也有因为舒家给出足够好处的。

  “舒家是关键,但舒家那边也不会知道太多,在那样的拷问下,什么阴私小事都说了,这等或许能换命的大事没道理不讲,看来要去京城那边问问了。”第二天的回程路上,赵进在那庄子耽搁太久,公道买卖、钱货两清的补充一批物资之后,就立刻带领大队回程,在半路上和吉香议论起这次剿匪肃清战斗的收获。

  或许是冥冥中有什么,或许是机缘巧合,赵进这一队奔袭来到,先打破的就是舒家庄,拷问的时候是吉香领着人动手,当真是任你铜浇铁铸的人物,都会让你说话,不过得到的消息并不多,和后面问出来的没什么大差别。

  “大哥,这些乌七八糟的勾当都是因为咱们那边的河坝决口吧?芝麻大的水灾外面穿成了破天大的祸事,结果什么人都按捺不住了,可在济宁那边闹我还能想明白,在这边动手干什么,那些庄子都是初设,甚至连这边都不是咱们的地盘,这人花费的力气肯定不少,图什么呢?”吉香满心疑惑的问道。

  “我也想不明白,唯一能想到的是他们要给别人看,咱们赵字营并不是得罪不起,不是处处信服,还有很多不稳的地方。”赵进沉思说道。

  说完这句后,赵进又是说道:“或许和从前很多事一样,这一切都只是幌子,他们还有别的目的。”

  “大哥,能是什么目的?”

  “我不知道,咱们的内卫虽然精强,可也只能盯住几个点,一切的关键都要看京师那位舒大人知道什么了。”

  “大哥,京城那边衙门多,官差多,马六他们一直是藏着,当街突袭暗杀还好,可是要抓个京官拷问,这个可能吗?”

  “又不是内廷外朝的大佬,也不是名满天下的人物,这有什么不可能的,无非是咱们愿意不愿意做。”赵进冷笑着说道,说了两句之后赵进又是陷入沉思,看他这个样子吉香也不敢打搅。

  等过了会,赵进抬头说道:“按照行军的速度走,抓紧去葛沟店那边,在葛沟店休整半天,然后去沂州,到田家的庄子上才可以休息。”

  “大哥,兄弟们这一路上没怎么歇息过,现在这边都被咱们打平了,谁还敢冒头折腾,就算官兵上来也不怕,让大家缓口气。”吉香忍不住说道。

  “保持行军的速度也不是不休息,青州府这片地方不是咱们地盘,不能有任何的大意。”赵进说得很严肃,在这个时候吉香不敢反驳了,他对自家大哥很熟悉,知道这是赵进想到了什么。

  保持行军的速度,只不过是白日里休整的间隙短了,晚上还是要扎营休整,不用连夜奔袭,能吃上热汤热饭,又可以在自家营盘内安心睡觉,众人恢复的都很快,各个情绪高涨,兴高采烈,这次奔袭虽说熬人,可每战必胜,而且己方没有牺牲,几个受伤的都是在山路上摔到扭到的轻伤,大家各个身上有功劳在,不过家丁里面的大多数只是感觉到一种单纯的快乐,训练憋闷太久,可以出来活动活动,真刀真枪的战斗,就是这种放松和快活。

  相比于家丁们的快活,吉香则是有些无精打采的模样,他也不掩饰自己的无趣,“这都是些什么杂碎孬包,说杀鸡用牛刀都抬举他们了,连活动手脚都不算。”,地方上的土匪团练在赵字营的家丁面前实在不值一提。

  赵进率领的队伍就这么一路回到葛沟店那边,在葛沟店放假一天,?人马得到充分的休整,按说此时的葛沟店已经是安全所在,四个团练连队驻扎,大批物资屯驻,加上赵进这队本身的力量,这周围根本没有人能撼动,但赵进在这边没有耽搁,一天之后就率领大队继续南下,而且安排赵字营在葛沟店的力量也撤回兖州府。

  这一路南行不停让吉香和家丁们都有些纳闷,这样的行进好像背后有人在追赶一样,明明在那边大显威风,为什么要这么快离开,赵字营什么时候怕过,只不过这个在心里想,谁也不会明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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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46章 在青州府的防备

  就这么到了兖州府沂州,在本地内卫的接应下?赵进率领的这一队在田家庄园落脚扎营,在这里停驻之后,赵进才宣布休整三日,至于接下来的动向则是等待命令,大家到这时才松了口气,以赵字营的习惯,此时才算真正的放松休息。

  赵进来到这个田庄,本地人只知道某位大豪来到,却不清楚什么人,只有田家的田龙知道底细,早就从沂州城内出来迎接,调集田家的物资供应赵进这千骑的队伍,虽说这千余人马加上大车牲口之类,每日里消耗的物资数量很大,可田家却能供应的起,因为他们在供应葛沟店的时候已经知道,赵字营绝不会白拿白用,自家这边调用过冬物资,没过多久就会补上,而且还有别的好处。

  “你弟弟在徐州一切都好,他前途不会差你在山东士林有很多关系,替我打听下最近有什么动向,特别是舒家那边,就是莒州舒家,有京官亲戚的那个”赵进对田龙做了简单的布置,田龙那边连忙答应下来去做。

  至于这山东士林的动向,尤其是在济宁那场士人动乱的前因后果,马冲昊和赶回去的雷财已经查的差不多了,在赵进的支持下,马冲昊这次真是用了雷霆手段,将赵字营在山东的关系和威慑全部动用起来,被他们抓回去的文人士子非但没有官府找麻烦,甚至还会开革他们的功名,这就是直接挖了士人们的命根子,没了这功名,很多人什么都没有了。

  而且文人们谈为国为民的时候往往大义凛然,好像保持着天地真理,可真事到临头,能硬骨头的就没几个了,曾经有过,的确有过,不过济宁这次是没有的,包括那位举着牌位冲在前面的陈秀才,被抓回巡丁团团部之后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身边同窗好友什么的阴私作为全都供了出来。

  这次济宁动乱除了官府纵容之外,还有八名士人为主导,三名举人,五名秀才,除了一人溜得快,早早的去外省亲戚那边躲避,其他人都被一网打尽,这些人同样把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倒了个干净。

  这些人胆大妄为的原因居然也是因为京城来信,济宁出身的两位京官给这几人来信,许了种种今后前途上的好处,然后指点他们如何去串联折腾,连其他人如果临阵脱逃怎么解决都说得很详细,大明这官场规矩,京里做官也要和乡里往来密切,所以这些人彼此间都有利害关系,被那两个京官选中的士人都有种种关系,而且许诺开的都很动人,有的是功名仕途上的,有的则是照应家人上的,让人没办法拒绝。

  马冲昊是查案办案的老手,还查出了不少细节,送信的人都是过往济宁的客商,带信传递本就是习俗之一,他们安排手下送信过去,然后继续南下北上,且不说收信的人不认识,送信的人现在也找不到了,但这是司空见惯的常例。

  不过这追查也就到这个地步为止了,其他的只能等马六他们在京师的打探,济宁那边能闹起来,除了有人串联煽动之外,归根到底还是本地人对徐州人的进入有怨气,官吏差役的好处受影响,士绅豪强的利益被侵占,而赵字营做事的规矩策略又和文人士子不相容,在这样的气氛下,自然是一煽动就能乱起来,只不过没想到赵字营能拿出这么大的力量,行动的这么有魄力。

  “能安排这么多事,还能做成这么多事,他应该能知道咱们赵字营有什么样的力量,也能推测出咱们会怎么做,可他还是这么干了,他为什么?难道想要挑拨咱们和本地的关系?想要败坏咱们的名声?这些意义都不大,咱们什么时候在乎过这关系和名声吗?”接到马冲昊那边的消息后,赵进苦苦思索,却想不出什么原因。

  在这样的事情上,这次跟随前来的一干人也给不出什么参考,赵进只能不断的自问自答,看看能不能找出思路,吉香做个听众罢了。

  “济宁那边和沂水莒州那边很相似,都是靠着京官的书信推动这些针对我们的乱子,借势压人,被找到的人不敢拒绝,而且又被利诱,往往会主动出手,只是现在不知道一件?,沂水莒州那边出面的那个,和济宁那边背后策动的,到底有什么关系?”

