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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大明武夫 【作者:特别白】(4月18日更新至 “第1530章 将来的君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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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87章 汤若望的信(2)

  也就是在这个城市,我们第一次感受到,这个庞大的帝国,在它的中心地带竟然还有一个已经不受政府约束、甚至反而似乎凌驾于政府之上的庞大势力。

  这股庞大的势力正是以徐州为中心的赵进势力。

  这个势力很明显是近年才崛起的,以至于我们的向导甚至都闻所未闻,和我们一样对它一无所知。

  也正因为如此,我们对此一无防备,而是直接一路带着大炮北上,满以为自己在明帝国的腹心地带不会碰上任何危险!

  具体的情况不用多说了,总之,我们一来到清江浦这座城市,赵进势力在这里的庞大眼线就已经盯上了我们和我们带过来的大炮。而且,即使明知道我们是受到明帝国政府邀请和保护的人士,他们也没有经过什么迟疑,而是很快就决定要劫持我们,夺走我们的大炮。

  当我们刚刚出城,来到清江浦的郊区的时候,一群穿着奇怪制服的男子就将我们团团围住了。

  没有经过什么战斗,护送我们的官兵就直接投降然后被缴械了,而我们当然不会再进行什么不理智的抵抗,于是同样地成为了他们的俘虏。

  当然,公道地说一句,虽然面孔十分严肃,但是这群人的举止并不是特别不礼貌,比起我们在其他地方看到的劫匪来说要温和得多。

  然后,我们就得到告知,说他们将把我们押送到徐州去,听候发落。

  这对我们来说当然是个噩耗,我们千辛万苦不辞万里地来到中国,然后经过了无比的艰辛终于得到了可以进入明帝国都城、觐见帝国皇帝的机会,又怎么可能愿意就这样被人不明不白地带走?

  我们曾经通过翻译,向他们请求饶恕,甚至同意将大炮送给他们,只要让我们这些传教士只身北上都城就行。结果我们得到的只是这群人的指挥官的一阵大笑,于是我们就明白了,虽然举止得体,但是我们在他们并且是没有任何交涉的本钱的,只能服从命令。

  就这样,我们踏上了一路前往徐州的旅途。

  这时我们向导的另一个作用就体现出来了。刘维不停地跟那些押送我们的人解释我们的来历,最终让他们相信了我们并非心怀恶意的人,于是我们躲过了最初的危机,至少保全了自己的生命。虽然楸没有办法说动他们释放我们,但是能够得到这种结果已经比我们事前的预料要好上不少了。

  在这群颇为精悍的士兵的押送下,我们不得不向那位大人物所控制的地盘的中心——徐州城赶了过去,顺带一说,在路上我们终于得知了,在徐州这边的宣传当中,他们并不是士兵,只是维持治安的巡逻队,尽管在我看来这些训练有素的人已经比明帝国的官兵要强悍得多了。

  另外,我还要再强调一次,这些巡逻队的纪律令人吃惊,他们在收取了我们一定数目的费用之后,并没有蛮横地洗劫我们,抢走我们的所有财物,而是任由我们拿着自己的行礼。而您知道,无论是在此时的欧洲还是在大明的其他地方,士兵抢劫行商都是常见的事情,也正是因为受到了这种待遇,我才不禁深深好奇,为什么这么纪律严明、训练有素的人员,在那位大人物的手下却只是维护地方的巡逻队而已?而他手下的战斗部队,究竟是怎样的风采?

  如果说这只是最初的震惊的话,接下来的一切则更加让我感到了无比的震撼。

  被他们押送着前往徐州的旅途当中,我的向导一直在跟我说他以前来到这里时的经历。

  从他的口中,我们得知这里虽然是明帝国的腹地,但是因为各种天灾和政府治理不善,早已经变成了一个被灾荒折磨得遍体鳞伤的地带。

  就在之前不久,在这一片地带附近发生了一次可怕的灾荒,大量的人饿死,而侥幸没有死的农民开始了大规模的逃亡。在黄尘滚滚的土道上,在荒芜的田野上和在干涸的河床边,数百万流民在绝望中行走。他们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孩童啼哭,成人无泪。为了生存,据说人人相食的现象都时有发生。

