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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大明武夫 【作者:特别白】(4月18日更新至 “第1530章 将来的君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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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11章 这么赢我不舒服
  
  “夫君,公公那边见好了吗?”徐珍珍开口问道,看到赵进面色沉重的点头,徐珍珍犹豫了下又是说道:“妾身问过熟悉的郎中,他们说公公这次病的不轻,牵扯了很多老病旧伤的残留,很是麻烦。”
  
  赵进闷闷的点头,开口说道:“我知道,这次很麻烦,尽心尽力的去照顾治疗,我们也没什么别的法子。”
  
  晚饭吃过,赵凤赵龙被哄着睡觉去,木淑兰则是去照顾赵麒,赵进和徐珍珍也是一起休息,灯火熄灭,卧室陷入黑暗,赵进没有出声,不过也没有睡着,脑子里无数的东西滚来滚去,一时间那里能平静下来,就在这时候,本以为已经睡着的徐珍珍却开口说道:“夫君,这一次要打到什么时候,咱们能赢吗?”
  
  赵进沉默了会,却闷声笑道:“怎么?你担心了吗?”
  
  徐珍珍向赵进身边凑了凑,柔声说道:“妾身嫁给夫君的时候,以为咱们就是徐州这边头一号的豪强,和别的大户火并,让官差不敢动咱们,可从没想到会有今天,居然和朝廷几次开战,而且还从没输过,可妾身想,这朝廷十几个省几千万人口,咱们现在的地盘还不到一个省几百万人口,以少击众,太凶险了。”
  
  “不要担心,会赢的,就算朝廷还要大打,我们也会赢的,只是有些麻烦,仅仅是有些麻烦而已。”赵进搂过自己的妻子,温声安慰说道。
  
  徐珍珍没有再说话,夫妻相拥着安静片刻,赵进却开口说道:“赢是能赢,但我心里很不舒服。”
  
  这话让徐珍珍有些错愕,没等开口询问,赵进闷声说道:“朝廷在几处用兵,建州女真,草原蒙古和西南土司,然后又要和我这边对战,如果他们继续增兵,那其他那几处肯定要顾不太上,很容易被那几处趁势进击,这样的局面,倒像是我和鞑虏蛮夷内外勾结,里应外合,想想就不舒服。”
  
  徐珍珍沉默了会,轻笑几声说道:“能赢就好,妾身先前还担心以少打多要吃亏呢!”
  
  “外面看着是以少打多,真要算计起来,我们的家丁团练不比官军少,甚至要多!”赵进也没有继续先前的话题,笑着解说几句。
  
  “早些睡吧,明天还要给小勇和雷子那边去信,让他们安排对北边的事情。”赵进说完这个之后,夫妻两个都是无言,就这么沉沉睡去。
  
  现在刘勇和雷财都在山东那边主持,一战击溃山东官军之后,抓到了大批的俘虏,赵字营第一旅临时进行安排,几百俘虏为一队,在团练们的押送下去往各处农庄做事,但这些俘虏里很多都是辽镇军兵出身的,这里面有没有当时假作被收拢,在乱局突发时候突然作乱内应的人,一定要筛选出来。
  
  抓出这些人很简单,当初每个受害田庄的幸存者,包括姚七在内,都被抽调到刘勇和雷财的手下,他们不会忘了这些仇人的面孔,找出这些人之后要进行拷问,通过他们摸索官府在山东兖州府和其他府的布局,找出到底有哪些士绅豪强参与其中。
  
  本来在徐州半圈禁半学习的田竹和手下亲信也都被派往这边,他们是鲁南的地头蛇,对地方上更是摸底,在这一次,赵字营就不会给当地势力留什么情面了,只会照章办事,当时只要参与过的都会被连根拔起。
  
  溃逃的山东总兵杨国栋率领前收拢起来的三千多兵马没有回登莱镇,而是直接退到北直隶河间府境内,在毗邻运河的地方驻扎,直接受督师赵彦和监军魏忠贤的指挥,那边是通过运河进入北直隶的门户。
  
  现在的山东局势完全是死寂一片,登州府和莱州府在新练官军,这都不是要针对徐州兵马,而是那个位置直接面对辽东,地方上因为辽镇难民也一直动荡,如果没有官军维持,恐怕就会大乱,为了不让赵进误会,还特意在青州府那边找了说客过来知会。
  
  东昌府、济南府和青州府盗匪响马活动的都开始猖獗起来,甚至是地方无赖聚众,打出徐州赵天王的旗号,就开始胡作非为,一边派人来赵进这边表示效忠,求个新朝的官位,一边烧杀抢掠,地方官府唯一能做的就是闭门守御,贼人怎么也打不进城池,但也仅仅能做到这个地步,因为连民壮和团练都集中不起来了。
  
  倒是赵字营处置让他们松了口气,徐州骑马家丁和徐州义勇以及兖州府本地骑马武人直接进入东昌府和济南府,开始扫荡这些趁势作乱的贼匪,一个个人头挂出来,参与其中的庄子山寨被血洗之后,局面顿时安定了。
  
  在东昌府那边不少农庄都开始花钱出人编练自卫的武装,不过这些护卫队的人数不多,而且是由某商行统一调配,这些护卫也在维持地方上的治安,细究起来,这些农庄都是产棉的大户,那商行是什么背景也就呼之欲出。
  
  青州府那边倒是好些,当知道这些“徐州前驱”和徐州没有关系之后,青州府官军和地方武装就开始动手,很快就清理干净。
  
  赵字营的这番表态倒是让胆战心惊的山东官场有些放松,开始有人琢磨是不是可以招安,对方既然没有撕破脸打到底的动向,还这么讲理,那么何必大动刀兵,白白死伤呢!
  
  但这个话没有人敢提,河间府这边集中的兵马已经突破三万,京营来到这边之后,宣府边军、保定镇和真定府的官军也开始向这里集结,大军团聚,徐州也不是傻子,这招抚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现在赵字营的每一座农垦庄园都是忙碌无比,先前躲避出去的庄丁们都已经回返,开始为春耕做准备,庄丁们都有些紧张,但上面却有死命令,只要没有打到门口来,那就要安稳下来种地开荒,宁可战死也不能饿死,这话倒是让庄丁们听得进去,大家之所以流亡,还不是被那绝望的饥饿逼迫。
  
  如今护卫农庄的被叫做候补团练,每个农庄都是一百四十余人,这些丁壮并不脱产,只不过每天劳作的时间比其他人短一半,其余时间用作操练,而原来的团练们则是被集中成一个团的规模,守备在各个要点,现在陈昇直接指挥的团练连队就有将近五十个,按照一个团的规模安排第一旅的团副们过去带队指挥。
  
  这五十个团练连队还没有包括兖州府东部费县和沂州那边的队伍,那里的义勇和团练加起来也有二十个连队了。
  
  被集中守备要点的团练们劲头心气都很足,他们已经大概得到消息,这次被集中的团练十有**要变成家丁了,从最近的一次招募上就能看出来,第一旅要增加六个火铳连队,火铳家丁的招募和挑选并不仅仅局限在家丁团队,团练这边也同样有机会。
  
  如此多的脱产青壮被抽调,赵字营的兖州方面也觉得很吃力,好在劳力上有俘虏补充,然后济宁这边豪商卖粮比起清江浦来劲头更足,有不少甚至是整个仓库交易,这里面的粮食和仓库本身都可以拿走,不过贸易和农垦方面都在愁眉苦脸,不管怎么腾挪计算,恐怕今年没办法给徐州上缴太多了,能不让那边贴补就很不错。
  
  山东的团练消耗物资很大,但归德府那边已经有三十个脱产团练连队,这个却没有给赵字营财政造成什么负担,因为这些连队的粮饷直接是落在归德府身上的,归德府士绅豪强们总有不满也只能忍耐,谁让这次眼瞎选错了边。
  
  这次抓到了过三万的俘虏,其中家资富裕的武将出路稍好,只要家里给足了银子,就可以过得舒服些,赎回去是不可能的?不过不用参加劳作,住得好些,吃用好些,还是可以做到,也能和家人团聚,只不过要在徐州控制的区域内团聚居住,其余的就要去各处做苦工干活,先适应这边的规矩后再决定将来。
  
  但也有运气不错的,比如说有一技之长的兵卒,会木匠石匠铁匠之类的手艺,只要有手艺傍身,就会被抽调出来直接做工,现在的徐州几大工场都在连轴转,尤其是铸造兵器锻造火器的工场,要造大批的火铳装备下去,要铸炮,要有刀枪铁甲,哪一样都要人工,更有不少俘虏被直接发到境山那边去,挖煤冶铁,矿上多少辛苦活计在等着他们。
  
  外人看来,徐州此时风平浪静,而北直隶则是剑拔弩张,可综合徐州各处的消息,就会发现徐州同样在调集兵马,细究起来会让有心人震撼惊愕,徐州居然可以动员这么大的力量,可以随时拿出这么多人来,而且看着没有太影响补给和其他事务。
  
  相比于徐州和山东的紧张,在淮安府和扬州府这边倒是很松弛,把该抓的人抓了之后,残余的官军都缩回了营盘,其余各家都在急忙做生意,尽管朝廷有旨意,兵部有急令,可江南各处却没什么大动作,甚至没什么动作,松江那边倒是对用兵很着急,甚至还要捐助军资,不过很快就被压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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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12章 兴旺的海州港
  
  现在已经是正月末,距离漕运开航的日子不久了,如果朝廷和徐州继续死战的话,漕粮和南货北运都要被耽搁,大家这一年的收入也要大受影响。
  
  江南各方对赵进没什么好感,他们恨不得徐州被朝廷灭杀,赵进被抽筋扒皮,不过漕运一旦断绝,徐州实际上是最大的买家,如今偌大北地,在漕运断绝后,只有他一家能大量吃尽货物,然后通过各种渠道分销出去,而且他手里有两个港口,有两支可控制的船队,如果想要把货物送到北方,借重这港口和船队的地方还有很多。
  
  即便大家要用自己的船队运货,也要考虑会不会被这两支船队拦截,也要考虑在蛤蜊湾和海州港停泊补给,在这种种考虑下,大家自然不愿意多生是非,与其赌那前景难明的胜败,还不如先确保眼前这些收入能到手。
  
  清江浦在安定下来之后,各路商户就涌了过来,很多人和被抄家捉拿的那些豪商还有千丝万缕的联系,甚至就是联姻亲属,不过谁还在乎这点仇怨,大家所想的事情很简单,徐州需要什么?粮食和货物在清江浦能卖出什么铺面?清江大市已经空出了席位,多少银钱出什么样的条件能够拿下来。
  
  按照内卫的消息,已经辞官的狼山副将已经拿了一大笔银子投在清江浦,他看准的是运盐河这条新河带来的利润,因为狼山大营那边有几个私港,海商经常在那边停泊下货,现在可以走运盐河直接运到清江浦这边了。
  
  在淮扬和江南一带活动的内卫眼线,以及那些有意巴结的豪商世家们,传递了各种消息过来,其中有几条被极为重视,快马传递到徐州赵进手中,消息有些含糊,说陕西和山西的边军一时间都不会动,路途遥远,而且当地防务也很重,接到旨意之后肯定不会马上出发。
  