  “大哥,这一切的乱子都是因为河坝决口,外人以为咱们徐州元气大伤,都不知死活的上来捡便宜了!”吉香也有自己的判断。

  赵进缓缓点头,沉声说道:“你说得也没错,但也有可能是策动这个的人知道咱们徐州没遭什么损害,就是拿着个消息推波助澜而已,但我觉得不会这么轻描淡写的结束,肯定还有后手。”

  “大香,亲卫旅第一团你带半个团,配你两百骑马家丁,自己招募义勇骑手,然后,我会在沂州这边编组十四个团练连队,这些人你来统辖,将沂水、莒州和蒙阴这片区域彻底肃清。”沉吟片刻之后,赵进开口说道。

  听到赵进这个安排,吉香的眼睛立刻亮了,难道这是让自己独自镇守一方,吉香心中兴奋,却还是深吸几口气说道:“大哥,小弟不在身边,谁领着亲卫旅护卫大哥,小弟离不开”

  吉香这虚情假意的言语让赵进禁不住笑出声来,冲着吉香指了几下说道:“你以为就这么放出去不回来了?做梦,到时候我还要让你回来,亲卫旅那边必须你来带着,给你这么多的力量,这边很快就能扫平,到时候你带着人回来!”

  每次想要被外放,每次都不行,这次也是空欢喜一场,不过这空欢喜倒没让吉香如何失望,嘿嘿干笑几声之后,开口说道:“大哥,既然要扫平何必费那么大的利器,长矛连队、火铳连队各留一个,配一门三磅炮,然后两百骑马家丁,扫平那边足够了!”

  亲卫旅半个团的实力差不多是其他旅普通团的规模,何况还要加上骑马家丁和义勇骑手,然后再有十四个团练连队,这等于在青州府和兖州府的沂州交界处放一个旅,对付地面上的土豪私兵,这可真不是杀鸡用宰牛刀了,甚至是宰老虎的刀用在杀鸡上。吉香的想法也很简单,既然在外面做事,用这么大的力量显不出本事来。

  “我们带着的那千骑精锐,你觉得在沂水那边可有什么敌人吗?连那边的官军也算上?”赵进提了个问题。

  “就算他们把官兵乡勇什么的集合在一起,也不是咱们的对手,而且会被咱们一战扫平。”吉香没什么犹豫就回答。

  赵进神情变得肃然,沉声说道:“这力量不是让你对付地方上的,而是准备迎击登州府和莱州府的官军。”

  吉香一愣,随即也是凛然,登莱两府的官军可以说是山东省内对赵字营唯一的威胁,但吉香马上就疑惑说道:“大哥,可沂水、莒州那个区域是个两面有山一面临海的地势,登莱镇的官军要过来,只能从兖州府那边绕,那肯定会被二哥的第一旅挡住,而且咱们在登州府眼线那么多,他们一动,咱们肯定知道消息。”

  “可眼线同样要绕!”赵进说了句,随即又是说道:“虽说中间有山脉隔断,可其中也有小路,这些小路虽然过不得大军,可不计工本不考校速度,他们也能过得来,甚至还能通过海船从安东卫那边送上来,我之所以急赶回来,就是突然想到了这个,那边是偏僻地方,官军去不方便,可咱们去也不方便,地方上又是处处敌意,如果官军舍得拿出大本钱,咱们岂不是危险?”

  这番话说得吉香悚然而惊,下意识压低声音说道:“大哥的意思是那边在设局?”

  “未必是设局,可只要有这个可能,我们就必须慎重对待,你带队去那边做几件事,如果有大股官军进入,如果他们是大张旗鼓的驻扎,那么你就严阵以待,如果对方进攻骚扰我们就坚决反击,如果发现有不明身份的大队武装,你一定要把他们歼灭,必要时让第一旅配合。”赵进缓慢而又坚决的说道。

  听赵进这么说,吉香狞笑着说道:“请大哥放心,这山东境内的兵马就算全来,我和二哥也全能吃下,到时候这山东都是咱们家的地盘。”

  赵进笑着点点头,第一旅和吉香这力量加起来,山东官军是没办法抗衡的,他笑着继续说道:“但最大的可能是官军露一面,然后就会缩回去,到这一步的话,我们就知道谁在背后了。”

  “若是能指使山东官军的话,那肯定是魏忠贤了,也只有他才能策动这么大的力量,还能督促着几方并进。”吉香常在赵进身旁,听得久了,自然也有自己的推断。

  “是魏忠贤就好,我现在担心有什么别人参与进来,复杂了就会麻烦。”赵进闷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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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47章 未雨绸缪

  这边商议定下,休整几天后,赵进带着七个连离开,吉香和属于亲卫旅第一团的三个连留下,等待后续力量的到来,他这三个连在沂州并不单薄,四周几个田庄的团练都已经集中过来听命,连田家自己也组织了二百人的丁壮效命。

  除此之外,吉香还通过田家发下英雄帖,仿照赵字营在徐州和邳州的例子,在兖州府东半部分州县招募义勇骑手,有人担保,自己带着马匹,武技娴熟,附和这几项条件的都可以报名,合格后就会被录用,吃穿用度都由赵字营这边负担,会根据功劳给予奖赏。

  消息一传出去,四面八方立刻有许多山东武人过来投奔,甚至已经收拢的辽东逃兵里也有不少人跃跃欲试,这山东官场和军方以及各府的顶级士绅豪强,都知道赵字营是个什么样的庞然大物,济宁和鲁西南附近更是在闻香教之乱中见识过赵字营的威风,这些人,这些地方自然敬畏非常。

  可对于山东其他地方的州县,徐州赵字营的存在并不强,赵字营的农垦、贸易系统没有伸手过去的,没被大乱波及的,这些地方都觉得赵字营只是个传说,距离自家还很远,不用太过理会,所以沂州田家兄弟才会搞风搞雨,结果被赵进杀过去直接把人抓了,兖州府东部才都变得敬服,而沂水、蒙阴、莒州这三处州县以及附近区域则是重复了这个过程。

  徐州在那边安置田庄,收拢辽民、开垦荒地的时候,本地士绅豪强和江湖绿林都觉得外来户抢地盘抢好处,各个心存敌意不说,甚至还在垂涎这看起来“无依无靠”的肥肉,那背后的煽动固然是原因,可也是无风不起浪,双方是一拍即合的意思。

  四个田庄被打破血洗,本地豪强们瓜分了田庄的田地,动手的觉得自己占了大便宜,没动手的都在看徐州的笑话,觉得徐州那边不懂规矩活该有这样的下场,谁也没想到报应来的这么快,大家还没高兴几天,披甲骑马的上千厮杀汉就赶过来了。

  各处村庄寨子和响马盗匪冲突,彼此攻防,这个都是有的,厮杀也说得上惨烈,可这些战斗都有规矩在,比如说各村寨相斗,大家都不告官,有官差下乡要停下,官府要追查下来大家要彼此保密,甚至开打都只能在清晨和黄昏,因为那时候人少,看到的人也不多,惊动不会广,响马盗匪对村庄下手,距离城池太近的是不会去的,也不会死命硬攻某处,因为这样会惊动官府,会让各处同仇敌忾,而且有时候做不到突袭,那土围硬寨也的确啃不下来。

  谁能想到徐州的厮杀汉根本不将就什么规矩,直接一路血洗过去,什么险峻山寨,什么水泼不进的村庄,直接都被摧枯拉朽的打破,然后相关人等全都砍了脑袋,靠近城池的吕家庄就这么在光天化日之下被血洗,然后那些徐州人马居然连官军都不怕,回头又把几千团练冲散,这才大摇大摆的扬长而去。

  至于这徐州人都是骑着高头大马,每个人都穿着铁甲,据说还有能打垮大门厚墙的火炮,什么每个人都是青面獠牙吃人喝血这种的,这就都是越传越离谱的传说了,不过由不得不信,如果不是这样的妖魔鬼怪,怎么就能摧城拔寨,横扫这边的黑白两路。

  原本徐州趴着没什么动作,大家都以为这是大猫,等起来之后才发现是老虎,发现这样的庞然大物之后,原来那些观望的人和势力自然明白该怎么做,国家有王法,地方有规矩,地方上的规矩就是弱肉强食,既然这赵字营足够的强大,那么大家就知道如何做,徐州邳州那种子弟投军的景象又是出现。