  虽然我是一路从南方过来的,无法直观地看到这种景象,但是我们这些传教士当中,并非没有人见到过明帝国北方现在的样子。

  此时的大明,至少在北方,早已经不是马可罗口中的那个遍地黄金的过度,明帝国看上去度过了它的盛世繁华,反而到处都是衰败和毁灭的迹象。从江南那些繁华富庶的地方倒还感受不到太多这种衰败,但是当他一路往北行进,深入到帝国日渐破败的乡村时,触目惊心的一幕幕场景也就自动展现到了他的眼前。

  因为日益严重的土地兼并和沉重赋税的缘故,农民的生活似乎已经到了难以为继的边缘,贫穷是惊人的,而且一成不变。农民们的住宅都是最简陋的,一般都是泥土筑成的矮房,他们衣不蔽体食不果腹,随时挣扎在死亡的边缘——尽管他们是这个帝国最为辛苦、劳作最多的群体。

  就算略有些田产的人家,过得也并不是什么值得舒心的日子。他们食物几乎完全是同大豆或者豆腐渣混合起来的高粱或小米,一块白面馒头是一种特别的款待,一年到头也吃不到几次肉食。

  虽然普遍性的贫困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但是,我听我的向导说,那里的情况已经算是好的了,在帝国的更北方,甚至靠近京城的地方,因为恐怖的灾害和税收劫掠,大批大批的农民被迫逃出了家乡,以能够想到的任何方式挣扎求存,然而还是有不计其数的人饿死在了路上。

  当然,我并不是说明帝国已经陷入到了普遍的贫苦当中,实际上这个帝国仍旧富裕得惊人,只是财富都被集中到了一小群人那里。

  这些人是大地主,占有着大量土地,同时通过帝国的大规模选拔考试成为了帝国的官员,他们利用手中的政治特权大肆聚敛财富,刚才我们所说的那个城市,其实也正是掌握在这群人或者他们的代理人手中。

  他们的富有和生活的奢侈排场超过了我之前的想象,而且同欧洲富豪多是地方封建领主的情况不同,他们的财富是和与中央政府的紧密程度挂钩的,也就是说,这些大富豪是通过和中央政府的关系来聚敛土地和财富的——这也许是因为这个帝国深厚的中央集权传统的缘故。

  也正因为这个原因,这些富豪们的家族传统就是让家族的子孙去应试,以便让他们进入中央政府。

  不过,让我心中感到疑惑的是,这些不用缴税的人在聚敛了如此财富之后,却很少有人愿意将其投入到商业当中,而是不停的用各种手段(合法的或者非法的)扩充自己的土地,然后将剩下的钱都封存起来,偶尔才会拿出去放高利贷,而这种做法,更加增加了农村的残破,使得贫困更加变得触目惊心。

  我原本以为我在徐州也会看到这样的景象。

  然而我错了。

  一路上,到处都是繁华的城镇,和望不到边际的农田,而且我所看到的人们,衣裳都还算整洁,也并不破旧,脸色也并不是那种因饥饿而带来的灰白色,反而普遍都十分红润、健康,看得出来食物充足——就我看来,他们只是底层的民众而已。

  更令我感到惊讶的是这里的人民的精神面貌,他们绝没有那种受到欺凌或者抢掠的压抑神情,更加没有那种被匪帮所统治时的惶恐不安,反而看上去精神饱满。一路上我看到不少老年人悠闲地在路边休憩谈天,好像是在为自己今日的生活而感到庆幸似的。

  这种表现,比任何空口白话的宣传都更加有力,无疑地使我深信,明帝国的朝廷对这里的控制力已经荡然无存了,甚至在人民的心里也并不怀恋它。百姓在安定中享受着一种相对富足的生活——虽然称不上富裕,但是相比印象中那种处于水深火热一般的处境,已经好上了不知道多少倍了。

  甚至,我认为他们是对的。

  另外,我还必须提到一点——我们一路所经行的道路十分平整,看得出来经过了良好的修缮和精心的维护,所以,排除掉心中的不安和对不能去京城的惋惜之外,这一段路程反而是我们走得最平稳甚至最舒适的一次。

  我不能去怀疑我的向导和我的同事的热情和诚实,所以我想这种奇怪的反差景象只能归结到赵进势力的缘故,一想到这里,我突然对赵进这个人、以及他的集团产生了很大的兴趣,以至于甚至产生了一些‘就这样过去见见也好’的情绪。

  而在路上,到处都可以看到经行而过的马匹和马车,显然有许多还是用于商业的载货马车,显然这些道路是物有所值的——它们极大地促进了商业的发展,并且使得人民更加富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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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88章 汤若望的信(3)