  不管官军会有怎么样的反应,赵字营如今已经全力动员了起来,在清江浦和扬州这边却看不怎么出来,黎大津编组的一队队巡丁开始护送着云山行开办分店的队伍进入运河沿线的城池,然后又在各处招募合适的丁壮进入巡丁队伍、
  
  大家都不会被这样的平静欺骗,都明白只要动手,第三旅和巡丁以及清江浦各种名目的武装,都是可以出战的军队,之所以这么遮掩,不过是让大家还能安心做生意,想到这个本地和外地的商人们都觉得有趣,这些徐州豪强到底怎么想的,都已经打生打死了,还怕影响到生意,而且还这么讲规矩的做生意。
  
  相比于清江浦的维持,淮安北区则是全力动员起来,这片赵字营开拓经营的区域完全就是军镇设置,他没有真正意义上的百姓,全都是赵字营的庄丁领民,大多数的庄园丁壮平时过得就是军事化的生活,有纪律约束,有辛苦的训练,有严密的组织,随时可以编组出一连连的团练上阵。
  
  在过了一个没有完全放松的春节之后,淮安北区编组出四十个连的团练,扼守淮安北区的各个要点,其中十五个连队就在隅头镇左近待命,一边防护隅头镇这个节点,一边随时准备支援赵字营本队,这个编组虽然为了大局,但邳州团的李和,以及齐二奎他们那个独立大队都很是不满,姜家和成家也有怨言,都说我们这些人还没有上阵,弄这么多团练出来做什么。
  
  如今的淮安北区实际上是最安全的地方,因为东临大海,其余三面都是赵字营的其他主力驻守,所以这最要紧的地方就成了海州港口所在,石满强的第二旅第一团和五个团练连队就驻扎在海州城的西侧。
  
  除了港口和淮盐这两处之外,如今赵字营还在这里放置了铁场和火器工场,供应给海上势力的兵器和火器都在这边制造,这里还有铸造火炮的任务,这边出货的火炮主要是为了供应第二旅和第三旅,做成之后直接装船然后走海路入运河装备给家丁旅团。
  
  铁场和火器工场已经足够重要,何况在这边还有一处船厂,修缮往来海船,同时为赵字营制造舰船,火器工场生产出的火炮也会送到船厂这边,看看如何安放在船上,不过福船和广船都没办法在夹板那边安置火炮,只能放在甲板上。
  
  船厂的匠人们觉得这边收入生活都很惬意,难得有这么敬重工匠和劳力的地方,可这里太麻烦,那位东家的奇思妙想太多,总让大家尝试这个尝试那个,耽误了正经做活的工夫,而且船匠们私下议论,都说这东家搞不好是去过南洋之类的地方,见识过番鬼的大船,那些妙想天开的点子,细想都和番鬼的船有关。
  
  番鬼和大明造船完全不是一个路子,就算能多少想明白些,想要应用也是很难,所以就这么一直麻烦着,不过在这边有个好处,好木料不缺,大木料也不缺,有这两个,就可以造大船,福船广船下水的已经不少。
  
  港口商贸、淮盐贸易、铁器铸造、造船木场,还要收拢辽民,还要作为商队的中转补给所在,这么重要的港口,石满强亲率兵马坐镇也就不奇怪了。
  
  赵字营在这海州港也是下了大本钱,不光是物资和护卫,人力物力都是毫不吝惜,大量招募来的丁壮,本地田庄的庄丁,都在这港口周围忙碌不停,很多海船在蛤蜊湾卸货之后,还要装上漕运和水运来的物料北上海州港卸下,这都是要花费大本钱的。
  
  尽管建设的时间并不长,可在任何一个海上人看来,这海州港口都是完备的很,泊位码头齐整,卸货装货方便,然后这里也不用担心什么海盗和外敌,因为这海州港已经武装到牙齿了。
  
  在港口码头的要点高处上都有炮台,厚重石块遮蔽紧密,火炮威力巨大,移动灵活,无论是港口泊位内的船只,还是想要进入这个港口的船只,都在火炮射程覆盖之内,当炮台建成后,火炮试射过不止一次,每一次都让船主水手们觉得有安全感,大家都是来做生意,这样的地方才能安心睡觉赚钱。
  
  而且船主水手们在这里都觉得受尊敬,提什么意见看法,没有人轻视蔑视,如果正确立刻会得到施行,而且还会给予奖励,比如说在港口高处新起的两座塔楼,在天色晦暗的时候,上面总会燃起大火,为还没有进港的人引路,而平时,这塔楼就是瞭望周围海面的望台。
  
  后来又在这塔楼上加了一层熟铁和木料组成的架子,上面有个带罩子的灯罩,下面则是挂着大钟,用来报时和发信,去过澳门和南洋,见过洋人房屋和教堂模样的水手们提出了这个建议,这个的确方便,很快就得到了应用。
  
  长江以北区域的开放港口,而且还是足够完备的开放海港很罕见,海州港建成之后,尽管李家大帮和余家都严加保密,但有意无意之间消息还是流传出去,开始有外来的船只在这边停靠补给,甚至进行贸易。
  
  对这样的第三方船只,徐州的态度是很欢迎的,以海州港的防务加上第二旅的力量,真不必担心什么海盗来袭,在保证李家和余家优先权的情况下都是对外开放,只是要求外来船只严格按照这边的规矩行事。
  
  海上船工水手大都无法无天,有人上岸之后就忘了告诫,滋事胡闹,然后在港口附近就竖起了一排架子,闹事的水手们被抓起来吊死在上面,然后任由海鸟啄食,在那里警示着来来往往的船只,也有人闹事伤人之后逃的快,上船扬帆,连李家和余家的船都没来得及堵住。
  
  不过在港口内扬帆的话也快不起来,直接就被炮台上的火炮打沉,没几次之后,海州港口以及周边就成了路不拾遗,人人有礼的圣贤治下。
  
  外来船只刚到这海州港之后都会被惊吓两次,一次是这里居然有这么完备上好的海港,另一次则是这港口距离东海千户所居然这么近,那千户所在海州港口外的大岛上,那岛屿和陆地处于半相连的状态,退潮时候人可以步行从岛屿到陆地上,这千户所也有自己的水师,虽说海商们不怕官军,可离着这么近总归不舒服。
  
  当上岸之后,去了酒铺饭庄,或者去赌坊和土娼窝子快活,发现很多居然是那千户所的生意,这才放下心来,原来是这等官商勾结的地方,那还担心什么?
  
  外来海商停几日就走,对这边也懒得深入了解,所以他们不知道千户所和海州各衙门都是在赵字营允许下做生意,不是勾结,而是仰人鼻息才能发财,东海千户所的官军心里明白得很,自家若是想要剿贼或者干别的,海州里面的官吏第一个会翻脸,把走私贩盐的旧事全掀出来,断人财路那就是生死大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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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13章 疾行而来的船队
  
  在徐州那边的评价里,从来不把东海千户所当成该提防的存在,甚至评价为猥琐,这次朝廷发大军会剿徐州,东海千户所距离徐州这么近,自然也在征发之列,不过东海千户所一边请第二旅的人看押自己的武库,一边主动商谈,能不能大家心照不宣的报个胜利上去,就说千户所上下一心坚守海州,挫败徐州贼军数次,终保海州不失。
  
  对这个无聊的要求,第二旅直接懒得理会,还是海州盐务衙门妙笔生花,直接说是贼军尽数聚集徐州,海州无事,但海州关系财税大政,官军不可擅离,这才含糊过去。
  
  其实第二旅的家丁和相关人等很想和官军打一仗,不过他们这边比李五的宿州团还要清闲,敌人不会在海上来,其余三方各有徐州一个旅和大批团练,而且又是摧枯拉朽的大胜,唯一的动作就是调防各处,守好后方,看着兄弟们酣畅淋漓的大胜过来,任谁都觉得羡慕眼馋,又觉得自家所在的地方实在无聊。
  
  天启四年正月末,海风寒烈,却是晴日当空,在港口上巡逻归来的家丁们无精打采的谈论着。
  
  “听说二爷在山东那边大胜敌军,说是二爷在前面打,五爷领着千把人从东边直接冲进去了,那叫一个痛快!”
  
  “进爷那边打的才是痛快,一个土城样的庄子,直接被三十几门火炮轰垮了,然后里面万把官军和几千团练都当了俘虏,听说那庄主带着十对双胞胎姊妹花过来求饶,进爷一摆手说不要..”
  
  “六爷那边也不错啊!大军这么直接开到扬州府去抓俘虏,那边官军乖乖的过来当俘虏,这多威风,你看看咱们!”
  
  一说到这个,每个人都是蔫了,有人看向大海,闷闷的说道:“刚来这边又是吃鱼吃虾,还能看海看船,以为到快活地方了,可真是憋闷,这就是做团练的活计,当时立功升上来当家丁还以为能多打仗呢!”
  
  “别瞧不起团练,进爷和二爷那边的团练都打的痛快,钟主管的弟弟领着几千团练把官军拖死在宿州,进爷传信各旅嘉奖,你们难道忘了?”
  
  这边正在唉声叹气,却听到有一座钟楼上的钟声响起,只是响了一声,然后就看到钟楼望台上有人摆动旗帜,家丁们在这边驻守这么久,也能看懂港口里的信号,知道这是有船要来,正月时间虽然海船不断,不过总体是偏少的,看那旗语来得居然是十艘大船以上的船队,这还真是稀罕。
  
  “难道是余家的船来了?”有人念叨一句,这个时节,想不出有别家的船队过来,余家船队过来也是为了运走去年积存的辽东特产。
  
  按照海州港口的操典,凡是有六艘大船以上的船队入港,各个炮台要做好开炮准备,港口内的家丁,无论是否当值,都必须要列队待命,随时听候调遣和指挥,刚才还在议论的家丁们立刻排队整队,然后小跑着去工事附近。
  
  这些都是规矩制度,大家都是照章办事,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只是下面的家丁们却想不到两处塔楼上的哨卫,此时不敢有丝毫的懈怠,紧紧的盯着海面,站在那里望远的家丁是特别挑选出来的,他们的眼力都很不错,甚至有因为眼神出众从团练里被直接提拨起来的。
  
  “拿好锤子,等我一喊,你就敲钟示警,海上这不对劲!”瞭望的家丁顾不得海风刺骨,一边紧了紧皮袍,一边继续张望,边看边冲着下面吆喝,那边待命的团练已经拿起了敲钟的锤子,随时准备示警。
  
  “那里来的这么多广船,这才正月初!”这家丁边看边念叨说道。
  
  那十几艘广船都是六百料上下的大船,这等虽然算不得最大,可在海商船队也是拿得出手的门面了,规模不大的小船队这等船就是旗舰,而且塔楼上的家丁看得明白,这十几艘大船帆都是张满,在海上航行的飞快,能到这样的速度,船上肯定没有太多货物,这就更不对了。
  
  如果是余家的船队,那大都是沙船,也只有他们的家沙船会有空载入港的时候,其余的船队大都从闽粤甚至外洋前来,跑一趟耗费巨大还要冒着生死风险,怎么可能空载,即便装满价值不大的特产也是必须,那样最起码可以抵消部分花费,在这边卸货,然后再装满货物回去。
  
  而且船只到了海州港周围海面,一定要尽可能的慢行,因为海州外的海面上沙洲密布,很容易搁浅碰撞,大家自然不愿意冒这个风险,所以这满帆航行的实在是不对,难道想要冲进来突袭?
  
