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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大明武夫 【作者:特别白】(4月18日更新至 “第1530章 将来的君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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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63章 算什么好汉

  王兆靖笑着点点头,跟着说道:“从前看到这?面会觉得不忍,今天看到,只觉得畅快无比,一股闷气全都撒出去了!”

  说完这句之后,王兆靖倒是冷静些许,又是说道:“大哥,这边毕竟太乱,刀枪又无眼,接下来也不会有什么波折了,还是先去营盘那边主持大局吧!”

  听到王兆靖的话,赵进笑着摇摇头说道:“不光是你心里气闷,我也有一口气要出,等下再走,说句话就走。”

  尽管赵进他们神态轻松,但每个人身上的袍服都已经脱掉,铠甲在身,兵器都拿在手中,周围甚至还有火盆放置,火铳都已经装填完毕。

  看台上和场中趴下的人越来越多,战斗也开始进入了尾声,在比武场中,有一人捡起朴刀左冲右突,没有丝毫杀伤不说,反倒招来了几名家丁的主意,被长戟上的尖刺直接贯穿身体,整个人居然站在那里不跪,只是嘶声大喊道:“有心杀贼,有心杀贼”

  喊了一半,长戟猛地劈了过来,直接将脑袋砍下,赵进他们都被这一幕吸引,那人如此大义凛然,很多残存战斗的人也都狂喊大呼,已经趴在地上投降的则是捶地嚎啕,赵进看着那边只是在笑,悠然说道:“这一次次大灾流民,咱们救活了多少人,多少人因为咱们享福受益,可还是贼啊!”

  “老爷,这些人都是吃人肉喝人血的豺狼,老爷你让百姓们过好了,他们自然就要吃不饱,自然要骂老爷。”黎大津在边上沉声说道。

  董冰峰离开,他走不了,这比武场内外的围剿捕杀就是他来主持,黎大津就在方台一角不断的发下命令,也有家丁巡丁跑进跑出接令传达。

  可就在这个时候,靠近方台处的坐席上,有一具尸体猛地跃起,而家丁已经踩着他过去,没有人能顾得到他了,这人在地上摸起一把长刀,朝着赵进就猛冲过去。

  这人身手极为出色,要比看台上的那些平庸之辈强太多,甚至比下面的比武场中的武人都不差。

  三步已经蹿出好远,已经有家丁转身发现,可追已经追不上了,那人已经快要接近方台了。

  这人没有什么激愤大喊,甚至还尽可能的让自己不为人注意,就是这短暂的低调争取到了靠近的机会。

  在方台边缘的家丁已经发现,怒喝着动手攻击,可这人一个翻滚,却从这边绕到了方台那边,距离赵进更近了,手一搭上方台边缘,手臂发力绷紧,整个人借势翻上,他知道赵进距离这方台边缘最多五步。

  跳上方台,果然没有人阻挡,所有人都在冷冷的看着他,赵进就在前面,赵进姿势标准的举着一杆火铳,这个距离上,他甚至能看到鸟嘴钳上的火绳燃烧在这个距离,火铳可能打不响,而自己能冲到跟前,这装死躲过的武人怒吼一声,挥舞着长刀向前冲去,也就在这一刻,鸟嘴钳上的火绳碰到了药池。

  闷响一声,火铳还是打响了,距离赵进还有四步,簇拥在赵进身边的人都已经将兵器对准了这边,甚至还有人张弓搭箭。

  几步距离,打响的火铳肯定不会打偏,这人胸膛被正正击中,火药激发的铅丸力量巨大,这人前冲势头一下子变慢,又向前一步,边上一斧劈来,半条手臂被砍落,刀也掉在地上。

  一被火铳射中,这人就觉得胸口被大锤重重一击,然后浑身力气飞速的流失,视觉和听觉也变得模糊,隐约听到“不要动手”的声音,甚至小臂被砍断也没有感觉到怎么疼痛。

  “你你火器用火器。算什么好汉”他咬着牙说出了这个质问,距离这么近了,他实在不甘心。

  “你算什么呢?”赵进把火铳递给身边的人,笑着反问说道。

  不过对面的那人已经听不到了,已经重重的扑倒在地,牛金宝已经把手斧拿在手中,紧张的左顾右盼。

  刚才在这边的人还说,比武场中的武人算是刺客,但周围看台上也该有手布置,没想到刚谈到这个,就有人从旁边暴起冲出,赵进那时候正在摆弄一根火铳,可巧就能用上,不过比较起来的话,牛金宝宁可让赵进拿着长矛或者朴刀,这样更靠谱些。

  这一次的突然袭击,可以说是比武场中最后的抵抗了,在场地里除了死人和重伤之外,就是投降和被波及的人,没有什么轻伤,因为赵字营这次就没打算抓俘虏。

  比武场周围的几处大门都是大开,家丁巡丁们推着大车从里面出来,将尸首和重伤的人员搬运上车,将投降的人牢牢捆绑,还要把场中的兵器进行清理,看台上的家丁把尸体一具具的抛到下面,交给比武场中的人收拾,现在看台上和比武场中都已经被血染红,收拾起来肯定花费力气。

  那些或真或假被波及到,或者临阵反正的清江浦人等,尽管在那里惊魂未定,可还是哭喊着要见赵进,这些人家丁们不好强硬对待,只是传话过来询问,赵进的回答很简单,让他们去俘虏那边等着。

  已经被捆绑起来的俘虏,奄奄一息的重伤员,还有那些逃出生天的一干人等,都被集中在一起,有人害怕,有人愤怒,有人不知所措,但也只能老老实实的在那里等待。

  赵进等人从木台上走下,在家丁的簇拥下向人群走去,走到距离人群不远的地方,四周戒备的家丁们个个行礼致意,赵进没理会俘虏等人,而是先举起左臂,场面瞬时安静下来,这种令出如山的气氛让那些俘虏和伤员也跟着安静了。

  “兄弟们辛苦了!”赵进大声说道,家丁们的回应都是肃立,左拳击打胸前,铠甲碰撞,满场轰然作响,这气氛让俘虏和伤员们个个脸色煞白,很多人脸上都露出了悔恨神情,原来这徐州赵字营如此可怕,自己来错了。

  “跟我们战斗的这些人,在江湖绿林上都有偌大的名头,号称百人敌的强手,可在我们面前他们什么都不是,他们不堪一击,兄弟们,只要我们不犯错,不放松,那就没有人能战胜我们,没有人能战胜赵字营!”赵进大呼说道。

  他这番话让每一名家丁都是豪情迸发,用拳头不断的锤击铠甲,满场又是轰响,有人高喊说道:“赵字营万胜,进爷万胜!”

  这个口号一传十十传百,满场都跟着呼喊,这声音传出了比武场外,场外的家丁们也跟着大声呼喊,山呼海啸一般,震得那些俘虏和伤员人人胆寒变色。

  等到这呼喊声停歇,赵进示意众人忙碌,然后走到俘虏和伤员们跟前,笑着说道:“你们是不是觉得这次运气好,我这么小心谨慎的人,也会被你们说动来这个比武大会,而且我为了安定人心,我为了让别人看着徐州没在水灾中受损,我就什么都不顾了,答应你们这些看似合理的说法?”

  赵进说得很轻描淡写,脸上带着笑容,没有激动发怒的神色,可他这些话却让幸存下来的清江浦豪商等人各个低头,赵进又是笑着说道:“还说什么大宅女眷也要看这个比武大会,你们真当徐州是乡下地方,连这个规矩都不懂吗?”

  三从四德,稍微有些体面的人家就对家中女眷有这样那样的规矩,不能抛头露面就是一种,虽说破例破戒的事情也不少,可遵守规矩的更多,而且比武大会这样的场合,又是比武搏斗这样的粗鄙事,所谓豪门大户的女眷是不会来的,能露面出头的也就是青楼名妓这种了。

  “从我来清江浦到现在,你们折腾出多少事情了?怎么就没有记性?是不是以为身价贵重,赵某不敢杀人吗?”赵进笑着问道,他语气依旧没什么变化,可听到这个的人都情不自禁的颤了颤。

  说了几句,赵进脸上就有无趣的神情浮现,笑着摆摆手就要离开,他这边还没转身,就有清江浦豪强撕心裂肺的喊道:“进爷,不干小的事,小的只是来到捧场,谁能想到这些畜生做出这样失心疯的事情,不干小的事啊!”

  赵进转过身,朗声说:“今日参加比武的人里面,有人完全不知情,从一开始就没有动手,这些事有人看着,把话说明白就可以走了,想要留下也可以,赵字营不亏待有本事的好汉,至于其他的,冤枉不冤枉,会让你们说清楚的。”

  “小勇,没什么体面之类的给他们留,今日就要封门抄家,抓到的人直接用刑拷问,无辜的也要暂时圈起来。“赵进对身边的刘勇说道,刘勇郑重的点点头。

  赵进和王兆靖向外走去,边走边开口说道:“场中家丁集合待命,让巡丁来替下他们,兆靖你现在就朝着徐州赶,带一百骑护卫,免得半路再有什么波折,我把这边的事情了结就立刻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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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64章 谢玉珑

  “大哥应该居中调度,冲锋陷阵这样的事情让兄弟们做吧!”王兆靖沉声说道。

  “不,在这边要快,他手里没这么多的骑马家丁,加上我带来的千骑才有足够的力量和效率,你先回去,按照议定的准备。”赵进闷声说道。

  王兆靖连忙答应,在这时刻,他和牛金宝以及孙大林三人,分在赵进身边和身后,将赵进紧密护卫,一出比武场,就有家丁连正过来请示,外面同样是血流满地,尸首正被搬运,伤员和俘虏都被集中在另一边,赵进吩咐几句,那边急忙去忙碌了。

  “大哥,这一次咱们顶过去之后,接下来怎么办,是不是要对将来做些筹备了?”王兆靖又是紧跟着问道。

  赵进没有立刻回答,站在那里沉默了一会,然后开口说道:“真要赶鸭子上架,我们也得上去,可如果形势可以,我们还是要加强自身,清江浦这次你也看到了,他们已经和我们保持的这么紧密,可还是想要把我们的产业据为己有,那扬州冯家被我们杀的人头滚滚,可这次还是跟着参与进来,固然是他们不知道好歹,可也是我们扎根不够深。”

  对赵进的回答,王兆靖只是点点头,然后看向北方说道:“约得是这两天动手,不知道二哥那边怎样了。”

  济宁城外运河东岸有一处庄园,唤作“碧漪园”,寻常百姓以为这里是富家庄园,可高官富绅们才知道这里是什么,是济宁城内,或者说整个兖州府内最好的行院。

  最好的也是最贵的,不过却不怎么赚钱,因为这园子内能留宿的地方也就是两处,其余都是竹林园景,而且这边的吃穿用度,从家具陈设,待客的茶酒餐点,到丫鬟们的衣服首饰,都是名贵货色,当然,丫鬟们各个也是姿色出众,中等人家做妾都有体面的,更不必说那和苏州一样的戏台,还有花费重金从苏州买回来的戏班子,三十几个十五岁的女孩子,各个美妙。

