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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大明武夫 【作者:特别白】(4月18日更新至 “第1530章 将来的君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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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35章 不能坐以待毙

  马冲昊这边一道道命令发出,进来听令的传信使者们都是肃然倾听,每当发布命令的时候,巡丁团自己的文书也会在场,正运笔如飞一道道命令写出来交给马冲昊确认,然后再是发出。

  虽说传信使者们都能从马冲昊的神情态度上觉察到这次事情非同小可,却不知道到底要发生什么,负责传信的巡丁消息最为灵通,在他们的认知里,这几日城内的乱象不少,可犯不上动用这么大的力量。

  不过心中怀疑,是心中怀疑,大家都是照做,没多久,吆喝声马蹄声就在马冲昊住处周围响起。

  马冲昊脸色阴沉,深吸了口气之后却坐回到饭桌边,他开始吃早饭,吃的很快,但细嚼慢咽,不能因为有事就不吃饭,接下来的忙碌肯定很耗费精神和力气。

  “团正,今日城门到底开不开?”饭吃到一半,就又有巡丁队正过来询问。

  “开,不开的话,城内城外这么一闹,城内那些不想闹的也会跟着慌张,城门开着,人进来人也会出去,四处城门都打开!”马冲昊很快下了决定。

  他这边早饭吃完的时候,李灿已经赶了过来,知道马冲昊的这些布置,由不得李灿不重视。

  “马大哥,难道官军要打过来了?还是官府要针对咱们赵字营下手?”李灿面色肃然的开口问道。

  “是文人士子聚集学宫,他们肯定要聚众来到咱们赵字营各处产业闹事,百姓都高看这些人,觉得这些人读书明理,他们这么聚众闹事,肯定要煽动起风潮,如果再趁乱折腾起来,引动地痞无赖打砸,甚至引动全城百姓趁火打劫,咱们就有大麻烦了!”马冲昊沉声说道。

  原本李灿脸色沉重严肃,甚至还带着几分惶然,可听到是文人士子聚集学宫,立刻放松下来,吐了口气之后不解的问道:“老马,不过是些读书人,那些酸子要力气没力气,要杀气没杀气,怕他们什么!”

  李灿这个反应也在马冲昊预料之中,他郑重开口说道:“你可不要瞧不起这些酸,有功名的自然就有权势,没功名的将来可能有权势,百姓们觉得读书人高贵,官吏们觉得这些读书人将来可能会做官,人人高看一眼,这些人读过书,又知道搬弄大义,无论对错,都说得好像自己有道理,真做错了什么,又会彼此袒护遮掩,这么下来,这些读书人一个两个或许不算什么,一旦聚众,那真是肆无忌惮,我在京师当差的时候,在宫外和各个衙门被他们活活打死的可不止一个。”

  “什么?在京城,在皇宫和官府外?”

  “对,那些清流和太学生们纠集在一起,只说是为国锄奸,将人打死了也是法不责众,甚至还会得到美誉,你不要觉得吃惊,自正统年到现在,这样的事情多了去了,多少显赫人物就这么被聚众打死,多少店铺宅院被这些国家栋梁冲进去砸了,我就担心这次也是如此,而且这些酸子嘴皮子好用,说出一番大道理,连不相干的百姓们都被鼓动起来,到时候咱们可就顾不过来了。”

  听到马冲昊这么讲,李灿原本不以为然的表情也变得郑重起来,他站起来说道:“既然如此,那就把那两个辎重团练大队调进城内,眼下这个局面,咱们两个署名也能调动,这两千人也是能杀人的,不信镇不住这些酸子,这真是麻烦,在咱们赵字营的地盘上哪有这些酸子们折腾的余地,就是这个济宁地方,还要在外人面前装个样子出来,马大哥,既然”

  李灿这里说得很急,可一抬头却发现马冲昊愣在那边,而且脸上还有笑容浮现,这和现在这个局面局势完全不相干,难道出了这样的大事之后,突然就失心疯了,李灿这时候真的有些慌张,在山东的几个人,只有两个人有掌控全局的能力,一个是陈昇,一个是马冲昊,现在陈昇不在,马冲昊又这个样子。

  在这个时候,马冲昊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只不过这笑容却让李灿浑身发冷,心想这还真是疯了。

  “小李,你说的没错,这里是咱们赵字营的地盘,这里有咱们的规矩,既然这样,咱们还怕他们做什么,真是江湖越老,胆子越小,我这是想得多了”

  “马大哥,马大哥,你静一静,这时候可千万别想不清楚,天大的事情进爷也能给咱们撑着,咱们顶不住也没必要去死顶!”

  **

  济宁城内的士子汇聚到州学门前的时候,大家都有些战战兢兢,那伙徐州人蛮横凶恶,杀性又重,万一过来动手杀人怎么办?就算不杀人,打人也是难捱的。

  开始暗地里彼此串联的时候,大家都是慷慨激昂,可一旦要聚众上街的时候,说自己得病,家里有事的人就开始多起来,却没想到串联大家的几位热心士人居然拿出了名单,说谁要不去,这份名单就要交到徐州那边去,到时候谁也跑不了,不去的都要倒霉。

  秀才不出门,便知天下事,知晓天下事,不敢再出门,高谈阔论的时候人人有本事,可一旦被人威胁,立刻是手足无措,加上串联的那几位淳淳善诱,说人多去了法不责众,赵字营也不敢对这么多士子动手,何况去了,日后还可以说自己对抗恶行暴行,为人赞誉不说,地方上肯定会有不少好处。

  要知道地方士绅苦徐州久矣,若是大家能出头,无论在身家收益上,或是在将来的功名路上都会有种种好处。

  在这威逼利诱之下,大家都是无可奈何,尤其是组织此事的那些年轻士子极为热心,天还没亮就去各家敲门喊人,想想那名单,再想想自己在士林中的名声,当真是无可奈何也得去。

  等聚集到学宫门前的时候,看到熟识或者陌生的士子学生们,大家的胆怯担心焦躁都渐渐散去,这么多同窗,这么多士林同袍,真是闹将起来,就连济宁知州甚至兖州知府都坐不稳官位,何况区区的徐州土豪,大家可都是国家根本,寻常人怎么敢乱动。

  要知道大明可是讲究与士大夫共治天下,这士大夫说得是什么人,不就是学宫前的诸位兄弟同窗吗?

  大家开始沉闷,后来开解,再后来都是兴奋起来,越说越是义愤填膺,在这徐州土豪来之前,读书人那是人上人,除了身份地位,更有种种特权,童生已经被人高看一眼,若能考中秀才,立刻就可以上堂不跪,可以田产免税,不必和那些寻常百姓一样做牛做马,如果能成为举人的话,那立刻就是一方豪强,多少人带着田地产业投靠,可以包揽词讼,可以鱼肉乡里。

  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读书上进求功名富贵,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读圣贤书走仕途,自然就比农户、商人、工匠强出许多,甚至连那赳赳武夫都算粗鲁之辈,这本是和日出日落一样的道理,天下间处处如此,自大明开国后就是这般。

  可这一切都在徐州人来之后改变了,眼下济宁这边的读书人对闻香教的邪教乱贼没什么痛恨的,尽管这些人在济宁胡作非为,多少人被杀,多少人破家,多少女子被祸害蹂躏,他们不恨这些丧心病狂的邪教乱众,却恨将他们救出来的徐州赵进。

  因为徐州赵字营一来,他们的清贵地位就不复存在,那些被他们瞧不起的人却开始翻身向上。

  赵字营重武重商重工重农,却对这文字知道轻慢的很,而且让人觉得不解的是,读书识字的人赵字营也不是不看重,可要的却不是圣贤书上的造诣,而是要会衙门吏员里的贱业劳务,要懂商行货栈的算账经营,四书五经,诗词歌赋在徐州人眼里一文钱不值。

  开始还有些士子给赵进写信自荐,讲什么帝王心术,夺取天下,可后来才发现对方根本不予理睬,然后又有了大兴工商,扎实农务,武夫最先。

  对赵字营的这些举措,济宁士子们有一种发自心底的忐忑甚至是惶恐,难道读圣贤书就这么没有用了?

  而他们又知道在徐州周围区域之外的其他地方不是这样,为何其他地方的文人士子依旧体面做人上人,我们济宁就'这般憋气委屈,要是这么下去,大家岂不是再没有翻身的可能,就这么从人上人变得被人轻贱,变成当年自己鄙视的那些粗鄙劳力之辈?

  聚集在学宫这边的士子们越想越明白,他们觉得自己想到了为什么来这里,为什么开始串联大家就立刻响应,为什么稍加威逼利诱大家就赶到这里来,不是说大家怎么胆小懦弱,而是真真切切感觉到了危机感。

  哪怕那徐州土豪想要造反变天大家都觉得无所谓,历朝历代总是要优待读书人的,可这徐州土豪却想要把大家的根子挖去,让大家读的圣贤书无用,让大家几百年来甚至上千年来光宗耀祖的那条路断绝,都到了这样的地步,如果还不奋力一搏的话,那真是要坐以待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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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36章 至圣先师的牌位

  而且这读书士子到底是想得明白些,从这徐州赵进的人马来到济宁之后,行事做事都很讲规矩分寸,这说明对王法大义还是心存畏惧,那么他们看到这群情涌动,想必也会畏惧一二。

  如果大家趁这个机会发动,让全城官民义士加入,一鼓作气将徐州豪贼赶出去,那么圣君名臣,地方乡老肯定会看到这等功勋,每个人青史留名就不必说了。

  自己独处时候,会冷静思索,会忐忑怀疑,人在聚在一起,你说一句,我说一句,即便是不信的也都信了,惊惧犹豫烟消云散,甚至还有了满腔热血求名的心思。

  即便有一二迟疑不前的,看到这么多同窗前辈晚辈在,自家也不敢乱动了,不然的话,风评如刀,在济宁士林或者说兖州府和山东之地,都要落下个无胆无骨的名声,什么都完了。

  太阳升起来了,在州学附近始终没有出现徐州的人手,这让济宁文人士子的胆气愈发壮起来,他们也没急着发动,而是等待城外的同窗同伴进入。

  看着这成群结队的读书人从各处城门进去,而且面色凝重,念叨什么“舍身取义”,什么“徐州逆贼”,闲汉们先跟了过去,百姓们们也渐渐跟上,人越来越多,渐渐汇集成人流。

  “自从那些徐州豪贼来到,我等士人便斯文扫地,国家体统都不在了,我等深受皇恩,此时万马齐喑,正是我等站出来的时候了!”在州学门前,不时有人站出来慷慨激昂,州学那边的教谕早就不知道躲到那里,根本不肯露面。

  有人上来只顾着泄愤,可有人站在高处说得却很有条理:“诸位先生先进,那徐州豪贼盘剥士林,侵占田地,朝廷给我们的恩惠都被他们一扫而空,这么下去,我等也要忙碌生计稻梁,哪有心思钻研圣贤大义,怎么能为国家效力,为天子尽忠!”

  这话说出来,下面顿时鼓噪哄然,还有人捶胸顿足的大哭,嚎啕着说道:“自从小生考中,家中跟着好过,亲眷们也得了照顾,可那些徐州反贼一来,这好?一家子人就跟着散落了,有人被逼着给徐州人做佃户,有人被强逼着去做工,真真苦不堪言,惨啊,惨啊!”