  这种景象大大出乎了我们的向导的预料,出于是中国人的原因,他甚至比我更加要对这些景象感到震惊。他不停地跟押送我们的人员问东问西,甚至都不怕引发他们的不满。我曾经问过他为什么要这么关心这里的事,他告诉我,他已经被这里的景象所打动了,甚至已经决定得到自由之后马上返回家乡,将自己的家人都接送到这边来,以便让他们也享受到这里的生活——哪怕这里的生活是一个明帝国的反叛者带来的也无所谓。

  我是能够理解他的想法的,不过我还是善意地提醒了他,因为迁居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就算这里再怎么繁华,如果带着家人来到这里却没有谋生手段的话,那对他们一家恐怕是一种比留在家乡更可怕的煎熬。

  而我的向导则说,他并不担心这个问题,因为他已经跟人问清楚了,实际上这里非常缺乏劳动力。因为赵进势力打算大规模开发这一代的农业,甚至为此还成立了专门的机构——农垦厅,在这个机构的统一规划和指挥下,附近的农业生产正以庞大的规模发展着。

  而这就需要大量的劳动力,因此徐州实际上最近一直都在招募劳力分配往他们的各处农庄,我的向导说赵进势力对农民的出产收取得并不多,至少比家中要承担的租税少很多,他只要和家人努力,就可以留存许多粮食,而且不用承担朝廷颁下的种种可怕的税赋。

  说到这里,我就知道他的主意已定了,而我并不打算劝他改主意,只是代主祝福了他。

  比起向导只想让自己的家人过得更好来,我的想法要更加深一点。

  在我看来,赵进势力的这种做法,无异于已经取代了朝廷,在这一代实现了有效统治——他重新规划了土地,并且承担了建设工作,甚至还已经完全取代了朝廷的收税权,可以说在这一带,他们才是政府,只是名义上还继续承服于明帝国朝廷的统治而已。

  这种封建主拥有领地一切统治权、仅仅在名义上臣服于最高统治者的形势,在我们欧洲是屡见不鲜的,但是在明帝国,除了遥远的边疆之外,几乎是难以看到的,甚至闻所未闻。在澳门熟悉中国历史的时候,我们都知道,早早接近两千年之前,一位伟大的皇帝就已经取代了周王朝统一了中国,然后剥夺了这种封建主特权了。

  到底是什么人,居然能够实现这样的事业呢?

  我不由得对那个名叫赵进的人充满了兴趣。

  带着这种兴趣,我开始怀着目的和押送我们的人交谈,不动声色地套取他们的信息。

  好在,这些人都对赵进十分崇拜,因此我并没有费多大的功夫就得到了大量的信息。

  听他们说,他们的领袖还十分年轻,甚至还不到三十岁。

  对于这么宏伟的事业来讲,这个年纪年轻到过分了。以至于我们碰到的某些中国人还私下传言,给他们势力的急速蹿升附会上了一种神秘色彩,比如在他出生的时候,有一种神奇的动物或者有一种神秘的自然现象出现等等。

  然而,就我的观察来看,这个势力的急速崛起并不十分神奇,而是有其脉络可循的——他实际上是中国第一个以工商业为主导的势力集团。

  在它之前,中国有一些商人集团,某些甚至还富可敌国,但是还从未出现过这种同时实现了对土地、矿产、作坊、农业和资本同时进行控制的工商业集团。

  这个叫赵进的年轻人,在短短的时间内以徐州为中心建立了一个庞大的工商业网络,从中攫取了巨额利润,并且用这些利润来支撑他的政治利益,甚至还养出了一支军队——他就像美迪契家族那样,用商业财富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一切,而其规模和速度,就我看来比美迪契家族还要惊人。

  这是努力和天分带来的结果,而不是什么神秘主义的缘故。

  而在我看来,努力比神迹更加值得敬佩。

  随着我们一路北行,越接近于赵进势力的核心地带,我们愈发能够感受到这个地区异乎寻常的富裕,相比较于其他地方日渐凋零的农村,这里的乡民们显然拥有更多的财富和谋生手段,因而生活水平远远超出其他地方。

  并不是纯粹农业上的原因。我仔细观察了一下这片土地的土壤,然发现并没有和一路上经过的地方有什么不同,甚至可以说,相比较于气候更加温暖湿润的南部,对于作物来说这里的气候反而更加恶劣,按理来说,这里的农业条件显然是比不上我们一路所经过的那些地方的。