  赵进离开葛沟店后的第四天,在距离葛沟店北面二十里的地方,农垦田庄开始重建,不过这次的田庄没有丝毫的简略,防御工事之类的一应俱全,而且调拨了淮安北区的老团练连队负责,在冬天挖土建筑都是苦难,之所以能做到一切完备,是因为这边征用了本地的村庄寨子。

  凡是和攻打徐州田庄有关的村寨,被彻底血洗的就不必说了,其余的则是全村百姓迁居别处重新开垦,赵字营的贸易和农垦相关人士,直接光明正大的找上官府,让他们出具文书,直接将那些通匪的村庄田地吃了下来。

  这一招才是真正的威慑,沂水、蒙阴、莒州这几处连同周围都是噤若寒蝉,尽管那些被迁居百姓以后的日子过得或许会更好,可对于这边的大多数人来说,这是把他们连根挖起,让他们连故乡都不会有,这可是真正的断子绝孙的狠辣,让人怎么不心胆俱寒,唯恐被波及到。

  单枪匹马、三五成队的义勇骑兵和赵字营轻骑,开始游荡在青州府南部,城池官府的风吹草动他们不理会,土豪士绅的动向已经不值得关心,他们都在盯着是不是有大队官军出现。

  临近腊月的时候,有官军出现了,数目差不多有三千余,看起来疲惫狼狈,遭了很多罪的样子,这支官军里起码有一多半都是辽地口音,甚至连把总千总都是辽地人士担任,按照从沿途村寨打听来的消息,他们应该是走山路过来,怪不得这么辛苦。

  不过这支官军在山路行进的时候消息不畅,十几天内甚至更久时日的动向未必知道,等知道了之后,这支官军的动向也很有趣,只是走大道向东行进,看来要走大路返回登州府和莱州府,第一旅和赵字营在山东的各支力量自然严阵以待,不过这支官军尽可能的谨慎小心,务求不和赵字营有什么误会和冲突。

  这支官军出现在青州府南部可以说很突然,但脑筋灵便些的,把这段日子发生的事情连起来一想,也就大概可以判断出来,但没什么人主动说破,大家心照不宣含糊过去了。

  “应该是沂水、莒州那边的官民急报求援,可咱们这些动作,山东官府官军不敢管,能让他们动的只有魏忠贤,果然是魏忠贤。”这消息急报到徐州之后,赵进下了判断。

  同在议事厅的王兆靖和如惠都有些松了口气的感觉,王兆靖笑着说道:“若是朝廷里再有什么人盯着咱们,那动手做大事的时间就要提前了,今年却不是好时候,那河堤决口的事情不大,传言却不小,周围不少人都在担心观望。”

  在这个时代,大多数人终其一生都不会离开身边直径百里的区域,甚至直径几十里,不光穷苦百姓如此,连富贵士绅也是这般,不离开本地,那么了解消息的渠道就只能是道听途说,别人说徐州这边堤坝决口,发洪水闹灾,死了多少人,损失如何惨重,总有怀疑也就信了,没几个人因为怀疑去徐州亲眼看看,这越穿越离谱的传闻就成了真相的来源。

  谁不知道这洪灾危害巨大,冲毁城池田地,淹死人口牲畜,黄河大灾那就更不必说,所以这从南到北,除了徐州本地和毗邻徐州的州县之外,其余各处都觉得徐州元气大伤,这次赵字营在沂水那边杀鸡儆猴之后,猜疑才变小了些。

  “招工迁居的事情不能因为过年停下,咱们金库里的钱财尽管拿出去用,也不会用太多。”赵进叮嘱了一句。

  从进入秋天开始,赵字营匠造厅就开始大肆招募人工,有无手艺不限,只要肯做活出力,不过招募人工的范围仅限于徐州州城和萧县县城,城内以及城外村庄的百姓,招募之后全家迁到何家庄西南的区域做活,这边现在已经建起了一个个大织场,织场外就是织工们的住处,到处是整齐连片的新建村寨。

  除了织场,铁器工场也在招募人工,在海州那边的港口和木场也有很大的人力需求,而且赵字营在山东区域的田庄也在招募徐州百姓过去充实,去了之后直接免五年钱粮,拨给农具种子,若愿意听从赵字营的安排,那么好处还会更多。

  然后在划定的区域内,如果你想要继续居住,赵字营要收“平安常例”,“防洪常例”,“维持常例”等等五花八门的规费,刮地皮的手段比官府强出太多,可你只要不在这片区域居住了,这些费用立刻就不会收取。

  任谁都能看明白赵字营的用意,这是要把徐州州城和萧县县城区域的人口尽可能的转移,这两处人口加起来近二十万,这样的迁移可是耗费巨大,牵扯重大的大事,虽说徐州百姓已经意识到做工比种田好,在何家庄那边比在徐州这边苦熬要好,可还是很多人难以理解,很多人故土难离。

  平民百姓本就是在城内苦熬,赵字营给他们一个更好的生计和出路,为了养家糊口,也谈不上什么故土难离,最好的例子就是酒坊,徐州城内三处大酒坊都是搬到砀山那边,酒坊答应带着一起过去,并且有宅院安置后,没几个愿意留下的,这次织场和工场招工,很多人未必情愿,却知道如何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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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48章 徐州布

  真正不愿意离开的是那些中上之家,他们不愁柴米,往往都是文士相关,对这徐州有情怀在,他们不愿意离开,可看着赵进设置出种种规费,又把城内人口不住的向外抽调,他们在城内也越来越难过,只能自己琢磨办法。

  至于知州衙门上下更是离不开,他们也是为难的很,南直隶每一处县城在编不在编的官差白役起码过千,而徐州这样的大城居然过百都难,因为无人愿意当差,只有拿着粮饷的才耐性子坚持,再这么抽调下去,连耐性子的都忍不住了,官府还怎么维持,可守土有责,离开这州城,官府也就不是官府了。

  官吏和士绅们联合活动,赵进的父亲他们是劝不动的,赵振堂绝不会干涉自己儿子的决定,陈昇的父亲陈武则是早早的去济宁那边过年,根本不接茬,唯一能找,而且能说上几句话的就是王兆靖的父亲王友山,在徐州城他是最顶级的名流名士了。

  王友山和大家所想的差不多,他也有自己的判断,就接下这个委托,直接奔何家庄这边来,知晓来意之后,王兆靖很是恼怒,先去赵进那边请罪,然后准备将自己父亲劝回去,不过赵进阻止了他,亲自去见王友山。

  “小侄这边始终需要人力,最信得过的就是徐州人。外面遭灾波动还可以从容救济,如果徐州这边真闹了大灾,那就动了根本,惹出多少是非,这次水灾不过是一群人乱传消息,这都已经掀起风波”

  “徐州地势西高东低,从前建城是为了运河过境,现在这已经没有意义,今年侥幸,水势不大,可如果真发了大水,那徐州城内外就是死地,偌大徐州,就是徐州萧县是洼地,水全要涌过去,与其那时候大痛,不如现在短痛速决”

  “今年小侄登高看水势,徐州城进水,东边被洪水蔓延,西边则是无事,小侄这边动的不仅是徐州,淮安北区这次洪水也有波及,也在转移”

  赵进有什么说什么,很是坦诚直接,王友山听完之后没有说太多话,只是赞了句深谋远虑?然后又是回返徐州,这让王兆靖很是内疚,跟赵进道歉之后,又要去城内相劝,这个被赵进阻止,说长辈还是要敬重的,大不了明年春天用强,那时候也就没什么是非了。

  谁也没想到,王友山回去三天后,居然将王家从城内搬出,直接来到何家庄王兆靖的住处这边安置,赵进的父母早就已经来到这边,王友山的这个举动让大家很奇怪,接下来州城内的富贵人等也开始向何家庄这边迁居,倒是让这边有些手忙脚乱,只能向周围村镇安置。

  按照城内传过来的消息,王友山回去后和等待他消息的人讲:州城这边不吉,不然不会日渐凋敝,那赵进如此兴旺,也是因为没有留在州城内,而且眼下这风水招祸,不然不会有洪水进城,那赵进一步步可曾做错,大家不如顺应大势。