  周围又是有一片附和的声音,这位哭诉的声音大些,外面看热闹的听得很清楚,碰巧有认识这位的。

  “吴秀才也有脸在这里说,他考中之后,亲戚们带着田地投靠,他收了田契把田都吞了,倒是给亲戚一口饭吃,可那个比给城外扛活做长工轻不了多少,那徐州人开的田庄是签奴契的,这都比他好处多,做工那边吃饱饭还有荤腥,为啥不去。”

  “小声点,这些读书人发起狠来,打死人官府都不敢怪罪的!”

  外面这小声议论自然影响不到济宁士子的群情激奋,越说大家越是明白,徐州那边是要断自己的生路,若放任徐州人这么下去,大家的地位,大家的特权,大家的收入,那些让大伙位居人上的东西,什么都没有了。

  这次在济宁州学前的聚会也是有组织的,各处的消息都能尽快的州学这边,等各处到来的士子差不多到齐,有三人向着州学圣庙内走去,那里是供奉儒家圣贤的地方。

  没过多久,就看到当中一人双手捧着牌位走了出来,两人恭谨的跟在两边,从文庙门前开始一直向外,凡是有读书士子的地方都是安静下来。

  从内到外,大家都知道那块牌位是什么了,上面写着“至圣先师”,这可是圣人孔子的牌位,这代表着儒学至高无上的地位,即便是天子也要在这牌位前行礼致敬,这就是读书人的倚靠所在。

  那人走下文庙台阶之后,双手将至圣先师的牌位高高举起,文人士子们顿时鸦雀无声,不知道谁带头,从内到外纷纷跪拜下去。

  “诸位,忠孝大义为先,谨记至圣先师的教诲,今日我等要去和那些徐州豪贼见个公道!”举着牌位的那人朗声说道。

  下面哄然响应,有人义愤填膺的站起来说道:“诸君!官吏怯懦,和徐州贼沆瀣一气,?要我辈拨云雾见青天,今日若不去的,共弃之!”

  这些话一下子将人群的气氛点燃了,众人轰然答应,各个都是热血沸腾的模样,捧着牌位那人肃穆的向前走去,大家纷纷站起跟在身后。

  围观闲汉百姓又糊涂的,就被那走在前面的士人呵斥:“你们还不让开,这是孔圣人的牌位,就不怕招祸吗?”

  再怎么没读过书的百姓,孔夫子,孔圣人的名号总是听过的,一听到这话,慌不迭的闪到两边,迷信的更是跪在地上不住磕头,直说冒犯。

  相比于闪到两侧的百姓闲汉,队伍中大伙的感觉又是不同,不少人都是艳羡的看着手捧牌位的那位,这位四十岁年纪,一身半旧的青袍,虽说齐整,可在袍脚的地方却能看到补丁,此时这人腰板挺直,大步向前,脸上好似要发光一般。

  “陈先晓这次得了彩头,以后搞不好就是咱们济宁的士林领袖了!”

  “他这次冲在前面,过后谁还理会他,他个无依无靠的穷书生,出了风头又能怎么样!”

  “这次若真能把徐州怎么样了,这城内城外的大户怎么会不伸手,官府怎么会不褒奖,他乡试多年不中,这次恐怕也要有望!”

  “那也是要能成了,徐州豪贼凶神恶煞的,真要撕破脸动手?

  “都来了这边,你还这么胆小,咱们这么多读书种子过去,徐州豪贼怎么敢动手,你看他们平时也是个讲规矩有分寸的,现在咱们举着这至圣先师的牌位,他们就更不敢动了,要是碰了牌位,打了咱们,那就是和全天下的士人为敌,朝中诸位清流不会放过他们,更会成为天下公敌!”

  两人窃窃私语,越说越是大义凛然,信心满满,不光他们几人如此,其他人也都是这般模样。

  每走一段,就有人振臂高呼大喊,开始时所喊的五花八门,到最后变成了整齐几句“朗朗乾坤,徐人出鲁。”

  越喊越是气氛高涨,不过路边百姓闲汉们却听不太懂,也有人念叨说道:“你说你喊个徐州人滚出山东也好,这文绉绉的谁能听得懂,让人着急!”

  “别那么多废话,快回去报信!”

  已经是十月间,过了农忙的时候,四里八乡进城的人当真不少,看到这么多穿着长衫的读书人行动,很多人都觉得新鲜,看热闹的习性发作,直接跟了过去,这济宁城内汇集的文人士子不过三千余人,可跟过来的人却已经近万,越来越多。

  官差们一直没有露头,这个大家不奇怪,莫说城内有徐州赵字营在,就算没在的时候,这么多士子聚众,官差们也是不敢管的,可城中处处的巡丁居然也不见了,在平常时日,莫说是几千几万人聚众,就是过百人扎堆,立刻就会有巡丁出现,现在一直不见,这让士人们的队伍其实越来越高涨。

  士子们的队伍要去向何处其实不难猜,巡丁各队的驻扎地他们是不会去碰的,那边舞刀弄枪的,冲突起来肯定要吃亏,第一旅的驻扎地和农垦田庄隔着太远,他们也不会去,最合适的,最为众人所知的,则是云山行的济宁分店。

  济宁靠着运河枢纽的地位,是天下间最富庶的商埠之一,在这边开门做生意,又是云山行这样的大商家,自然要把店面修建的富丽堂皇。

  而且济宁城内城外,运河南来北往的客商,大都是和这云山行的分店打交道,日子久了,大家对什么第一旅和巡丁团不怎么在意,都觉得这云山行济宁分店才是徐州在这边的中心所在。

  穿过两条街道之后,济宁士子们的目的地已经可以确认了,就是靠近济宁城西门的云山行分店所在。

  队伍走得不快,为首那人举着至圣先师的牌位很是庄重,街道两侧和交叉各路上已经是人山人海,不过却没有人挡在读书人的队伍面前,这么多年对士人们的敬畏已经根植心底,看着这些将来可能做官的大老爷们结队行走,大家都敬畏的躲远些,免得挡(招祸。

  就这么一路昂然的走到云山行分店附近,当初建设这分店,云山行把周围好大一片区域都买了下来,弄成广场的规制。

  走在前面的济宁士子远远的就能看到,云山行分店前有一队队的巡丁整齐排列,正在严阵以待。

  巡丁们穿着他们日常的服色,深色厚布短袍,但远看着还有些队列后面发出闪光,不像是兵刃的反光,然后还能看到骑马巡丁也在队列之中,更有眼尖的还能看到,云山行分店的屋顶墙头都有人站立。

  看到这幅景象之后,士子们的队列骚动起来,按说这徐州豪贼本就该以武力威逼,可这一路都没有看到,难免让大伙有些放松,此时看到,大伙情不自禁的紧张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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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37章 不能坐以待毙
  
  马冲昊这边一道道命令发出,进来听令的传信使者们都是肃然倾听,每当发布命令的时候,巡丁团自己的文书也会在场,正运笔如飞一道道命令写出来交给马冲昊确认,然后再是发出。
  
  虽说传信使者们都能从马冲昊的神情态度上觉察到这次事情非同小可,却不知道到底要发生什么,负责传信的巡丁消息最为灵通,在他们的认知里,这几日城内的乱象不少,可犯不上动用这么大的力量。
  
  不过心中怀疑,是心中怀疑,大家都是照做,没多久,吆喝声马蹄声就在马冲昊住处周围响起。
  
  马冲昊脸色阴沉,深吸了口气之后却坐回到饭桌边,他开始吃早饭,吃的很快,但细嚼慢咽,不能因为有事就不吃饭,接下来的忙碌肯定很耗费精神和力气。
  
  “团正,今日城门到底开不开?”饭吃到一半,就又有巡丁队正过来询问。
  
  “开,不开的话,城内城外这么一闹,城内那些不想闹的也会跟着慌张,城门开着,人进来人也会出去,四处城门都打开!”马冲昊很快下了决定。
  
  他这边早饭吃完的时候,李灿已经赶了过来,知道马冲昊的这些布置,由不得李灿不重视。
  
  “马大哥,难道官军要打过来了?还是官府要针: 对咱们赵字营下手?”李灿面色肃然的开口问道。
  
  “是文人士子聚集学宫,他们肯定要聚众来到咱们赵字营各处产业闹事,百姓都高看这些人,觉得这些人读书明理,他们这么聚众闹事,肯定要煽动起风潮,如果再趁乱折腾起来,引动地痞无赖打砸,甚至引动全城百姓趁火打劫,咱们就有大麻烦了!”马冲昊沉声说道。
  
  原本李灿脸色沉重严肃,甚至还带着几分惶然,可听到是文人士子聚集学宫,立刻放松下来,吐了口气之后不解的问道:“老马,不过是些读书人,那些酸子要力气没力气,要杀气没杀气,怕他们什么!”
  
  李灿这个反应也在马冲昊预料之中,他郑重开口说道:“你可不要瞧不起这些酸子,有功名的自然就有权势,没功名的将来可能有权势,百姓们觉得读书人高贵,官吏们觉得这些读书人将来可能会做官,人人高看一眼,这些人读过书,又知道搬弄大义,无论对错,都说得好像自己有道理,真做错了什么,又会彼此袒护遮掩,这么下来,这些读书人一个两个或许不算什么,一旦聚众,那真是肆无忌惮,我在京师当差的时候,在宫外和各个衙门被他们活活打死的可不止一个。”
  
  “什么?在京城,在皇宫和官府外?”
  
  “对,那些清流和太学生们纠集在一起,只说是为国锄奸,将人打死了也是法不责众,甚至还会得到美誉,你不要觉得吃惊,自正统年到现在,这样的事情多了去了,多少显赫人物就这么被聚众打死,多少店铺宅院被这些国家栋梁冲进去砸了,我就担心这次也是如此,而且这些酸子嘴皮子好用,说出一番大道理,连不相干的百姓们都被鼓动起来,到时候咱们可就顾不过来了。”
  
  听到马冲昊这么讲,李灿原本不以为然的表情也变得郑重起来,他站起来说道:“既然如此,那就把那两个辎重团练大队调进城内,眼下这个局面,咱们两个署名也能调动,这两千人也是能杀人的,不信镇不住这些酸子,这真是麻烦,在咱们赵字营的地盘上哪有这些酸子们折腾的余地,就是这个济宁地方,还要在外人面前装个样子出来,马大哥,既然”
  
  李灿这里说得很急,可一抬头却发现马冲昊愣在那边,而且脸上还有笑容浮现,这和现在这个局面局势完全不相干,难道出了这样的大事之后,突然就失心疯了,李灿这时候真的有些慌张,在山东的几个人,只有两个人有掌控全局的能力,一个是陈昇,一个是马冲昊,现在陈昇不在,马冲昊又这个样子。
  
  在这个时候,马冲昊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只不过这笑容却让李灿浑身发冷,心想这还真是疯了。
  
  “小李,你说的没错,这里是咱们赵字营的地盘,这里有咱们的规矩,既然这样,咱们还怕他们做什么,真是江湖越老,胆子越小,我这是想得多了”
  
  “马大哥,马大哥,你静一静,这时候可千万别想不清楚,天大的事情进爷也能给咱们撑着,咱们顶不住也没必要去死顶!”
  