  眼看着越靠越近了,瞭望的家丁弯腰从身边拿起两面红旗,只要他红旗摆动,钟声急促敲响,整个海州港立刻就会全面戒备,正在这时候,却看到那十几艘广船上都升起了红黑相间的旗帜,这样瞭望的家丁动作慢了慢,眯着眼睛看过去,却没有下令敲钟,而是转向炮台的位置开始舞动旗语。
  
  “李家的船队怎么这个时候来,居然还走的这么急。”家丁一边念叨一边舞动红旗,几处炮台看到这个旗语后都会准备开炮,但港口其他各处的戒备却不会因此提升,算是个兼顾的应对。
  
  认旗是海州港专门给李家的认旗,所以没必要全神戒备,可李家船队这个行动很不对,所以炮台上的火炮要做好准备,实际上塔楼上的家丁对炮台很有信心,很多人以为炮台只能打个固定的距离和点,却没想到海州港炮台的火炮几乎可以控制射程范围内的所有海面。
  
  飞快航行的李家船队在快要入港的时候终于降速了,即便如此也让其他船只慌忙闪避,甚至有船舷磕碰的,海上人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亡命性子,有人直接在船上就是大骂,不过看到对方船上的模样,都是不敢出声了,这十几艘船上的水手船员各个凶神恶煞,有人还是带伤,这十几艘广船远看体面,近看却发现伤痕累累,那明显是近距离挨过炮子的。
  
  大伙一边心惊,一边连忙转舵让路,但却存着些看热闹的心思,心想这海州港就是个刺猬,你想来这边折腾,那就是自寻死路,且看你怎么死的。
  
  这十几艘广船很不对劲的动向已经引起了注意,海州港码头泊位上虽然没有如临大敌,可该做的戒备都已经开始,四门六磅炮直接被推了出来,而且推出了特别的铁车,车里装着各种用具,炮弹已经在炭炉上开始灼烧,还有人在搅拌稀泥,到时候烧红的炮弹打出去,直接可以引燃甲板。
  
  三名正在轮值的连正都在港口高处看着,他们虽然戒备,却没有下令进攻,因为这船队进港莽撞,船速过快,可其他都是按照规矩来的,包括挂出认旗,李家和余家在这海州港是有特权的,挂旗就可以直接进入,但其他海船必须要先安排舢板过来通报才能呗接纳入港。
  
  既然李家船队一切都是按照规矩,那就按照规矩来,而且还能看到对方船头有人站在那里挥舞双手,船上除了忙碌的船员外,都是这等模样,只是距离远不知道在吆喝什么。
  
  船帆降下,船只缓缓调整位置靠近泊位,船上那些人的大喊这边也能听清楚了:“船上生人很多,有人受伤,不要动手,不要动手。”
  
  看来这船队上的人们也知道海州港的防御很厉害,生怕这边人误会,等船只靠岸,没等岸上人过去,船上直接就把踏板顺了下来,这快速动作让港口上的赵字营家丁们吓了一跳,火铳立刻架了起来,不过随即就看到一个独臂人跌跌撞撞的冲下来,管着港口的云山行管事倒是认得这人,这是那李老海的侄子之一,来过这边几次,那时候盛气凌人的年轻汉子,现在却满脸憔悴,左前臂也已经不见,好像被刀削去,然后又用火烤过的样子,很是吓人。
  
  独臂很难掌握平衡,这人下船后就直接摔在了码头上,港口管事一愣,连忙上去搀扶,那独臂汉子嘶哑着嗓子说道:“袁大哥,我家少主就在船上,我们正在被仇家追赶,没办法过来投靠,请徐州各位爷收留啊!”
  
  说完就挣扎着要磕头,那袁管事愣住,随即反应过来说道:“你们是徐州盟友,自然该收留,先让人都下船听候安排,有伤养伤,没伤的也要好好休息,让你们所有人都把兵器丢了,不要有什么花样,不然大家伤了和气。”
  
  李家船队从赵字营身上赚了不少,但实际上也帮了赵字营很多,双方是盟友关系,既然盟友被海上人追杀,赵字营自然有收留接济的义务,这个那袁管事也能做主。
  
  听到袁管事这么说,那独臂汉子李思闽浑身下意识就要放松,随即绷紧了咬牙说道:“徐州大恩,袁大哥大恩,李家永生不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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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14章 头等大功

  太阳也就是刚刚出来,海边辉煌一片,让人心旷神?,不过见面的诸人却顾不到这美妙景色,李思明和李思闽一看到李老海之后,李思明吓得后退一步,李思闽则是咬着牙要冲上去,直接被两个家丁牢牢按住,倒是李老海没有动作,只是坐在那边叹了口气。

  “四爷,老夫代我家龙头问一句,能不能把昨日入港的这些李家人交给我们,若能交出来,从前李家大帮答应的条件我们也都能答应,可以再加三成,如果贵处不答应,那彼此之间也不要因这个伤了和气,这海州港是个聚宝盆,不要耽误了大家发财。”李老海沉声说道。

  听到这条件,石满强和叶文书对视了眼,而那边的李家兄弟极为紧张,不得不说这新任龙头开出的条件很优厚,而且没有丝毫威胁用强的意思,这倒是纯粹的生意人做派,不过石满强和叶文书也能想明白对方为何如此,他们根本威胁不动徐州,那何苦平白得罪人。

  石满强的犹豫让那边的李思明和李思闽更是紧张,但石满强很快就说出自己的回答:“李叔,李家这些人既然过来投靠徐州,我们顾念当年的盟友情义,肯定会收容照看,怎么会交给别人,李叔还是不要提了,咱们也不要为这个伤了和气。”

  “四爷不要称呼李叔了,老夫已经改回原姓,叫郑老海了!”李老海,郑老海粗声说道。

  “你还有脸说这个,当初若不是大老爷收留你们,你们郑家不过是靠着海岸吃食的小虾米,你们这忘恩负义,将来肯定要喂鱼的!”李思闽怒声吼道,不过刚才已经在家丁的拦阻中吃了点暗亏,这时候就只是吆喝了。

  郑老海看了眼李思闽,本来脸色有些冷,但看到李思闽的断臂再看看自家的断臂之后,却是摇摇头,闷声说道:“若没有我郑家子弟经营,这大帮又怎么会有今天,你们那个大老爷心思都在钱财女人上,已经没了进取的锐气,现在闽粤那边的大鲨鱼一条接着一条,不对你们动手,整个大帮都要完了。”

  说完这句,郑老海用手摸摸自己的断臂,却感慨说道:“你居然知道用我的法子,知道这胳膊没有性命要紧,也知道怎么处理伤口,没白教你!”

  李思闽眼睛充血,整个人好像要炸了一样,上前一步,被家丁伸手拦住,李思闽猛地就要向前扑,直接就被两个人抱住,李思闽冲着那郑老海大吼大叫,喊了几嗓子,眼泪流淌不止,叫声变成了嚎哭。

  石满强眉头皱起,示意把人拽下去,倒是那李思明一直是很畏缩,却也没有什么愤怒的神情,郑老海眼睛微闭,等李思闽被拽下去才看向李思明,摇头说道:“咱们海上人要得就是个不畏生死,你却和个公子哥一般,要真是把家业交给你,这大帮非得毁掉不可。”

  说完这句,郑老海也不理会李思明的反应,直接对石满强问道:“四爷,老夫再问一次,这李家人你们肯定不交了,是不是?”

  石满强淡然点点头,郑老海又问道:“那这港口的停泊贸易和各种采买,还有从前的各种规矩,要不要变?”

  “郑老爷,你们人还是一样的人,船还是一样的船,彼此又没什么仇怨,为什么要变?要是贵方因为变动有什么想法,可以过来商议,我家进爷那边会有安排。”这个问题是那叶文书出面回答。

  听到叶文书的回答之后,这郑老海脸上也没什么喜意,却转了个话题问道:“既然如此,海州船厂我们大帮可以用吗?”

  “自然可以,这船厂能建起还要仰仗贵处的帮忙,里面的船匠师傅还是贵处提供,我们怎么会过河拆桥,一切还和从前一样。”叶文书笑容可掬。

  郑老海经历过这么多风浪,自然不会被这样的说辞打动,他沉吟着又是问道:“那么盐货、铁器、徐州布和烧酒这几项怎么算?先前答应卖给我们的火炮还卖吗?”

  被问到这个,叶文书稍一迟疑,继续笑着回答说道:“请郑老爷放心,公平买卖,贵处只要能做到从前答应的,那徐州这边答应的也不会变,都和从前一样。”

  盐货是必需品,向福建运送淮盐不仅仅是暴利,更有政治上的意义,铁器和武器以及船只构件相关,对于海商这种武装商队来说也是根本,而大明沿海能提供大量质优铁器的地方,也只有海州港这一处,而且价钱还过得去,徐州布和烧酒都是暴利的商货,甚至值得为这两样货物单独跑一次北方,火炮是军国重器,这就更不必提了。

  既然这些东西还维持供应,那么双方的关系就不会有什么变化,只是叶文书的承诺并不能让郑老海放心,他一直盯着石满强看,发现石满强没什么拒绝否定的意思,这才放松些许。

  “也罢,也没什么可多说了的,我家龙头掌柜有个说法,这李家的船只以后不能航行于海上,若被我家大帮看到,必然是船毁人亡,不死不休。”郑老海声音变得森然不少。

  石满强抬起头,脸色变冷,那十余艘广船可是难得的资源,这什么郑家大帮如果这个态度,那以后少不得一战,先前答应的那些贸易优惠之类的也不必提了,不过郑老海又是闷声说道:“若是徐州的船只出海,大家少不得都要行个方便。”

  这句话说完,屋子里刚有些紧张的气氛立刻松弛下来,郑老海也不多说,只是抱拳说道:“既然交待完了,老夫就不在这边多耽搁,等下会有人将货单递上,这次要的盐货和铁器数量不多,还请这几日交卸完毕,我家龙头掌柜也说了,进爷英雄了得,他是一定要登门拜访的,到那时再来叨扰。”

  郑老海向外走,石满强和叶文书起身相送,能看得出来,外面等候郑老海的那些护卫们心气高昂,甚至对赵字营的人都有些敌意,而郑老海的情绪却不怎么高,临上船的时候还感慨了句:“早说要回家养老,可这么折腾下去,怕是死都要喂鱼了。”

  本以为会打一场海陆的攻防,没想到还能做生意,但海州港口的准备很充分,盐货和铁器甚至徐州布都有储存,云山行在港口的管事们已经开始备货算账,海船上也有些倭国的特产要卖过来。

  “咱们这边做生意是为了能打胜仗,这些海上人打胜仗强武备倒是为了做生意,这次压舱的居然都是铜锭和金银,难道这追击还要兼顾着入港贸易吗?”回程时候,叶文书却忍不住感慨两句。

  他们去送郑老海,那李思明还被家丁看守着没动,等石满强和叶文书回来,先前畏缩怯懦的李思明却咬牙切齿的说道:“二位,那郑老海人面兽心,他这些都是虚言诓骗,你们万万不能相信,不然就会被残害啊!”