  那么,从逻辑上来看,这里的富庶,更应该归结到赵进集团和人们的努力上面。赵进集团提供了一种相对稳定的秩序,而且减轻了对领民——您应该理解我为什么这么说——的压迫和负担,让这些勤劳的农民可以享受到自己劳作的成果。

  在对徐州的一切产生了更大的好奇之后,我决定尽自己最大的能力来更加深入地观察这个急速发展的地区。

  十分不幸的是,我们的俘虏身份限制了我们的行动自由,使得我无法去访问我感兴趣的地方并且同这里的人交流。不过,这个难题很快就因为一个意外而迎刃而解了。

  作为传教士,我们都会一些医术手段,而这些我们辛苦学得的知识很快给我帮了大忙:在一路上行进的时候,我们经过了押送我们的巡逻队队长的家乡,而当他经过这里时,他突然从家里人那里听到了自己的弟弟得了急症的噩耗。在他一筹莫展的情况下,我们向他提出可以帮助治疗他的兄弟,并且因为他一路上给我们的照顾,我们不会收取他任何报酬。

  上帝保佑,我们的治疗十分顺利,他弟弟的急病很快就痊愈了,这个队长十分感激我们,因此在之后的旅途上,巡逻队对我们的约束十分宽松,甚至还有意放慢了路程,让我们可以尽量多地和当地人交流,并且游览这些地方。

  这种宽松,某种程度上也是自信的表现——他们绝对不相信我们这些人能够产生什么威胁。

  是的,十分自信。

  和其他地方被灾荒和赋税折磨得浑浑噩噩、麻木不仁的农夫不同,这里的人们大多有一种欢快的神气,很明显,他们相信自己会在赵进和他的亲信们的带领下,生活会越来越好,而且没有人能够干扰或者阻挠他们实现这一点。

  赵进的部下还是一般的平民们都有这种奇特的自信,明明他们已经在明帝国的腹地,变成了一个只是名义上效忠于明朝廷的独立地区,他们却丝毫不担心帝国朝廷有可能随时会来到的镇压,这其中的原因,我不久之后才明白。

  在徐州势力减轻了对农民的压榨的同时,我可以向您保证,徐州势力的收入不会降低,甚至反而会有提升——因为,他们有更加可靠的聚敛手段。

  一路上,我们看到了许多工坊。这些酿酒、制作木器、制作纺织品的工坊,沿着大路比比皆是。而且,这些工坊,并不需要经过多么细致的调查就可以发现,显然其中的大部分是属于赵进和他的亲信们个人所有的。

  这些工坊都吸收了大量人员,源源不断地产出各种产品,供应着徐州地区的人们,同时又增加了他们的消费能力,于是使得他们过上了一种相对富足的生活。

  如果说看到这些就足以让我们惊叹于赵进势力的庞大财富的话,那么我们接下来所看到的才真正震撼了我们。

  当我们在押送下来到徐州城的近郊的时候,我们发现了一大批集中在了一起的铁器作坊。每天都有大量运货的马车进进出出,让这些作坊每天都吞入着大量矿石,然后将其冶炼成铁浆,最后吐出了难以计数的铁制产品和农具,甚至还有盔甲和兵器,这里的作坊已经实际上形成了一个很大的集镇,当地人甚至私下里都叫它铁城。

  虽然我们都请求想要进去看看,但是巡逻队长说什么也不肯,他说他奉有严令,绝对不允许放任何无关的人进入那里,避免破坏活动,否则他就要遭受严厉处罚——从这里我们也可以看住赵进对这些作坊的重视程度。

  在要求被拒绝之后,我们的恳求终于也在队长那里争取到了一些让步,他允许我们远远地旁观一下那些作坊,还可以和上工的工人们聊几句——当然,这些都必须经过巡)队员的监视。

  于是,得到了巡逻队长的允许之后,我们就来到了这些铁器作坊附近观察了起来。

  在这种工坊集中的地方,每天都在充满了煤烟和焦臭味的空气当中,我们发现有时候天空甚至都好像被尘雾给弄得有些灰蒙蒙起来月初涨票总是艰难,大家没月票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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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89章 汤若望的信(4)