  一看城内最显贵的人家都要搬家了,不管从官面上还是赵进这一边,而且这话说得也是在理,大家情愿不情愿的都只能跟从,王友山回来这个表态也让大家明白了赵进的意志不可逆转,相比于老辈人的唉声叹气,年轻人包括年轻士子们都兴高采烈。

  徐州和邳州以及周围区域的年轻一代,谁没去何家庄玩过,不少大富人家在那边还有别业,何家庄的繁华热闹,规矩干净,都其他地方很少有的,更不要说那不次于清江浦的玩乐享用了,而且年轻人还在那边感觉到一股朝气,一种和其他地方都不同,却又蓬勃向上的朝气,这种气质让人惶恐,但又让人觉得兴奋。

  倒是徐州卫在搬迁区域内的人毫不犹豫,徐州卫的富贵人等能搬去何家庄那边的早就搬过去了,至于下面各个千户所的军户们,年轻力壮的不是去做家丁就是去做工,家里田地都是老弱妇孺再耕种,本就是个维持的意思,现在既然有人要搬迁,自然一哄而散,都跟着过去了。

  指挥那一级和千户那一级,有的不会去管,有的心里也不情愿,可这个根本没办法拦阻,想必城内无可奈何的知州官府,他们更没办法违逆赵进的命令。

  “这个事情要抓紧办,我们的织场需要人,我们也需要地方种棉花,这个全要靠徐州和萧县那边腾挪。”赵进对这件事强调了不止一次。

  如果说只是为了避免洪水可能造成的灾害,赵字营就从徐州州城和萧县县城向外迁移百姓的话,一方面会激起反弹,另一方面则是会耗费巨大,除了那些富贵人家之外,寻常百姓离开遮风挡雨的地方,又哪有能力去置办新的,如果不给于安置,那肯定会激起变乱。

  但现在的徐州对人力有极大的需求,而且不能用那些绝望麻木的流民,也不能用那些刚刚安定下来,才觉得有了点归属感的前流民庄户,这些人力只能让徐州邳州对赵字营知根知底的本地百姓来做,因为徐州布的销量太让人惊喜,甚至可以说太让人震动了。

  去年的徐州布仅仅是收集各处卖不掉的库存棉花开始纺线织布,然后还收购了存在各处庄园内的布匹,年中投放到清江浦那边的时候数量根本不值一提,属于丢在水里没有水花的范畴,可到了秋天,山东那边的棉花开始南下,徐州布的产量开始爆发了。

  原来山东和北直隶的棉花销售大宗都是在松江府那边,把持在布商和棉商的公会之中,而且每年松江豪商都有意限制采购,一方面是保证松江本地棉花的销路,另一方面则是压低山东棉花的价钱,每年山东棉农都有因为这个破产的,可今年不同,还没等松江棉商们动手,赵字营的贸易厅买手们已经开始采购,逼得松江布商棉商比往年提早一个月北上,而且也是敞开购买。

  余致远为这件事特意恳求,赵字营也不想一开始伤了和气,给松江棉商留足去年采买的数量,其余的自己扫清,然后纺纱织布投入市场,赵字营这边不想伤了和气,可松江布今年一出来的价钱就比往年低了半成,据说如果愿意大宗采买还能低下一成去。

  按照满心歉意的余致远传来的消息,?江棉商布商已经大会几次,一方面派人去山东和北直隶的产棉地提价敲定明年包买,另一方面合议将棉布价钱压低,就是准备让赵字营的徐州布卖不出去,将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生意对手打垮。

  若不是面积和人口不如苏州,单论赋税和财富,松江府可以称得上是天下第一府,富甲天下这个名号也当得起,当地人杰地灵,从内阁首辅、内阁大学士到尚书、侍郎之类,从没有断过,松江豪商在京师和南京都有这样那样的关系和后台,在官面上也从来没有吃过亏。

  而且徐州赵字营的力量从未越过长江,江南士族富家仅仅听过些传闻,唯一有实证的就是松江余家的船队,可可等海贸走私的勾当,无非是和江湖人以及海主们勾结而已,看不到大家眼中。

  不放在眼里,不像山东和南直江北区域那样被赵字营的武力震慑,所以对付这徐州布也没什么犹豫的,直接就是用出了手段。

  收购棉花,雇佣织工,建立织场,然后将布匹运送到地方销售,几尺布不值什么钱,可变成大宗的数目后花费的银钱同样是巨量。

  在这样的情况下,降低半成一成的价钱就会让徐州没什么利润,然后老主顾们会优先选择松江布,让徐州布或者压货或者压价,压货的话等于先期投入的巨量资金停滞,压价的话等于少赚或者赔本,第二年难以为继。

  就算这一年徐州布卖出去了,松江棉商布商甚至赔本,第二年徐州布也支撑不下去,到时还是松江布的天下。

  松江豪商们的打算没什么错,甚至也没什么玄妙,任谁都能猜到,不过这是商场上以本伤人的手段,有雄厚资本的人就可以这么欺凌比自己弱的商户,这等赤裸裸的竞争已经传承了千百年。

  和松江豪商们所想的一样,他们降价半成,徐州布也跟着降价半成,再然后他们降价一成,徐州布也跟着降价一成,对于这样的行市,收购棉布的各路商人自然乐见其成,棉布流水一%的向外销。

  过了半个月,松江布再降一成,但这次降价已经让不少松江布商直接限卖,卖的越多,亏得越多,只有豪商们还在联合起来对打,但这边降价,徐州布毫不犹豫的跟着再降下去一成,而且没有限卖。

  天下间棉布集散的地方,一在松江,一在清江浦,到这个时候,已经没什么人在松江买布了,全都蜂拥到清江浦那边去,往年此时热闹无比的松江布市变得冷冷清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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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49章 生意就是生意

  天启三年秋季的布匹销售,是由周学智亲自主持,赵字营各方面都会给予最大的配合,内卫和各路眼线的消息都源源不断的汇集到他那边来。

  现在连松江布商都在暗地里抢购徐州布,他们都觉得徐州在强撑着硬顶,现在也是在失血,只要加速徐州布商的失血过程,今年赔出去的,来年都能赚回来,布匹能长久保存,等来年只剩松江棉布独霸的时候,这两成反手可以从今年囤积的徐州布上赚回来。

  松江方面的做法让云山行很多人极为气愤,有人直接和周学智建言,说去给松江那边的仓库放一把火,或者亮出刀子来,也省得折腾的这么恶心。

  这些提议都被周学智拒绝,这次就是要和松江那边堂堂正正的打一场商战,只有这样打赢了,接下来才可以正常的做生意,不然的话,双方会这么一直纠缠下去,恶斗的方式也会越来越极端。

  而云山行的外围商号,包括清江浦棉纺之外的商人们,也在替云山行担心,他们商海沉浮多年,虽然不知道棉布行业的底细,可大概的成本总能算得出来,如今赵字营这棉布生意让他们每个人都看不懂,这就是在不断的放血。

  难道是为了给那些难民们找个营生做,可种地开荒岂不是更稳妥些,不过不管是外围商号,还是那些商人,没有人去劝,甚至还有人跟着去买了些松江布和徐州布,比市价低两成,怎么都有得赚,大家都只在沉默的旁观。

  因为轧棉机、纺纱机的工场都是保密的,外人能见到能听到的只有和别处没什么区别的织布场,所以没人知道徐州布的成本是行市上其他棉布的几分之一,如果把流民难民织工的低廉人工算上,十分之一都有可能。

  周学智每晚一个人在书房里都会拿着算盘算下,每次都忍不住笑,别人以为赵字营在失血,实际上金银钱财正在滚滚而来,这种保密的感觉实在妙不可言。

  这次徐州和松江的商战中,同样感觉妙不可言的还有海商们,尤其是刚刚搭上赵进的李家大帮?低于市价两成的棉布,怎么卖都是赚的,还要比往年多赚两成,而且往年松江棉布是供不应求,今年则是敞开了卖,让他们可以赚得更多。

  松江余家本来该在这次棉布商战中赚不少好处,因为他们已经提前布局,而且徐州没有对他们做什么限制,可家在松江,在这次已经打出真火的较量里从中牟利,肯定会触犯众怒,余致远比别人更清楚松江豪商大族发怒的后果,即便他想要强来,家人和族人也不会同意,这次没有任何的通融。