  这园子是济宁豪商们用来招待贵客用的,济宁(样的运河枢纽、水陆码头,许多人借着漕运日进斗金,大发横财,可这边和清江浦一样,想要借着这条运河发财,背后就得有这样那样的官场背景和关系,想要维持住自己的财势,就要维持住这样的关系,而且身在运河边上,来来往往的贵官贵客太多,有些人来头太大,是要大家共同出面招待的,“碧漪园”就是众人出钱维持的。

  大家坐拥万金,也要有个彰显身份的场所,这“碧漪园”就成了这样的所在,想要进入其中,对身份身家有这样那样的限制,但你只要能进入,就代表你已经是济宁城中前三十号的人物了,因为有财势滔天的豪商们做后盾,这里江湖市井是决不敢碰触的,甚至要帮着做事,官吏差役也不敢过来滋扰,因为只有济宁知州才有资格入内。

  在闻香教大乱的时候,济宁城内外紧张无比,富贵人等能逃则逃,而这园子居然能被官军一路护送到滋阳城中,过后又安然无恙的回来,本来原来的园子已经被破坏的很厉害,可大把银钱撒过去,马上又是恢复了原状,照旧接待那些顶尖的贵客大人们。

  但赵字营和徐州相关人等却没有来过这里,在这些杀神面前,济宁豪商们自然不敢端起架子来,只不过几次邀请都被严词拒绝,也就不自讨没趣了,可消息传到外面,却成了济宁名流觉得徐州乡野粗鄙,坚决不许入内的佳话,就连街头巷尾的平民百姓说起这个都是意气洋洋,徐州还是比不上咱们济宁。

  一般来说,这“碧漪园”名义上的主人都是三姐妹或者两姐妹,这姐姐妹妹每年都要更换,这五年来只有一人始终没有被换过,今年二十岁的谢玉珑,能在这园子里做主人待客,归宿都不会差,被豪贵人物带到京师和南京做侍妾,或者带到任上伺候,有机会就可以扶正成就正果,不止一个人想给谢玉珑赎身,却没有一个人成功的。

  谢玉珑算得上人间绝色,娇媚无双,风尘中女子往往都是穷苦出身,做不好矜持贵,而那些从小孩子时候养起来的瘦马一等,往往又太过做作,这等角色在富贵饮宴中往往支应不好,即便做得好了,也是表面文章,大家面子上客气,可还是当成风尘卑贱的人物对待。

  只不过这谢玉珑不同,她不光绝色娇媚,琴棋书画精通,而且自有一股雍容贵气,这气质放在普通行院还好,放在这边就让达官贵人们疯狂了,因为这样的气质他们只在自家女人身上见过,偏生这贵气中还掺杂了些娇媚魅惑,这怎么不让人神魂颠倒。

  如此天姿国色、气质出众的女人,行院是养不出的,不过这“碧漪园”的客人们消息都足够灵通,都知道这个谢玉珑的底细,据说是京里某位侍郎的女儿,家里遭遇了大变故,亲朋故旧都束手旁观,这才沦落风尘。

  行院青楼买来的良家女子不少,书香门第的也不稀罕,可这些女人强颜欢笑总让人觉得别扭,除了有癖好的,谁愿意看着人哀怨哭泣不情不愿,这个调调偶尔为之还好,久了让人厌烦,这谢玉珑却好像没有一点悲戚怨恨,她在这园子里很快活,待人接物都让人有如沐春风的感觉。

  要说她甘愿沉沦,天性****,谢玉珑平时分寸把握的极好,又不会主动卖弄风情,但又不会故作冰冷,拒人千里之外,有人评价,这自然而然就是最佳,让你生不起可怜的心思,可也没有轻贱的态度,大家相处在一块,彼此都舒服的很。

  和那些自恃美色,盛气凌人的头牌红牌不同,谢玉珑对上下都和气,有喜欢学东西,不说琴棋书画,就连厨艺绣工都是出色,这更让她名声远播,甚至在京城和南京这等顶级豪贵的圈子里,都有人记得她说起她。

  济宁美景在春在夏,秋冬两季则显得萧索,腊月正月这两个月,若没有天大的客人到,碧漪园从来都是闭门谢客,谢玉珑的“妹妹”往往会被某家人接到别业里养着过冬,戏班子也会去大东家那边唱戏,而谢玉珑则是和几个丫鬟婆姨在这院子里安静度日,那些贵官豪客们在这个时候要么不来,要么则是忙碌非常,自然也顾不上这里。

  不过今年和往年不同,自从济宁闹出乱子后,城内城外风声鹤唳,也没什么人有心思来这碧漪园寻欢作乐,十月间就关门停业,谢玉珑的那个“妹妹”这次是被济南府一位大佬包了几个月,九月底就北上去了那边,谢玉珑和下面的仆妇们安静自住。

  这边的丫鬟是为了培养成将来的“女主人”,婆姨们则是年老色衰没着落的风尘女子,如果没有谢玉珑的照顾,她们的日子都会很辛苦,跟着谢玉珑,不光日子好过了不少,在园子里的地位也高很多,而且她们去外面找不到这样的生活,所以各个对谢玉珑忠心耿耿,死心塌地。

  碧漪园歇业的日子里,谢玉珑不会出来,一切饮食用度都是这些仆妇们带进带出,而且这碧漪园相对幽静,边上都是大户人家的宅院别业,这个时节也没什么人在,所以仆妇们不说,根本没有人知道碧漪园内已经住进了一个男人,而且在十月间就已经住进去了。

  仆妇们隐约能猜到点东西,园子歇业只怕就是为这个男人,这男人行事颇为奇怪,经常让她们送信去城内或者城外,把信交给人之后再回来,每次送信都有赏钱,小姐也再三的叮嘱,所以大家做得都很小心,这个住下来的男人也很得她们得好感,长得俊秀,彬彬有礼,舞剑时候潇洒的紧,而且一点也不像那些贵客的盛气凌人,对每个人都很和气,唯一有点不太对的是,人显得有些阴气。

  大家都能看出来,内里很是骄傲矜持的小姐,对这个男人很动心,大家私下里也在议论,他们要能在一起,那就是天作之合,小姐这么好的人,将来也有着落了。

  不过这碧漪园的丫鬟仆妇们却想不到谢玉珑的心思,对这个人何止是动心,甚至有些狂热了。

  谢玉珑觉得从没见过这么好的男人,多才多艺,权谋决断,偏生又带人温柔,贴暖心,读书人往往身体羸弱,可这位却挺拔英俊,而且谢玉珑能感觉出来,这男人从心里尊重自己,不像那些来来往往的客人,再怎么装腔作势,还是把自己当个风尘女子来看。

  不要说赎身,如果这个男人表露出一点意思,谢玉珑就愿意倾其所有自赎,然后跟着他走。

  多少自以为阅人无数的精明女人,在这个时候却被多情蒙蔽,舍弃一切跟着男人走,到最后却两手空空,什么都没有剩下,落得个无依无靠的凄惨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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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65章 算什么好汉
  
  王兆靖笑着点点头,跟着说道:“从前看到这场面会觉得不忍,今天看到,只觉得畅快无比,一股闷气全都撒出去了!”
  
  说完这句之后,王兆靖倒是冷静些许,又是说道:“大哥,这边毕竟太乱,刀枪又无眼,接下来也不会有什么波折了,还是先去营盘那边主持大局吧!”
  
  听到王兆靖的话,赵进笑着摇摇头说道:“不光是你心里气闷,我也有一口气要出,等下再走,说句话就走。”
  
  尽管赵进他们神态轻松,但每个人身上的袍服都已经脱掉,铠甲在身,兵器都拿在手中,周围甚至还有火盆放置,火铳都已经装填完毕。
  
  看台上和场中趴下的人越来越多,战斗也开始进入了尾声,在比武场中,有一人捡起朴刀左冲右突,没有丝毫杀伤不说,反倒招来了几名家丁的主意,被长戟上的尖刺直接贯穿身体,整个人居然站在那里不跪,只是嘶声大喊道:“有心杀贼,有心杀贼..”
  
  喊了一半,长戟猛地劈了过来,直接将脑袋砍下,赵进他们都被这一幕吸引,那人如此大义凛然,很多残存战斗的人也都狂喊大呼,已经趴在地上投降的则是捶地嚎啕,赵进看着那边只是在笑,悠然说道:“这一次次大灾流民,咱们救活了多少人,多少人因为咱们享福受益,可还是贼啊!”
  
  “老爷,这些人都是吃人肉喝人血的豺狼,老爷你让百姓们过好了,他们自然就要吃不饱,自然要骂老爷。”黎大津在边上沉声说道。
  
  董冰峰离开,他走不了,这比武场内外的围剿捕杀就是他来主持,黎大津就在方台一角不断的发下命令,也有家丁巡丁跑进跑出接令传达。
  
  可就在这个时候,靠近方台处的坐席上,有一具尸体猛地跃起,而家丁已经踩着他过去,没有人能顾得到他了,这人在地上摸起一把长刀,朝着赵进就猛冲过去。
  
  这人身手极为出色,要比看台上的那些平庸之辈强太多,甚至比下面的比武场中的武人都不差。
  
  三步已经蹿出好远,已经有家丁转身发现,可追已经追不上了,那人已经快要接近方台了。
  
  这人没有什么激愤大喊,甚至还尽可能的让自己不为人注意,就是这短暂的低调争取到了靠近的机会。
  
  在方台边缘的家丁已经发现,怒喝着动手攻击,可这人一个翻滚,却从这边绕到了方台那边,距离赵进更近了,手一搭上方台边缘,手臂发力绷紧,整个人借势翻上,他知道赵进距离这方台边缘最多五步。
  
  跳上方台,果然没有人阻挡,所有人都在冷冷的看着他,赵进就在前面,赵进姿势标准的举着一杆火铳,这个距离上,他甚至能看到鸟嘴钳上的火绳燃烧..
  