  济宁城内的士子汇聚到州学门前的时候,大家都有些战战兢兢,那伙徐州人蛮横凶恶,杀性又重,万一过来动手杀人怎么办?就算不杀人,打人也是难捱的。
  
  开始暗地里彼此串联的时候,大家都是慷慨激昂,可一旦要聚众上街的时候,说自己得病,家里有事的人就开始多起来,却没想到串联大家的几位热心士人居然拿出了名单,说谁要不去,这份名单就要交到徐州那边去,到时候谁也跑不了,不去的都要倒霉。
  
  秀才不出门,便知天下事,知晓天下事,不敢再出门,高谈阔论的时候人人有本事,可一旦被人威胁,立刻是手足无措,加上串联的那几位淳淳善诱,说人多去了法不责众,赵字营也不敢对这么多士子动手,何况去了,日后还可以说自己对抗恶行暴行,为人赞誉不说,地方上肯定会有不少好处。
  
  要知道地方士绅苦徐州久矣,若是大家能出头,无论在身家收益上,或是在将来的功名路上都会有种种好处。
  
  在这威逼利诱之下,大家都是无可奈何,尤其是组织此事的那些年轻士子极为热心,天还没亮就去各家敲门喊人,想想那名单,再想想自己在士林中的名声,当真是无可奈何也得去。
  
  等聚集到学宫门前的时候,看到熟识或者陌生的士子学生们,大家的胆怯担心焦躁都渐渐散去,这么多同窗,这么多士林同袍,真是闹将起来,就连济宁知州甚至兖州知府都坐不稳官位,何况区区的徐州土豪,大家可都是国家根本,寻常人怎么敢乱动。
  
  要知道大明可是讲究与士大夫共治天下,这士大夫说得是什么人,不就是学宫前的诸位兄弟同窗吗?
  
  大家开始沉闷,后来开解,再后来都是兴奋起来,越说越是义愤填膺,在这徐州土豪来之前,读书人那是人上人,除了身份地位,更有种种特权,童生已经被人高看一眼,若能考中秀才,立刻就可以上堂不跪,可以田产免税,不必和那些寻常百姓一样做牛做马,如果能成为举人的话,那立刻就是一方豪强,多少人带着田地产业投靠,可以包揽词讼,可以鱼肉乡里。
  
  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读书上进求功名富贵,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读圣贤书走仕途,自然就比农户、商人、工匠强出许多,甚至连那赳赳武夫都算粗鲁之辈,这本是和日出日落一样的道理,天下间处处如此,自大明开国后就是这般。
  
  可这一切都在徐州人来之后改变了,眼下济宁这边的读书人对闻香教的邪教乱贼没什么痛恨的,尽管这些人在济宁胡作非为,多少人被杀,多少人破家,多少女子被祸害蹂躏,他们不恨这些丧心病狂的邪教乱众,却恨将他们救出来的徐州赵进。
  
  因为徐州赵字营一来,他们的清贵地位就不复存在,那些被他们瞧不起的人却开始翻身向上。
  
  赵字营重武重商重工重农,却对这文字知道轻慢的很,而且让人觉得不解的是,读书识字的人赵字营也不是不看重,可要的却不是圣贤书上的造诣,而是要会衙门吏员里的贱业劳务,要懂商行货栈的算账经营,四书五经,诗词歌赋在徐州人眼里一文钱不值。
  
  开始还有些士子给赵进写信自荐,讲什么帝王心术,夺取天下,可后来才发现对方根本不予理睬,然后又有了大兴工商,扎实农务,武夫最先。
  
  对赵字营的这些举措,济宁士子们有一种发自心底的忐忑甚至是惶恐,难道读圣贤书就这么没有用了?
  
  而他们又知道在徐州周围区域之外的其他地方不是这样,为何其他地方的文人士子依旧体面做人上人,我们济宁就要这般憋气委屈,要是这么下去,大家岂不是再没有翻身的可能,就这么从人上人变得被人轻贱,变成当年自己鄙视的那些粗鄙劳力之辈?
  
  聚集在学宫这边的士子们越想越明白,他们觉得自己想到了为什么来这里,为什么开始串联大家就立刻响应,为什么稍加威逼利诱大家就赶到这里来,不是说大家怎么胆小懦弱,而是真真切切感觉到了危机感。
  
  哪怕那徐州土豪想要造反变天大家都觉得无所谓,历朝历代总是要优待读书人的,可这徐州土豪却想要把大家的根子挖去,让大家读的圣贤书无用,让大家几百年来甚至上千年来光宗耀祖的那条路断绝,都到了这样的地步,如果还不奋力一搏的话,那真是要坐以待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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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38章 至圣先师的牌位
  
  而且这读书士子到底是想得明白些,从这徐州赵进的人马来到济宁之后,行事做事都很讲规矩分寸,这说明对王法大义还是心存畏惧,那么他们看到这群情涌动,想必也会畏惧一二。
  
  如果大家趁这个机会发动,让全城官民义士加入,一鼓作气将徐州豪贼赶出去,那么圣君名臣,地方乡老肯定会看到这等功勋,每个人青史留名就不必说了。
  
  自己独处时候,会冷静思索,会忐忑怀疑,人在聚在一起,你说一句,我说一句,即便是不信的也都信了,惊惧犹豫烟消云散,甚至还有了满腔热血求名的心思。
  
  即便有一二迟疑不前的,看到这么多同窗前辈晚辈在,自家也不敢乱动了,不然的话,风评如刀,在济宁士林或者说兖州府和山东之地,都要落下个无胆无骨的名声,什么都完了。
  
  太阳升起来了,在州学附近始终没有出现徐州的人手,这让济宁文人士子的胆气愈发壮起来,他们也没急着发动,而是等待城外的同窗同伴进入。
  
  看着这成群结队的读书人从各处城门进去,而且面色凝重,念叨什么“舍身取义”,什么“徐州逆贼”,闲汉们先跟了过去,百姓们们也渐渐跟上,人越来越多,渐渐汇集成人流。
  
  “自从那些徐州豪贼来到,我等士人便斯文扫地,国家体统都不在了,我等深受皇恩,此时万马齐喑,正是我等站出来的时候了!”在州学门前,不时有人站出来慷慨激昂,州学那边的教谕早就不知道躲到那里,根本不肯露面。
  
  有人上来只顾着泄愤,可有人站在高处说得却很有条理:“诸位先生先进,那徐州豪贼盘剥士林,侵占田地,朝廷给我们的恩惠都被他们一扫而空,这么下去,我等也要忙碌生计稻梁,哪有心思钻研圣贤大义,怎么能为国家效力,为天子尽忠!”
  
  这话说出来,下面顿时鼓噪哄然,还有人捶胸顿足的大哭,嚎啕着说道:“自从小生考中,家中跟着好过,亲眷们也得了照顾,可那些徐州反贼一来,这好好一家子人就跟着散落了,有人被逼着给徐州人做佃户,有人被强逼着去做工,真真苦不堪言,惨啊,惨啊!”
  
  周围又是有一片附和的声音,这位哭诉的声音大些,外面看热闹的听得很清楚,碰巧有认识这位的。
  
  “吴秀才也有脸在这里说,他考中之后,亲戚们带着田地投靠,他收了田契把田都吞了,倒是给亲戚一口饭吃,可那个比给城外扛活做长工轻不了多少,那徐州人开的田庄是签奴契的,这都比他好处多,做工那边吃饱饭还有荤腥,为啥不去。”
  
  “小声点,这些读书人发起狠来,打死人官府都不敢怪罪的!”
  
  外面这小声议论自然影响不到济宁士子的群情激奋,越说大家越是明白,徐州那边是要断自己的生路,若放任徐州人这么下去,大家的地位,大家的特权,大家的收入,那些让大伙位居人上的东西,什么都没有了。
  
  这次在济宁州学前的聚会也是有组织的,各处的消息都能尽快的州学这边,等各处到来的士子差不多到齐,有三人向着州学圣庙内走去,那里是供奉儒家圣贤的地方。
  
  没过多久,就看到当中一人双手捧着牌位走了出来,两人恭谨的跟在两边,从文庙门前开始一直向外,凡是有读书士子的地方都是安静下来。
  
  从内到外,大家都知道那块牌位是什么了,上面写着“至圣先师”,这可是圣人孔子的牌位,这代表着儒学至高无上的地位,即便是天子也要在这牌位前行礼致敬,这就是读书人的倚靠所在。
  
  那人走下文庙台阶之后,双手将至圣先师的牌位高高举起,文人士子们顿时鸦雀无声,不知道谁带头,从内到外纷纷跪拜下去。
  
  “诸位,忠孝大义为先,谨记至圣先师的教诲,今日我等要去和那些徐州豪贼见个公道!”举着牌位的那人朗声说道。
  
  下面哄然响应,有人义愤填膺的站起来说道:“诸君!官吏怯懦,和徐州贼沆瀣一气,正要我辈拨云雾见青天,今日若不去的,共弃之!”
  
  这些话一下子将人群的气氛点燃了,众人轰然答应,各个都是热血沸腾的模样,捧着牌位那人肃穆的向前走去,大家纷纷站起跟在身后。
  
  围观闲汉百姓又糊涂的,就被那走在前面的士人呵斥:“你们还不让开,这是孔圣人的牌位,就不怕招祸吗?”
  
  再怎么没读过书的百姓,孔夫子,孔圣人的名号总是听过的,一听到这话,慌不迭的闪到两边,迷信的更是跪在地上不住磕头,直说冒犯。
  
  相比于闪到两侧的百姓闲汉,队伍中大伙的感觉又是不同,不少人都是艳羡的看着手捧牌位的那位,这位四十岁年纪,一身半旧的青袍,虽说齐整,可在袍脚的地方却能看到补丁,此时这人腰板挺直,大步向前,脸上好似要发光一般。
  
  “陈先晓这次得了彩头,以后搞不好就是咱们济宁的士林领袖了!”
  
  “他这次冲在前面,过后谁还理会他,他个无依无靠的穷书生,出了风头又能怎么样!”
  
  “这次若真能把徐州怎么样了,这城内城外的大户怎么会不伸手,官府怎么会不褒奖,他乡试多年不中,这次恐怕也要有望!”
  
  “那也是要能成了,徐州豪贼凶神恶煞的,真要撕破脸动手?
  
  “都来了这边,你还这么胆小,咱们这么多读书种子过去,徐州豪贼怎么敢动手,你看他们平时也是个讲规矩有分寸的,现在咱们举着这至圣先师的牌位,他们就更不敢动了,要是碰了牌位,打了咱们,那就是和全天下的士人为敌,朝中诸位清流不会放过他们,更会成为天下公敌!”
  
  两人窃窃私语,越说越是大义凛然,信心满满,不光他们几人如此,其他人也都是这般模样。
  
  每走一段,就有人振臂高呼大喊,开始时所喊的五花八门,到最后变成了整齐几句“朗朗乾坤,徐人出鲁。”
  
  越喊越是气氛高涨,不过路边百姓闲汉们却听不太懂,也有人念叨说道:“你说你喊个徐州人滚出山东也好,这文绉绉的谁能听得懂,让人着急!”
  
  “别那么多废话,快回去报信!”
  