  知晓一船船的棉布从海上运走之后,松江豪商们没觉得是徐州布卖的好,而是联想到赵进和江湖海上的关系,怀疑这海上的采购是不是和徐州窜通好的演戏,一船船的布卖出去然后再找机会运回来。

  江南豪商的势力和关系可不是开玩笑的,即便是李家大帮这样的海上龙头,松江那边的豪商大族同样可以托关系问到,然后知道了真相,李家大帮是花费了真金白银在徐州,然后会在其他地方赚回更多的真金白银,他们甚至还知道徐州那边有很多存货,织场还在源源不断的生产。

  再接下来就是清江浦的巡丁队抓获了十几名意图放火的亡命徒,然后设在清江浦南二十里的一个仓库和从船上下来的水贼交手,杀死抓获共百余名。

  这些人未遂或者被抓获,据说还有人在淮安府和山阳县那边使了银子,准备在官司上让赵字营纠缠麻烦。

  当被抓到的百余名水匪就这么被当众砍头,淮安府不闻不问,甚至有人主动告密依旧不闻不问之后,松江商人们很快明白了些什么,棉布战争立刻就进入了尾声。

  明里暗里的手段都已经试过,并且都没有效用,松江豪商们立刻就服软了,这压价出货的局面持续一天,松江棉业就少赚一天的银子,既然没办法灭掉对方,而且双方生产出的棉布都不愁销路,那何必继续你死我活呢?尤其是对方死不了的局面下。

  当徐州和松江府在棉布上?争暗斗的时候,余致远做得很低调,但还是被同乡猜忌怀疑,家宅一直有盯梢的人在,可需要讲和的时候,余致远立刻被推了出来,被人晓以同乡情谊,让他去徐州这边说和。

  余致远只是第一波,接下来扬州和清江浦的各路豪商,凡是和赵字营有交情的,都被通过各种关系找到请托,来徐州这边说情,要结束这场看起来“两败俱伤”的棉布之战。

  尽管松江豪商们没有在商言商,到最后也用上了商场之外的恶劣手段,可赵字营没有追究不放,只是从善如流的答应了诸位的说和,因为在松江府从豪商到织工棉农各色人等的经营之下,这棉布生意早就是个成熟的市场,从棉花播种一直到织布染布外销,都有成熟的环节,松江人在每一个环节都发挥巨大的作用,赵字营是要用这个市场赚钱,而不是打烂了自己重建,所以最后赵字营都和气的“在商言商”了。

  当然,这也是眼下的棉布市场远远没有饱和,松江和天下各处的生产远不能满足需求,因为这需求不仅仅是大明两京各省,还要包括倭国、高丽、南洋甚至还有更远的地方,只要有海贸渠道,能联系上愿意进货的船队,多少棉布都能卖出去,所以赵字营要和气生财,如果这个市场是饱和的,那么这次就要不死不休了。

  双方谈的很顺利,既然可以多赚,那何必要压价两成下去给别人,所以双方决定将价钱重新调整回去,如果谁暗地里降价出货,那就是公敌,和双方判断的一样,棉布外销的价钱恢复原价之后,也没有影响销路,因为贩卖棉布的人按照原价一样有得赚,松江豪商们只是对自家前段时间的压价很是悻然,他们觉得徐州也是如此,只不过强作镇定撑面子罢了。

  外人看起来在放血,可赵字营内部却为这棉布带来的利润欢欣鼓舞,这等于是在烧酒、盐业、铁器和集市贸易之外又开辟出新的财源,本来这一年要迁居百姓,要安置辽民,这一年的花销和来年的预算都会很大,尽管收入依旧丰厚,积储依旧足够,可王兆靖、如惠、周学智和陈宏几人已经准备量入为出,可棉布生意一开,大家都是松了口气,看来又可以铺开摊子做事了。

  吉香在沂州以北,以葛沟店为中心建立大营,人员物资都是源源不断的集中过去,在这个位置没有水路可以走,冬日季节即便有水路也依靠不上,只能凭借车马,装运物资的牛马大车上路,拉车牲口自己也要耗费不少粮食,这样的集散物资耗费很大,但赵字营就这么一车车的运送过去,近三千人在葛沟店吃用充足,装备精良。

  且不说那亲卫旅家丁的精锐,十几个老团练连队的气势,单是这源源不断的运输,堆积如山的物资,就让这片区域的官吏豪强们震撼不已,徐州多么能打多么凶悍他们已经见识过,这等财力物力和行动力更让他们咋舌,任谁也知道,青州府和兖州府的交界区域偏僻穷苦,不值得花费太多力气,即便这样都有如此巨量的物资投放,赵字营的实力可见一斑。

  沂水、蒙阴和莒州以及青州府的其他区域的士绅豪强,不管和赵字营掀起的血腥风波有没有牵扯,都没有和往年一样准备过年,而是派出子弟,甚至家里的家主族长亲自出马,要去徐州那边看看,再怎么迟钝的人,也知道山东的天可能要变了,从前那些骇人听闻的传说到底是不是真的,去徐州邳州走走看看,就什么都知道了。

  赵进甚至都没怎么关注棉布争斗的事情,一场徐州稳稳会胜利的战斗,为什么要去关注,如果不是要维持这个市场的稳定,赵字营直接按照市价压下四成出货,松江那边只怕马上哀鸿遍野,然后赵字营拿着银子过去,所有棉田织场和布行都能低价吃下来,只不过那么做,马上就要惹起腥风血雨,可说起杀人见血的勾当,赵字营又怕过谁来?

  真正让赵进有些兴趣的,是被抓获的那两队匪盗,为首的已经被送到徐州这边关押拷问,这两队?是来自太湖,江南亡命一旦无路可去有两处可走,一个是太湖,一个是海上,而且那太湖水寨还牵扯到陈友谅、张士诚之类的前朝势力,官府轻易不愿意招惹这个麻烦,所以那边也成了江南豪族的“武库”,需要做杀人放火勾当的时候,就会和那边联络,对这样的势力,赵字营一定要盘查清楚。

  对余致远这次的表态,赵字营内部很多人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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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50章 要安定人心

  觉得这余家实在吃里扒外,在徐州在赵字营赚到这多好处,这次表态还这么暧昧,看来应该向那李家大帮再次倾斜资源,或者再找一家海商合作,余致远自己也能觉察这种反感,尽管他来的时候赵进还没有回来,可他不敢离开,只等着赵进回来解释。

  “没有余贤弟,咱们织布纺纱种棉的师傅哪里找?这织机谁运来的样子?这棉布销售又是谁带的路?这都是余贤弟的功劳,大家要饮水思源。”赵进当众说了这么一番话,余致远当场就流了眼泪,众人也觉得释然。

  等私下相对的时候,赵进很直接的对余致远开了条件:“故土难离,列祖列宗会怪罪,家人觉得不习惯,可他们也希望家族兴旺发达,你在松江那边和徐州相隔太远,我伸不上手,如果你过来江北,帮我专心经营海上,我不说几年之后,一年之后就保你家兴旺发达。”

  普天下都是故土难离,京师和南京比天底下大多数的地方都要强出许多,在那边做官的士人们银钱不缺,地位高崇,在两京之地安居自然比回乡更舒服,可大家任满之后还是要回乡,死后也要安葬在乡土,连他们都是如此,普通的士绅百姓更不必说了,赵进这个条件诚意十足,可余致远考虑之后,也只能郑重道谢,婉言拒绝,当然,这个反应也是在大家预料之中。

  “人在满腔怨气时候,和兴旺发达时候,做出的选择是不一样的,松江府又是天下第一的好地方,余家现在家业泼天,自然不像从前那么敢赌,不过也没必要对余致远这么苛刻,他余家毕竟帮咱们做了很多事,如果就这么朝李家倾斜,那岂不是犯了从前的错误,又是失衡了,而且余家有个关键,他家业根本在松江,那边咱们不方便,可咬咬牙还是能够得着,其他海上大帮一但入海,怎么抓得到?”