  在这个距离,火铳可能打不响,而自己能冲到跟前,这装死躲过的武人怒吼一声,挥舞着长刀向前冲去,也就在这一刻,鸟嘴钳上的火绳碰到了药池。
  
  闷响一声,火铳还是打响了,距离赵进还有四步,簇拥在赵进身边的人都已经将兵器对准了这边,甚至还有人张弓搭箭。
  
  几步距离,打响的火铳肯定不会打偏,这人胸膛被正正击中,火药激发的铅丸力量巨大,这人前冲势头一下子变慢,又向前一步,边上一斧劈来,半条手臂被砍落,刀也掉在地上。
  
  一被火铳射中,这人就觉得胸口被大锤重重一击,然后浑身力气飞速的流失,视觉和听觉也变得模糊,隐约听到“不要动手”的声音,甚至小臂被砍断也没有感觉到怎么疼痛。
  
  “你..你..火器..用火器..。算..什么好汉..”他咬着牙说出了这个质问,距离这么近了,他实在不甘心。
  
  “你算什么呢?”赵进把火铳递给身边的人,笑着反问说道。
  
  不过对面的那人已经听不到了,已经重重的扑倒在地,牛金宝已经把手斧拿在手中,紧张的左顾右盼。
  
  刚才在这边的人还说,比武场中的武人算是刺客,但周围看台上也该有强手布置,没想到刚谈到这个,就有人从旁边暴起冲出,赵进那时候正在摆弄一根火铳,可巧就能用上,不过比较起来的话,牛金宝宁可让赵进拿着长矛或者朴刀,这样更靠谱些。
  
  这一次的突然袭击,可以说是比武场中最后的抵抗了,在场地里除了死人和重伤之外,就是投降和被波及的人,没有什么轻伤,因为赵字营这次就没打算抓俘虏。
  
  比武场周围的几处大门都是大开,家丁巡丁们推着大车从里面出来,将尸首和重伤的人员搬运上车,将投降的人牢牢捆绑,还要把场中的兵器进行清理,看台上的家丁把尸体一具具的抛到下面,交给比武场中的人收拾,现在看台上和比武场中都已经被血染红,收拾起来肯定花费力气。
  
  那些或真或假被波及到,或者临阵反正的清江浦人等,尽管在那里惊魂未定,可还是哭喊着要见赵进,这些人家丁们不好强硬对待,只是传话过来询问,赵进的回答很简单,让他们去俘虏那边等着。
  
  已经被捆绑起来的俘虏,奄奄一息的重伤员,还有那些逃出生天的一干人等,都被集中在一起,有人害怕,有人愤怒,有人不知所措,但也只能老老实实的在那里等待。
  
  赵进等人从木台上走下,在家丁的簇拥下向人群走去,走到距离人群不远的地方,四周戒备的家丁们个个行礼致意,赵进没理会俘虏等人,而是先举起左臂,场面瞬时安静下来,这种令出如山的气氛让那些俘虏和伤员也跟着安静了。
  
  “兄弟们辛苦了!”赵进大声说道,家丁们的回应都是肃立,左拳击打胸前,铠甲碰撞,满场轰然作响,这气氛让俘虏和伤员们个个脸色煞白,很多人脸上都露出了悔恨神情,原来这徐州赵字营如此可怕,自己来错了。
  
  “跟我们战斗的这些人,在江湖绿林上都有偌大的名头,号称百人敌的强手,可在我们面前他们什么都不是,他们不堪一击,兄弟们,只要我们不犯错,不放松,那就没有人能战胜我们,没有人能战胜赵字营!”赵进大呼说道。
  
  他这番话让每一名家丁都是豪情迸发,用拳头不断的锤击铠甲,满场又是轰响,有人高喊说道:“赵字营万胜,进爷万胜!”
  
  这个口号一传十十传百,满场都跟着呼喊,这声音传出了比武场外,场外的家丁们也跟着大声呼喊,山呼海啸一般,震得那些俘虏和伤员人人胆寒变色。
  
  等到这呼喊声停歇,赵进示意众人忙碌,然后走到俘虏和伤员们跟前,笑着说道:“你们是不是觉得这次运气好,我这么小心谨慎的人,也会被你们说动来这个比武大会,而且我为了安定人心,我为了让别人看着徐州没在水灾中受损,我就什么都不顾了,答应你们这些看似合理的说法?”
  
  赵进说得很轻描淡写,脸上带着笑容,没有激动发怒的神色,可他这些话却让幸存下来的清江浦豪商等人各个低头,赵进又是笑着说道:“还说什么大宅女眷也要看这个比武大会,你们真当徐州是乡下地方,连这个规矩都不懂吗?”
  
  三从四德,稍微有些体面的人家就对家中女眷有这样那样的规矩,不能抛头露面就是一种,虽说破例破戒的事情也不少,可遵守规矩的更多,而且比武大会这样的场合,又是比武搏斗这样的粗鄙事,所谓豪门大户的女眷是不会来的,能露面出头的也就是青楼名妓这种了。
  
  “从我来清江浦到现在,你们折腾出多少事情了?怎么就没有记性?是不是以为身价贵重,赵某不敢杀人吗?”赵进笑着问道,他语气依旧没什么变化,可听到这个的人都情不自禁的颤了颤。
  
  说了几句,赵进脸上就有无趣的神情浮现,笑着摆摆手就要离开,他这边还没转身,就有清江浦豪强撕心裂肺的喊道:“进爷,不干小的事,小的只是来到捧场,谁能想到这些畜生做出这样失心疯的事情,不干小的事啊!”
  
  赵进转过身,朗声说道:“今日参加比武的人里面,有人完全不知情,从一开始就没有动手,这些事有人看着,把话说明白就可以走了,想要留下也可以,赵字营不亏待有本事的好汉,至于其他的,冤枉不冤枉,会让你们说清楚的。”
  
  “小勇,没什么体面之类的给他们留,今日就要封门抄家,抓到的人直接用刑拷问,无辜的也要暂时圈起来。“赵进对身边的刘勇说道,刘勇郑重的点点头。
  
  赵进和王兆靖向外走去,边走边开口说道:“场中家丁集合待命,让巡丁来替下他们,兆靖你现在就朝着徐州赶,带一百骑护卫,免得半路再有什么波折,我把这边的事情了结就立刻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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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66章 谢玉珑
  
  “大哥应该居中调度,冲锋陷阵这样的事情让兄弟们去做吧!”王兆靖沉声说道。
  
  “不,在这边要快,他手里没这么多的骑马家丁,加上我带来的千骑才有足够的力量和效率,你先回去,按照议定的准备。”赵进闷声说道。
  
  王兆靖连忙答应,在这时刻,他和牛金宝以及孙大林三人,分在赵进身边和身后,将赵进紧密护卫,一出比武场,就有家丁连正过来请示,外面同样是血流满地,尸首正被搬运,伤员和俘虏都被集中在另一边,赵进吩咐几句,那边急忙去忙碌了。
  
  “大哥,这一次咱们顶过去之后,接下来怎么办,是不是要对将来做些筹备了?”王兆靖又是紧跟着问道。
  
  赵进没有立刻回答,站在那里沉默了一会,然后开口说道:“真要赶鸭子上架,我们也得上去,可如果形势可以,我们还是要加强自身,清江浦这次你也看到了,他们已经和我们保持的这么紧密,可还是想要把我们的产业据为己有,那扬州冯家被我们杀的人头滚滚,可这次还是跟着参与进来,固然是他们不知道好歹,可也是我们扎根不够深。”
  
  对赵进的回答,王兆靖只是点点头,然后看向北方说道:“约得是这两天动手,不知道二哥那边怎样了。”
  
  济宁城外运河东岸有一处庄园,唤作“碧漪园”,寻常百姓以为这里是富家庄园,可高官富绅们才知道这里是什么,是济宁城内,或者说整个兖州府内最好的行院。
  
  最好的也是最贵的,不过却不怎么赚钱,因为这园子内能留宿的地方也就是两处,其余都是竹林园景,而且这边的吃穿用度,从家具陈设,待客的茶酒餐点,到丫鬟们的衣服首饰,都是名贵货色,当然,丫鬟们各个也是姿色出众,中等人家做妾都有体面的,更不必说那和苏州一样的戏台,还有花费重金从苏州买回来的戏班子,三十几个十五岁的女孩子,各个美妙。
  
  这园子是济宁豪商们用来招待贵客用的,济宁这样的运河枢纽、水陆码头,许多人借着漕运日进斗金,大发横财,可这边和清江浦一样,想要借着这条运河发财,背后就得有这样那样的官场背景和关系,想要维持住自己的财势,就要维持住这样的关系,而且身在运河边上,来来往往的贵官贵客太多,有些人来头太大,是要大家共同出面招待的,“碧漪园”就是众人出钱维持的。
  
  大家坐拥万金,也要有个彰显身份的场所,这“碧漪园”就成了这样的所在,想要进入其中,对身份身家有这样那样的限制,但你只要能进入,就代表你已经是济宁城中前三十号的人物了,因为有财势滔天的豪商们做后盾,这里江湖市井是决不敢碰触的,甚至要帮着做事,官吏差役也不敢过来滋扰,因为只有济宁知州才有资格入内。
  
  在闻香教大乱的时候,济宁城内外紧张无比,富贵人等能逃则逃,而这园子居然能被官军一路护送到滋阳城中,过后又安然无恙的回来,本来原来的园子已经被破坏的很厉害,可大把银钱撒过去,马上又是恢复了原状,照旧接待那些顶尖的贵客大人们。
  
  但赵字营和徐州相关人等却没有来过这里,在这些杀神面前,济宁豪商们自然不敢端起架子来,只不过几次邀请都被严词拒绝,也就不自讨没趣了,可消息传到外面,却成了济宁名流觉得徐州乡野粗鄙,坚决不许入内的佳话,就连街头巷尾的平民百姓说起这个都是意气洋洋,徐州还是比不上咱们济宁。
  
  一般来说,这“碧漪园”名义上的主人都是三姐妹或者两姐妹,这姐姐妹妹每年都要更换,这五年来只有一人始终没有被换过,今年二十岁的谢玉珑,能在这园子里做主人待客,归宿都不会差,被豪贵人物带到京师和南京做侍妾,或者带到任上伺候,有机会就可以扶正成就正果,不止一个人想给谢玉珑赎身,却没有一个人成功的。
  
  谢玉珑算得上人间绝色,娇媚无双,风尘中女子往往都是穷苦出身,做不好矜持贵气,而那些从小孩子时候养起来的瘦马一等,往往又太过做作,这等角色在富贵饮宴中往往支应不好,即便做得好了,也是表面文章,大家面子上客气,可还是当成风尘卑贱的人物对待。
  
  只不过这谢玉珑不同,她不光绝色娇媚,琴棋书画精通,而且自有一股雍容贵气,这气质放在普通行院还好,放在这边就让达官贵人们疯狂了,因为这样的气质他们只在自家女人身上见过,偏生这贵气中还掺杂了些娇媚魅惑,这怎么不让人神魂颠倒。
  
  如此天姿国色、气质出众的女人,行院是养不出的,不过这“碧漪园”的客人们消息都足够灵通,都知道这个谢玉珑的底细,据说是京里某位侍郎的女儿,家里遭遇了大变故,亲朋故旧都束手旁观,这才沦落风尘。
  
  行院青楼买来的良家女子不少,书香门第的也不稀罕,可这些女人强颜欢笑总让人觉得别扭,除了有癖好的,谁愿意看着人哀怨哭泣不情不愿,这个调调偶尔为之还好,久了让人厌烦,这谢玉珑却好像没有一点悲戚怨恨,她在这园子里很快活,待人接物都让人有如沐春风的感觉。
  
  要说她甘愿沉沦,天性****,谢玉珑平时分寸把握的极好,又不会主动卖弄风情,但又不会故作冰冷,拒人千里之外,有人评价,这自然而然就是最佳,让你生不起可怜的心思,可也没有轻贱的态度,大家相处在一块,彼此都舒服的很。
  
  和那些自恃美色,盛气凌人的头牌红牌不同,谢玉珑对上下都和气,有喜欢学东西,不说琴棋书画,就连厨艺绣工都是出色,这更让她名声远播,甚至在京城和南京这等顶级豪贵的圈子里,都有人记得她说起她。
  
  济宁美景在春在夏,秋冬两季则显得萧索,腊月正月这两个月,若没有天大的客人到,碧漪园从来都是闭门谢客,谢玉珑的“妹妹”往往会被某家人接到别业里养着过冬,戏班子也会去大东家那边唱戏,而谢玉珑则是和几个丫鬟婆姨在这院子里安静度日,那些贵官豪客们在这个时候要么不来,要么则是忙碌非常,自然也顾不上这里。
  