  已经是十月间,过了农忙的时候,四里八乡进城的人当真不少,看到这么多穿着长衫的读书人行动,很多人都觉得新鲜,看热闹的习性发作,直接跟了过去,这济宁城内汇集的文人士子不过三千余人,可跟过来的人却已经近万,越来越多。
  
  官差们一直没有露头,这个大家不奇怪,莫说城内有徐州赵字营在,就算没在的时候,这么多士子聚众,官差们也是不敢管的,可城中处处的巡丁居然也不见了,在平常时日,莫说是几千几万人聚众,就是过百人扎堆,立刻就会有巡丁出现,现在一直不见,这让士人们的队伍其实越来越高涨。
  
  士子们的队伍要去向何处其实不难猜,巡丁各队的驻扎地他们是不会去碰的,那边舞刀弄枪的,冲突起来肯定要吃亏,第一旅的驻扎地和农垦田庄隔着太远,他们也不会去,最合适的,最为众人所知的,则是云山行的济宁分店。
  
  济宁靠着运河枢纽的地位,是天下间最富庶的商埠之一,在这边开门做生意,又是云山行这样的大商家,自然要把店面修建的富丽堂皇。
  
  而且济宁城内城外,运河南来北往的客商,大都是和这云山行的分店打交道,日子久了,大家对什么第一旅和巡丁团不怎么在意,都觉得这云山行济宁分店才是徐州在这边的中心所在。
  
  穿过两条街道之后,济宁士子们的目的地已经可以确认了,就是靠近济宁城西门的云山行分店所在。
  
  队伍走得不快,为首那人举着至圣先师的牌位很是庄重,街道两侧和交叉各路上已经是人山人海,不过却没有人挡在读书人的队伍面前,这么多年对士人们的敬畏已经根植心底,看着这些将来可能做官的大老爷们结队行走,大家都敬畏的躲远些,免得挡路招祸。
  
  就这么一路昂然的走到云山行分店附近,当初建设这分店,云山行把周围好大一片区域都买了下来,弄成广场的规制。
  
  走在前面的济宁士子远远的就能看到,云山行分店前有一队队的巡丁整齐排列,正在严阵以待。
  
  巡丁们穿着他们日常的服色,深色厚布短袍,但远看着还有些队列后面发出闪光,不像是兵刃的反光,然后还能看到骑马巡丁也在队列之中,更有眼尖的还能看到,云山行分店的屋顶墙头都有人站立。
  
  看到这幅景象之后,士子们的队列骚动起来,按说这徐州豪贼本就该以武力威逼,可这一路都没有看到,难免让大伙有些放松,此时看到,大伙情不自禁的紧张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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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39章 为了这日子
  
  “难道徐州贼想要动手?”
  
  “他们真敢对我们这些国家栋梁动手吗?”
  
  “他们不敢,他们不敢!”
  
  队伍来到了这个位置,四周都有百姓闲汉围观,想退也不是那么好退了,而且在前面举着至圣先师牌位的那位陈秀才依旧大步向前,后面也就这么被动跟着,走了几步之后,就开始觉得对方不会动手,胆气重新跟着壮大,人在群体之中,就是有这个作用,你是千人万人之一,却觉得自己有千人万人的力量。
  
  又走近些,看得比刚才就更清楚了,士人队伍骚动得也比刚才更加剧烈,巡丁手中的长棍刀枪就不必说,巡丁队列后排居然都是披甲,而房顶墙头那些人居然拿着弓箭火器,这到底要干什么,而云山行分店各处,除了大门开着之外,其余门窗都是紧闭,看不到掌柜伙计什么人活动。
  
  正在这时候,从巡丁队伍里有一骑马冲出来,士人队伍不少人都是停住脚步,队伍一阵混乱,那骑马巡丁十几步的距离上停下,扬声大吼说道:“都站住!”
  
  这人中气十足,声音洪亮异常,这句话喊出,本来颇为嘈杂的士人队伍顿时安静,而周围跟着过来的百姓闲汉们也都急忙住嘴。
  
  “这里是云山行所在,是赵字% 营重地,你们来这里做什么,还不快散了离开!”这巡丁又是大吼说道。
  
  他这边话音刚落,那举着至圣先师牌位的陈秀才却高举起牌位,声嘶力竭的说道:“这是大明王土,我等是大明士人,有什么不能来的,管我们的有王法,你云山行,你赵字营有什么能管我们!”
  
  本有些被压制的士人情绪又是高涨起来,齐齐怒声喝骂,那陈秀才的声音此时已经变得尖利,整个人好似癫狂一般,举着至圣先师孔子的牌位继续高声说道:“圣人神主在这里,你居然还敢骑在马上,还敢冲着至圣先师吼叫,你这是大不敬,就算当今圣上见到至圣先师也要行礼恭敬,你还不下马跪下!”
  
  “大不敬!”“这是孔圣人的牌位!”“你这样是要遭报应的!”士人队伍七嘴八舌的吆喝怒喝,就连围观的闲汉百姓们也在念叨。
  
  只要接触过读书人,甚至没有接触过,也总听人讲过孔夫子孔圣人,自古以来这读书人的地位就是崇高,在这大明又比前朝拔高许多,很多习惯信念代代传承,根植在心,那骑马巡丁自然也是听过的。
  
  认字不认字不说,看着面前这人高举着牌位说是孔圣人的,看着这牌位后面几千读书人的愤怒面孔,情不自禁的就有点胆怯心思,反正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正好顺坡下驴,直接拨马回转队列。
  
  这巡丁一退,而且他脸上的犹疑畏缩被文士们收在眼底,刚刚看到巡丁队列而低沉的气氛又是暴涨。
  
  “大义所在,万夫不当,诸君一鼓作气,向这无法无天的徐州贼人们讨个公道!”举着牌位的陈秀才转身大吼说道,众人齐声呼和答应,此时当真是气势如虹!
  
  士人们向前,周围百姓闲汉们也跟着向前,看起来这平时凶神恶煞的徐州巡丁不敢管,那么只要冲进这云山行分店,里面多少金银财宝等着大家拿,这家分店平时多赚钱,多少金银进出大家可都是听过许多传闻。
  
  趁乱打砸抢,闲汉们百姓们都会顺手做一做,当时闻香教乱军围城开城,然后又被徐州赵字营围城破城收复,这几次来往,颇有些人趁乱赚了便宜,这次在他们看来机会又到了,不少人脸上都浮现出激动和贪婪的神情,而士人队伍里的许多读书人,脸上同样有这个表情浮现。
  
  在这贪婪和兴奋的驱动下,刚刚停滞的队伍又是向前,这次甚至后面还在推挤前面,前面和那些巡丁队列越靠越近。
  
  巡丁们手上的兵器都在放平,不过明显很犹疑,巡丁们的青年中年面孔上也有迟疑不安,甚至左顾右盼看身边同伴的,也有人回头,毕竟面前可都是读书人,可都是高高在上的大老爷,巡丁们平常就是维持治安,镇守城内,难道要和这些穿着长衫的老爷们冲突,这怎么下得去手?
  
  他们这神色落入士人的眼中,更让他们兴奋无比,感觉这次大事已经成了,你一言我一语的冲着巡丁们乱喊。
  
  “这是至圣先师孔圣人的牌位,皇帝万岁爷见到也要磕头的!”
  
  “你们敢对读书人动手,那就是大罪,这辈子要下狱,下辈子也没有好报!”
  
  “现在举义还不晚,现在回头还是立功!”
  
  这七嘴八舌的威胁蛊惑让巡丁们更有些不知所措,眼看着距离拉近到十余步,就听到巡丁队列后面有人喊道:“打,把他们打出去!”
  
  巡丁这边的喊话,士人们也是听到,可这时候气氛已经哄抬起来,人人狂热无比,本就听不清楚的一句话更没人在乎,而巡丁那边队伍又是迟疑了下,有人迈出两步,可看到同伴没有动,自己也是停下。
  
  就在这时候,一处巡丁队列里有人扯着嗓子吼道:“你们糊涂了吗?没有进爷,哪有咱们今天,吃饱饭,有田中,平时体面,这帮混账给咱们什么?你们还想过回从前的苦日子吗?打他娘的!”
  
  这一声大吼,估计只有他所在的队列听到,不过这就足够了,整个队列的巡丁都是一个激灵,随即挥舞着手中兵器就冲了出来,怒吼说道:“为了眼下的日子,为了进爷!”
  
  一队动,其他队也都跟着动,他们所喊的话语好像包含着什么力量,每个人脸上的迟疑都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内疚和愤怒,一队队巡丁挥舞着武器冲了出来,毫不留情的痛打,每个人都在喊“为了这日子!”“为了进爷!”“为了徐州!”
  
  士人们刚觉得成竹在胸,不少人已经在琢磨如何为今日盛事赋诗作文,如何彰显自己的丰功伟绩,还有进去之后那些粗重货物不管,先盯着那些金银动手,谁能想到对方突然就冲出来开打了!
  
  读书人善于讲大道理,讲得别人信了,自己也觉得圣贤护体,平时又被官府和百姓们让着捧着,根本想不到会有人和他们动手,更不要说所谓文弱书生,更没有和别人动手的本事,看到对方凶神恶煞的冲来,立刻就乱了。
  
  很多读书士子甚至都不知道立刻转身逃,等到那棍棒砸在身上,才发出惊天动地的惨叫,可第一句反问就是“你敢打我”,得到的回答往往就是“打的就是你”或者用更狠的力气打下来。
  
  现场混乱无比,刚才向前蔓延的人潮正在向回倒卷,那些看热闹的闲汉和百姓们却知道赵字营的厉害,发现开始动手,趁火打劫看热闹的心思全都消了,各个急忙转身奔逃,唯恐被波及到。
  
  可那么多人涌过来看,刚才又唯恐落在后面,彼此推挤,云山行分店前面的广场虽然空旷宽阔,但刚才以及挤的水泄不通,这时候要散开也不是那么容易,越着急逃跑,越是彼此拥挤,就越是跑不开,这混乱马上就引起了厮打和踩踏,痛叫惊呼中开始掺杂了惨嚎和呼救,从前到后,地面上开始见血了。
  
  但赵字营的巡丁们丝毫不留手,骑马巡丁十人一队,在马上举着棍棒朝着下面乱打,硬生生冲出一条路来,然后就这么向前冲过去,马匹冲撞践踏,挡在前面的都是纷纷闪避,躲不及的直接就被马匹踩了过去,巡丁们丝毫没有避让的意思。
  
  就这么一直冲到了看热闹的闲汉百姓那边,闲汉们胆子大的只在那边乱喊:“徐州的各位爷,我们就是来看看,你们打那些酸子就是。”
  
  大家都拼命叫嚷,要和这些士人们划开界限,说自家的无辜,可骑马巡丁根本就没有想掉头包抄,直接朝着人最多的地方冲了过去,找打不误。
  
  看热闹的闲汉百姓就这么被马队驱赶着向外跑,有人不小心摔倒在地上,立刻就被无数只脚踩过去,不等着马匹过来,人就再也爬不起来了。
  
  没过多久,巡丁们已经向回推了几十步,满地都是抱头打滚,或者躺下装死的读书人,远处那就更加混乱无比,血流满地,惨不堪言,可徐州巡丁下手丝毫不慢,没有一个人不忍或者退缩,大家都拿出十二成的气力动手,好像要为自家刚才的畏缩补偿。
  
  士人队伍里,唯有一人没有挨打,而且在他身边还聚起了一帮士人,这人就是举着孔夫子牌位的那位陈秀才。
  
  看到巡丁们真敢动手,这陈秀才整个人就好像疯了一般,举着那牌位硬生生的向上冲,大吼说道:“圣人在此,至圣先师在此,你们谁敢动,你们谁敢动!”
  