  在自己人面前,赵进的话就很实在了,但大家都明白一件事,这一切的根子在于赵字营没有自己的船队,所以才会这么束手束脚。

  按照去年的成例,赵进他们在青州府奔袭厮杀的时候,清江浦的比武大会就要开始举行了,赵进回来的时候,比武魁首就应该决出,但赵进回来后才知道,比武大会推迟了,清江浦商会倡议,要将这比武大会安排在腊月和明年正月之间。

  既然是自己给了清江浦商会这个权力,那就不会干涉,不过清江浦商会诸位主事人等对这个很慎重,赵进不在的时候,几次过来请示询问,甚至还安排专人在这边等待,就是不敢擅自决定。

  等赵进回来后,清江浦商会的王家和白家的家主都是来到徐州求见,阐明自己这么做的理由。

  “今年徐州洪灾的传闻让人心不宁,济宁和青州那边又闹出这样的乱子,归根到底,都是大家觉得进爷这边在洪灾里伤了元气,在下经商遇到类似情况,外面越说周转不灵,越要大作排场,风光享乐,就是要给大伙一个不缺银子的表象,今年这比武大会也要风光大办,给天下间各处彰显咱们徐州实力未损”

  “进爷这般年纪,勤劳做事,不好享乐,当真是人杰做派,可这般深居简出,又在这等人心纷乱的时节,难免让人担心怀疑,在下等知道进爷不愿意凑比武大会的热闹,可为了徐州大局,为了咱们清江浦的兴旺,这次的比武大会也要请进爷出面,给天下人看看……”

  这番话连王兆靖和如惠以及远在清江浦的周学智都深以为然,比武大会要风光操办,的确可以安定人心,不过对于赵进是否露面大家没什么说法,只等赵进自己决断,赵进不愿意凑这个热闹,也很敷衍的说到时再看。

  不过清江浦商会的人很坚持,隐约间传来的说法,说是因为徐州洪灾的消息让淮安府官府蠢蠢欲动,觉得可以对清江铺动手脚,刚刚享受到自治好处的豪商们立刻觉得不舒服,所以才想请出赵进这尊神去镇压场面,或许因为这般,清江浦商会的人很坚持,始终来请,连商会中的扬州冯家也参与进来。

  就在济宁纷乱,青州府南骚动,赵字营四处镇压的时候,大名巡抚那边的大名军开始建立营盘,宣府、京营以及山东曹州丁壮开始向冀南三府汇集,这些调动差不多就是赵进在青州府镇压匪患的时候开始并完成的。

  “各处乱局和魏忠贤有关,这个肯定没错了的,但做出这么多事来,难道就是想掩护那边的兵马调动?那何必费这么大的章程?”

  “或许朝廷是真忌讳咱们徐州?”

  赵进自问自答,实际上是提了两个问题出来,不过马上都被他一一否认。

  “京师那些大人物没几个傻子,咱们徐州表露出的分寸他们应该把握清楚了,如果济宁和青州府这些事就是为了让大名营盘立起来,未免太小心了”

  “或许他们真的是这么小心,咱们赵字营的作风就是雷厉风行,回击坚决。”

  不管是赵进自己,又或者王兆靖和如惠等人,都做不出一个明确的判断,清江浦和扬州商人们依旧坚持请赵进去往清江浦那边露面,意图在比武大会上彰显赵进的威仪,赵字营的实力威风。

  他们这么积极倒也不奇怪,且不说徐州的利益和他们息息相关,新开的海州港海贸,那边就牵扯到大宗的辽东特产和木材,甚至还有向辽东和朝鲜的贸易,承北号李子游因为向赵进贴的早,送去的家人子弟多,现在家产飞速的膨胀,已经从清江浦豪商排名二十几位变成了前十位,在商会里说话也是越来越有份量。

  而这徐州布更让每个人都眼睛发红,要说那海贸还有不少人没牵扯,这棉布生意可是遍布天下海外,谁都能做,而且这棉布还可以当做硬通货来用,平时松江棉布的生意大家谁不眼馋,可也只能在外面看着,现在徐州居然能产出大宗棉布,这大宗棉布居然还可以和松江布打价格战,短短二个月不到居然就能让松江那边低头服软,这样的生意就是天大财源,一定要巴结上的。

  要知道,棉布天下间能产的地方不少,可大宗出产,又能让松江棉业布业容忍的,也只有这徐州布一家了。

  商人们最看重什么,最看重的就是赚钱和银子,徐州赵进不仅仅有武力和杀伐手段,还有能让人发财赚钱的高妙方法,这才让众人好似飞蛾扑火一样的凑过来。

  马上就要进入腊月,何家庄不少人家已经开始忙碌过年了,今年何家庄内过年的气氛格外好,因为各家长辈以及城内富贵人等搬过来的不少,人多了,喜庆气氛自然就跟着足了。

  不过赵进的父母妻儿已经习惯赵进不在家过年,更习惯操持过年的时候赵进不伸手,也只能习惯如此。

  在这个时候,刘勇和雷财都回到了徐州这边,按照本来的计划,他们两人早就应该回来,甚至该回来几次,不过济宁和青州府的乱子一出,他们就一直在外面奔波打探,搜集各种消息。

  雷财带回了京师那边的消息,舒家那位在京的亲戚在十月份就被外放到湖广去做右参政,虽说京官外放算是贬低,可这等于是陡然升了几品,按照规矩,等回京之后就另有重任了,算是难得的擢升。

  据说这位舒姓官员的同僚都颇为疑惑,心想这人平庸平常的很,凭什么突然天上掉美事下来,远在湖广,赵字营想要打听消息就不方便了,而且赵字营在京内官场上的关系很低很浅,想要打听出这人是被谁提拔起来,有何等因果也很难。

  如果是官场上的老手安排这次升任,外人很难看出其中因果,再者说,京官外任本就不是稀罕事,也不会有太多人注意到。

  而给济宁官府士子写信的那些人,有人不在京师,有人很难接近,这倒不是有意遮掩或者躲避,在京城这样的地方,进出本就寻常,而且官家的眼线耳目不少,自家留意些,赵字营那边就不太容易接近。

  “能这么统筹调配,还能活动山东官军的,也只有魏忠贤了,其他人看不出有这个本事。”这个论断没什么意义又让人无可奈何。

  “有人传说这魏忠贤不知文字,不懂宫内朝廷的关节,全靠着阴毒压人,这么可能,魏忠贤成年入宫不假,可他在宫中已经呆了几十年,而且历任要害位置,斗倒了一个个大珰,这样的人物就算自己不怎么精通文字规矩,身边也有人帮着操持,谋算计划同样如此,即便他糊涂,身边也有智囊帮着分析决断,何况这魏忠贤一直精明的很。”这是雷财奔波在外的心得。

  “这样的人物不会花费偌大的功夫,仅仅让济宁那么乱一乱,仅仅在青州府那边打破几个毫无干系的田庄,难道就是为了在冀南三府安排下大名兵马,借此在大势上包围住咱们徐州吗?”雷财给不出答案,但他问出了很多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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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51章 参加比武的人

  现在徐州赵字营控制的地盘周围之外,北边有山东登莱镇官军,西边有大名官军,有新立的河南官军,东边是大海,南边则有中都凤阳的官军,凤阳巡抚的标营,狼山副将的官军,甚至在徐州腹地还有一支徐州参将的兵马。

  从大势上来看,赵字营被官军团团包围,官军人数上也是占优,可熟悉双方根底的人很容易判断出来彼此的强弱高下,大名府、顺德府、广平府三府的大名军队在大势上有作用,但真正面对赵字营,起到的作用意义不大。

  雷财打听的消息还不止这么多,京师那边传递到兖州府的信笺,从京师那边来到兖州府的各色人等,临清那边是必经之路,对过路的官员和客商,虽然没办法面面俱到,可也有人盯着。