  不过今年和往年不同,自从济宁闹出乱子后,城内城外风声鹤唳,也没什么人有心思来这碧漪园寻欢作乐,十月间就关门停业,谢玉珑的那个“妹妹”这次是被济南府一位大佬包了几个月,九月底就北上去了那边,谢玉珑和下面的仆妇们安静自住。
  
  这边的丫鬟是为了培养成将来的“女主人”,婆姨们则是年老色衰没着落的风尘女子,如果没有谢玉珑的照顾,她们的日子都会很辛苦,跟着谢玉珑,不光日子好过了不少,在园子里的地位也高很多,而且她们去外面找不到这样的生活,所以各个对谢玉珑忠心耿耿,死心塌地。
  
  碧漪园歇业的日子里,谢玉珑不会出来,一切饮食用度都是这些仆妇们带进带出,而且这碧漪园相对幽静,边上都是大户人家的宅院别业,这个时节也没什么人在,所以仆妇们不说,根本没有人知道碧漪园内已经住进了一个男人,而且在十月间就已经住进去了。
  
  仆妇们隐约能猜到点东西,园子歇业只怕就是为这个男人,这男人行事颇为奇怪,经常让她们送信去城内或者城外,把信交给人之后再回来,每次送信都有赏钱,小姐也再三的叮嘱,所以大家做得都很小心,这个住下来的男人也很得她们得好感,长得俊秀,彬彬有礼,舞剑时候潇洒的紧,而且一点也不像那些贵客的盛气凌人,对每个人都很和气,唯一有点不太对的是,人显得有些阴气。
  
  大家都能看出来,内里很是骄傲矜持的小姐,对这个男人很动心,大家私下里也在议论,他们要能在一起,那就是天作之合,小姐这么好的人,将来也有着落了。
  
  不过这碧漪园的丫鬟仆妇们却想不到谢玉珑的心思,对这个人何止是动心,甚至有些狂热了。
  
  谢玉珑觉得从没见过这么好的男人,多才多艺,权谋决断,偏生又带人温柔,体贴暖心,读书人往往身体羸弱,可这位却挺拔英俊,而且谢玉珑能感觉出来,这男人从心里尊重自己,不像那些来来往往的客人,再怎么装腔作势,还是把自己当个风尘女子来看。
  
  不要说赎身,如果这个男人表露出一点意思,谢玉珑就愿意倾其所有自赎,然后跟着他走。
  
  多少自以为阅人无数的精明女人,在这个时候却被多情蒙蔽,舍弃一切跟着男人走,到最后却两手空空,什么都没有剩下,落得个无依无靠的凄惨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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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67章 丹心照汗青
  
  谢玉珑自从执掌这碧漪园以来,见识过多少人,多少值得托付又想要她托付的,谢玉珑都看得很明白,从没有答应过什么。
  
  眼前这个人她想要跟随,不过谢玉珑同样想得很明白,对方不会要自己跟着。
  
  这并不是因为对方是个阉人,也并不是因为对方在宫内已经做到高位,京师太监娶妻养子的实在太多,早以司空见惯,但这个男人的心思不在自己身上,不是因为他不能人道,而是这人的心思太大,根本不会留恋什么伴侣温存。
  
  谢玉珑收了思绪,把暖手的炭炉盖子掀开,把一个巴掌大小的银盘放在上面,然后用镊子夹了几片蜜姜放在银盘上,没多久一股提神的甜香就弥漫在屋中。
  
  “蜜姜生茶?倒真是下雪天喝的好东西!”谢玉珑身后传来声音,声音很柔和,带着些许尖细,可不细听根本注意不到。
  
  那边炭炉上的水已经沸腾,谢玉珑将烘热的蜜姜放入水中,然后将水倾入茶碗茶壶,然后手脚麻利的将暖杯的水倒掉,这才开始沏茶。
  
  “在京师那么久,以为自己吃过用过享受过,可还是不及你这边的十分之一,我从没想过办差也能这么舒服。”
  
  “公子若是觉得这边舒服,何不多住些日子,等来年开春时候,才能看到济宁最好的景色。”
  
  “济宁比京师干净的多,气味都带着甜香,可惜不能多呆,明天就要走了。”男人很是遗憾的说道,只不过语气里没有留恋。
  
  谢玉珑脸色一黯,随即恢复了正常,笑着将茶盏送到那男人手边,温和的说道:“公子这就走,奴家真是有些舍不得呢,公子来我们这里也没歇过几天,整日里就是写信收信,下次来,可得好好宽松歇息。”
  
  盘坐在榻上的男人笑了笑,犹豫了下才说道:“你这人看着随和,却是个要强的性子,我说句话,你别觉得辱没了,咱..我在京师里认得人多,合适你的也不少,你要觉得可以,我回去就给你挑个合适的,也算给你个下半辈子的着落。”
  
  谢玉珑脸上的笑容不变,只在那里摇摇头说道:“妾身在这里呆着很自在,不想去别处了。”
  
  说完这句,看那男人还要说话,谢玉珑笑着转移了话题:“今日是杭州那边冬笋新到,妾身安排宋妈买些冬笋,买一只新杀的母鸡,今晚给公子做冬笋鸡汤,这道菜公子在别处也吃过,可妾身做得却不同。”
  
  “你的厨艺的确了得,比得上那些贵人家的厨子了。”
  
  男人手里有几张纸,他在手里仔细的撕碎,然后放到炭炉上烧掉,等到这几张纸都烧成灰之后,男人盯着炭火发了会呆,然后开口说道:“等我回到京师,让他们把这个园子送给你,守着这里也能过好日子了,你父亲的案子,我回去后也会问问..”
  
  谢玉珑低下头,用手指轻揉眼角,抬头起来的时候,脸上淡然微笑:“妾身多谢公子了。”
  
  “我走后,你不要和外人说我来过,他日若有缘,或许还能再见,但差不多见不到了。”男人低着头说道。
  
  谢玉珑点点头,这次却没说话,男人抬起头,看着谢玉珑的脸,柔声说道:“你冰雪聪明,也能看出猜出我的根底,咱们没缘分的,遇到你是我的幸运,这就很好了。”
  
  “公子..”谢玉珑脸上的微笑已经有些僵住,声音在颤抖。
  
  男人刚要说话,却反应过来一件事,闷声开口问道:“那宋妈还没回来吗?”
  
  说起这个,谢玉珑也觉得奇怪,开口说道:“宋妈是乘坐马车去的城内,就算下雪也该回来了。”
  
  男人神情转冷,谢玉珑在那里扬声喊道:“绿萝,绿萝..”
  
  连喊了几声都没有人回应,谢玉珑有些慌张了,纳闷的说道:“妾身让绿萝不要打搅,但她该在隔壁厢房等着的,这么喊能听到的。”
  
  绿萝是谢玉珑的贴身丫鬟,随时跟在身旁的,只不过谢玉珑和这个男人相处的时候,不愿意边上有什么人打搅,这才去偏房那边等候召唤。
  
  “不要喊了,我出去看看。”男人沉声说了句,谢玉珑刚要说自己出去看,却发现男人将身上的饰物零碎什么的都是解下,还将袍服扎起,然后将放在榻边的长剑拿在手中,迈步向外走去。
  
  士人佩剑本是定规,很多书生的佩剑连刃都没开,做个装点罢了,可谢玉珑却知道男人的剑不是装饰,谢玉珑对气味很敏感,能闻出那剑上的淡淡血腥,更不要说男人每日都要打磨保养,还要在院子里习练。
  
  男人抿了口蜜姜生茶,持剑起身向外走去,谢玉珑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是好,看着男人走过,谢玉珑突然间有种感觉,男人再也回不来了,要是知情识趣,这个时候不该开口说什么,可她还是忍不住颤声问道:“郎君,此去无归,没什么话和妾身交待吗?”
  
  “郎君”这个称呼让男人身体停顿了下,闷声说道:“萍水相逢,没什么可交待的,你不要担心害怕,他们不会为难你的。”
  
  说话间,男人经过女子的身旁,谢玉珑听着男人嘴里低声念叨着两句诗,“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她听得很清楚。
  
  听到这两句诗的谢玉珑捂住了脸,她再也控制不住眼泪流淌,男人心里有她或者没有她,谢玉珑不清楚,但她知道没有再见的机会了。
  
  男人推门出了屋子,雪花不大,纷纷扬扬的飘落,院子里面站着几个身穿劲装的人,手持兵器站在四方,看他出来,却没有攻过来,只是抬手示意他朝一个方向去。
  
  “真是轻佻。”男人不屑的说了句,深吸口气,大步向那边走去。
  
  雪花飘下,微风吹拂,碧漪园中的竹林晃动,这雪景极美,不过每隔几步就有披甲武人手持兵器肃立,高处有弓手,竹林中还有人拿着短兵游荡,这未免有些煞风景。
  
  男人脸上无惊无惧,嘴角有淡淡笑意,就这么在示意下一步步走向园外。
  
  碧漪园门外有好大一片被竹林圈起的空地,这是方便城内的车马抬轿停放的地方,男人走出碧漪园正门的时候,却看到外面已经有马步二百余人严阵以待,再看周围,整个园子都已经被人团团围住。
  
  在那二百余人的大队前站着几个人,一名中年看到这男人出来,却是笑着说道:“哟,居然是匡明匡公公来了,居然要司礼监办事得力的红人过来主持,济宁地方上真是有光彩。”
  
  说完这个,那中年转身对坐在马扎上的魁梧大汉介绍说道:“这位是司礼监管着经厂的匡太监,是魏忠贤手底下第一得用的心腹,虽说管着刊印,可实际上等若是魏忠贤的师爷,到处都能伸手,都能跑的,真真的文武双全。”
  
  “马佥事好久不见,在这边可做上都堂了?”那喊出底细的那位匡明微笑着反问。
  
  被当面直刺短处,马冲昊没有丝毫的怒意,只在那里笑着回答:“这边规矩严,现在还到不了那个位置。”
  
  匡明哈哈一笑,抽剑出鞘,把剑鞘丢在一边,摆了个架势,朗声说道:“都到这了这般地步,还废话那么多作甚,活捉咱家不可能,上吧!”
  
  在这时候,坐在马扎上的那魁梧大汉缓缓站起,这大汉浑身包裹在铁甲中,站起来的时候铠甲结构碰撞,咔咔作响。
  
  这披甲壮汉站起后,差不多比场中诸人都高出半个头去,加上穿着板甲,显得威猛异常,看在那匡明眼中,就好似魔神一般。
  
  “从济宁到清江浦,这一切的谋划,你做得很好,我来斩你!”
  
  “这是我们赵字营的二爷陈昇。”马冲昊在旁边笑着介绍说道,那边陈昇已经将刀鞘丢下,双手拿着长刀向前走来。
  
  陈昇身材高壮,加上披挂重甲,手持长刀,这么大踏步走来,极有压迫感觉,那边匡明收了笑容,叹了口气,自言自语说道:“大明有难了。”
  
  匡明挥剑迎上..
  