  大家多少还是有点顾忌,都是避开了这陈秀才,然后这陈秀才变得更加勇猛,手捧牌位,左冲右突,不少士子也都躲在他的身后,一时间很有些老鹰捉小鸡的意思,不过那些读书人也不知道反击,只是躲在陈秀才身后喘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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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40章 有仇必报
  
  “大家冲进去,和这些贼子决一死战!”那陈秀才大吼说道,他满脸都是必死的坚决,可还没等向前迈步,就被身后的人死死拖住,有人苦口婆心的说道:“陈秀才,好好活着要紧,去送死干什么!”
  
  还有人说得很尖刻:“老陈,今天是求不到名了,估计死也是白死,咱们还是安生点吧!”
  
  那陈秀才气得大吼,却手中牌位却不敢放下,只在那里举着大喊,不过被人抱住扯住,这些都是白费。±,
  
  就在这时候,却看到几名佩刀大汉朝这边走来,各个面目阴沉,都是赵字营的肤色打扮,一看到他们过来,拽着抱着那陈秀才的一干人都是松手后退,那陈秀才正在拼命的向前挣扎,这边手一松,顿时踉跄几步向前冲去,捧着的那个牌位也脱手而出。
  
  没了这牌位,陈秀才整个人瞬时间脱力,好像所有精气神都寄托在那牌位上,直接趴在了地上。
  
  至于这陈秀才身后躲着的那些士人就更是不堪,看到那至圣先师的牌位飞出,只觉得挡在身前的屏障消失,立刻一哄而散,却没有人去管那失魂落魄的陈秀才。
  
  看着那牌位飞来,为首那名大汉伸手接住,却没有轻慢,只是左手单手托着走到那陈秀才跟前,笑着说道:“你们这么折腾,实在是辱没了这牌位,有些话要问你,跟我们走吧!”
  
  “你们是要断这天下的斯文体统,我..”那陈秀才咬牙抬头,刚要说几句慷慨激昂的言语,边上一人已经翻手抽刀,刀刃准确的贴在他的脖颈上,陈秀才整个人立刻僵住,脸色煞白,什么舍身取义的气魄全没了。
  
  此时场面无比混乱,人已经渐渐散了,满地都是伤者,有些人一动不动,只怕下场更加凄惨,没人注意到在云山行分店门脸的阁楼上,正有三个人正在向外看着。
  
  阁楼上的三个人,一人是马冲昊,他脸上带着笑容,很有些心旷神怡的意思,而站在他边上的李灿则是满脸不适,下面死伤凄惨,血流遍地,而且开始拥挤不堪,突然间爆发开打,这冲击也让他受不了,至于这第三个人则是个精壮的年轻人,看着风尘仆仆,完全是个行商模样。
  
  “兄弟们都知道根本。”马冲昊笑着评价了句,说完之后,转身看向那年轻人说道:“接下来就是询问背后指使了,若有结果一定会快马报知进爷。”
  
  马冲昊说话的态度很是客气,那年轻人很是恭敬的回答说道:“进爷在葛沟店设了营盘,济宁的消息送到那边就好,既然济宁这边按照进爷的意思做了,属下这就抓紧回去复命。”
  
  “进爷那边要不要济宁这边协助什么?”
  
  “进爷既然没有吩咐,那就是不要了,马团正,李主管,属下先告辞了!”那年轻人简单对答几句,就立刻快步离开。
  
  这年轻人翻身上马,又有三名骑马巡丁连忙从平乱的场中出来,护送着这年轻人离开。
  
  李灿在阁楼上看着这年轻人远去,自顾自的松了口气,转身后如逢大赦的对马冲昊说道:“马大哥,这次多亏你有决断,若是任由这些酸子闹起来,还不知道闹出多大祸事,而且进爷也是要强硬平乱,要是咱们动手晚了,肯定要被怪罪责备。”
  
  马冲昊摇头笑着说道:“份内事,李主管别说这些见外的话,不过接下来大家都要谨慎小心了,这边一环套这一环的闹事,沂州和沂水那边几个庄子被打破血洗,这背后是有人在捣鬼啊!”
  
  “这么说还真是,谁这么大胆子?眼下在山东地面上还有人敢对咱们徐州不利!”李灿怒声说道,说完之后却是反应过来,脸色阴沉的又说道:“到底多少人盯着咱们,出个决口洪灾的消息,就这么多人跟着动了。”
  
  **************
  
  从前来过葛沟店的人都会觉得这里大变样了,莫说是外人,就连葛沟店自己的住户都觉得大变,不过他们也没办法把这个感想向外说,在快要十一月的时候,大队人马来到,整个镇子都被封锁住了,所有人的进出都被限制,即便是出去打草砍柴也要在看守下前去,若有逃亡,格杀勿论。
  
  满载物资的牛马大车从南而来,在葛沟店内部的各处空地堆放,不说这些粮草物资,就是这一辆辆牛马大车和拖拽用的壮牛健马都足够让人咋舌,这么多大牲口要耗费多少草料喂养,打造这么多大车要花多少银钱材料,居然能这么流水一般的使用,本地几个开大车店的整日里和南来北往的客商们打交道,能听出来车夫和那些武夫的口音有的是来自兖州府沂州一带,有的则是更南面的徐州邳州那边。
  
  一辆辆大车在这里卸下物资,有的踏上回程,有的则是留下,每天都在向北边运送物资,葛沟店的头面人物还记得前些天,突然有过千骑停在距离镇子十余里的地方,本来大家惊惧非常的不知如何是好,没想到第二天那过千骑就北上,再然后大车队就来了,更有脑子灵活的人能想到,徐州在这边的几个庄子据说被土匪洗了,死了好多人,不知道和这个有没有关系..。
  
  靠近沂水的牛头山,和沂山蒙山山区大部分的山一样,这是个低矮的石头山,半山腰上有一座山寨,寨中有三百余丁壮,是蒙阴和沂水两县之间的大杆子了,虽说在山上,其实出去很容易,就着山坡修起的盘山路,石头山虽然也在山中,可山间地形平坦宽阔,人马进出都方便得很,而且和外面就隔着一座山,初来此处很难发觉,只有熟悉的人才知道很近。
  
  能一下子拉出去三百多壮丁,这规模就算官府也要给面子了,更别说地方上的村寨,平常时候不怎么打家劫舍,只是挨个地方分摊供奉,按时收取,不交的才会动刀兵,这么个山寨真正赚钱的营生是出县境打劫,或者收钱替人拼命火并,这才是生意,这么一个在地方上威风凛凛的寨子,今日里却慌张无比,寨子里呼喊惊叫,乱成一团。
  
  昨夜还无事,大当家的弄来了十几坛好酒,说是徐州名酒和本地土烧兑出来的,又从山下弄上来几头羊,说是前段日子辛苦的犒劳,大家吃的酒足肉饱,可第二天天刚亮就被寨墙上的哨位惊醒,再一看,不知道何时,山下已经多了千余人马,看那整齐森然的模样像是官军,可又比官军精锐许多,不说别的,沂水县、蒙阴县、莒州这几个地方,谁家官兵豪强能凑出上千骑来,等等,怎么还穿着铁甲!
  
  “大当家的,后面的山路也被堵死了!”有人急忙过来禀报,这消息让寨子里的人一阵慌乱,这大当家是山东的逃兵出身,据说当年还是个把总,使一口好朴刀,人送绰号“翻天虎”,在这个当口,也就是他还有几分镇定。
  
  看着身边好似没头苍蝇的几个亲信,他一脚踹翻了一个,恶狠狠的骂道:“慌个鸟,人还没上山,咱们这几百人居高临下,死守寨子也没那么容易拿下来,再说了,打不了花钱把人送走,不要一个个的弄出个出殡的样子,快去把各自的儿郎们整顿起来,谁再慌乱,老子先一刀劈了他!”
  
  寨子里好不容易稳住,那大当家带着兵器上了寨墙,一看寨门正对的山路,眼皮就禁不住直跳,对方没有停在山下,反而列队沿着山路靠过来,距离寨门已经不足百步了,这大当家曾在官军中服役,算是见过世面,一看对方这队列,就知道不是善茬。
  
  “下面各位爷们,从那里来,要做什么,咱们一切好商量,要人头咱们有人头,要银子咱们给你们凑,要是什么都不行,咱们这三百多条命也能换几百条命下来!”这翻天虎本来是要开口耍狠,可看了对方那阵势就把该说的都说了。
  
  下面又向前进了十步左右,这才停住,有人扬声回答说道:“我们从徐州来,为山下的庄子报仇的。”
  
  听到这话,这位大当家猛地后退两步,要不是身后亲信扶住,整个人就从寨墙上摔下去了,稳住的时候脸色已经大变,扯着嗓子说道:“兄弟们,仇家上门来了,大伙要活就只有拼了,不拼那就是死路一条!”
  
  整个寨子又是骚乱起来,也没什么人能注意到那大当家声音不住发颤,倒是这大当家的几个亲信怒声说道:“上墙,上墙,咱这石头墙没那么容易打开,堵住了他们,今天放赏,改日领大伙下去洗个庄子快活!”
  
  和沂蒙山区大部分的山寨土围一样,这里的寨墙围墙都是用散碎石块堆砌成的,然后用泥浆黏合,而且寨门墙壁正好拦在山路的险要位置上,想要攻过来就必须要爬墙,有了这石墙依仗,面对面拼厮杀大家心里还有底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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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41章 有人不见
  
  寨墙上的几张猎弓都已经预备好,还有猎户打猎的窝弓也是张好,只等对方靠近了就要施放,只看到下面那些披甲队伍中有人发号施令,前面手持长矛的队伍向着两侧闪开一条路,有人小跑着向前来,这些人手里都拿着火铳一样的东西,奇怪的是,另一只手还有木叉。
  
  再靠近点,再靠近点,你火器离远了打不伤人,离近了我用弓箭收拾你们,不知道为何,一看到对方拿着火器,寨子里面的人心思都安定不少。
  
  可就在距离七十几步左右的地方,那些手持火铳的丁壮都是停住脚步,开始在那里准备,靠近寨门的山路不宽,算上路边空地,并排也就能站着六个人,就看到六人一排站定,然后对准了寨墙上。
  
  这么远的距离能打个毛,寨墙上的有胆大的土匪从掩体后站起来,居然把裤子脱了,在那里吆喝着叫骂挑衅,惹得寨墙一阵哄堂大笑,更有两个好热闹的也跟着站了出来,下面碰碰碰开始闷响。
  
  “打爷爷..”
  
  那挑衅的言语戛然而止,脱了裤子的那个人胸口好像被大锤砸中,上身重重向后一扬,直接从寨墙上摔了下来,大家回头看,那人摔在寨墙下,胸口凹下一块,已经全被鲜血浸透,另外两人一人同样被打翻在地上,落地后就没声息了,另一人同样摔落,捂着肚子惨叫打滚,手指缝中不断的渗出血来,谁都知道他活不成了,还不如当时立刻死了。
  
  这一轮打完,寨墙上有人抬头去看,正看到对方又有一排轮上来开火,慌不迭的低头,火铳那子弹打在寨墙的石片上,碎石飞溅,靠近的人都被打得头脸上全是血,疼的忍不住惨叫,可谁也不敢抬头。
  
  火铳噼里啪啦的打了一阵,寨子上没有人敢抬头了,到这个时候,那翻天虎已经面如死灰,可他却拎着刀在下面不住的吆喝说道:“咱们只能拼了,拼一条命算平,多一条命算赚的,咱们大伙手上可都沾着血,谁也跑不了!”
  
  说完这个,翻天虎拿着刀一刀戳死了那个惨叫濒死的土匪,又走到寨门那边怒喝说道:“快搬石头堵门,谁偷懒老子就砍了他..”
  