  当工坊开始热闹起来的时候,那些在睡梦中还没有得以使白天疲劳的筋骨完全恢复的人们,都必须满脸疲惫地从那些简陋矮小的灰色房子里走到街上。在清晨寒冷的微光里,他们沿着没有铺砌的道路,朝着一座座工坊走去,准备迎接新一天的劳作,也让自?全身都沾满了灰尘。

  这些工人,虽然疲惫,但是能够得到较多的报酬,因而为了自己和家人而乐意多辛苦一些,从这里,我们更加能够理解徐州渴求人力的原因了。

  而在看到了这些工人们川流不息的作坊之后,我暗自断言,恐怕过得不久,我们就是在与明帝国内最有势力的人之一打交道了。

  不过,我们也可以看到,这些人毕竟还是刚刚从土地中脱离出来的,骨子里还是充满了对土地的眷恋。我经过看守的允许之后曾经同几个路上碰到的工人聊天过,发现他们中普遍的想法就是辛苦几年攒点钱,然后在徐州或者在别的地方买下一片土地,交给自己和自己的孩子来耕作,重新成为农夫。

  从这里我们也可以看出赵进集团现在所面临的一些问题了。您知道,就我们在意大利的经验来看,对于工坊来说,一个熟练工人比几个学徒工都更加有用,培养一个熟练工人的代价也十分不菲,如果培养出一个熟练工人,结果没几年他就攒够了钱回到家乡置办土地的话,那么潜在损失就将是十分惊人的。所以,如何解决这些前农夫对乡土的眷恋,使得他们能够尽量留在工坊当中继续做工,恐怕是赵进集团所面临的一个问题。

  另外,经过我和看守我们的人的交谈,我得知了一个消息,赵进的妻子赫然正是一个富有的铁矿主的女儿,这位铁矿主的独女,显然为赵进带来了一大笔的嫁妆,至少使得他可以轻松掌握徐州的铁矿供应渠道,打击了所有竞争对手。

  ——我无法相信这仅仅是赵进的运气,这会不会是赵进在几年之前还没有崛起的时候,就已经有意识地开始为自己未来的商业计划做准备了呢?如果是的话,恐怕这个年轻人比我们想想的还要更加厉害。

  另外,这也说明,赵进通过亲缘和朋友等等关系纽带,已经在他自己身边聚集起了一股拥有极大财富的势力。

  同时,通过和几位作坊的负责人交谈,我还发现,整个徐州的对外贸易,是掌握在赵进所设立的一个机构手中的,而这些负责人只是根据这个机构的命令来组织生产而已。

  这个机构,虽然名字是贸易厅,虽然表面上只负责对外贸易事务,但是实际上同时涵盖我们德意志的商行和行业协会、甚至还包含了一部分法律机关的权力,很显然是赵进为了垄断自己辖区内的商业利益而特别搞出来的机构。

  不仅如此,这个机构甚至还可以利用自己的垄断地位来组织生产,避免因为价格竞争而损伤工坊们的利润,保证赵进集团可以从中源源不断地获得稳定的利源,以便实现他在经济之外的目的。

  这种垄断式的商业机构,不由得让我想起了荷兰人设立的东印度公司。然而却比东印度公司要进步得多——东印度公司用掠夺和屠杀扩张自己的商业利益,而这个机构却用商业和来让大多数受益,至少让徐州地区的人们受益,至少我所看到的人们,是从其中深受好处的。

  同时,我们也可以从赵进的这个举措,再次看到明帝国政府的统治在这个地区已经衰弱到了怎样的地步,以至于这种巨大的改变竟然并未引起什么注意就已经推行了下去。

  从我上面所说的东西,您恐怕也可以看出来,赵进和他的集团都充满了野心,也拥有足够的让野心成为现实的能力,他们甚至都没有费心去掩饰这一点。

  在欧洲,美迪契家族在寻求对整个意大利的统治,而在握有比美迪契家族更加庞大的财富之后,赵进集团的野心,又怎么可能比美迪契家族更小呢?