  天启三年腊月二十七,赵字营满城大索,与城外斩杀贼酋一人,捉拿意图放火作乱,引贼入城的内应百余人,济宁城中首富被抄家,首富一家十余口早在十一月就远行京师,侥幸逃脱。
  
  济宁城内的士绅百姓听到这消息后,都是松了口气,心想得亏这些徐州人戒备森严,不然真被贼匪突入城中,这大过年的本来喜气洋洋,搞不好就要哭声震天,祸乱不休了,甚至还要唾弃城内不少被抄家捉拿的人,这些人里有士子,也有富商,甚至还有守城的官军和衙门的差役,很多前些日子参加过士子聚会的读书人都在痛骂,说这些人不顾乡亲百姓胡作非为。
  
  只不过这喝骂过了两天后就戛然而止,又有消息传到济宁这边,登莱镇总兵杨国栋率领山东兵马一万一千,已经出青州府进入济南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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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68章 保卫徐州
  
  看这势头就是要直扑济宁,朝廷这是要对徐州用兵了吗?到这个时候,济宁这边的人才意识到,前些日子那些被抓被杀的就是官府的内应,甚至连这边那边的变乱背后可能都是官府在策动。
  
  到这个当口上,济宁不少人的认识上已经有些微错乱,到底是谁是官军,谁是贼匪,那徐州赵字营所作所为都是堂堂正正,而且规矩森严,看起来更像官府衙门,而大明官府和官军什么样子,大家都清楚得很,前些日子参加那聚众示威的读书士子们暗地高兴,觉得总算可以拨云雾见青天,可也只是年轻人在兴奋,老成些的都在担心,官兵一来那就肯定闹兵灾,怎么躲避这个灾祸,眼下马上就要过年,运河封冻,要躲避去那里躲避?无处可去啊!
  
  局势骤然紧张起来,不过出乎济宁和周边人士意外的是,赵字营在济宁城这边只是加强了管控,没有封城戒严,只是驻扎在各处的团和大队开始在济宁附近集结,云山行开始清点物资,到这个时候,济宁这边很多人才注意到,第一旅第一团已经来到了城外的田庄驻扎,而济宁很多人都不知道第一团的来到。
  
  水陆消息大部分都是汇集到运河沿线,然后再顺着这条河传递,济宁所知的消息是驻扎在登莱两府的山东兵马大举出动,奔着济宁来了,他们并不知道河南新练的三千官军已经进入归德府境内,而新设大名巡抚兵马已经逼近了孔家庄,马上就要进入南直隶徐州境内了,更不会知道河南和大名两路兵马都由前曹州总兵杨肇基统辖,杨肇基为大名总兵,而已经调出徐州的周宝禄则为副总兵,本部亲兵和家丁加入其中。
  
  中都凤阳驻军五千余,四千向宿州而去,一千向东去往清江浦。而在南直隶江北各处,凤阳巡抚标营,狼山副将大军都已经开始拔营北上,而南京那边也有三千兵马渡江而来,驻扎在扬州一带,作为北上兵马的后备。
  
  这各支官军都驻扎在赵字营控制范围的边缘,一直就这么相安无事,但因为距离太近,他们如果要发动,并不需要积聚物资,提前做大量的准备,而且此时是冬季,各处营盘过冬的物资本就充足,如果在入冬的时候多备一些,想必也不会太引人注意。
  
  各处的消息动向汇集到徐州,懂得地理的人立刻就能看明白这个态势,朝廷这是发动大军包围徐州了,山东官军得到辽兵补充后已经有一万一千的数目,大名兵马近六千,河南兵马三千,凤阳兵马五千余,狼山兵马一万三千余,而巡抚标营精锐也接近三千,朝廷在第一拨就已经投入了近五万的大军,而赵字营四个旅加上各团各队,能被称为家丁的将将两万,差不多要面对两倍多的敌军,这仗难打了。
  
  赵字营和官军对战,以少胜多不是一次,但这一次让人的心都提了起来,若是把徐州黄河堤坝决口之后发生的一系列事情联系起来,大家就能大概猜测出朝廷的计划,先用各种布置让徐州和赵字营控制的各处乱起来,甚至在清江浦布置杀局,但这一切的事情都是表面动作,暗地里却在不声不响的调动兵马,或者说这些官军本就是针对赵字营,只不过这个时候开始发动了。
  
  费了这么大的力气,到处做局放火,然后在人心最松懈的腊月末开始,可见朝廷这次的决心,大明天下可不止就这么五万官军,而且今年周边都算得上安静太平,无论北边的蒙古各部,还是东北的建州女真,都没有进一步发动攻击的意思,西南那边用兵渐渐到了尾声,也就是说,朝廷可以拿出更多的兵马来围剿徐州,前面这五万仅仅是开始,接下来还会源源不断。
  
  但真正让徐州和邳州士绅百姓心慌的不是这个,而是赵进在这个时候不在徐州,主心骨不在,怎么能迎击官军,这朝中还真是有能人,居然就把一向英明神武的进爷和几位爷都引到了清江浦去,现在一时半会赶不回来,这可是要耽误大事了。
  
  和济宁那边的认知错乱不同,在徐州和邳州这边,无论士绅土豪又或者地方百姓,都对官军过来“光复”极为恐惧,大家都是得了赵进的好处,不过大家不是因为这个感恩戴德,而是大家都清楚,这些年下来,徐州和邳州已经和赵进是同一个意思了,上上下下的人都是赵进的同党,和赵进共进退的反贼,这就等于官军来到之后,除了洗掠赵字营的财物外,还会对徐州和邳州各处血洗屠戮,而且还是光明正大的屠杀,对反贼所在,一向是斩草除根,这个大明不是没做过。
  
  赵字营如果败亡,大家也要跟着倒霉。想明白这个,徐州自然是上下一心了,不是没有人想过去反正,可徐州就没什么读书人,和官府的联系自然就稀松平常,而且大家都知道,内卫、巡丁和其他明暗眼线分布在各处,保不齐自家里就有,在这个当口如果去冒昧联络官府,那就是自寻死路了。
  
  他们的想法在一州四县的州衙和县衙上也有体现,各处衙门非但没有因为这个欢欣鼓舞,反而变得门庭冷落,吏员和差役全部不去办差,各个在家歇息,甚至知州知县仆役去外面都买不到米面副食,没有人约束摊贩什么,可就是没有人敢卖,如果不是赵十一郎及时发话,可能会有官员被饿死,至于官员们没有丝毫的高兴,知州知县都在痛骂朝廷,这是把自己全家朝着死路上送。
  
  而徐州卫和徐州左卫的指挥这一层,都做了同样的选择,在听到消息后,都带着全家搬到了何家庄这边,不是他们及时判断了形势,而是不做这个选择不行,首先他们跟着赵进做生意发财,这从贼的罪名跑不了了,另外,现在徐州三卫有太多人站在赵字营一边,不用赵进吩咐什么,就有很多人紧盯着卫所指挥这一级的动向,真要做错,只怕不用赵进发令,直接全家就被杀个干净。
  
  最让人想不到的是盐市和集市上的很多商户,他们根基不在此处,却愿意捐助家财,甚至让自家子弟加入赵字营或者帮忙,他们之所以这么做,原因很简单,赵进在清江浦遭遇伏杀暗杀的事情他们都已经知道,自家的主人或者东家参与的不少,如果成了还好说,现在没成,那就等着被清算杀头,主家一死,那么在徐州这里的小局面就成了自己的私产,当然,这一切都要赵字营胜利才行,既然能够从佣工翻身成为东主,为什么不支持。
  
  惊慌和混乱在徐州邳州仅仅持续了不到一天,随即民心沸腾,豪强、士绅、吏员差役、家丁家属还有百姓农户,有钱愿意出钱,有力愿意出力,很多不够格成为家丁和义勇的武夫们都把家里的武器翻腾出来,豪强士绅们拿出自家的粮食和物资,动员自家的青壮,吏员差役们则是上下活动,让徐州这边所有的官家物资都能为赵字营所用,让徐州所有还被官家控制的方面都不会与赵字营为敌,而家丁家属们则是让自家的第二第三个子弟去报名。
  
  不要说是俗家,就连云山寺的和尚们都动员起来,有人在整修云山寺本寺,准备用作赵字营的营盘要塞,有的鼓动青壮僧人为赵字营效力,所有人的心意,所有人的行动,都在表露出一个目的,保卫徐州!保卫徐州!
  
  热情激发出来之后,让本来有条不紊忙碌的农垦、贸易和匠造以及赵字营各旅各团变得忙乱起来,这样的人心自然不能泼冷水,但现在也不是一哄而上的时候,只能加班加点登记造册,或者按照本乡本土编练成队,准备随时调拨。
  
  直到这个时候,很多人才知道王兆靖已经回来几天,一切都在有序运转,赵进之所以没有赶回来,是因为他要主持清江浦那边的战事。
  
  凤阳巡抚标营,狼山副将兵马,中都凤阳驻军,合计凑出骑兵一千二百余,南京镇守太监又把自己的亲军骑兵派出三百,合计一千五百余骑,由新任巡抚标营游击秦大宁带队,直扑清江浦而来。
  
  谁也没指望这千把骑兵打下清江浦,赵字营第三旅就有近五千兵马,再把什么巡丁义勇团练的算起来,也是有过万的数目屯驻,这千把骑兵肯定不能一头撞上去,可这千把骑兵在清江浦周围游击,牵制住清江浦的徐州兵马却没什么问题,骑兵马队机动灵便,只要时时刻刻保持着对清江浦的威胁,徐州兵马就没办法动弹,等到大军集结北上,那局势就完全不同了。
  
  这标营游击秦大宁是从江西那边调来,他一直很纳闷,大明天下,朗朗乾坤,还是直隶这样的中枢地界,怎么就能容忍反贼在眼皮底下,而且还是占据着运河枢纽,富甲天下的清江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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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69章 几家欢乐几家愁

  “他们肯定会躲在城内,咱们拿着城池没办法,而且还会守什么劳什子默契不去攻城,十六磅和十八磅的大炮已经启运,到时候直接轰塌了城池抓人,记得,不要有什么顾忌,不要讲什么规矩,这次就是撕破脸大打了,什么时候停手我会给你命令。”赵进郑重其事的说道。

  董冰峰肃然领命,赵进笑了笑又是说道:“或许这次停不了了。”

  那边董冰峰若有所思,一贯沉稳的神情却渐渐有兴奋浮现,赵进哑然失笑,摇头说道:“连你都如此,可想而知大香什么样子,估计心急火燎啊!”

  说完这句,赵进指了指缴获的那些官军战马,开口说道:“你要用马从这里选,传讯侦探,徐州义勇和本地巡丁也足够了,你的骑马家丁我要先带走,把凤阳那边出来的官军打垮,然后再还给你!”

  “大哥,那边不堪一击,徐州最是要紧,大哥还是先回去的好,凤阳这里,小弟过去就是!”