  正在这时候,就听到外面轰隆一声,好似闷雷响起,不少寨子里的人都下意识的抬头看天,大晴天怎么打雷,就在这瞬间,寨子那不大的木门猛地炸开,从山下大户抢来的那两扇厚木门板被打了好大一个窟窿,正搬着石头要放下的一名土匪上半身都不见了,而他后面的翻天虎也在这方向上,这翻天虎反应倒是不慢,下意识的居然挥刀去挡。
  
  三磅炮的实心炮弹带着巨大的动量将这朴刀直接打断,然后将翻天虎上半身直接撕裂,残缺着的翻天虎直接倒在了地上,半片身体鲜血狂涌,到这个时候谁敢堵门,几名搬着石头的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丢掉石头就向后跑,而那破洞所朝的方向,大家更是四散奔跑,又是轰鸣一声,门板又被敲出一个破洞,炮弹呼啸着飞进来!
  
  寨子里的匪徒完全错估了火炮的射程,又有三人被火炮直接打穿,那炮弹落地后又是弹起,又有几人反应不及,下半身已经被炮弹撕裂了,在这个时候寨内反倒是出现短暂的安静,不过这安静没有持续太久,已经差不多稀烂的寨门被人直接打开,穿着铁甲的丁壮呐喊着冲了进来。
  
  居然是铁甲铁盔,手里拿着的居然是短矛朴刀,听吆喝的动静就知道是能吃饱饭力气十足的,在牛头寨里,能做到这一点的也不过十几个人,怎么和对方打,可对方杀过来了,总要抵挡,可怎么抵挡得住,进来那些人也不急着冲杀,五人一组,十人一队,就这么彼此配合着掩杀过来。
  
  冲在最前面的一个人尤其骁勇,他浑身都包裹在铁甲中,只有两个眼睛露在外面,手里拿着一杆双手长刀,身侧几个拿着斧枪的铁甲护卫,就这么不管不顾的走在前面,有挡路的直接一刀刺去,寨子里的人连抵挡都来不及,那几个翻天虎的亲信号称是有武技在身的,在这披甲长刀的勇士面前同样不是一回合的对手,冲进去二十几步,身侧已经躺到了十几个人。
  
  打到这个地步,寨子里的人已经胆寒了,有人丢了兵器就跪下求饶,跪在地上的人,兵器已经丢下去,那长刀还是毫不留情的斩下,他这般狠辣逼得已经跪地投降的匪众又是重新捡起兵器去打,可根本打不过,严格来说,这手持长刀的披甲悍将一队,在这牛头寨中已经挡者披靡,根本打不过。
  
  好在这位又向前杀了二十步之后却是停住,只是挥手让后面的人冲过去,再接下来,牛头寨的匪众没有丝毫战意了,宁可跪在地上被杀,也不愿意抵抗或者逃跑,那样在恐惧中死去恐怕更加难熬,差不多一半的人想从后门下山逃出去,可那边的人堵着寸步不让,根本过不去。
  
  寨子里的匪众也有逃掉的,却是几个胆大的,直接拿了两床被子裹在身上,在寨墙险要处滚下去,虽然是上不去下不来的陡坡,若能运气好贴着坡面滚也就能逃出生天,也有人直接摔在去,也有人撞在坡面的石头树木上,同样死路一条。
  
  这牛头寨的所有人都投降之后,披甲冲上来的那些人没有停止动作,除了看押俘虏的人,其他人开始彻底搜查这寨子,受伤不能移动的土匪,躲在暗处想要逃避的土匪,下场都只是一刀了账,山上的粮食和金银打包,让俘虏们背着下山,所有匪众的首级都会被砍下,然后一并带下山去。
  
  临走的时候,牛头寨被放了一把火,一切都烧成了灰。
  
  下山之后,攻寨的那些人纷纷上马,押着俘虏们继续前进,转过前面的矮山之后,匪众俘虏们个个瞪大了眼睛,距离他们寨子半个时辰路程的位置上,居然有个临时营地,几十辆大车围城一圈,有和攻寨甲士一样打扮的人看守。
  
  回到这边,有人将大车赶过来,大车上装着石灰药材之类的,直接把砍下的人头做简单的处理,又有人带着几个人过来,甚至还有放在担架上的伤员,过来一颗颗脑袋,一个个人的辨认。
  
  “大香,是不是打的不过瘾?”赵进笑着问道。
  
  边上吉香站在那边不动,有两名家丁帮他擦拭甲胄上的血迹,他的长刀已经送到一边,另有人保养修复,听到这询问,已经摘下头盔的吉香摇头说道:“都是些猪狗鸡犬一般的杂碎,大哥带着家丁来,实在抬举他们了,只要团练配齐了装备,一样横扫他们。”
  
  赵进点点头,然后笑着说道:“团练还是驻屯最好,这等战斗虽然不费力,可咱们要一场场奔走着打下去,这个还是熬人的,再说了,新组建的这几个团和大队,经历的实战少,来这边锻炼锻炼也好。”
  
  正在这时,听到验看俘虏那边有人发出凄厉的大喊,赵进和吉香向那边看过去,那边也有家丁朝这边跑来,没过多久,家丁到了跟前,带着点气喘的禀报说道:“青州府甲二庄的姚七已经认出人来了,这个寨子的寨主翻天虎就是带队突袭田庄的头目。”
  
  没人露出惊讶,这个过程仅仅是确认而已,吉香开口说道:“那几个内应的辽民奸细呢?在不在里面?”
  
  家丁摇摇头,这时候又有一名家丁走过来,行礼之后开口说道:“匪众的几个头目交待,说两个月前有人找过来,那人走了之后,这翻天虎就说带着大家立功求招安,这次回到官军里面起码能是个千总,还是能带着营头的实权差事,所以劲头很足,那人带着斗笠蒙布,看不清面孔,只知道是舒员外派人领过来的。”
  
  赵进和吉香对视了眼,那家丁又是继续说道:“寨子里和那翻天虎的身上都搜出了成色不错的金银,这边很难有这样成色的好东西,总数差不多有白银五百两。”
  
  “如果你是这山寨头目,别人让你对徐州动手,只给你这些银子的话,你会做吗?”赵进转头问吉香说道。
  
  吉香摇摇头,笑着说道:“除非他昏了头,这五百两银子要拿他们的命来换的,咱们赵字营的名头他肯定听过。”
  
  “即便如此还是动手,而且还有辽民内应,那辽民是吃过山东这边的苦头,也跟着动手了,只给了这么多银子,然后还不见什么告身官印之类的凭证,这些人还是信了,凭什么信,凭什么去拼,不是这个人能吓住他们,就是这个人的位置太高,由不得他们不信。”赵进简单分析了两句,这说得吉香眉头皱起。
  
  赵进却很轻松,继续笑着说道:“倒是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人在背后策动,朝廷那边肯定不会对我们无动于衷,这个我知道,却没想到他们是这么动作的。”
  
  “抓到他一定要千刀万剐。”吉香却没有赵进那么轻松对待,而是咬牙切齿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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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42章 谁在通风报信
  
  赵进拍拍吉香肩膀,笑着说道:“你要看到好处,济宁那边生乱,这边也在乱,可乱成什么样了?济宁那边想要和咱们打官司,弄出一帮读书人闹事,而这边呢?只能在咱们最边角的几个田庄下手,咱们的根本之地却安宁的很。”
  
  说完这个之后,赵进的脸色严肃起来,闷声说道:“这次是我的错,我总要求你们按照规矩做事,但在这边的几个田庄却大意了,觉得山东没人敢招惹我们,觉得这边偏僻太平,却没想到对方就是在这边下手,看来以后做事不能有任何的放松。”
  
  吉香郑重点头,赵进又是恢复了笑容,对过来禀报的家丁说道:“抓来的都砍了脑袋,被土匪抓到的俘虏先跟着咱们走,到有人的村寨再放了他们。”
  
  那家丁领命之后却没有动,躬身说道:“老爷,那姚七想要拿刀砍土匪的脑袋,老爷这边的意思是?”
  
  “好,这样的人运气好,又有胆气,能死心塌地的和咱们站在一起,咱们赵字营就要这样的人,给他刀,接下来带着他一路走。”赵进点头答应了,然后对吉香说道:“那边砍玩人头,再休整一个时辰,然后出发去下一处贼窝!”
  
  吉香连忙答应,快步去安排忙碌,刚刚安静的营地又变得忙碌起来,在不远处能︽→,..听到哭告和惨叫,可这些声音越来越少,山背后则是有烟尘不住的升起,那是牛头寨在燃烧。
  
  蒙水和沂水交汇处的四个田庄被匪盗突袭,然后因为庄内有辽民做内应,没有一处能保全,全都是被血洗,那些迁居过来的庄丁不是被杀就是逃散,但派出去送信的信使却及时到了沂州那边,沂州派了百余骑过来查看,结果看到了庄子的惨状,只能快马急报徐州。
  
  就在这个急报到达徐州的时候,济宁那边的急报也到了,赵进当即做出了决定,亲卫旅第一团和第二团各自抽调三个连,火器大队和骑马家丁团各抽调两个连,然后配齐马匹,派人快马送信给郯城县和沂州一带,让那边的农垦庄园和田家一系备齐物资,接应大队的到来。
  
  赵进不担心济宁那边,有陈昇、马冲昊还有雷财在,而且那边的力量不次于徐州,只要应对准确,就不会有大麻烦,赵进派出了身边亲卫过去传信,那就是遇到什么都绝不容忍,坚决回击镇压,而沂水那边的四个田庄遇袭,赵进则是要亲率精锐赶去,就是要用泰山压顶的绝对优势,将所有不自量力的敌人都彻底粉碎,还要用同样残酷的手段给所有人一个震慑。
  
  谁也没想到徐州的反应这么快,葛沟店这边等于是被突袭占领的,里面甚至都没有向外送信的机会,将这边作为中转营盘之后,赵进和吉香带着精锐以及装满物资的大车,边走边打,随地扎营。
  
  蒙水和沂水那片区域的士绅土豪本就封闭,外面的变化不怎么了解,看到徐州兵马突然来到的时候,各个不知所措,他们本以为这边要恢复原状了,还是本地士绅豪强做主,而不是这突然冒出来的什么徐州赵字营,谁能想到突然就来到了千余披甲精骑,而且还带着两门火炮,让他们根本没有抵抗的心思。
  
  这突然的到来也查出很多东西,从田庄里逃散的庄丁很多逃进这本地村寨,非但没有被收容,反倒被村寨里的乡勇杀害,而被匪众血洗之后的各处田庄,又被本地村寨二次打劫洗掠,甚至地主豪强们已经开始划分这边的田地,要知道这里已经挖好了灌溉沟渠,田地大概整饬过,只要耕种收成肯定不差,有些侥幸逃过血洗但没有离开的庄丁同样有凄惨的下场。
  
  赵字营处置的方法也很简单,所有手上沾血的人一概杀头,为首的人拷问之后杀头,本地村寨乡勇也纠集起来抵抗,可在赵字营最精锐的力量面前,不堪一击,人头滚滚之后,也得到了些消息,比如说某土围的舒员外,家里有亲戚在省城那边做官,然后又和当地绿林匪盗往来密切,是坐地的大豪,曾经毕恭毕敬的接待过某人,然后还和土匪们联络过,甚至土匪下山突袭寨子的时候,他还给提供物资和人手,甚至有传言,这舒家的丁壮也去攻打赵字营的田庄。
  