  叶文书冷冷笑了声,而石满强甚至都懒得接话,直接安排人将这李思明带下去安顿,人离开之后,石满强忍不住说了句:“郑老海其实也没说错,这大帮要是交给这李思明,恐怕就真垮了。”

  刚才郑老海说得那番话,看似警告威胁,实际上是给这李家残余指出了一条生路,只要你能托庇徐州,就能保住性命,如果还想坚持什么李家的名份之类,那就是奔着死路上走,怪不得别人,可表达那么明白的意思,这李思明压根没有听懂。

  尽管海州港的炮台和家丁们始终严阵以待,可郑家的船队却很安分,在装完货物补充食水之后就起锚离开,为求万全,石满强他们还特意安排了船内不起眼的商船跟随,三天后回转禀报,郑家的船队的确走远了,这才让这边的戒备变得放松了些许。

  在这个时候,徐州信使也赶到了海州,带来赵进的命令,赵进的意见和石满强当时的处置一样,李家这些人都要留下,船队也要吞下来,而且赵进那边给了详细的说法,李思明、李思闽和那些李家船员水手的骨干人等,全都让他们来徐州游览,赵进要亲自见一见,至于下面普通的,则是和赵字营自己的海上水手混编。

  赵进信上说的很细致,要第二旅这边先把李家残余相关分化吸收,将这些力量变为赵字营的海上基础,但郑家那边的生意不能耽误,按照信上说的,不要把郑家大帮和徐州赵字营看成差不多的组织,郑家大帮就是为了贸易和发财,只要能和气生财,互利共赢,他们就不会和赵字营结成生死大敌。

  “进爷的高兴,从字里行间都能读出来啊!”叶文书笑着感慨了句,已经赶到这边的成大虎和耿满仓都是在座,大家情绪都是高昂,这几天从徐州不断的有命令和消息传过来,他们这些身在上层的人都知道消息,这次对官军的大战,第二旅和淮安北区相关虽然没有功劳,这次收纳了李家船队,又和郑家继续保持关系,徐州把这个也看成头等大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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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15章 猢狲散

  “从前这海船上总是让人不放心,要不就是蔡家的人?多,要不就是余家的人太多,虽说这两家都在忠心做事,可什么太独了都有风险,如果李家这些人能用上,每艘船搭配就简单不少,彼此牵制,担心可就少很多。”成大虎外面看着粗豪,可他巡丁和内卫兼着,心思却很细。

  耿满仓眼圈有些发黑,他如今是赵字营贸易厅里最忙的一个,奔波于隅头镇和清江浦,甚至还要去济宁那边,都是买粮屯粮,做得是本行,从前的同业都毕恭毕敬,这意气风发是不必说的,可辛苦也跑不了,这次大帮更迭,收容船队是第一等大事,他也跟着过来。

  “我在清江浦那边听说,广东福建海面的船最北不过浙江,他们都去南洋和倭国那边跑,一船货物过去就是一船银子,浙江到辽东这一片,除了各省自己的海船之外,就是松江府那边的沙船商队,我的意思是说,如果那郑家大帮在这港口上赚不到什么银子,那就舍得撕破脸火并骚扰,他就算打不进来,光是在外面拦着我们也受不了,但能让那郑家大帮在我们这边赚到暴利,他们也不会妄动刀兵,毕竟是生意人。”

  耿满仓这一套分析让众人点头,说完之后,耿满仓拿出一份单子,笑着说道:“这是我算计着港口和大帮都能赚钱的货单,这些东西咱们徐州也是急需的,各位都看看,如果觉得合适,咱们就联名报到清江浦和徐州那边。”

  货单上有铜锭、硝石、毛皮以及各种闽粤南洋的特产,西洋的商货,然后赵字营这边拿出去卖的,从盐货到火炮也是一应俱全,而且可以大批量的提供江南丝绸,这个在倭国和南洋一向是暴利,闽粤海主组织货源远不如清江浦这里方便,石满强如今也粗通文字,大概看完后,提了一句:“不如加上洋船,我看大哥对西洋大船喜好的很,加上这个。”

  耿满仓笑着点点头,提笔在货单上加了几个名目,成大虎那边清清嗓子,开口说道:“进爷还给第二旅和淮安北区带了消息,目前还未行文成真,不过大体就会按照这么办了。”

  众人顿时全神贯注起来,成大虎和耿满仓都是从邳州那边赶到这边来,那里距离徐州中枢很近,带着那边的消息也不稀罕,成大虎刻意压低了声音说道:“这次局势安静,进爷会自称将军,设将军府,咱们赵字营改为赵家军,家丁改为军士,团练改为军兵,火器大队会变为团,若二月后今年无大战,那么各处城池外仍是现在的体制,农垦分区和田庄分片,城内则是有云山行和巡丁各队逐渐掌控。”

  大家全神贯注的听着,成大虎又是继续说道:“在这次之后,山东兖州府、东昌府、南直隶徐州、淮安府、扬州府、凤阳府中都之外,河南归德府,这几处不得有驻军或者残存官军不得乱动,这些地方的赋税徭役都由农垦和贸易两厅负责”

  听成大虎讲述,众人脸上都有喜色泛起,这就等于是要正式建立体制,越到这个时候,越感觉前途不可限量,成大虎又是说道:“进爷还特意交代,越到这个时候,海上就对咱们越重要,所以这次四爷这边做得好,咱们第二旅和淮安北区有大功。”

  说完这个,人人喜笑颜开,这是重重的夸奖这边了,石满强却没关心这个,只是追问说道:“魏忠贤不是在河间府调集天下兵马,准备和咱们决战吗?现在怎么样了?又要用第二旅的地方吗?”

  这个话题大家同样关心,成大虎笑了笑说道:“这是内卫的消息,现在山西和陕西的边军都是按兵不动,宣府边军也已经撤回,那魏忠贤的道场快要做不成了!”

  *

  河间府城河间本就是兵家要地,扼守着京师南方的门户,守备北直隶运河的侧翼,这边有沈阳中屯卫和大同中屯卫两个卫所,之所以挂着沈阳和大同的名号,是因为这两个卫所差不多是百余年前调防到这边来,现如今开战指望不了,但好歹也是万把人的编制。

  除却卫所之外,本地驻军有五千余人,?在都集中在河间府城和献县之间的村镇内,河间城池周围已经有足足四万大军,除却京营和本地兵马,还有大名和河南失利的总兵杨肇基一路,另有山东总兵杨国栋一路,能收拢起来,能带出来的都是精锐和骨干,战力还是有的。

  河间府在北直隶算不得好地方,盐碱荒地比别处都要多,进项入息都是在运河漕运上找,这两年已经被耽误了很多,今年好不容易快要熬到开春,这又是要大打出手的样子,河间府城以及漕运沿线当真是兵马喧腾,民间自然是怨声载道,骂不绝口。

  要开战的话,河间府没有一点好处,可如今这几万兵马的粮草供应,民夫劳役却要着落在河间府地方上,河间府士绅百姓如何能忍,在京师的河间府籍官员都接到了家乡父老的信笺,让他们陈词退兵,河间府和山东毗邻,对那边的风水草动都敏感的很,什么莫须有的徐州反贼在济南府和东昌府根本没有迹象,那边的商户们都开始正常做生意了,凭什么河间府要被糟践。

  可所有人都只敢背地里做点手段,没有人敢当面和魏公公说什么,如今河间府内说话管用的不是府州县的地方官员,而是魏公公和他带来的厂卫们,东厂和锦衣卫的番子可是不讲理直接抓人,直接杀人也是寻常事。

  在河间城池内,所有人更是战战兢兢,从河间知府到京营这边的各级将领,以及从山东和大名退回来的两股败军之将,人人提心吊胆,每个人都知道司礼监提督太监魏忠贤心情极为暴躁,稍有不对就会打人杀人。

  如今魏忠贤所在的中枢内,最要紧的事情有两桩,一个是调拨各路官军的进度,一个是徐州逆贼的动向,其实到这个时候,大家心里都在犯嘀咕了,都说徐州有逆贼有反贼,官军的确也损失惨重,可始终没有什么地方官告急之类,这个是不是牵扯到地方上的豪强,所以才这么遮遮掩掩的。

  要是穷苦百姓,邪教妖孽造反,大军一到,纵然会有小挫,可最后肯定能够剿灭,能把官军打的这么惨,肯定是地方上豪强的私兵,而且搞不好和地方官也有些千丝万缕的关系,甚至还有人猜测,徐州那边是不是朝中某位和魏忠贤敌对的大佬布局,这才折腾到这个局面。

  要知道几万官军被俘被灭,又是在大明腹心之地动手,如果真是反贼,恐怕就是天下动荡,处处烽火,可眼下看来似乎局面很稳,山东那边一切如常,河南一切如常,甚至连南直隶徐州也都一切如常,好像只有官军吃了大亏。

  纵有疑问,也只能把这些问题藏在心里,如今督师的兵部尚书赵彦每日烂醉,居然就在这河间府内新纳了两个侍妾,完全是酒色狂欢,不管不顾了,而魏忠贤那边则是狂怒暴躁,不停的催促,有那耳目灵通的角色甚至注意到,魏忠贤身边的内官居然都有逃回京师的,这风向不对!

  “你说什么?小宋带着的五千京营已经开拔回京师了?他哪来这么大的胆子,没有旨意军令就敢妄动兵马,这是要杀头灭门的罪过,快去追,追过去直接把人抓了!”在魏忠贤的行辕书房内,魏忠贤在那里大发雷霆,跪在下面的人都不敢抬头。

  看着下面的人跪着不动,魏忠贤更加暴躁,抓起手边的茶碗猛地砸下去,跪在前面的一名宦官没来得及躲,被这茶碗直接砸在头上,茶碗碎裂,茶水洒在头上,这宦官低头更深,却不敢起身,这发作倒是让这宦官身后的几名锦衣卫番子吓得抬头,胆战心惊的禀报说道:“魏公公,小的们一共才二百多号人,追过去怕是没什么用处,还要再调兵马才有把握啊!”

  这番子话音都在发颤,不过魏忠贤却没有继续暴怒,只在那里大喘了几口粗气,因为他知道这番子说得都是实情,捉拿文臣勋贵,一道旨意几名厂卫,上门就可以动手,可想要对武将们做什么,别看平日里什么文贵武贱,堂堂总兵副将在魏忠贤面前都要跪拜,但在这个时候,几百号厂卫入了军营真不够看的,那(武将发句话,直接就乱刀砍了。

  魏忠贤在那里深深呼吸几口,猛地挥手喝道:“都给咱家滚出去,现在每个参将以上的武官身边都要安排人盯着,谁要异动,先拿了人,其余的就不敢乱来,快去!”