  我们很快就看到了这种野心的证明。

  在经过徐州城的时候,我们看到了一支正在行军的军队。

  在之前,看到押送我们的那些人的精悍、齐整、纪律严明的作风、然而却得知他们仅仅只是徐州集团的非正式战斗人员时,我们就已经暗自揣测他们的正式部队将是什么样了,但是直到亲眼见到之后,我才发现原来对他们的估计还是太过于低了。

  这些士兵在军官的命令下排着十分整齐的纵队,拿着长矛行进着。这些士兵,都戴着头盔,头发也被简短了,他们还都穿着简单的甲胄,甲胄下面是统一的藏青色的棉布衣服。这种甲胄不同于我在中国其他地方所看到的那种轻甲,而是类似于欧洲式的板甲,除掉那些东方式的装饰元素之外,在我看来他们和普通的明国官兵不同,反倒更像是久经战阵的西班牙士兵。

  我问了旁边的巡逻队长,想要弄清楚这甲胄到底是谁设计的,而他马上自豪地告诉我,这正是赵进本人发明的铠甲,并且傲然声称这是全天下最好用的铠甲。

  这真的让我有些意外,这究竟是赵进本人头脑中的灵光一现呢,还是他的身边也有其他从欧洲过来的人的指点?如果是后者,那就有些令人担心了,有可能某些异端先于我们对赵进产生了影响,我不禁有些惴惴不安起来。

  同时,虽然只是远远旁观,但是我们看得出来这些甲胄的质量都不错,显然赵进将他的那些铁器作坊的最好产品都交给了他的部队使用。而赵进的庞大财富,也使得这些人成为了我在明帝国所见到的装备最为优良的部队。

  在我们和其他许多看热闹的乡民的围观下,这些默默无声、然而服装整齐而且鲜明的部队,无视了冬天的寒冷,整齐划一地行进着。他们动作显然经过了良好的训练,而且身材也强装魁梧,无形中给我们带来了精锐军队才能给人带来的那种压迫感。

  这些士兵专注的神情,让我不禁想起了激战前战场的缩影,在徐州城巍峨的城墙下,反而显得诗意盎然。在静止的时候,军队士兵们好似在效法四周的建筑,所有的部队都岿然不动。观众不由自主地把这些人墙与这些石墙相比较。冬天的阳光倾注在百年老墙和这些人墙上,照亮了无数张黝黑的脸,每一张脸都记录着昔日的枪林弹雨,每一张脸又都在紧张地注视着未来的刀光剑影。

  看着头盔下这些认真投入的年轻面孔,我不禁又想到,难道赵进和他的亲信们武装了这样一支军队,仅仅只是想要用它来守卫自己的既得利益吗?

  答案是不言而喻的。

  押送我的巡逻队长艳羡地看着这些人,说他自己本来也是其中的一员,只是因为在前阵子的战斗当中受了伤,行动不便,所以才被从军队当中转出,成为了维护治安的巡逻队长。

  没错,我这时才知道,原来在近几年当中,赵进已经挫败了明帝国内各种势力甚至明帝国本身的压力,几次击垮了明帝国朝廷纠集起来的镇压部队,甚至通过自己的庞大势力还开始了对外扩张。

  这下,我终于知道一路上所看见的这些平民们,他们自信心的来源了——当人们知道自己这一边拥有一支明显优越于敌人的常胜军队时,人们还用得着担心什么呢?

  赵进维护了秩序,所以他们只拥护赵进。

  我们很快就知道了巡逻队长并没有说大话,他确实曾经是战斗部队的一员——因为和那群士兵接触了之后,他突然认出了这支小部队的带队军官正是他当年的战友,两个人很快就亲热地寒暄了起来。

  而在我们的请求下,巡逻队长也将我们介绍给了这位带队军官,不过,这个军官态度和亲切的巡逻队长有些不同,他和欧洲的军官一样,态度矜持而且带有某种傲慢,总之,他不怎么和我们搭话,也不喜欢回答我们的问题,这也给我们泼了一盆冷水,原本我们是想从他那里更多地得知赵进集团军队的信息的。

  不过,我们些许的遗憾很快就得到了补偿。

  两个前战友亲切的寒暄结束了之后,军官因为职责所在,必须带自己的部队离开了,在离开之前,他将他的一部分军需品赠送给了巡逻队长——好吧,我们不用遮遮掩掩了,这些军需品就是烈酒。

  当接过这些烈酒的时候,押送我们的巡逻队员们几乎个个都欢呼了起来,好像得到了什么重大的礼物似的。毕竟,在冬日的出行和行军当中,没有什么比烈酒更加能够振奋人心的东西了。

  巡逻队长也没有忘记我们,他也送了几瓶酒给我们。虽然身为教士我们不得酗酒,但是仁慈的天主并没有剥夺我们从酒当中获得一些慰藉的权利,我们早已经在寒风当中感觉有些瑟缩了,于是,我们没有经过什么推辞就各自喝了几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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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90章 缺铜