  “不必,我带大队骑兵走,就是为了快打快走,你的任务就是向南,看到长江再停下。”赵进干脆利索的下了命令。

  董冰峰又是抱拳,因为他还要等后备的一些东西运上来,就在这伏击处附近的营盘聚集各团然后再行动,所以董冰峰才能站在这边和赵进聊天,看到赵进雷厉风行的安排,董冰峰忍不住笑着问道:“大哥,你也喜欢开打啊,能看出你的高兴来。”

  “打一场总归是痛快,这次要彻底把官军打疼了,打的以后再没有这样荒诞无聊的麻烦,或许这一次打过,什么麻烦都没了!”赵进笑着回答说道。

  说完这句之后,赵进摆摆手开口说道:“要累你一段时日,这些缴获的战马我也要全带走,你要用马,在清江浦那些人家征发,在明早之前,你要给我的人马备齐三天的吃用,在凤阳府境内想要就地征发可不容易。”

  “请大哥放心,小弟马上去办。”

  “不用和清江浦这些大户客气,我们让他们发财,跟他们讲规矩,然后怎么样,一次次折腾出是非来,总痴心妄想把咱们的家业夺了。”

  “大哥放心就好,清江浦这边富裕,只要动手,牛马粮食什么都不缺!”董冰峰笑着回答说道。

  在血流成河的比武场出来,赵进召集随自己来清江浦的家丁一同向南,和早已准备好的第三旅等待伏击。

  看地图上除了水道之外,四面八方都可以走,但实际上大队骑兵机动,能走的地方就那么多,而在这江淮河流纵横地形下,实际上只有一条路,就是伏击所在的那条。

  赵进领着家丁在外面打,清江浦内气氛紧张异常,但这紧张不是因为外面再打,而是巡丁和义勇在到处抄家抓人。

  很多高高在上的豪商大户,今天都是哭声喧天,原本对他们客气有礼的徐州巡丁们,今日里如狼似虎,径直冲进门内,家中男丁都被抓走,女眷们被圈在一两个院子里,严加看守。

  有的人家乖乖听从,还有的人家在这个时候要撒泼闹一闹,吆喝着“徐州贼要造反了,要把咱们清江浦百姓的财货全都抢走,咱们跟他们拼了”女眷们狂哭狂喊,亲信仆役和附庸民户跟着搅闹。

  他们是不怕徐州巡丁的,因为这些巡丁很讲规矩,从不敲诈勒索,也不索要好处,也没见他们在街面上耀武扬威,这算什么管事当差的,莫说是没有府衙县衙的差人们威风,就连豪商家人都比不上。

  这样的表现看在大家眼里,非但没有什么敬畏,反倒觉得这是名不正言不顺的心虚,这没有朝廷的大义名分做事当然不能理直气壮,平日里有这个心思,今天巡丁一动手,那些混不吝的都是闹将起来。

  但这时候的巡丁可没有规矩讲了,遇到这样闹的,手里朴刀直接戳过去,倒在地上若是不死,再补上一刀。

  斩杀几人之后,所有人立刻噤若寒蝉,不敢再说什么,很多人到这个时候才知道,徐州老虎真是吃人的。

  参加这次杀局的豪商们不少人都是亲自出席,如果不去的太多,自然会被人怀疑,为了这必然会成的杀局,为了这之后的泼天大利,这个风险值得冒。

  不过清江浦豪商们世代传承了这么多年,对这多头下注避免风险的法子已经很熟悉了,尽管这次没办法在官军和徐州之间左右逢源,但大家还都是留了后手,清江浦个头最大的几家,有三家家主没有去,去了的年纪都不小,家中嫡系子弟,则是则是在事发前几日就躲了出去,也有派自己兄弟子侄前往,自己躲出去的。

  这次的杀局,如果完全不去,或者不让自家血亲出面也不合适,因为亲身去,可信度就高,那比武场中虽然有危险,可谁经历的危险多,将来能分润的就更多,就和入股一样,如果是寻常的财货倒也罢了,可这次是要分赵字营的财富,实在让大家疯狂。

  不说远在徐州的产业,这清江大市和大车行还有蛤蜊港那边的海港,就值得大家下手了,如果再把徐州布、海州港、烧酒、私盐之类的加起来,那就更是个惊人骇目的数目,由不得大伙不动心,为这样一注财货,值得倾家舍命的赌一铺了。

  所以就算躲出去的也没有躲远,就在附近的庄园别业里隐藏,一旦这边成功,他们就要立刻回来主持大局或者帮忙操办,谁家准备的不充分,谁家就会分到少些,商人逐利,如此大的财货让许多人都昏了头。

  而且这次出面的是朝廷,据说清江浦几大豪商都接到了京师的密信,有的信来自司礼监,有的信则是来自内阁六部,不管他们平时觉得赵字营怎么蒸蒸日上,可心底里还是觉得赵字营名不正言不顺,只不过是反贼而已,朝廷早晚要将他们赶出去,现在这么高位的人出面写信串联,自然人人景从。

  看起来这么周密的杀局,自然不可能只靠几封信,就和济宁那边是由太监匡明亲身组织一样,在清江浦这边主持的,是南京镇守太监身边的亲信师爷,这是个文武双全的年轻俊杰,南京那边都知道这人前途无量的,带着南京的亲信人马来到这边布置。

  司礼监、内阁、六部、东厂和锦衣卫这一块块大牌子砸出来,让清江浦的豪商们头晕目眩,不得不乖乖听从,他们能发家,本就和官场有这样那样的联系,自然对这官面上格外迷信,说一千道一万还是赵字营在清江浦的财货太让人垂涎,几方面合力,这就动了起来。

  清江浦豪商们也不是铁板一块,有几家的仇怨已经几十上百年,不过这次他们倒是恪守同盟,都跟着精密谋划,这固然因为被发现后的风险极大,下面人觉得赵字营巡丁寻常,可上面人却知道徐州赵字营手上沾了多少血,另一方面的原因则是和青州府南部的士绅土豪们一样,那边为了将外人赶出去而同仇敌忾,而这边的豪商们则是为了暴利严守同盟。

  商人逐利,为了三倍的利润甘愿杀头灭门,有人愿意为了赵字营这泼天的财货听从朝廷的安排,也有人为了泼天的财货向赵字营告密,告密的并不是和赵进亲近的那几家,承北号的李子游从头到尾都不知道这件事,他是被身边的赵字营内卫拦下来的,当时已经在路上,却莫名的马车坏了告密的人是孟家,论财势在清江浦只能排到第八,属于也会接到朝廷信笺,但又不怎么靠前的那一等,孟家人收到信之后,分成两派,一派是胆小怕事,说两不相帮,还有一派则是要响应朝廷,不和反贼为伍,但这孟家家主面子上答应的很好,而且在动手做事之前家里还来了几名据说是东厂番子的人物坐镇监视,他也接待的很好。

  可暗地里,他却通过自己的私生子把消息传给了赵字营那边,相比于家中子弟或自愿或被迫在赵字营各处效力做人质,孟家表面没有一个子弟过去,可暗地里孟家家主的两个私生子都在巡丁内做事,而且地位还不低,按照刘勇和黎大津的话说:“这孟家才是真正两头吃的。”

  孟家家主当日里也带人去了比Δ场,他身上居然穿了软甲,危急关头只让自家的忠心护卫挡住自己,不要跟着外人动手,付出几人死伤之后,总算保住自己的性命,孟家家主直起身的时候,看台上只有鲜血和尸首,本来家丁们对孟家人也是要不客气,却被主持这边的黎大津喝止,站在看台上,惊魂未定的孟家家主志得意满,他知道一件事,这次出去,孟家恐怕能排进清江浦前三了,而且在自家前面的那几家,都要被孟家狠狠啃下一口,虽说赵字营要吃最大的那块,可徐州也从不会亏待有功之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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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70章 理清这条线

  不提孟家家主的得意狂喜,其实在看台上死伤的?商不多,他们不是在人群中,就是有重重护卫,赵字营的家丁再怎么毫无顾忌,也不会伤到不抵抗和趴在地上的人,他们被抓出去的时候心里还存着一分侥幸,心想自己完了,可家里还有人后备,但被送到关押他们的庄园后,才看到了早已经躲起来的家人们,在这一刻,参与此事的清江浦众人才真的万念俱灰,不少人瘫坐在地上,或者嚎啕大哭。

  自家以为妙计无双,可以吃下赵字营,却没想到赵字营早有准备,来了个将计就计,想想赵进临走前的质问,徐州人严谨了这么久,怎么就会突然间那么多的不小心,这不是明摆着张开口袋让大家钻进去吗?如果放在平常,很多不对劲的地方大家能看出来,可在这个时候,却都被那金山银海能弄昏头了。

  为了暗杀赵进,东厂和锦衣卫的确下了大本钱,只是损失也同样惨重,为了确保在比武场中有足够的力量对付赵进,大部分人都是进入比武场中,或死或降,至于那些武人强手,除了几个确实不知情的,其他人都是满心要用功夫换取功名富贵的,而且这等习武之人都有个共同点,那就是瞧不起赵字营的家丁和战技,觉得不过以多为胜,只要能找到突袭和单打独斗的机会,这些徐州人只有被杀的份。

  没动手的还能多活几天,动手的人死伤惨重,从东厂、锦衣卫到这各路武人,直接在场中就被杀的血流成河,不过外面还是有不少残余,这些人的任务就是赵进一旦被刺,他们就要把这个消息传遍清江浦,甚至还要去招降各驻地招降那边的家丁巡丁,还要去接应从南边和西边赶过来的官军。

  这些在外面的人自由度就高些,当看到巡丁挨家抓人的时候,就意识到不好,有人向外逃很快就发现道路被堵死,有人想要躲在民宅中,巡丁们已经开始敲锣喊话,藏匿贼人的都是死罪,清江浦百姓可没什么忠义之心,立刻把人出卖,也有人跑了出去,是一路向东南,要去淮安府城山阳,那城池还是大明王土,进去还能喘息苟活。

  万万没想到的是,这才中午时分,城池居然已经四门紧闭,不让人进出了,逃出来的人在城下惊慌大喊,让城头的人开门,山阳守军无动于衷,不管下面报出什么魏公公和皇帝的名头。

  因为考虑到赵字营把淮安官府渗透的千疮百孔,这次杀局也就没有知会他们,这次清江浦内出事,黎大津有个安排就是派人让山阳城关门,不然就是引火上身,淮安府和山阳县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是从善如流,总归不是要打进城内来,关闭城门算什么,别处城池白日里有四面八方的人进来做生意,可淮安府城就在清江浦边上,城内外冷清得很,关不关都一个样子。

  等听到城下什么万岁爷、魏公公的乱喊,这边的那位守备更是不接茬,在清江浦地方上,这几个名号都没有赵进好用,看着后面骑马家丁已经追过来了,什么事你们自己担着吧!

  这次杀局赵进没有封闭消息,出来后云山行和相关货栈商行以及巡丁等等,就立刻把消息散布了出去,清江浦本地商人百姓听到这个之后都是瞠目结舌,没人觉得赵进如何,都觉得这些豪商们是不是昏了头,好好日子不过,怎么去碰赵进那个大虫,这报应来了,这不是活该吗?本来看到赵字营到处抓人,还真以为徐州人要洗掠清江浦了,可现在看,换了自己也要这么干!

  消息一个接着一个,什么几千官军骑兵马上就要杀过来了,这个更让清江浦本地惊慌,官军是什么样子,大家没见过也听过,进来之后肯定要祸害百姓的,这还是几千骑兵,清江浦岂不是要元气大伤。

  清江浦各处人心惶惶,也有些闲人混混之流想要搞点趁火打劫的勾当,可看到杀气森森满城巡逻的巡丁之后,立刻就缩了回去,他们可比豪商们懂行的多,徐州这个丁那个丁的杀人不眨眼,得罪不起,等到清江浦南大捷,官军两千骑兵被全歼的消息传回来之后,人心瞬时安定,谁也不敢乱来了,连那?被抓被圈的豪商家人仆役们也都熄了心思,原本还指望官军杀过来救人,可连最精锐的骑兵都完了,还能指望什么。

  在一天之内,清江浦人心有了剧烈的变化,都觉得云山行那边说得有道理,徐州人来到这边,安定市面,建了大市,又沟通河海,让本地更加繁荣安定,又让多少人有了新的饭碗,大家放着这好日子不过,非得回到不如现在的从前,谁也不愿意这样,大家现在比从前就是过得好,或许那些豪商们心有不甘,但算计下来,豪商们这几年赚得也要比那时候多,怎么就不知足呢?