  跪在地上的众人战战兢兢的应了,如逢大赦的起身退出屋子,魏忠贤闷坐在那里片刻,伸手想去抓茶碗却抓了个空,忍不住又是扬声吼道:“陕西和山西的边军到什么地方了,咱家要知道消息,在京师一个个都养废了吗?去找赵尚书,他要是还在醉着就用冷水泼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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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16章 阉党就是错误

  魏忠贤是天底下最顶尖的几个人之一,除了在天皇帝和客氏面前陪笑温和之外,和其他人,哪怕是和内阁诸相、六部九卿打交道,也都是居高临下,威福自用,在京师时候,从来都是喜怒不形于色,可从京城来到这河间大营,整个人就开始暴躁无常。

  他在屋中这么一喊,外面立刻响起纷乱的跑动,即便什么都做不了,也不能让魏公公觉得自己什么都没有做。

  屋外的嘈杂动静让魏忠贤更加焦躁,还没等他发脾气,却有一位穿着红袍的中年宦官进来,这人姓施,却是那小匡之后魏忠贤手下头几号的亲信人物,被带到河间府这边操持庶务。

  “老祖宗,宋参将带着自己部下兵马拔营回京驻”这施宦官小心翼翼的说道。

  话没说完,魏忠贤就勃然大怒,一拍桌子站起,用手指着那施姓宦官,吓得这宦官直接跪在了地上,魏忠贤愤怒的面孔已经扭曲,可始终没有发作出来,末了只是长叹了口气又是坐回椅子上,沉默一会才闷声说道:“若是小匡在,这消息昨天我就该知道,不,若是小匡在,那姓宋的根本就走不了。”

  跪在地上的施姓宦官脸色一变,但还是在那里继续禀报说道:“老祖宗,京营和保定府和真定府的带兵将都在私下串联,孩儿这边想,他们是不是也想着撤回去,所以来这边禀报!”

  “当真无法无天,咱家和赵尚书来这边是有旨意诏书的,这是皇命,他们居然敢不听,难道是要杀头灭族吗?难道是要谋反吗?”魏忠贤愈发暴躁。

  在宫内当差而且身居高位的角色都是玲珑心肠,跪在地上的施宦官也知道魏忠贤此时在发泄,不敢反驳争竞什么,只是跪在那里倾听,等魏忠贤这股气出了之后再说其他。

  不过魏忠贤的咆哮发作很快就是停下,施宦官诧异抬头,却看到魏忠贤站了起来,皱眉问道:“外面怎么这么安静?”

  施宦官在这个时候才注意到,刚才还纷乱嘈杂的书房外已经变得安静下来,甚至更远处的喧闹也不见了,平时和河间城内人喊马嘶,怎么可能这么安静,施宦官一下子想到了个可能,脸色顿时变得煞白。

  “来人!”魏忠贤扬声喊道,外面没有任何反应,跪在那里的施姓宦官连忙爬起来,也顾不得什么失礼,浑身颤抖着就要说话,还没等他动作,就被魏忠贤恶狠狠的瞪了眼,这时候院子里脚步声却在响起,而且还不是一个人,正朝着这书房走来。

  门打开,棉帘子被挑起,那施宦官吓得哎呀一声,倒退两步,人却坐在了地上,魏忠贤眼睛眯了眯,却吐出口气,缓缓坐回座位,因为挑帘子的那名锦衣卫是个生面孔,这意味着什么,常在京师中枢的人都很清楚,坐回去的魏忠贤笑了笑,那急躁已经不见,只是温声说道:“小施,你没跟着得多少好处,却是要跟着倒霉了。”

  那施宦官那还顾得上回答,只听到“咔咔”作响,那是他的牙关在不住打战,已经快要被惊吓崩溃了,此时的魏忠贤已经恢复了大珰气度,矜持的坐在那里,神情中带着些许淡然。

  下一刻,魏忠贤却又从座位上站起,犹豫了下,绕过书案向前,抱拳作揖说道:“孙阁老怎么来了,不是督师辽东吗?”

  快要惊惧崩溃的施宦官看到进来的那个人,先是愕然,急忙从地上爬起,大礼作揖说道:“小的见过孙阁老。”

  有明一代,自正统到如今的天启,这文贵武贱是个趋势,然后这内廷宦官始终高居其上,真要是在内廷做出名堂来,穿一身绯袍或红袍,被人叫做太监,那就可以在文臣面前抬头了,任你大学士还是尚书也不怯场,魏忠贤在京师时候,内阁首辅在他面前也要拱手谦让,而这进来的人,督师辽东,有能被称作阁老的,也就是东阁大学士孙承宗了。

  东阁大学士在内阁几人中排位靠后,明时京官为重,即便是内阁大学士这样的尊崇地位,一旦外任也就不那么值钱了,但这孙承宗和别的文臣不同,他是天启皇帝的楸师,万历皇帝不喜欢泰昌,自然不会关爱皇孙,而泰昌皇帝体弱又喜好床事,对天启也没什么关注。

  皇家情份凉薄这个就不必说了,所以京中一直有传言,天启皇帝把客氏当做母亲看待,而老师孙承宗则是父亲的化身。

  有着一层意义在,不管孙承宗在什么官位上,谁也不敢轻视小看他,而且孙承宗是个愿意做事肯做事的,他若留在京师,内阁首辅的位置不出多久就会落在他身上,但孙承宗却主动去主持辽东战局,这举动让很多人敬重,也让更多的人松了口气。

  即便是权倾朝野如魏忠贤,在孙承宗面前也是客气敬重,甚至还讨好巴结,因为魏忠贤心里明白,自己只是家奴,而对方是老师和部分父亲。

  在京城政坛呆久了,见多了机变诡谲,一看到孙承宗出现,惊讶过后,魏忠贤已经大概猜到要发生什么,他长吁了一口气,方才的暴躁和焦躁都是烟消云散,甚至带上了不少放松,但也有更多的失落。

  “孙阁老这次来,莫非是要将咱家押回京师的,阁老在辽东军务繁忙,居然劳动奔波到此,咱家真是惭愧啊!”魏忠贤笑着说道。

  魏忠贤一边说话,却看到孙承宗是空手进来,挑帘子开门的那位锦衣卫没有跟入,而且站在了外面,这让魏忠贤心里多少有数,伸手比划了下,示意孙承宗坐下,然后对垂头丧气的施宦官说道:“傻愣在那边作甚,还不安排奉茶。”

  施宦官先是愣住,随即张开了嘴恍然大悟,连忙小跑着出门去安排,孙承宗微笑着坐下,摇头说道:“魏公公说笑了,我来河间,只是传几句陛下的口信而已。”

  那边魏忠贤站起跪下,孙承宗站起说道:“陛下口谕,大伴回来吧,没大伴在这边,内里外面都在折腾,让朕做活的心思都没了。”

  说完之后,孙承宗笑着说道:“魏公公起来吧,陛下就这么几句话。”

  跪在那里的魏忠贤一时没有动,?承宗诧异的看了看,只看到魏忠贤脸上百感交集,孙承宗又喊了句,魏忠贤才撑着站起,本该说谢恩的话,却直接问道:“孙先生这次来可是接任咱家的?”

  孙承宗收了笑容,淡然摇头,魏忠贤顿时有些急了,激动的说道:“孙先生,孙阁老,万岁爷那边要怎么安排,那徐州反贼不能不管,他们已经打败了官军,若是任其下去,那可就是大明的大祸,是大明的心腹大患啊!”

  从进屋到现在,孙承宗都表现的很和气,可听到魏忠贤的这番话,却忍不住神情肃然,沉声说道:“魏公公糊涂了,我大明的心腹大患,不是草原蒙古,也不是什么西南土司,更不会是这徐州什么反贼,而是那建州女真,这才是我大明的生死大敌!”

  “孙阁老,那建州女真不过是鞑虏小邦,本朝只要从容应对早晚会占据上风,可这徐州逆贼却不同以往,他现在就知道招募流亡,兴农事水利,自建制度,这徐州反贼就是在图谋大业,若是乡野村夫,痴心妄想也倒罢了,可这徐州贼做得极有章法,蒸蒸日上,只有趁现在他们”

  “魏公公,建州鞑虏已经占据辽镇大部,随时可以威胁京畿要地,最近更有传闻,说建州女真打造三千辆大车,准备在密云一带破口直入京畿,那徐州呢?为何地方官从不报谋反,为何从没有城池失陷,所见到的无非是些土豪劣商的鼓噪言语,这几年徐州一带听到的乱子是什么,还不是因为这辽饷和练饷逼迫过甚,流民造反?”孙承宗的语气一下子严厉起来,魏忠贤本来激动的挥手,却直接被打断。

  看着魏忠贤的神情变得颓然,孙承宗放缓了口气说道:“魏公公,大明如今是要紧的时候,我大明和建州女真交战,自反乱以来,可曾有过实打实的大胜,这几年来也就是皮岛残余还有军功在,其他各处还不是一败再败,魏公公,这已经是快要伤及根本了,这才是国之大敌,在这个当口调动边军来京畿腹地,要在南直隶重地大打出手,这岂不是不顾轻重!”

  孙承宗说着说着就是激动,魏忠贤脸色愈发阴沉,等孙承宗说完之后,魏忠贤只是说道:“孙阁老,咱家回京师之后,还望孙阁老不要将咱家这些布置半途而废,那徐州贼不剿除,大明江山社稷都是不稳!”

  “若不是内官与地方士绅争利,又怎么会激起民变,若不是魏公公门下做得太狠,又怎么会有这样的变故,这徐州贼不过是当地百姓受奸人煽动,只要宣抚得当,晓以大义,自然就会散去,哪里会有这般危害。”孙承宗摇头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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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17章 为招安?

  “咱家和儿郎们去争利?是咱家激起的民变?阉党这个名头咱家认了,可徐州这帮贼子作乱怎么会和咱家相关?咱家想要金银,要多少没有,那里会盯着那徐州穷苦地方下手!孙阁老,徐州贼自起家就是心怀异志”

  “魏公公!”孙承宗猛地提高了声音,这时候那施宦官刚进门,端着的茶碗猛地掉在地上,摔个粉碎,但谁顾不上这点小事,魏忠贤不耐烦的挥手把人赶了出去。如您已阅读到此章节,请移步到 :中文小說阅读最新章节孙承宗盯着魏忠贤,犹豫片刻后叹了口气,有些萧索的说道:“魏公公不要执迷不悟了,你难道不知道京师那边的消息,你难道不知道为何会派老夫来?你有没有想过,如果继续和那徐州贼打下去,漕运今年恐怕又不会开了,你这要得罪多少人?魏公公,听老夫一句劝,回京师去吧,圣上安排老夫来也是对你的一片爱护,你要是在这边耽搁的再久一些,恐怕再也回不去了!”

  魏忠贤一愣,随即一拍大腿,尖声说道:“断了漕运又如何,京师所需粮草在保定府和真定府就可以征集完备,再不够的还可以在天津那边通过海运来补,还能在京畿附近的田庄内征发,咱家为圣上殚心竭虑,这些杀才却只盯着自家的那点小利,为了这些许财货,连根子都……”

  本来已经说得失态,可越说声音越小,末了只是长叹一声,深深低头。

  “魏公公,天子与士大夫共治天下,这才是正道,就因为内官干政,才会有这种种乱象,吃过这次的教训后,魏公公收敛些吧!”孙承宗语气变得温和了些许。

  魏忠贤抬起头,双眼里已经全是血丝,也不和孙承宗说什么虚文,直接问道:“孙阁老,咱家走后,河间大营这边怎么办?徐州贼那边怎么处置?”