  在这扫平本地村寨的过程中,那几处田庄逃出来,又没有落在本地人手里的幸运庄丁也被收拢,其中就包括姚七,当时砍中他脑袋上的那一刀,因为刀口太钝只是砍出了血,把人砸晕,却没有杀死,等姚七醒来的时候只看到遍地的尸体和废墟。
  
  不过姚七不敢去本地村寨投靠,他可是听过山东百姓如何敌视辽民,倒是当年辽镇和皮岛的一些本事还有用,就这么艰难求存,快熬不下去的时候,看到赵字营的大队人马过来,姚七这才敢出来投奔,到了这个时候,姚七对这学习田庄的土匪和为虎作伥的地方豪强都已经恨之入骨,赵进也带上了他,细说当日情景,细说田庄里发生的一切,然后认人带路。
  
  舒家庄是第一个被打破的本地村寨,舒员外一家被抓出来之后,直接就是严刑拷打,他们这些人自知没有活路,可也没有撑着不说的能耐,只是什么都讲求个痛快,舒家有一人在京师刑部做员外郎,舒家靠着这亲戚才慢慢发达起来,在两个月前,这亲戚送信回来,带着新过来的还有一位举止雍容的中年人。
  
  信是亲笔信,还有给家族许诺的种种好处,然后隐约点了这位中年人的身份了得,如果舒家尽心办事,肯定有数不尽的好处,信上对要做什么没说太明白,模模糊糊的提到要针对徐州的屯垦田庄,对徐州人来到这边,本地士绅豪强都是心存怨恨,又有这样的贵戚介绍,自然全力配合。
  
  这中年人带着几个精干随从,一口官话,听不出是何处人,出手很大方,舒家也愿意为他做事,这等坐地的豪强往往都和响马匪盗之类勾连,收赃窝赃,提供给养之类,这中年人很懂这个,直接让舒家帮忙联络本地的绿林响马势力,舒家本来不愿意这么做,一来是显得自家不干净,二来这中年人身份肯定不凡,万一有个闪失,实在担当不起。
  
  后来那中年人一再坚持,又承诺会让舒家子弟有个官身,起码莒州两个巡检的位置可以给舒家子弟担任,这才让舒家死心塌地的帮忙,这中年人跑了几处山寨贼窝,各路绿林人物开始戒心极重,到后来就毕恭毕敬,也有比武摸底的时候,那中年人身边的随从都是以一当十的勇士,很能镇得住场面。
  
  再到后来,就是舒家借着和田庄的往来打探消息,为绿林山寨通风报信,在绺子杆子下山之后预备物资,等徐州的田庄被血洗后,舒家和临近几个本地村庄没觉得有什么不忍,甚至兴高采烈,能瓜分掉这些开发好的田地,这次就已经值了,甚至大伙还打算和徐州一样,去招募辽民来种地,这可比牛马好用多了。
  
  问清来龙去脉之后,舒家的男丁一概杀头,女眷为奴,押到葛沟店那边,会安排到兖州府沂州一带的田庄去,只是几个山寨贼窝的地方知道了,但那些临阵反水的辽民却不知去向,这些人的下场只能是死,赵字营对他们会一直盯下去。
  
  已经被封锁的舒家庄成了赵进这千余马队的前进营盘,在山下休整之后,装着首级的大车在十名家丁的护送下先回舒家庄,然后去往葛沟店,而赵进则是带队直扑六十里外的鹰嘴崖,在那里有一队响马,六十几骑,却是这方圆二百里实力最强的一支,据说是逃兵和本地响马聚起来的队伍。
  
  天下间的山区地方,叫鹰嘴崖的没有八百也有一千,这些响马其实不在鹰嘴崖上扎寨,而是在下面的村庄内驻扎,他们出去劫掠勒索,这村子却是不碰的,而且这村子的几百村民也靠着这队响马保护,不用理会赋税徭役,算是各去所需的共存。
  
  真要有了敌人,这几百村民里的男丁也会上阵帮忙,别看响马在别处祸害不轻,对他们却是有好处的,不过这几百村民近二百号男丁,在赵字营的马队面前不值一提,这伙村民甚至也没有抵抗的心思,老老实实的投降,知无不言,只是那些响马不在这边了。
  
  赵字营现在对本地百姓没有丝毫的慈悲之心,鹰嘴崖的村民这么说了,还是要随机抓出几个人用刑拷问,然后安排人在庄子里搜索,还要看庄子周围的马蹄印记,这一次次确认之后,这几十名响马的确先走了,而且按照刑讯出来的消息,是有人过来通风报信。
  
  牛头寨和鹰嘴崖距离六十里,而且彼此之间是有冲突的,赵进带着的这一队行动很隐蔽,对方不太可能主动发觉,而且那几个逃下山去的土匪残余,不太可能义薄云天的来这边报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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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41章 夜行

  既然这边扑空了,那没必要在这边耽搁,距离这鹰嘴向北三十里还有个寨子,那边原本是蒙阴某土豪的隐田庄子,后来被各处来的亡命大盗霸占,就在那边招揽流亡,二百余人的规模,而且背后有土豪士绅的支持,在当地名气也很强,在舒家人的口供里,这个所谓高楼寨势力也参与了对徐州田庄的围攻。

  虽说在山区,可这三十里路都是在山间河滩平地行进,并不怎么艰难,赵进率领的队伍休整半个时辰后就是出发,这边放跑了,那边可不能落空。

  这次的奔袭已经不怎么计较马力,务求急进突然,可让人没想到的是,这个庄子也是空的,尽管大门紧闭,看起来像是闭门不出的模样,但里面空无一人,能看到有十几具肉票的尸体,验看伤口之后发现,大概是一天半之前动手杀人,仔细搜检之后,还是发现了二十几个活口,但都是锁在地窖里,已经被糟蹋的不像人样的妇人,她们只知道一天没有人送饭送水了。

  寨子里的存粮都还在,甚至藏在隐秘处的金银还有部分,可见走时候的匆忙,赵进拿出金银和部分粮食打发走那些妇人,然后用存粮补充了下队伍的给养,又在这寨子内放了一把火,然后带队离开。

  连续两次都扑了个空,队伍的士气变得有些低沉,吉香也变得急躁起来,不过在这个时候已经没办法去往下一处了,还有一个多时辰天黑,但坐骑消耗体力太大,必须要休整,赵进没有强求什么,只是安排人开始扎营,同时将队伍里骑术最好经验最丰富的二十几人召集起来。

  “每个人都带足三天用的给养,一人双马,换上便装,最多三人一队,不要你们去杀人得胜,而是要去打探消息,咱们来路上经过的各个村庄,什么牛头山、鹰嘴崖附近的各个村庄,你们都悄悄靠近了去看,看看这些贼人匪盗是不是跑过去了,有了什么消息不要贪功,先回来报信。”赵进给他们交待的很明白。

  众人都是答应,这次跟随赵进来到这边的,除了家丁之外,还有最色的徐州义勇,这些人三四十岁年纪,上阵厮杀未必有那个勇气,可对这等地方江湖上的门道最为了解,他们就是这次的侦骑探马,命令下达,众人准备,赵进又安排人去放火那个庄子附近观察,若有什么不对,也立刻回来禀报。

  “民匪一家,只怕我们经过的那些村庄就会有人给这些匪盗通风报信,甚至还会收留这些响马贼人暂时安身,舒家庄那边恐怕我们留人少了,没准有人跑出来通风报信。”赵进沉声说道。

  “他们还真不要脸,这些贼匪平日里祸害他们不轻,那些女人惨成什么样了,居然还要勾搭收留,这脑子是糊涂了吗?”吉香带着火气说道。

  赵进脸上泛起冷笑,森然说道:“只怕在本地这些人眼里,咱们还比不上这本地土匪顺眼,和本地这些匪盗,他们可以分赃分肥,和咱们?咱们是来挖他根子的,他们以为能扛过去?真是笑话!”

  吉香握住刀柄说道:“这次要让他们知道疼,杀得见血,下次就都老实了。”

  山区地方,天黑的比别处早,这边营盘扎下不久,看着太阳没入山峦,谷地间就已经暗了很多,这边倒是有个好处,飞禽走兽不少,在这边又不是什么全神戒备的地方,放哨游动的家丁打下来不少,直接送回来晚上开荤,两次扑空,也得吃点肉食提提神。

  第一堆篝火刚升起的时候,去盯着附近那寨子的家丁却回来了,还带回了一死两活三个人,他们在那边暗处隐藏,半个时辰左右,就远远看到了人靠近,也都是骑着马,一共三个人,他们开始小心翼翼的在远处,然后还兜了好大圈子,生怕赵字营的人没有走远,而赵字营盯梢的家丁一直没有动。

  等他们觉得没什么干系,骑马靠近的时候,赵字营的家丁才骑马杀出,一箭射死一个,还有一个人被射中马匹直接掀翻下来,另一个本来打马跑远了,却被蒙古家丁直接用绳套从马上套住拽了下来,就这么直接带回。

  两个活着的俘虏一进入赵进这一队的营地,眼睛就直了,从没想到能看见这么齐整的营头,健马壮牛、木料铁件打造的大车,还有一套套铠甲摆在一旁,锅里的食物散发出馋人的香气,而那一个个走动的汉子各个举止严谨,整个营地都有股压迫人的气息散发。

  “谁派你们来的?”两个俘虏很硬气,只在那里低头不说,又问了两句,其中一人只在那里说道:“有种你就杀了咱们!”

  赵进笑了笑,边上吉香却有些不耐烦了,闷声说道:“大哥,让小弟去拷问下,免得耽误工夫。”

  得到赵进同意后,吉香和几名家丁带着那两个俘虏出了营地去僻静所在,随即就有撕心裂肺的惨叫响起,这声音如此凄厉,连夜间栖息在树林的鸟兽都被惊动,甚至那些营地里的牛马都嘶鸣起来,赵进皱了皱眉头,制止要去查看的孙大林。

  有些话只能心里念叨,却不能明说,吉香嗜血凶残,在身边压着这么久非但没有把这股戾气磨去,反倒压得更厉害了,带出来一见血就有点收不住的样子,从这个方面去想,能发泄下倒不是坏事。

  没过多久,吉香和家丁们回来了,那两个俘虏却已经不见,吉香浑身被鲜血迸溅,脏污处处,他身后家丁看他的神色都带着点畏缩,走到赵进跟前,吉香有些兴奋的说道:“大哥,这寨子的人马已经走了两天,就在距离蒙阴县城十里的吕家庄里面。”

  赵进点点头,开口问道:“俘虏呢?”