  如此心态之下,赵字营家丁和巡丁毫不留情的抄家征发,也就没有人觉得如何,甚至有拍手叫好的。

  尽管知道清江浦的豪商们富甲天下,可抄家的结果还是让赵进和伙伴们瞠目结舌,原来富到了这样的地步。

  “大哥,要不再带五百匹马走,粮食装具之类的带足四天的。”董冰峰对赵进说道,抄拿的豪商三十余家,居然就搜检出健马壮牛两千余,要知道这马匹在徐州以南的区域价格腾贵,而且水网纵横,用处不太大,却没想到清江浦的豪商们存着这么多,至于金银其他物资那都不必说了,至于为赵进他们准备四天的干粮这更是简单,抄捡某家的仓库之后,那库里的物资就绰绰有余。

  “现在已经是一人双马,再要多了也无用,你这边运送粮草和火炮也需要牛马,船只虽然方便,可有些地方到不了。”赵进笑着拒绝了。

  跟着过来抄家的周学智眉开眼笑,因为这三十余家豪商富贵人家被抄,被抄没的这些浮财算不得什么,真正的大头是他们存在云山行柜上的银子,富贵人家都习惯把银子放在大商号柜上生息,云山行就是清江浦最可靠的选择,而且云山钱庄的运作更给他们这样那样的方便,这边许多商人都借着这个便利,在清江浦存下,去济宁或者徐州等处提出,又少了风险,又多了保障,现在既然被抄没,这些银子?然归了云山行。

  “浮财我们拿去,但生意什么的不要动,分给他们下面那些掌柜管事之类,如果这些人周转不过来,低息借给他们,这没什么可惜的,若是我地盘上只有云山行一家,你们坐地就能收钱,那谁还会用心经营,想想那些盐商粮商。”赵进对这战利品有自己的看法。

  被赵进这么一说,兴高采烈的周学智才严肃起来,这些战利品还有部分要分给孟家、李家这种,或者忠心耿耿,或者主动告密的人,有功当赏,不然谁还会替你做事,如果直接赏过去难看的话,对方可以给个比较低的价钱赎买,这和白送也差不太多。

  抄家搜检和圈禁看押都进行的很快,甚至外面杀声震天的打着,清江浦这边还进行的有条不紊,这一夜是由第三旅和清江浦巡丁团共同维持值守,跟随赵进的千余家丁和第三旅的骑马家丁今晚都是养精蓄锐,准备明日出发。

  家丁们休息,赵进这一夜却没有晚睡,刘勇、黎大津也没有睡,他们就是要将从堤坝决口到现在的来龙去脉理清楚,这一次如果不是济宁和清江浦都有向赵字营告密博富贵的,即便不会被对方的设局打乱阵脚,也没办法这样将潜入各处的敌人奸细尽数歼灭,而且提前做出了种种布置。

  “堤坝连续两次决口,尽管危害都不大,可那毕竟是黄河决口,外人又不知道咱们赵字营驱使民力的手段,一想肯定以为徐州邳州都被水淹了,当时小弟在清江浦这边活动,的确怀疑传言不少”

  “勇爷说得不错,黄河大害已经深入人心,这边人听到黄河决口,尽管特意安排人去徐州看过,回来说自己亲眼所见,可大家还是不敢相信,有人说什么进爷恐吓,大家都不敢说”

  “这么说的话,一切的起始就应该在这堤坝决口,徐州受灾虚弱,甚至仅仅是这人心惶惶,就是可乘之机”

  “青州府那几个田庄被攻破,济宁那些酸子的变乱,我觉得就是为了加重这种人心惶惶,把水搅浑,那边就算吸引力量也未必能吸引多少,小弟觉得,他们未必就想将大哥引过去,更多还是为了迷惑咱们,也让咱们地盘上的百姓们觉得咱们控制不住局面了”

  “勇爷说得不错,他们不是不想在清江浦和徐州那边折腾,但这几处都是戒备森严,外松内紧,根本没有作乱的余地,只要一动还有可能被咱们顺藤摸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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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71章 小西征

  “青州府和济宁州都是障眼法,这比武大会的热*也是障眼法,借着乱子和热闹把各路人马安排布置好,咱们的确对那些富户太宽宏了,也是他们太过贪心,一挑拨就会动”

  “这个局做得不错,但主持这件事的人前前后后都很有条理,始终隐藏的很深,可如果是做大事的人,又怎么会不知道这些都是小伎俩,大军较量,争城夺地,不能把胜败寄希望于什么武夫的刺杀,什么巧计设局,所以我觉得,这清江浦比武场也是其中一环,而且这一环也是障眼法”

  “若是能杀了我,这个局固然不差,可杀不了的话,能受伤也是不错,如果不死不伤,也肯定会留在清江浦这里抓捕或者压惊,这边停留,那两千官军骑兵就会快速靠过来,让我离不开这清江浦,不不,无论如何,都要让我回不去徐州和邳州那边”

  “这两千骑纠缠住清江浦拦住我,然后巡抚标营、狼山兵马、凤阳兵马甚至还要加上南京那边的官军,合力围住清江浦,将你这边和徐州邳州分割,这才是他们的用意”

  “大哥说得没错,这法子的确毒辣,他是要让咱们赵字营群龙无首,前后不能相顾”

  “你们两个想想官军的布置,山东兵马是第一旅的正面,而大名官军则是第一旅侧面和后方,然后大名官军和河南兵马又可以威胁徐州的正面,凤阳这边的兵马则是一边威胁清江浦的侧翼,一边攻击徐州的南方,官军的布局就是让咱们几处枢纽各自为战,没办法聚合为一处”

  “进爷,勇爷,属下觉得官军太自大了,这么做可是自寻死路”

  “老黎你说的没差,但官军不知道我们每个旅每个团都是能战,他们只以为徐州或者济宁有能打的旅团,现在四面八方堂堂正正的压上,就是要吃掉赵字营的弱旅,缠住咱们的强军,到最后集合起优势的力量和我们决战,我们有自信,可我们也不能自大,毕竟这是两倍于我们的兵马,而且官军压过来,徐州邳州还好,其他几处的士绅百姓只怕还不如清江浦这边,这也是我们的麻烦”

  这一夜聊到很晚,总算把来龙去脉梳理出来大概,不得不说,朝廷这一次谋划的很完备,本来赵字营一直是用含糊默契来事实上占据地方,可这次朝廷同样用这个含糊默契来在赵字营周边布置兵马,看准了赵字营不会擅启战端,需要和平来经营,所以布下了一颗颗子。

  大军出动需要准备,几千人的营头想要做到神不知鬼不觉根本没可能,但只要把军队放在足够近的地方,就可以做到突然,然后在最关键的地方使用骑兵急袭,这就忽视了距离,这一次其实就是差不多,朝廷大军一动,赵字营各处就知道了消息,但知道了消息的两天到三天内,官军就已经进入,马上面临接战了。

  “他们以为我们准备不及,这个倒也不能说想错,只能说他们把咱们当成官军这等了。”赵进判断说道。

  “这下半年的处处乱局,都是从细微处,从我们觉得无意处迸发,好在各处都严厉对待,这才没有蔓延开来,如果一开始就疏忽了,恐怕现在就是大麻烦,不过这次我们也有很多教训,比如说咱们赵字营用和平经营麻痹别人,可咱们自己也被这个麻痹了,忘记了这天下大势,今年除了洪水之外,天下间可以说得上风调雨顺,辽饷还能刮上银子,北边蒙古,东北建州都没有大的举动,西南那边官军几次大胜,这说明什么,朝廷有了余力,而且可以从容使用这余力,那么他们要去对付谁?”赵进说得嗓子都有些发干,但屋中刘勇和黎大津都听得入神。

  “鞑虏在边疆是疥藓之疾,我们在腹地,距离南北两京都不远,还把持着枢纽徐州,这才是心腹大患,平时和我们虚情假意,一旦空出手来,立刻就要和我们火并厮杀,我说麻痹大意,不光是大伙,我也是如此,你们两个想想,是不是咱们把自己当成官府,当成这天下的一部分?”

  赵进这个问题提出,刘勇和黎大津对视一眼,却都是缓缓点头,赵进脸上泛起苦笑,继续说道:“我们做得太有规矩了,比官府还讲究章法原则,让我们以为自己就是官府,忘了我们和官府不是一回事,我们和这个天下也是格格不入的。”

  黎大津和刘勇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赵进摇摇头继续说道:“这其实是我的错,我不该想要等,我觉得咱们沉下去等些年,等树上的果子熟了再去顺理成章的摘,可却没想到咱们现在占据了这将近一个省的地盘,还拦住了运河枢纽,别人又怎么容得下我们等。”

  在这个时候,刘勇虽然比黎大津年轻,却更沉得住气,黎大津脸上倒是有激动神色涌现,忍不住开口问道:“进爷,这次要打到底吗?那很多事情就要提前筹备了?”

  相比于刘勇,黎大津对打到底获得最后胜利的前景更加渴望,到那一步,就可以有比现在多百倍千倍的荣华富贵和权势,而且黎大津已经四十岁的年纪,不是太能等得起了。

  他的心思赵进自然明白,笑着实话实说道:“这次未必会打到底,他们敢在这个时候发动,也是因为冬季运河封冻,等到开春化冻,运河开航,这漕运是万万耽误不得的,就算魏忠贤权倾朝野,也不能耽误大家赚钱,到时候必然会有分晓,听赵进说得轻松,刘勇和黎大津脸上却有郑重神色,等赵进说完之后,黎大津忍不住问道:“进爷,若是那边不顾漕运还要继续打下去呢?”

  “那就打呗!”赵进笑着说道。

  这一夜赵进只睡了不到两个时辰,好在年轻熬得住,第二天一早起来的时候,天边才发白,董冰峰和一干清江浦的头领主管都等在外面,充分休息的家丁们则是在整理检查装备,坐骑马匹都有些躁动,低声嘶鸣不休。

  “该抓的人要抓,但不该抓的不要抓,清江浦的商户百姓去留自便,你们不用担心,现在天底下没这么好的生财地,他们舍不得走,他们走了,还要有人再来,进攻要坚决,这次的战斗没什么分寸可讲,凤阳府、扬州府、淮安府在这次之后,不允许有千人以上的官军营头,俘虏不得放回,抓过来做工干活!”赵进简单布置说道。

  赵进扫视面前的董冰峰、刘勇、周学智、黎大津、魏木根等人,他们个个神情庄重肃穆,好像今早所做的事情有极为重大的意义,赵进点点头又是说道:“这一次有可能打到适可而止,但也有可能打到底,粮草储备和丁壮动员上都按照最坏的那种打算,无论事情几分,我们十分准备,总是没错的。”

  众人轰然答应,等抬起头的时候,赵进忍不住笑了,开口说道:“我原以为你们脸上会有忐忑惶恐,却没想你们都是跃跃欲试,这样也好!”