  “河间府这边会新设六千兵马,其他兵马会各回驻地,大名镇和山东兵马加起来差不多有三千骑兵,这都是精锐,会安排在济南府这边,登莱镇那边招募辽兵重建,至于徐州贼那边,能闹到这等地步,又这么有章法,想必有豪绅士子参与,这等看着难缠,实际上却好处置,封赏些官位就好,头领们得了官职自然就能安生,下面附从的贼众也会散去,等朝廷腾出手来,再行处置不迟。”

  听完孙承宗的讲述,魏忠贤又是长叹,整个人好像衰老了许多岁,颤颤巍巍的从座位上站起,闷声说道:“今日还要多谢孙阁老的点拨,咱家今日就启程回京,日后还望多有往来,咱家这次若是不败,还是能帮上阁老些忙的。”

  辽东督师、东阁大学士孙承宗迟疑了下,还是开口说道:“魏公公这次回京,要多劝劝陛下,早些生下龙子,这才是国之大计,其他的事情老夫说了,魏公公不爱听,京里的各位也不爱听。”

  “孙阁老不回京吗?”

  “不回,带着兵马直接去往辽东。”

  天启四年二月初四,司礼监提督太监魏忠贤回京,与御前自请责罚,河间屯驻大军各回驻地,山东总兵杨国栋撤职议罪,原曹州总兵杨肇基改任山东总兵,新设河南总兵一名,募军一万,驻扎开封府。

  应登莱巡抚袁可立之请,登莱镇新设总兵一员,招募辽镇兵卒和本地兵马充实,与辽东东江镇呼应。

  原兵部尚书赵彦改任凤阳巡抚,会同凤阳守备太监崔文升,招安徐州。

  这次朝中魏忠贤一党气焰大挫,内阁有两名大学士致仕还乡,六部都察院各处清要衙门官位更迭无数,连司礼监中都有所谓的清正内臣进入。

  河间大营解散,朝廷准备招安徐州的消息以最快的速度传到了运河沿线,从前即便是八百里加急的军国大事也没有这么快过。

  这消息意味着什么大家都是明白,代表着漕运重开,今天运河相关的生意不会被耽搁了。

  消息传到南直隶,本来暴跌的大宗粮食价格开始回涨,赵字营各处的采买收购粮食越来越不容易,好在这个消息传来后,也代表着徐州势力范围内的农垦田庄可以从容春耕,不必备战备荒,所以赵字营对粮食的需求也就不那么急切了。

  这个消息传来,松江布的价钱应声回落,徐州布这边则是开始上涨,清江大市的商人们有的早已发现,有的这次才有所感觉,原来这徐州势力的一举一动,都会影响到大宗货物的价格,粮食、布匹、食盐和铁器,这处处关系到国计民生。

  朝廷做出这等态度之后,很多人绷紧的那根线还没有松下,如今不是朝廷官府说什么就是什么的时候了,关键还要看徐州怎么办?

  熟悉内情的人都知道河南和山东那两场大胜是如何的酣畅淋漓,也知道南直隶官军如何的奴颜婢膝,如此大好局面,徐州为什么不打下去,谁不想拿天下,谁不想当皇帝?

  不过大家很快就知道徐州的态度,赵字营在几处的家丁旅团都开始撤回驻地,并且允许官军武将自赎,各处田庄开始忙碌春耕,云山行则是去和各处敲定这一年的生意贸易。

  看来这徐州也不想打下去了,大家猜测纷纷,不过也觉得理所当然,大明天下人口亿万,那是何等力量,徐州再怎么凶横也只是半省左右的地盘,而且除了徐州之外,没有占据别的城池,强弱悬殊,自然不敢撕破脸。

  也有很多人觉得赵进和伙伴们胸无大志,都是鼠目寸光,年轻气盛却只想享受富贵豪奢,一切一切都为了让生意做得更大,朝廷不愿意耽误边防和民生,他徐州赵字营也不愿意耽误自己的生意,看来又要太平许久了。

  只不过撤回营地归撤回营地,赵字营在宝应县、高邮州和扬州府城江都一带购置田庄,这其中还有不少是因为抄没扬州富豪的财产,在这些田庄内,开始迁入徐州控制下的庄户百姓。

  能从淮安北区的穷苦地方来到这扬州府地面,号称是鱼米之乡的地方,没有人会不愿意,当然,那些新招募的庄户百姓没这个待遇,这次来到的都是徐州、宿州、孔家庄和淮安北区的资深庄户们,都叫做徐州庄户或者老庄户。

  每个扬州府新设田庄里的老庄户数量都要有四成所有,原来的长工佃户或者就地遣散,或者去徐州控制范围内的田庄耕种,新建田庄的庄头管事和团练们都只能出自这些徐州庄户里面。

  扬州府农垦田庄,一个庄子要有团练二百,然后宝应县、高邮州、扬州府城江都县这几处都有云山行分店开设,每一处分店都有人数不等的巡丁作为护卫,还有行走于各府州县的盐丁队,还有被请来作护卫的徐州义勇,来自徐州的武力,不知不觉的就在扬州府各处扎下了根。

  以农垦厅和贸易厅的意思,在扬州府的田庄就不要考虑什么地契过户,我赵字营占了的就是我的,没必要有大明官府的承认,不过赵进的意思很明白,现在还是要保证手续完全。

  既然命令下达,那么大家谁也不会有异议,照做就好,赵字营和各地官府打这样的交道已经驾轻就熟,无非在扬州府这边照做一次就是。

  可让大家万万没想到的是,在扬州府新建田庄的田契和地契以及各项相关文书办下来很不容易。

  官府的吏员差役这边,莽撞无脑的就是要高价勒索,眉眼通挑的则是委婉解释,说这些事不是自己能做主的,不光官府老爷们发话,关键是在地的大爷们也发话了,不是不给办,实在是得罪不起这些人。

  扬州府地方上的大小衙门其实不是知府知州和知县们做主,也不是扬州城内的那几位盐政大佬做主,而是这盘踞地方上的盐商和豪强们,他们不去衙门里做官,却让自家的仆役家奴去衙门里做小吏和差役,借以把持政务。

  为何这些被赵字营杀怕的豪强士绅突然硬了起来,难道他们不知道赵字营的厉害吗?

  更让赵字营农垦和贸易哭笑不得的是,居然还有人质疑赵字营那些田庄的所有权,甚至官府那边都受理了几桩状子,状告徐州强占田土的庄子。

  不过赵进除了让下面人完备契约手续之外,也说了自己的态度,赵字营占下的就是赵字营的,如果想要夺回,除非你能打过赵字营的家丁和团练。

  天启四年二月间,扬州民间虽然反弹处处,可官军却绝不敢越雷池一步,他们可不敢去冒险,如果真的违反约定,徐州兵马直接冲过来开打,那可就是灾难了。

  这等反常原因很快就被内卫查明,原因很简单,因为朝廷要招安徐州,而且徐州没有继续打下去的意愿,再深一层,则是阉党气焰大挫,东林党在朝中的势力大涨。

  尽管自成祖皇帝到现在,众正盈朝的局面有过许多次,虽说也不见有什么特别出彩的地方,可大伙总觉得这就代表着海晏河清,内忧外患烟消云散的意思,朝中阉党受挫,正人当道,那么这徐州豪强恐怕也猖狂不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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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18章 大地震

  再说了,既然徐州也有就抚和接受招安的意思,那大家以后都是官场中人,少不得按照常理和规矩打交道,再怎么横蛮也要收敛些,搞不好现在就要做出些退让的姿态,趁着这个机会能多啃一口总归不差。

  而且东林党人和扬州府这边的世家豪门关系极为密切,有的是姻亲,有的则是被扬州富豪们资助,这样的往来已经有几十年,互相盘根错节,现在东林势力大涨,扬州富豪们的腰杆也跟着硬了,自然要争一争。

  当然,赵字营的威风仍在,还没什么人敢去冒犯,如果赵字营一步不退,大伙也不敢放肆,赵字营自然没有退过一步。

  “天下大势,牵一发动全身,我们在各处大胜官军,魏忠贤气急败坏,然后又被政敌趁机攻讦,现在东林势力复起,肯定要在朝争中掀起风波,现在内阁首辅叶向高亲近东林,吏部尚书赵南星就是东林魁首,这次肯定要趁机发动,到时候朝争僵持,倒是对咱们徐州大有好处。”

  王兆靖随口说了句,然后用笔写了备注,就将京师那边传递来的消息放在一边,现在赵字营的徐州中枢已经变成最繁忙的所在。

  以赵进为首,王兆靖、曹如惠、刘勇为辅,王友山作为顾问,徐州州县各衙门吏房的书办和资深吏员同来参详,就是要议定新的赵字营架构,赵进所说的“正规化”大家觉得用词莫名,不过都理解这个意思,要有大义名份,名器也要立起规矩来。

  赵字营变为赵家军这个大家都没有异议,赵字营一听就是乡野团练的名号,还是赵家军大气正式。

  关于赵进的名号和位置,赵进差不多是强制大伙接受了将军这个称号,对赵进的称号和地位,众人争论很大,差不多一半的人觉得赵进此时就该称王,现在控制的地盘接近一个省,人口几百万,家丁团练十余万,比起大明藩王国公的实力远远超过,称王也是理所当然,也有人觉得既然还不准打到底,那就不要称王,甚至也不要叫什么将军,真到楸战的时候再说不迟。

  一方觉得如果不立旗建府,下面的人不知道前途如何,外面的人也不知道徐州所图,对聚拢人心招募人才都是不利,另一方觉得徐州这么久都已经过来了,而且还在不住的壮大,说明不立旗也是一样,何必弄那些招惹是非的虚名。

  不过不管怎么争论,对于家丁改为军士,团练改为军兵则没有异议,大家都觉得这样会让下面的人更有心气,也有人提到,家丁和团练是赵进的私兵名义,如果改了名字会不会有影响,这个则是吉香给的回答,说家丁们之所以要拼死效命,是因为他们知道在这里能得到什么,能有什么前程,团练们也是如此,这些别处是得不到的。

  旅、团、连还有大队和队的编制,众人没有太多异议,目前定下家丁旅团队为甲等,团练只设团、连和大队为乙等,普通巡丁和留守田庄的团练则是丙等,各有军饷和权益。

  在研究军饷、权益和粮草供应的时候,金库和总账房那边都是愁眉苦脸,但核算下来后却发现并不是那么难,以赵字营目前的财势和收支,供应目前的规模,实在是轻松的很。

  “大哥,若是这旅正、团正和连正要改成旅长、团长和连长,依小弟看来还不如不改,还是这‘正’的名目更响亮些。”

  在商议编制的议事厅内都是自己人,所以王兆靖说话也随便些,说到这里,王兆靖忍不住笑,轻松说道:“大哥和各位不知道,有酸腐书生对咱们讥刺颇多,有人说咱们这‘正’是根据村舍街巷的里正位置而来,要使用这个长,保正保长之类的又得被他们扯上,倒是显得咱们小气。”

  赵进忍不住笑,屋中诸人都在哄笑,但赵进也知道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来,这些事情的政治意义很要紧。

  不过大家都是轻松,当知道魏忠贤回京,河间大营汇集的兵马散去之后,大家都是跟着松了口气,每个人都对胜利很有信心,可如果这么不停不休的打下去H局面必然会变的糜烂下去,徐州自己的春耕没有办法满足,就要用些相对极端的手段来维持,那样做的话会在收尾上折腾个没完。