  但济宁和青州府出事的前前后后,没什么可疑的人过境。

  “既然想不通究竟,那也没必要在这上面花费太大的功夫,还是咱们的老做法,水来土掩,有事就处置。”赵进下了这个决定。

  腊月初三这天,赵进给了清江浦商会答复,说是他会参加今年的比武大会,这次比武大会要办的规模隆重些,银钱人力上需要支援的,云山行这边会提供援助。

  这个消息一放出去,自徐州到邳州,自邳州到清江浦,自清江浦到扬州,自扬州再到江南,向北的济宁和临清,向西的开封,所有已经关注这比武大会的富贵闲人们都是兴奋起来。

  徐州有没有被洪灾破坏,有没有大伤元气,朝廷和地方上会因为这个做出什么反应,局势会有什么变动,这些富贵闲人们懒得理会,他们只是关心这比武大会还办不办。

  这等有精彩比武,有这种声色犬马的娱乐,而且还是天南地北的富豪纨绔们相聚此处,带着自家值得夸耀的东西相斗,天下间除了清江浦,哪有别的地方。

  去年大家经历之后都是念念不忘,今年种种精彩逸闻就已经传遍了大江南北,京师、山西和闽粤的富贵人士甚至有十月就来到清江浦等候的,他们比起那些约请赵进亲临的豪商还要着急。

  等确定了之后,人人欢呼雀跃,大家都想得很明白,去年赵进没有来,这比武大会已经办的花团锦簇热闹非凡,这次赵进来,这边又是何等的狂欢气派,今年肯定是要有大精彩可看了。

  欢呼雀跃的不光是他们,去年在这清江浦扬名发财的各路人等早早的在这边安排了人盯着,等这消息一传出来,急忙过去准备。

  扬州和江南的各处行院青楼,各家戏班子,杂耍百戏的艺人,都开始向着清江浦那边赶过去。

  甚至那些去年在这边搭线贸易的商人们都觉得机会难得,享乐玩乐是一回事,可商机多多,大家能一起发财又是另外一回事。

  比武大会举办,赵进还会亲临的消息传出,很多人连年都过不成,甚至都不准备过年了,比如说江南和扬州几家最大的珠宝商人,去年在清江浦比武大会的时候,除了比武之外,那些没廉耻的纨绔子弟在斗美,知道点规矩又不甘人后的则是夸富,这比较各自的珠宝就是项目之一。

  借这个机会,珠宝商人们都做出去不少生意,等结束之后算账,大家都是吓了一跳,这短短半个月的生意居然赶得上淡季几个月的,甚至连中秋和春节这等旺季都不差,而且这对于珠宝行来说,更是个扬名的好机会,那些苏州和南京的名店,样式精巧,用料精良,可名声只在江南,在清江浦比武大会做过生意之后,江北各处连同京师那边,甚至山西都能传去名声,为长久算,自然这次还要来。

  大家原本都是把着店铺所在的地方做生意,可经过这比武大会之后,大家都明白了什么,知道这贸易集散所在的重要了。

  除了珠宝生意之外,还有做名贵丝绸和布匹的,还有经营脂粉的,甚至还有江南江北最大的几个人牙子,凡是做富贵人等生意的,都是凑了过来。

  无论是富贵纨绔,还是做他们生意的各色人等,还"道清江浦一桩别处不及的好处,那就是不会有什么牛鬼蛇神捣乱,要是去别处,先要给本地说话算数的大爷一份供奉,地方上的各等势力也要招呼到,至于什么仙人跳敲诈,设局偏财勒索,甚至用药迷昏了偷盗,谋财害命等等全然不见,甚至街面上连乞丐小偷都没有,让人玩的舒心,呆着放心。

  去年时候,也并不是这么太平,清江浦这等水陆码头又是各路好汉汇集的地方,不少富贵闲人,和来这边做生意的人,吃亏遭殃之也去找赵字营那边诉苦,但没指望有什么解决,只是说说自己的委屈怨气,谁能想到接下来的处置雷厉风行,小偷、匪盗、骗子各色人等被抓被打被杀,赃物退还,比官府的效率不知道高出多少,没过多久,清江浦就变得天下太平,冲着这份太平,大家也愿意来这边。

  当然,这比武大会的戏肉还是比武,清江浦和扬州的商人们为这场比武的风光举办,也是下了大本钱,请来了各路强手好手比试。

  这武技高手的出身,可不像评话演义里面所说的,越是乡野间无知小儿,越能碰到什么高手名师,比如说乞丐僧道之流身怀绝技,因为这小儿给了半个窝头或者扶了把就毫不吝惜的传授武功,然后让其扬名天下。

  世上没那么多奇迹和偶然,所谓的武技精强,天赋悟性固然重要,可更重要的还是后天训练和装备,说得更直白些,便是“穷文富武”的俗语了,任你天资聪颖,悟性奇高,如果瘦弱不堪,手里拿着木棍锈迹刀,也打不过对面天资平庸,却身强力壮,拿着钢铁利刃的敌人。

  想要学武,根本就是要能吃饱,这就把很多平民百姓家的孩子摒除在外了,想要有力气,那就要吃肉,这个连中等人家都不太能满足,想要和人动手不吃亏,好铁好钢打造的兵器护具自然要有,穷苦地方的小地主都未必能置办得起,至于要学到招式,明白如何临敌应变,那还要请名师教授,这又是一笔花费,如果再算上弓马之类的,那就什么都不必说了。

  而且这学武的出路不多,大明官军从卫所军户到现在的募兵成军,军将一直讲究个世官出身,也就是说你想要当武官武将,平民百姓投军或者普通军户是不行的,身上怎么也要有个百户千户的世职,虽说也有马芳这样的特例,可这毕竟是特例,嘉靖年出头的俞大猷,立下何等功劳,就因为是个百户出身,仕途坎坷异常,而并称的戚继光则是顺风顺水,原因之一就是戚继光是指挥同知的世职。

  更有一点好笑,你想要学武报效国家,投军之后只能做大头军,有人讲可以考武举,可大明武家将门的功名路只有卫所出身的人才能去考,平民百姓没这个资格,既然没前途,而且穷人饿肚子读书也可以取功名光宗耀祖,这世道又是文贵武贱,谁还愿意去学武?

  这武家将门之外,什么人会去学武,什么人能学好武技,他们为什么要去学,说起来也只有地方豪霸子弟才会专心去学了,当然,也有穷苦人家,平民百姓的子弟喜欢练武,也有文人士子喜欢剑技射艺,可大部分学的,而且能学出来的,不是武家将门专吃这碗饭的,就是地方豪霸子弟。

  地方上的豪强有偌大家业要看护维持,怎么防备响马盗匪,怎么镇压不听话的佃户长工,怎么和其他豪强争水争地,雇佣教头是一个法子,可教头们毕竟是外人,子弟读书取功名是一个法子,可这不是谁都能学出来的,就算考中了,家里一样要有人看着。

  所以真正的学武之人往往出身于豪霸之家,或者和这些人家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也只有这样的环境里才能吃饱饭,有足够的力气去习练,还有钱财供应着消耗和装备。

  原本赵进以为那门派之类的都是小说传奇,却没想到这些帮派真是存在,城内的帮派包娼庇赌,城外的帮派杀人越货,但这些门派更多的是依仗武力霸占田地,拦路设卡,或者贩卖私盐,不说别的,牛金宝出身的少林寺就是南大豪,嵩山周围的田地都是少林寺的,借着僧道免税的特权,少林寺又圈占了不少田土。

  怎么圈占来的,借势压人是一种,手里能舞刀弄枪的武僧众多,这才是关键,在这等武力下,登封知县衙门都要忍气吞声,地方上的地主士绅只能唯唯诺诺,更不必说嵩山范围内的私盐交易和各项生意,不说少林寺自家经营的,其他势力过来经营如果不对少林寺表示敬意,怎么可能做得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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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52章 要安定人心
  
  觉得这余家实在吃里扒外,在徐州在赵字营赚到这么多好处,这次表态还这么暧昧,看来应该向那李家大帮再次倾斜资源,或者再找一家海商合作,余致远自己也能觉察这种反感,尽管他来的时候赵进还没有回来,可他不敢离开,只等着赵进回来解释。
  
  “没有余贤弟,咱们织布纺纱种棉的师傅哪里找?这织机谁运来的样子?这棉布销售又是谁带的路?这都是余贤弟的功劳,大家要饮水思源。”赵进当众说了这么一番话,余致远当场就流了眼泪,众人也觉得释然。
  
  等私下相对的时候,赵进很直接的对余致远开了条件:“故土难离,列祖列宗会怪罪,家人觉得不习惯,可他们也希望家族兴旺发达,你在松江那边和徐州相隔太远,我伸不上手,如果你过来江北,帮我专心经营海上,我不说几年之后,一年之后就保你家兴旺发达。”
  
  普天下都是故土难离,京师和南京比天底下大多数的地方都要强出许多,在那边做官的士人们银钱不缺,地位高崇,在两京之地安居自然比回乡更舒服,可大家任满之后还是要回乡,死后也要安葬在乡土,连他们都是如此,普通的士绅百姓更不必说了,赵进这个条件诚意十足,可余致远考虑之后,也只能郑重道谢,婉言拒绝,当然,这个反应也是在大家预料之中。
  
  “人在满腔怨气时候,和兴旺发达时候,做出的选择是不一样的,松江府又是天下第一的好地方,余家现在家业泼天,自然不像从前那么敢赌,不过也没必要对余致远这么苛刻,他余家毕竟帮咱们做了很多事,如果就这么朝李家倾斜,那岂不是犯了从前的错误,又是失衡了,而且余家有个关键,他家业根本在松江,那边咱们不方便,可咬咬牙还是能够得着,其他海上大帮一但入海,怎么抓得到?”
  