  听到赵进的打趣,诸人都忍不住哄笑,赵进翻身上马,才走出几步又回头叮嘱刘勇说道:“小勇,你们一定要问出底细,从黄河发水到现在,一切来龙去脉都要弄清楚,我从没想过朝廷官府会如此主动,咱们不能再犯第二次这样的错!”

  赵进抖动缰绳,马匹向前奔跑,身后众人齐齐躬身相送,大队骑兵的蹄声打破了清晨的宁静,此时的骑兵都是轻装前进,一人双马,另一匹马上装着铠甲装备和粮草,一千几百人和三千匹马四千的给养在一夜之内就准备出来,赵字营的家丁们没什么惊讶,觉得是理所当然,却没想到单单是这个准备,就让清江浦许多人咋舌,心想这般的庞然大物,居然有人不知死活去招惹,何苦来哉。

  “清江浦这个年可过不好了,不过咱们赵字营却能过个肥年!”马匹奔驰,冷风吹在脸上,困意消散,赵进和身边的陶贵笑着说道,陶贵连连点头。

  在这样的大队行进中,赵进不会像大家以为的那样奔驰在最前方,而是在几十骑亲卫的簇拥下,在队伍右侧中前段,骑马家丁团的几个大队正轮流跟随在身旁,他们走得很轻松,也不把即将发生的战斗太当回事,这倒不是轻敌,而是对实力有绝对的自信。

  一千五百骑三千马,清江浦和周边地界已经有许多年没有这样规模的大队人马出没,赵进他们离开的虽早,可沿途经过的地方所有人都被惊醒,他们开始感觉地面震颤,后来觉得天际雷鸣,等看到这大队人马之后各个惊愕震撼,但没有人敢出门,都是躲在门缝趴在墙头偷偷张望。

  赵字营的马队没有全速前进,毕竟还不是冲刺急袭,在队伍的四面,不住的有便装轻骑往复报信,将各处的消息不断的带给赵进这边。

  “凤阳官军一千二百人已经出临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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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72章 打猎去

  凤阳府内向清江浦这边来的官军,动向完全掌握在赵?营手中,实际上在凤阳官军刚有行动的时候,消息就开始被急报给赵字营,官军的打算也很中规中矩,他们没指望这步卒可以达到奔袭的效果,只不过让骑兵先去纠缠,谁能想到变成这个结局,到了现在,官军骑兵败亡的消息恐怕都没有传出来。

  “……凤阳官军在临淮扎营两日,凤阳派人催促这才拔营出发”这传来的消息让赵进和部众们哭笑不得,中都凤阳是皇陵所在,因为风水规矩是没有城墙的,这临淮县距离中都最近,是地方上的治所,不过这临淮县距离中都凤阳才不到十里路,就和清江浦与淮安府城山阳的关系一样,这些官军就等于没有出动。

  为什么迟疑磨蹭很好理解,南直隶江北各路兵马都是吃过赵字营亏的,而且是吃过大亏,官军骑兵好歹是各部精锐,有胆气有自信,而且机动快速,打不过了可以逃,可步卒们平时就粮饷不足,而且大多是在帮着中都凤阳的权贵们耕种做事,这样的兵马那有什么士气可言,又怎么敢勇猛前进。

  不过中都凤阳那边催促的很紧,再不情愿也得一步步向前走,这个缘由赵进能想通,总督漕运、凤阳守备太监崔文升是魏忠贤的心腹,这次的事情他想必参与极深,搞不好就是主持的人物之一,自然要盯得紧。

  赵进率领的马队自清江浦西边的武家墩出发,沿着洪泽湖南岸向西行进,过高良涧再到周家桥,然后进入凤阳府境内,这片区域实际上是凤阳府、淮安府和扬州府三府交界的地方,而且也是淮安府南能进入凤阳府的唯一道路,有水道处有河滩道路,不沿着洪泽湖岸和淮河走,南北都有山区阻隔。

  如此规模的马队的确不用在乎太多,当轻骑往复报信的时候,盱眙县这边还想看看是怎么回事,等到赵字营这大队骑马家丁出现之后,盱眙县城门紧闭,城内差役青壮都是动员上了城头,战战兢兢的准备守城,就那么看着赵字营的马队经过城池,发现对方不攻城这才松了口气。

  这盱眙县的知县倒是有些担当,看着赵字营大队骑兵过去,打开城门就要派县内的精干人物骑马去报信,白天放出去,第二天发现马匹驮着尸体回到了城门处,满城上下心寒胆战,再也不敢动作了。

  “进爷,凤阳官军还有二十里到浮山,今夜应该会在那边扎营。”

  “太阳落山后再向前走半个时辰,然后整备,明日提早出发,咱们应该能直接冲到他们营地里面去!”赵进开口吩咐说道。

  在整体年轻的赵字营各旅团中,骑马家丁的年纪偏大,来源也比各旅团要复杂,虽说没有内卫那么三教九流齐全,相比于长矛和火铳家丁,骑马家丁很沉稳,韧性也更足,而且赵字营的训练和纪律把他们身上的散漫和江湖气磨去,正剩下了战意和杀气。

  “不要聊天,明天还要早起!”许勇闷声说道,帐篷里面的窃窃私语立刻停下,许勇干咳了声回头看看赵进,他们几个大队正陪着赵进巡夜巡营,本以为大伙能早些睡,却没想到什么沉稳都不见了,睡不着聊天的人不少。

  那边巴音快走几步,掀开帐篷就是恶骂几句,前面也是差不多的样子,尽管几个大队正很紧张,可赵进倒是没什么,脸上挂着轻松的笑意,摇头说道:“还以为你们能睡得着,没曾想和各旅团的小伙子一样。”

  看到他这个态度,大家尴尬的跟着笑,又向前走了走,巴音才闷声说道:“老爷,小的们都是被憋久了,现在要动手开打,各个高兴的紧。”

  巴音是草原上的蒙古出身,性子直,陶贵和许勇却咳嗽着连忙使眼色,可天黑时候,灯笼的光芒不足以让人看清眼色,赵进倒是没注意到这个,只是看着夜空说道:“刀不用要锈,人不用要疲,是该活动活动。”

  赵进这个表态让大家顿时兴奋起来,不过赵进沉默一会之后,又是叹了口气说道:“我不想这么快的,可他们忍不住,真是好笑,?为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吗?”

  这番话让人听得摸不准,不过也没什么人深究。

  “今天是不是要过年了?”边上帐篷传出来一句话,随即被陶贵恶狠狠的吆喝了句不出声了,不过大家接下来都有些出神,赵进笑着说道:“现在是不是大年初一?都忘了这个!”

  “这开打比过年有意思多了!”巴音忍不住说了句,众人安静下,都是哄笑起来。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的时候,轮值的家丁就开始生活,淮河取水烧开,把携带的粮草放进去煮成稠粥,然后各队家丁都是起来喂马忙碌,骑马家丁的粮饷是普通家丁的两倍,辛苦也是差不多,他们要伺候坐骑,喂马照应,除操练之外又多了一份活计。

  “巴音,你带三百骑先过去,把你们在草原上的法子用出来,我不求你杀敌,只要你把那一队官军缠住,等我们过去歼灭掉,记得一个都不要放跑!”赵进叮嘱说道。

  巴音大声答应,他所带的几百骑大多是蒙古各部出身,都是王自洋那边送来的草原马贼和俘虏,硬攻厮杀不是长项,但骚扰纠缠这个却是有天赋的,即便赵字营这边招募的积年响马都不是对手。

  那边答应了,几百骑上马离队,朝着浮山那边奔驰而去,他们走了半个时辰所有,赵进这边也都整备完毕,家丁们彼此照应着穿起铠甲,然后将马匹上的东西进行调换,又给坐骑加料,今日里的战斗要奔袭冲刺,马力肯定耗费很大。

  所有准备停当,大队拔营上马,陶贵和许勇凑到赵进这边,等待赵进吩咐,赵进笑着说道:“咱们不能轻敌,可这次我也说句轻佻的话,咱们打猎去!”

  听到赵进这话,陶贵和许勇一愣,随即大笑,然后抱拳施礼,转身回到自己的队伍。

  留在营地中的骑马家丁都已经整备完毕,那边赵进先行上马,各连正队正也都发号施令,只听到人声吆喝,马匹嘶鸣,铠甲铿锵,赵进满意的看了看这队伍,对身边的孙大林点点头,孙大林将手中旗帜摆动,大队开始向前。

  此时是深冬时节,道路被冻得坚硬,又正值春节正月,大家都在家里过年,道路上没什么行商旅人,何况这凤阳府从来都是人丁稀少的穷乡僻壤,这官道上只剩下赵字营的马队奔驰,浩浩荡荡好似长龙行进。

  跑出去一个时辰之后,众人纷纷下马,装备和给养都已经收拾好,随时可以将两匹马更换过来,就在这个时候,有轻骑过来急报,说前面巴音率领的三百轻骑已经将那千余官军打垮,现在正在收拢俘虏,等待赵进过去安排。

  有前面的消息传回来,陶贵和许勇都在赵进身边听,听到这个之后,包括在周围忙碌的亲卫们,脸上都没什么轻松的意思,反而露出了遗憾不甘的神情,赵进笑着摇头,等到上马的时候才和牛金宝说道:“总是磨刀,可这些刀喝不到血心急的很,今天看到了。”

  牛金宝笑着说道:“老爷说得是,小的虽说不怎么懂,可咱们三百骑马精锐对付千把官军步卒,已经是杀鸡牛刀了!”

  大队人马就这么到了浮山脚下,发生战斗的地方是个山边官道旁的村寨,巴音早就安排了手下在外面接应,等引着赵进他们来到,那些官兵俘虏和村寨的百姓脸上都不见一丝血色,很多人浑身抖个不停,谁能想到这样的声势,这么多披甲的壮士前来,穿着破旧的官军士卒居然有哭出来的,那哭声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庆幸。

  “多亏降了,不然连个全尸都没有,多亏降了!”带着哭腔说出来,让赵进身边的众人满脸厌恶,迎上来的巴音也不见多少胜利的喜悦。

  这伙从凤阳出来的官军不光走得慢,而且根本就没有章法,夜间休整甚至没有扎营布置的意识,只想冲进村寨里去休息,这寨子当然严防死守,庄丁青壮都拿着器械上了墙头,这支官军看着啃不下来,这才依托寨子宿营,还要寨子提供犒劳酒肉。

  没有预设的工事布置,几名做主的军将还喝了酒睡得迷糊,大家烤火取暖睡觉,就是没有在远处布置哨位,等那三百轻骑冲过来了,立刻乱成了一锅粥,带队的千总在亲兵护卫下想要上马逃跑,结果被追上去射死两个,立刻下马跪地投降,其他人被骑马家丁一兜,一个都没有跑掉。

  到这个时候,寨子里的村民反倒害怕了,千把官军步卒和三百精锐骑兵强弱他们还是能看得出来,而且看着对方没有破寨洗掠的意思,立刻安排些人出来询问,准备掏些银钱酒肉换个平安,不说别的,这新来的三百轻骑弓箭不少,这个寨子就很难挡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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