  现在这个局面,朝廷自以为找到了处置的方法,朝中大臣,甚至有传闻说天启皇帝都以为魏忠贤是为了自家一时意气,但赵字营这边却乐见其成,只要这么维持下去,拖得时间越久,对赵字营就越有利,到时候就不是朝廷想要做什么徐州被迫应对,而是要反过来进行了。

  “郑家那边在港口里外盯得很紧,不过分寸把握的还好,没有主动动手,也没有让咱们难做,生意上不见少,甚至愿意和咱们做的更多。”刘勇顺势提了句海州港那边的情形。

  赵进点点头,他开口说道:“郑家大帮在做生意上很了不起,他们不会因为仇怨耽误了发财,跟他们打交道就记住一件事,要小心提防,要大胆去做生意。”

  这个判断让大家觉得有些突兀,不过还是领命,倒是刘勇沉吟片刻又说道:“按照海州港口那边的李家新旧人等,还有李思明李思闽兄弟几个的言语,这郑家大帮的郑一官倒是和大哥很像,都是那么年轻,都是雄才大略,咱们还是要小心些。”

  “这个郑一官还是郑芝龙雄才大略是有的,不过都是在做生意上,其他的不用太在意。”赵进颇为轻松的回答说道。

  屋中几人对视了眼,都是有些纳闷,心想这么个新起的人物,而且不清楚这人到底有没有来过徐州,赵进怎么就会下这么直接的判断,这可是很少见的现象,只能说赵进通过别的渠道有所了解。

  “大哥,东昌府那边是不是要新建家丁团队,东昌府各处要点的农垦田庄都已经齐备,营房物资都是齐全,李家也可以帮上很大的忙,组建家丁和团练很容易,但那边直面北直隶的官军,是不是要加”

  王兆靖刚说了一半,就被地面的摇晃打断了,房屋在晃动,房梁发出吱嘎的怪响,尘土不断落下,屋中每个人都是急忙站起,向外走去。

  这个时候的何家庄已经回来了不少住户,能听到尖叫和哭喊,所有人都被这突然的地震吓到了。

  不过这地动没有持续多久,很快就是一切如常,这样的景象,徐州上下也算是有经验的,那次山东的大地震,徐州就已经感受过。

  虽说很快平静下来,可每个人脸上都没有轻松神色,如惠皱眉说道:“不知道哪里又要大震了,佛祖护佑,可不要再有一次山东那样的大震了。”

  上次徐州也是震动后很快平静,但山东那边则是破坏性的大震,和当时有所不同的是,现在徐州附近的地方都是赵字营的地盘了,如果大震的话,直接就是损失自家。

  “严加戒备,派快马去往各处,我这边要最快知道各处的消息,黄河堤坝开个小孔,就把朝廷引过来了,这次如果真要大震,天知道会怎么样?”赵进冷声说道,周围众人连忙领命,没有轻松几天的赵字营又开始紧张运转起来。

  在赵字营这边派出快马巡查之后两天后,外面派来的信使带来了周遭的消息,在等待消息的时候,赵进每天都尽可能抽出时间陪在父亲的病床前,那场地动没有造成任何人员和财产的损失,却让赵振堂受了惊吓,病情加重了。

  天启四年二月初十正午,南直隶的应天、苏州、松江、凤阳、泗州、淮安、扬州、滁州等六府二州俱地震,扬州府尤甚。

  扬州倒塌城垣三百八十余垛,城铺二十余处。应天墙垣摇动,屋脊梁柱俱各有声,城垣墙垛倒塌,高淳地震有声,屋宇倾、水泛溢,句容瓦坠屋覆。

  常州、镇江、扬州,声如巨雷,摇倒民房无数,压死多命。淮安府湖水翻房宇动。泰州墙垣摇动,江河皆啸。常熟墙屋俱摇,行者皆仆。东刹浮图亦摇倒其顶,城内外地面多裂。崇教兴国寺,塔顶斜倾。

  吴江、震泽、嘉定、江都、南通州、泰兴,吴淞所,常州府宜兴,俱震声如雷。松?府华亭、上海、南汇守御所、以沙堡、无锡、靖江,俱屋宇摇动,武进坏屋湖水皆飞。应天府、上元、江宁、六合、吴县、江阴、丹阳、金坛、丹徒、溧阳及江西,同日皆震这次大地震之后,徐州各部的戒严待战状态仍在,不过却不是那么紧张了,因为朝廷不会在这个事情后动用大军,这次地震受害范围是大明最精华的区域,天下粮赋有三分之二出自这个区域内。

  更不要说东林清流大多出身于这个区域,朝中大臣怎么肯在自家闹灾的时候派兵征伐徐州,那不是为家族亲朋雪上加霜,肯定会被人唾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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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19章 朝廷来人

  赵字营各方面,损失和死伤主要出现在贸易方面,在清江浦和扬州一带的云山行店铺倒塌,在里面的伙计被埋被砸,货物也有毁损。

  而在淮安北区的农垦田庄和家丁团练们,正午地震时候,他们都在外面劳作和操练,在赵字营系统内可没有什么白日里歇息偷懒的规矩,这个规矩反倒让大家逃过一劫。

  如果说山东遭遇这样的震灾,肯定又有一场大乱,不过在淮扬江南一带就好了很多,受灾的地域和人口都不少,可地方上却能拿出足够的物资来赈济,有饭吃,有安置,百姓就不会造反作乱。

  不说江南那富甲天下之地,在淮安府和扬州府以及滁州等遭灾地方,除却自发救济外,赵字营招募百姓去田庄耕种,吞并田地安置农户的举动从某意义上也在稳定地方,所有可能的流民和乱民被赵字营的体系飞速吸收,这等于根除乱源。

  谁能想到突然间有这样的地震,先前官府和地方上的些许硬气和奢望都是荡然无踪,那还敢和徐州赵字营有什么刁难硬抗,徐州的要求都是乖乖配合,生怕对方趁火打劫。

  这场地震大灾还起到一个作用,本来魏忠贤被召回京师之后,气焰大减,东林党人正在趁热打铁,把阉党盘踞的官位一个个抢过来,这是他们头等大事,自然顾不上招安这等微末细节,但这次地震之后,招安变成了急务大计,在这样的震灾面前,如果有人借机煽动,那大灾就会变成大乱,何况那边的乱民已经把官军打的很惨,那周围正是空虚时候。

  跟随魏忠贤在河间府的兵部尚书赵彦根本就没有回京的机会,直接被安上了凤阳巡抚的官位,打发来南直隶招安招抚,这尚书自然是顶级的大佬,派到凤阳巡抚任上已经算贬斥了,但这凤阳巡抚也是地方大员的位置,老实讲不算吃亏太大。

  可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朝野各方甚至包括当事人赵彦,都知道这是一口黑锅,招安不成自然要问罪,招安成了自然是晚几天问罪,和贼人打交道总归是辛苦活计,不管答应什么不答应什么,可能都会有罪责上身,兵部尚书赵彦就是来背锅的,至于另一位负责招抚的大员就是凤阳守备太监崔文升,他也逃不了日后的清算。

  事到如今,这新任巡抚赵彦和太监崔文升都已经认命了,崔文升早早的来到徐州这边等待,巡抚赵彦则是沿河南下,按照半路传来的消息,这赵彦一天两顿酒少不了,居然又买了三个小妾伺候,一路醉生梦死,估摸着也不想醒来。

  在这个时候的赵字营各处已经忙碌无比,各处田庄就不必说了,酒坊、铁场、织场和船厂等工场都在震区之外,这次受到的波及很小,正在紧锣密鼓的加大产能开工。

  大明处处战乱,可同样商机遍地,更不要说外洋外海各处了,铁器和徐州布这两项目前怎么算都是供不应求,而且缺口相当大,除了清江浦和江南商人们的订单,更多的需求则是来自郑家大帮,尽管余家的需求比去年多了足足四成,可和郑家大帮相比,这真算不上什么了。

  要说这郑家大帮的风格的确和从前不同,这郑家龙头对生意商机极为敏感,更因为新得龙头这个位置,需要用物资和贸易来交好稳固从前的各种关系,如今海面上只是说前任龙头李旦暴病而死,但这等事大家见多听多,心里猜测总是免不了的,这就是不稳的隐患。

  郑家龙头为了巩固这个位置,就需要用这些关乎根本的大宗商货笼络人心,铁件兵器还有布匹的利润虽然很丰厚,却还有比它们更加暴利的商货,但铁件兵器各个大帮甚至倭国和南洋的各股势力都是有很大需求,布匹更是如此,这是各处诸侯酋长们统治领民、收买人心的要紧货物,这样的生意做多了,自然就能巩固彼此的关系。

  除了这一重考虑之外,郑家大帮对和徐州交好也有迫切的需求,无论是郑老海还是其他在港口内停留进出的郑家眼线,都确认了一件事,靠着郑家大帮的力量根本没办法打下来,更没办法破坏,会在岸防ρ台上撞得头破血流,既然没办法吃下,那就只能老老实实做生意了。

  徐州能大量出货的食盐、铁器和布匹以及蛤蜊湾那边所出的清江浦货物,都是郑家大帮急需和必需的,而去往辽东港口,又必须要有海州港这个作为贸易和补给的中转,如果这两条线一被掐断,徐州那边还有生财之道,而郑家大帮目前三分之一的局面会因为这个垮掉,因为大宗食盐输入而巩固下来的福建老家也会有麻烦。

  郑家还有共识,徐州虽然收留了李思明和李思闽等李家残余,但和郑家这边没有恩怨冲突,做生意越多,彼此结合的越紧密,那李家残余就越不会借力报仇。

  无论是做生意发财,还是大帮的大局稳定,又或者和李家的恩怨情仇,这些原因都让郑家大帮在海州港这边下了大本钱,即便赵字营没有把李家的人交出来,可郑家人加大了贸易量,承诺去辽东的船只加倍,而且还特意安排了自己的船匠过来进入船厂。

  在这个贸易中,赵字营贸易厅的人总算知道倭国到底有多少油水,郑家的第三批船队就带来了大量的银锭和铜锭,郑家船主还特意提醒徐州这边,熔炼铜锭的时候一定要注意,因为这倭国的铜锭里面含银不少,精炼是能发大财的,铜锭是为了满足赵字营的需求,而这些银子则是定金。

  有这样大的需求,赵字营匠造各处自然要全力开工,这个地震给了他们一个招工的好机会,云山行、孙家商行等等都是走边淮扬和江南,凡是有手艺有经验的工匠,徐州这边都是大力招募,给出种种优惠的条件,就是为了充实自己的各个工场。

  不过针对灾区的招募优待仅仅局限于有手艺有经验的工匠,对于劳力的去处只有一个,那就是去各处田庄内安置,工场劳力的招募被赵进限制的很死,只能在徐州一州四县和邳州境内进行。

  如今徐州、邳州地面比从前繁盛富庶了很多,只要你肯出力做事,养家糊口总是不成问题,不过所有的差事营生都距离城池很远,都在地势较高的地方,尤其是那些待遇相对不错的做工差事,酒坊、铁场和织场以及在海州那边的船厂和盐场,都要大批的人去做工,但去了就只能背井离乡。

  养家糊口和故土难离比起来,吃饱活着更重要,徐州邳州的各处城池越来越空,百姓们携家带口聚集到赵字营的各处工场周围,或者去往赵字营在山东新建的各处田庄,那边用人也不少,很多人都对赵字营的这个安排纳闷,心说这难道有什么风水和谶纬的说法吗?看着是要把各处城池抽空的意思。