  在自己人面前,赵进的话就很实在了,但大家都明白一件事,这一切的根子在于赵字营没有自己的船队,所以才会这么束手束脚。
  
  按照去年的成例,赵进他们在青州府奔袭厮杀的时候,清江浦的比武大会就要开始举行了,赵进回来的时候,比武魁首就应该决出,但赵进回来后才知道,比武大会推迟了,清江浦商会倡议,要将这比武大会安排在腊月和明年正月之间。
  
  既然是自己给了清江浦商会这个权力,那就不会干涉,不过清江浦商会诸位主事人等对这个很慎重,赵进不在的时候,几次过来请示询问,甚至还安排专人在这边等待,就是不敢擅自决定。
  
  等赵进回来后,清江浦商会的王家和白家的家主都是来到徐州求见,阐明自己这么做的理由。
  
  “..今年徐州洪灾的传闻让人心不宁,济宁和青州那边又闹出这样的乱子,归根到底,都是大家觉得进爷这边在洪灾里伤了元气,在下经商遇到类似情况,外面越说周转不灵,越要大作排场,风光享乐,就是要给大伙一个不缺银子的表象,今年这比武大会也要风光大办,给天下间各处彰显咱们徐州实力未损..”
  
  “..进爷这般年纪,勤劳做事,不好享乐,当真是人杰做派,可这般深居简出,又在这等人心纷乱的时节,难免让人担心怀疑,在下等知道进爷不愿意凑比武大会的热闹,可为了徐州大局,为了咱们清江浦的兴旺,这次的比武大会也要请进爷出面,给天下人看看.。。”
  
  这番话连王兆靖和如惠以及远在清江浦的周学智都深以为然,比武大会要风光操办,的确可以安定人心,不过对于赵进是否露面大家没什么说法,只等赵进自己决断,赵进不愿意凑这个热闹,也很敷衍的说到时再看。
  
  不过清江浦商会的人很坚持,隐约间传来的说法,说是因为徐州洪灾的消息让淮安府官府蠢蠢欲动,觉得可以对清江铺动手脚,刚刚享受到自治好处的豪商们立刻觉得不舒服,所以才想请出赵进这尊神去镇压场面,或许因为这般,清江浦商会的人很坚持,始终来请,连商会中的扬州冯家也参与进来。
  
  就在济宁纷乱,青州府南骚动,赵字营四处镇压的时候,大名巡抚那边的大名军开始建立营盘,宣府、京营以及山东曹州丁壮开始向冀南三府汇集,这些调动差不多就是赵进在青州府镇压匪患的时候开始并完成的。
  
  “各处乱局和魏忠贤有关,这个肯定没错了的,但做出这么多事来,难道就是想掩护那边的兵马调动?那何必费这么大的章程?”
  
  “或许朝廷是真忌讳咱们徐州?”
  
  赵进自问自答,实际上是提了两个问题出来,不过马上都被他一一否认。
  
  “..京师那些大人物没几个傻子,咱们徐州表露出的分寸他们应该把握清楚了,如果济宁和青州府这些事就是为了让大名营盘立起来,未免太小心了..”
  
  “或许他们真的是这么小心,咱们赵字营的作风就是雷厉风行,回击坚决。”
  
  不管是赵进自己,又或者王兆靖和如惠等人,都做不出一个明确的判断,清江浦和扬州商人们依旧坚持请赵进去往清江浦那边露面,意图在比武大会上彰显赵进的威仪,赵字营的实力威风。
  
  他们这么积极倒也不奇怪,且不说徐州的利益和他们息息相关,新开的海州港海贸,那边就牵扯到大宗的辽东特产和木材,甚至还有向辽东和朝鲜的贸易,承北号李子游因为向赵进贴的早,送去的家人子弟多,现在家产飞速的膨胀,已经从清江浦豪商排名二十几位变成了前十位,在商会里说话也是越来越有份量。
  
  而这徐州布更让每个人都眼睛发红,要说那海贸还有不少人没牵扯,这棉布生意可是遍布天下海外,谁都能做,而且这棉布还可以当做硬通货来用,平时松江棉布的生意大家谁不眼馋,可也只能在外面看着,现在徐州居然能产出大宗棉布,这大宗棉布居然还可以和松江布打价格战,短短二个月不到居然就能让松江那边低头服软,这样的生意就是天大财源,一定要巴结上的。
  
  要知道,棉布天下间能产的地方不少,可能大宗出产,又能让松江棉业布业容忍的,也只有这徐州布一家了。
  
  商人们最看重什么,最看重的就是赚钱和银子,徐州赵进不仅仅有武力和杀伐手段,还有能让人发财赚钱的高妙方法,这才让众人好似飞蛾扑火一样的凑过来。
  
  马上就要进入腊月,何家庄不少人家已经开始忙碌过年了,今年何家庄内过年的气氛格外好,因为各家长辈以及城内富贵人等搬过来的不少,人多了,喜庆气氛自然就跟着足了。
  
  不过赵进的父母妻儿已经习惯赵进不在家过年,更习惯操持过年的时候赵进不伸手,也只能习惯如此。
  
  在这个时候,刘勇和雷财都回到了徐州这边,按照本来的计划,他们两人早就应该回来,甚至该回来几次,不过济宁和青州府的乱子一出,他们就一直在外面奔波打探,搜集各种消息。
  
  雷财带回了京师那边的消息,舒家那位在京的亲戚在十月份就被外放到湖广去做右参政,虽说京官外放算是贬低,可这等于是陡然升了几品,按照规矩,等回京之后就另有重任了,算是难得的擢升。
  
  据说这位舒姓官员的同僚都颇为疑惑,心想这人平庸平常的很,凭什么突然天上掉美事下来,远在湖广,赵字营想要打听消息就不方便了,而且赵字营在京内官场上的关系很低很浅,想要打听出这人是被谁提拔起来,有何等因果也很难。
  
  如果是官场上的老手安排这次升任,外人很难看出其中因果,再者说,京官外任本就不是稀罕事,也不会有太多人注意到。
  
  而给济宁官府士子写信的那些人,有人不在京师,有人很难接近,这倒不是有意遮掩或者躲避,在京城这样的地方,进出本就寻常,而且官家的眼线耳目不少,自家留意些,赵字营那边就不太容易接近。
  
  “能这么统筹调配,还能活动山东官军的,也只有魏忠贤了,其他人看不出有这个本事。”这个论断没什么意义又让人无可奈何。
  
  “有人传说这魏忠贤不知文字,不懂宫内朝廷的关节,全靠着阴毒压人,这么可能,魏忠贤成年入宫不假,可他在宫中已经呆了几十年,而且历任要害位置,斗倒了一个个大珰,这样的人物就算自己不怎么精通文字规矩,身边也有人帮着操持,谋算计划同样如此,即便他糊涂,身边也有智囊帮着分析决断,何况这魏忠贤一直精明的很。”这是雷财奔波在外的心得。
  
  “这样的人物不会花费偌大的功夫,仅仅让济宁那么乱一乱,仅仅在青州府那边打破几个毫无干系的田庄,难道就是为了在冀南三府安排下大名兵马,借此在大势上包围住咱们徐州吗?”雷财给不出答案,但他问出了很多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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