  “都顶不住,全死了。”吉香笑着回答说道。

  “留下一个,最起码能给我们带路。”赵进摇头说了句,吉香顿时愕然无言。

  不过这次带来的徐州义勇和内卫里有认识路的,在山中的蒙阴县是某些暗道的要冲,贩运私货,亡命各处,走山区要比平原安全很多,这边唯一的麻烦就是蒙阴县城附近,他正好在山区谷底形成官道的中央,想要穿越这片山区必须要过这个县城周围,所以和这边打交道的不少,至于这吕家庄的位置,只能到了后询问。

  从这寨子的位置到县城那边骑马快走要一个半时辰,但这边不是徐州,白天赶路和走夜路的差别很大,在赵进面前义勇们也不敢夸口,只是说起码两个半时辰,搞不好还会更多。

  “选出五百人来,有一百人带着火器,带一门一磅小炮,再休整半个时辰后出发,其余家丁就在这边扎营,等待我等返回,大香你不用急,咱们一起去!”抬头看看夜空,赵进下了命令。

  当赵进这一队出发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下来了,赵进他们没有隐藏自己的行迹,直接高举灯火引路照明,其余人跟随前进,在这个区域,无论是什么州城县城,都拿不出能和这五百家丁抗衡的力量,沿路山区的村寨更没胆子过来招惹。

  但赶路速度的确没办法变快,秋冬之际土地干燥硬实,是马匹和车辆最方便走的季节,可这边道路依旧很差,路上坑坑洼洼就不必说了,是不是的还能看到沟壑,要知道这条路实际上是蒙阴县通往山外的官道,居然也残破到这个地步。

  “得亏这次带的是一磅炮,几个人还能抬过去,要是三磅的,只能转回去了!”队伍里有人小声议论,大家都知道纪律,赶夜路的时候不能高声交谈,可难得离开赵字营范围一次,看到外面和徐州的差距,还是忍不住感慨,对这样的比较,赵进和吉香也没有去约束什么。

  “我们在控制范围内可以做到百战百胜,因为那边一切都为我们准备好了,宽阔结实的路面能走火炮,水运船只也是齐备,在渡口那边停靠的大船都可以运炮,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云山客栈,那其实就是我们的兵站,沿途的农垦田庄更是我们的堡垒,更不要说咱们的旅团已经控制了每一处要点,在那个范围里,我们的人力、粮草和装备都可以源源不断供应,只要我们自己不昏头出错招就不会败,但外面不同,这边然也没什么强敌,却是处处凶险,所以一定要小心谨慎,等以后我们要打的大仗恐怕大多都是如此。”赵进所说的并不仅仅是这次战斗。

  吉香听得很仔细,沉声问道:“那么能开战的只能是我们地盘附近?一步步压过去?”

  “倒也不是,这路上就有这样那样的麻烦,若是我们手里有自己的船队,那么水路港口附近的地方一样可以!”赵进开口说道。

  有专门的家丁看着星月移动,判断大概的时间推移,每过半个时辰就下马牵马步行,每过一个时辰则是全体休息一刻,然后每个间断都要报数点名,唯恐有人走失,这么走的确快不起来,不过可以让疲惫了一天的人马保持住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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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42章 吕家庄

  真正的深夜时分很难熬,赵进也忍不住打哈欠,几次停下后去附近溪水打水洗脸,这个候溪水已经快要封冻,冰寒刺骨的水泼在脸上,的确可以提神,隐约间看到天光的时候,大家的精神也顶过去了,只是坐骑的疲惫依旧。

  这个时节已经不是农忙,但天蒙蒙亮就起来的人依旧不少,官道附近有不少村寨,早起看到赵进这一队的不是没有,不过大家在这世道经历久了,看着这杀气腾腾的队伍经过,又没有来自家住的地方,都是屏气凝神不敢出声、赵进这一队有几十个人不穿铠甲,轻骑游荡在队伍周围,紧盯着周围村寨,若是有人去报信或者莫名其妙的向其他方向走,立刻追上去杀人,不过懂得轻重利害的人更多,没什么人自寻死路,即便是官道上急着进城赶路的行商路人,也都慌不迭的到路边闪避。

  对这些行商路人,赵字营却没有不理睬,直接抓了几个,询问他们知道不知道吕家庄的位置,问到第四个的时候,就有人说知道了,那吕家庄就是吕老爷一家的庄子,这吕学风当年是蒙阴县兵房书办,三十几岁就把位置给了自己的弟弟,回乡经营产业,巧取豪夺成了蒙阴数得着的大户,都说这吕老爷官面上没什么关系,可私下里却有能打能杀的人手,谁也不敢招惹。

  问到这个消息之后,很容易得出判断,那所谓被亡命占据的寨子,搞不好就是这吕老爷的私兵,怪不得一出事就能回这个庄子藏匿,消息报上去之后,知道那吕家庄位置的人得了几两银子,并被许诺带路到那边后还有重赏,事到如今也没什么选择给他,只能乖乖听着。

  “那向导好像吃过吕家什么亏,害怕归害怕,却还是咬牙要去。”

  “在这穷苦荒僻的地方,能积攒出大笔家业,手里还养着一伙亡命,不喝地方百姓的血,不杀人越货,怎么可能,这些乡绅土豪都是这样,就算他有个什么好名声,只要想攒家业出来,就要对下面人扒皮喝血,我们把这些人扫空,百姓们日子肯定比从前好过,但在一开始,没有人会对我们感恩,只会愤恨。”赵进感慨说道。

  能看到蒙阴县城城池的时候,也能看到吕家庄的所在了,这里住户人家不少,村落连接成片,赵字营这几百骑的动作根本隐蔽不住,在赵进的命令下,有家丁换了便装,双人共乘一马和那向导过去认路,其他人却是远离官道就在一处村子外面暂时休整。

  此时太阳还没有出来,可村子里不少人已经醒了,突然间这么大队人马靠过来,人人心惊胆战,可这个当口想跑根本跑不了,家里老婆孩子怎么走,家当也带不走,何况对方还这么多马,村里人慌乱一阵,几个老者战战兢兢的出来询问,问到底来干什么?

  这小村子的人没想到,这伙穿甲拿刀的凶汉一照面先丢下几锭银子,说要热水和热饭,还要知道吕家庄底细的向导,其他人呆在家里别乱动那就没干系,这些话村子出来的人是不信的,可白花花的银子却由不得他们不信,那明晃晃的刀枪更让他们没得选择,连忙唯唯诺诺的回去准备。

  各家早上都要烧水做饭,这个准备起来倒是很快,要按市价,买这些热水热饭用不了一锭,银子给了这么多,也没进村子祸害,大家当然要殷勤些。

  等赵字营的家丁和向导回来,村子里的向导也过来了,是个三十多岁的光棍汉无牵无挂的,得了赵字营的银子后,眉开眼笑的说个不停。

  这吕家庄一百多户人家,规模却有别处几百户的规模,磨坊、油坊和店铺什么都有,还有操练自家民壮的校场,要是争水争地,明面上就能拽出近二百号丁壮,还有高价请的三个教头,据说都是以一当百的强手,这些消息估摸着也没什么可保密的,吕家庄的人肯定要不断的向外夸耀实力,别人才不敢得罪。

  别看才距离城池十里不到,可这吕家庄依旧有土石垒砌的土围,挖有壕沟,进出都只能走吊桥,而且壮勇巡逻值夜从不放松,据说曾有好汉绺子想要偷袭,结果丢了十几条人命也没冲进去,至于位置道路什么的,带路这光棍汉就更清楚了,吕家庄外有墟市,商贩们和闲汉都愿意过去,这光棍汉也经常跑那边的。

  把这些都说完,两个向导的所说的彼此印证,赵进率领的这一队也都吃完了早饭,有这热汤热饭在,夜间行路的疲惫寒冷都去了不少,村里送饭的人陪着笑脸,可看着这伙凶神恶煞的汉子拿饭食喂马,觉得实在是败家,但又不敢去说什么,这些饭食很多人平日里都吃不上,就因为“大王”们来了才拿出来,不过对方银子给的那么多,大家也没什么可说了。

  “上马,第三连去后门,第四连分出五个队游弋周围,其余跟我硬攻正门!”赵进扬声说道,众人轰然答应,各个翻身上马,他们的铠甲一夜都没有脱了。

  村里那位光棍汉也在马上,他被马匹颠簸的够呛,可垮掉的表情却不是因为这个,吕家庄守卫森严他是知道的,还听城门官军说过,就算两千官兵也未必能啃下这个庄子,而这帮人骑马就这么冲过去,虽说没见过打仗,可这马匹也冲不过那土围子,这次出头本想赚个便宜,可千万别被吕家记恨上。

  不提这光棍如何胡思乱想,赵进率领马队这么开过去,即便没有狂奔疾驰,可声势依旧不小,那吕家庄的土围工事上常备着值守的人,很快就是发觉了,这样几百骑的队伍任谁都不敢忽视,各个紧张注意,等发现是朝着自家这边来,立刻是敲锣吆喝示警。

  听到这锣声之后,做向导的那光棍差点要从马上翻下去,可此时已经动弹不得,只能苦着脸一起向前了,远远距离一百多步的时候,就看到土围上站满了人,正有人冲外面大喊道:“外面那路兄弟,要钱粮要吃喝都好商量,不要伤了江湖上的和气,这边距离县城八里路,只要闹大了,城里的官兵乡勇杀出来,谁也跑不了!”

  赵进率领的队伍就在距离百步的时候停下,众人纷纷下马,就在他们下马那一刻,就从庄门那边射出一支箭,又急又准,正中赵字营队伍面前四十步左右的地方,土围上响起一阵喝彩,这一箭又是示威又是警告,我们这庄子可不是吃素的,要知道这弓箭对杆子绺子来说可是了不得的杀器,只要射的准,就不用肉搏,就可以杀伤在工事上的敌人,庄子寨子上有了这个,就等于敌人靠不了近前。

  这像样的弓手,在什么地方都可以拿一份足饷,在匪盗中可以多分一份贼赃,吕家庄居然还有这样的强手,在蒙阴一带算得上了得了。

  两名向导都恨不得把身子埋到地下,根本不敢抬头,而赵进这边根本没什么在乎的,吉香和赵进对视一眼,然后举手开口说道:“火铳预备,轮射墙头,别让他们站起来!”

  火铳家丁都在那里有条不紊的装填弹药,他们都是最精锐的家丁出身,能骑马,能熟练应用火铳射击,在赵字营内这样的家丁也不是太多。

  这吕家庄内已经有浓浓的烟柱升起,看来这是放火求救了,不知这蒙阴县附近有没有烽火求救的规矩,不过城外的庄子有这样显眼的变故,又是吕家庄这样的坐地土豪,城内肯定不会不闻不问,不过赵字营这一队并不担心,城门开闭那都是由固定时辰的,不到时辰,城门绝不会开,看天色还得一个多时辰才能开。

  除了这烟柱示警之外,吕家庄内锣鼓唢呐都是响动不停,这个则是向周围村庄求救,城外的田庄村寨大都有联庄联保的规矩,一家有难八方来援,看到这烟柱,听到这锣鼓声响,带路那两名向导都是脸色惨白,浑身颤抖。

  “第一波射击改为三十支火铳齐射一轮,然后十支轮射!”赵进改了射击的要求。

  没过多久,这边已经装填完毕,火盆是从吃早饭的那个村庄借来的炭火,引燃火绳,火铳家丁们稍作排列就开始向前靠过去,隔着百步距离,吕家庄土围上的人能很清楚的看到赵进这一队的大概,自然也看出对方拿着的是火器。

  “等快要到沟边!时候大家要躲,张弓的都预备好了,老爷有令,射杀一个贼人,赏银五两!”庄子里的人当然见过火器,也知道火器大概的射程,在他们想来,火器想要杀伤一定要靠近到三十步之内,何况这还是从下向上的仰攻,那就要靠的更近,在这个距离上,弓箭更有杀伤,甚至投矛飞石都会比火器更有效。

  突然过来的这一队强人看着凶神恶煞,杀气森森,本来庄内的人都紧张无比,可看到对方拿出火器来,大家却禁不住松了口气,不敢真刀真枪的硬拼血战,算不得什么好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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