  新任凤阳巡抚赵彦自黄河渡口下船的时候,尽管穿着官袍,陈设仪仗,可赵字营这边并没有派人来迎接,倒是等待多时的太监崔文升过来了,派下人通报,彼此见礼之后,这才一同上了马车向何家庄那边走去。

  在上车前,巡抚赵彦颇有难色,开口说道:“崔公公,坐大车肯定很颠簸,本官这个年纪也折腾不起了,还是乘轿的好。”

  “这边没有什么轿夫,也不让人坐轿,不过赵大人不必担心,徐州道路平整,坐车不算遭罪。”崔文升笑着说了句。

  徐州这边的马车比大明马车有所改进,空间可以让人活动的开,而且通风保暖都做得不错,马车启动,走了一段之后,赵彦这才放心下来,掀开帘子向外看了看,却忍不住感叹说道:“这大好河山却被逆贼盘踞,真是可惜了。”

  “赵大人,这边比其他州县可是要整饬不少,不过这大好和整饬都是这些徐州贼做出来的,却和官府没什么关系。”崔文升淡然说了句。

  这个态度倒是让赵彦很诧异,不过他也没有细想,虽然今日里没有喝酒,可这些日子醇酒美人已经把身子弄得虚了不少,也懒得去深究细想了,赵彦又是掀开帘子向外看看,徐州这边和大明其他地方相比,粗看差别不大,可稍加留意就会注意到这边的整齐有序,一切都显得生机勃勃,路上行人也都是面色红润,精神饱满。

  等看到一队骑马家丁经过的时候,赵彦冷哼了声放下窗帘,愤愤的对崔文升说道:“亏得朝中还说什么被逼作乱情有可原,这分明就是扯旗造反的逆贼,他们这等明火执仗的架势,不是反贼是什么,崔公公你知道吗?本官下船的时候,边上几艘漕船居然在那里卸下盐包,这不就是私盐吗?怪不得这徐州贼如此大势,敢情牵扯到私盐暴利,真是无法无天!无法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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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20章 满头银发

  崔文升笑了下,却是说道:“赵大人,你或许不知道,海州盐场现在徐州这边已经占了三成,将来恐怕还要占去更多。”

  “什么?”巡抚赵彦失声惊呼,看着崔文升神色淡然,他急忙说道:“这盐税是国家财赋的根本,徐州贼居然连这个都要干涉,那还要招安做什么,要尽快发大军来会剿啊!”

  看着崔文升神色冷淡,赵彦自以为是的紧张起来,连忙压低声音说道:“身在敌境,倒是本官不小心了,崔公公,要尽快把这个消息放出去,不然朝廷就麻烦了。”

  听着赵彦紧张的话,崔文升先是一愣,随即看到赵彦因为酒色过度而发乌的脸庞,崔文升禁不住哑然失笑,边摇头边说道:“赵大人,咱家给你说个新鲜事,海州盐政那边把盐场都交给别人办了,只要每年缴纳的盐货不少于前年就好。”

  淮盐关系天下,盐政这些人居然敢把关乎根本的盐场交出去?赵彦瞠目结舌,随即反应过来,急忙问道:“莫非是被徐州贼强夺了?”

  “且听咱家说完,自从这别人来晒盐煮盐之后,不过几个月的工夫,盐场产量居然翻了四倍,这才不到五个月,还不是在旺季,居然能翻了四倍,按照前年的产量报上去,其余的大家分了,你看到的那些就是。”太监崔文升悠然说道。

  凤阳巡抚赵彦宦海沉浮多年,也养出了城府气度,可听到这个话实在是按捺不住惊愕,不过能做到尚书这个位置的,消息也是灵通的很,淮盐的盐政和盐运糜烂到什么地步他大概知道,只是没想到居然到了这样的地步。

  话说到这里,赵彦一时间无言以对,却是转头又挑开了帘子,尽管外面吹进来的风有些冷,但他还是不怎么在意,呆呆的看着外面的田地道路还有夹杂其间的大片房屋大棚。

  “徐州这边怎么架这么高的大屋,难道是用来屯粮的?”

  “那是各种作坊,赵大人在京师和山东的时候应该喝过汉井名酒,这酒就是徐州的特产。”

  赵彦转过来沉默了许久,马车因为遇到什么停下,赵彦闷声问道:“崔公公,你既然这么熟悉徐州,你觉得这次招安能成吗?”

  “成不成的又有什么关系?无非是这些年轻人不想折腾的太急,要徐徐图之罢了,赵大人,不是徐州这些人急着就抚,是朝廷那边急着招安,反正啊,大伙做事这么多年都习惯了,管他怎么,捂住眼睛装看不见呗!”崔文升轻松说道。

  赵进这边虽然没有派人过来迎接,不过护送的队伍没有含糊,从对方进入兖州府之后,就有家丁团练跟随护卫,在防区边缘进行交接,从渡口到何家庄要走几个时辰,半路上也要停下吃饭歇息,赵彦对徐州这边的一切都很好奇,不过随着崔文升的解说,心情也是愈发的沉重。

  “崔公公,本官从未想过徐州是这个摸样,这么这么在崔公公你面前也没什么遮掩的,魏公公的谋划还真有他的道理,这等强豪就要不顾一切的打垮才好,不然的话,这不对,这里已经是大祸患了!”赵彦肃然说道。

  “魏公公想的是没错,只是他知道徐州的时候,他已经打不垮了,徒劳无功还给自家招祸,倒是可惜他那一片心思,可恨那些酸子的诋毁!”崔文升说到这里略有些激动。

  前任兵部尚书,现任凤阳巡抚的赵彦打了个哈欠,擦着眼泪说道:“崔公公你倒是不急,可本官却也不信这徐州能做大到怎样的地步,我大明天下人口亿万,若是励精图治,若是能空出手来。”

  说到这里赵彦摇摇头不再说话,或许是疲惫和困意上涌,或者觉得自己所说的实在没什么可能,崔文升始终好整以暇的靠着车厢壁板,微笑着说道:“赵大人,你是做过大司马的,那草原蒙古、建州女真打过来打败咱们,你是不是觉得着急,那鞑虏蛮夷入寇,是要段咱们的传承和法统,可这徐州作乱,平时觉得是乱子,真等做大了是不是觉得也没什么所谓,无非是朝代更迭罢了。”

  徐州是江山一隅,徐州百姓是华夏子民,朝代更迭说起来是大事,可数千年沿袭传承,也不是什么开天辟地的新鲜可能,无非是正常的轮替而已,真要想到这一步,反倒不觉得如何了,当年金灭北宋,蒙元灭宋,这才是明代士民百姓真正恐惧的,在女真和蒙古治下,汉人没有出头之日,若依旧是汉人治世,无非是换个名目而已,大家还是要按照老路子走。

  赵彦下意识的松了口气,随即晃晃头,哭笑不得的说道:“崔公公,这话未免太大逆不道了,现在还没有人说要造反,朝廷也是一切如常,怎么就说起改朝换代的事情了,可得噤声,如今魏公公那边厂卫缩回去了,可东林那边的眼线一样凶,咱们这话若是传到他们耳朵里,那可就万劫不复了。”

  崔文升笑了笑,满脸不在乎的样子,却是不再说话,赵彦昨夜还喝酒纵情,午饭之后已经有点撑不住了,又不愿意在崔文升面前失礼,就那么迷迷糊糊的撑着。

  在这半睡半醒之间,赵彦恍惚想到崔太监说得其实没差,身在中枢的人都知道如今大明的境况,真是看着一天不如一天,辽镇被建州女真打的落花流水,西南那边纠缠着牵扯大军耗费军饷,现在又闹出个徐州来,这几处比较起来,这徐州还真是个不错的选择,看沿途哪些整饬的建筑,富足繁忙的百姓,还有那看着很坚固的黄河堤坝,再有传言里的虎狼兵马,这还真是有些鼎革气象,左右自己这官也当不长了,到时回乡且看就是。

  想到这里,新任凤阳巡抚赵彦却忍不住打了个寒战,自己糊涂了,居然想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那边崔文升笑着说道:“赵大人,咱们这个年纪可要讲究养生节制,不能太放纵了啊!”

  赵彦干笑了两声,却不接话,继续在那里迷糊起来,凤阳守备太监崔文升眯着眼睛打量对方,心里莫名却在哂笑,你们以为到新朝靠着圣人文章可以再有功名富贵吗?那是做梦,这徐州的体制是要挖全天下读书人的命根子,可笑的是,天下间的文人士子还不觉得如何,甚至还有不少人觉得即便朝代更迭,自家靠着读书文章也能有功名富贵。

  那鞑虏若能执掌天下,恐怕还要开科举网罗天下英雄,这徐州赵字营若是鼎革天下,只怕读圣贤书的哭都来不及了,崔文升一边想一边摇头,心想自己何必操这个心,魏忠贤回京之后,天下间的很多细微处都有变动,比如说崔文升这总督漕运的官职被剥夺了,漕运和东林文臣牵扯极大,自然不会让一个阉人盯着,如今崔文升身上只有一个凤阳守备太监这一个职务,估计也不会太长久。

  崔太监在宫里的好友已经写信过来,原本对魏忠贤俯首低头的王体乾等人,现在都不怎么安分,既然魏忠贤做不到独霸内廷,这些大珰们自然沉不下心来,争吧,也没几年好争的了,崔文升心里念叨,也有些倦意上头。

  等马车到达何家庄附近停下,在从马车上迷迷糊糊的崔文升和赵彦两位招安大臣才醒过来,两人对视尴尬的笑了笑,一同下了马车,太阳快要落山,余晖晚霞灿烂辉煌,将天地间染成了一片金黄火红的颜色,崔文升还没有完全清醒,下车之后晃了晃,帽子掉在了地上,赵彦笑着弯腰拾起,递给崔太监,手伸在半空却停下,愕然问道:“崔公公,你头发怎么全白了?”

  崔文升和赵彦是旧识,这崔文升因为红丸案被发配出京的时候,机缘巧合下,赵彦还见过崔文升一面,那时候崔文升只不过几根白发,可这才几年不见,崔文升已经满头银发,看不到一丝黑色,在这个时候,赵彦才发现,崔太监已经苍老的不像样子。

  接过帽子,伸手弹了弹灰尘,崔文升无所谓的说道:“这两年心事太多,头发就这么白了。”

  对于过来招安的使臣,何家庄这边有客栈安排,不提崔文升和赵彦的唏嘘感慨,跟随赵彦来这边的属吏从人们则是颇为不满,在他们想来,朝廷肯招安贼人已经是贼众上辈子的福气,自己跟着过来肯定也能跟着分润不少好处,对方想要讨好招安宣抚的大臣,难道不要讨好身边人吗?

  可在济南府东昌府境内还好,入兖州府之后,颐指气使就没有任何回应,想要发作折腾,往往会被教训的很惨,看着杀气森森的贼兵,谁都不敢高声大气,来到这徐州之后,看到这里这般繁华富庶,本以为有了发财的机会,本以为可以快活快活,没想到被拿刀的凶人们盯得很紧,连行动自由都没有,这那里是来发财,分明跟着遭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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