  在见面之后,汤若望和他的教士同伴们就被圈禁在了火器工场的区域内,火器工场这片地域已经被完全封锁起来,除了路易主仆二人和那个老麦之外,其他所有的洋人都严禁离开这片区域。

  不过这种形同软禁的生活并不艰苦,食宿颇为优渥,环境也很干净,但让汤若望等人不怎么习惯的是,他们每天都要被询问,问欧洲的局势,问他们掌握的知识,问他们知道的一切一切,这样的询问虽然很和气,可时时刻刻有人记录,让教士们总是想起法庭和监狱里的拷问。

  在这枯燥的问答过程中,教士们明显能感觉到,说自己懂得天文和数学方面的知识,盘问他们的人往往不耐烦,可说起火器制造和机械方面的,对面往往来了兴趣。

  让教士们最不舒服的一件事,就是身为来自欧洲,同一个信仰的那位路易,没有丝毫作为同胞教友的自觉,很多次参加到询问中,而且语气比徐州这边的汉人更加严厉,不留任何情面。

  和他们从澳门一起来到这边的向导刘维起不到太大的作用,按照他的话讲,眼下的徐州看起来不似人间,完全不是他记忆中和传闻中的那个徐州,或许来自京城的大明官员能知道的更多,可他们在来到徐州后就再没有见过。

  这些官员是被驱逐了?还是被软禁了?教士们私下议论的时候有种种猜测,不过他们都避免去想那最坏的结果。

  汤若望和随行的教士们不知道,和他们一同被抓获的官员以及其他人等也不知道,在他们离开清江浦之后,清江浦向北的运河河段,在清河县和桃源县之间的某处,几艘漕船发生了倾覆。

  这段运河也是冬日漕运向北的末端,因为过了泗阳那边,运河就已经结冰封冻了,这个时候的河水并不深,不过船上的人比较倒霉,全被淹死在河中。

  船上的漕丁运兵或许害怕罪责,在沉船被发现之前就已经不见了踪影,天知道跑向何处,南直隶江北这边是漕丁们的大本营,他们彼此遮掩掩护,找人是不要想了,得罪漕上更是天大的麻烦。

  运河上的案子,有油水的清河、桃源两县衙门都是争先恐后,没油水的则是互相推诿,这一次运河里几十具浮尸,而且没太多财货,两县捕快的效率却不慢。

  一具具浮尸被打捞上来,沉在河中的大炮也被打捞上来,看到这几千斤的铁家伙,大家大概猜测出倾覆的原因。

  漕船重心高,这段时间南直隶江北又在刮风,很可能风一吹,漕船摇荡,因为这几千斤的火炮在船上,一旦摇晃太大,就没办法止住,然后势头太猛,船上的人来不及反应,看船上这些人的样子恐怕都是不会水性的,漕工水手能逃出来就不错了。

  至于其他几艘船为什么也翻了,十有八九是因为风大浪大,船只碰撞,酿成这一桩惨剧,实在让人看不下去。

  漕船被翻过来之后停泊在岸边,两门大炮也被拖到岸上,就地搭了个棚子,由本地民壮守卫,不少百姓都过来看新鲜,啧啧惊叹,居然还有这么大的火炮,这几千铁干什么不行,何苦糟践做这个。

  至于这尸首那更是轰动两县,居然有来自外洋的番人,那些高鼻深目看着和鬼怪差不多的番人,虽说在水里已经把尸首泡胀了,可还是能分辨出来,这些番人不是信自家的什么神仙吗?还不让人拜祭先人之类的,这次遭报应了。

  按说冬天天寒,尸首可以存很久,等待上司衙门的刑名仵作之类的过来,可又出了一桩稀罕事,看守尸首的民壮非说这些番人尸体闹尸变了,其他被溺死的人也都看着古怪。

  这消息一传出去,清河县和桃源县顿时闹腾起来,好好过个年,怎么能让这外洋的鬼怪晦气了,何况一旦尸变,这几十个妖魔鬼怪闹将起来,本地要遭大祸的,这最近的法师也要去徐州云山寺才能请到,远水解不了近渴,最好用的法子就是把这些尸首一把火烧了,化成灰之后再也没办法作祟。

  牵扯到番人,据说捞起的大明人士里还有穿官袍的,这案子非同小可,不说凤阳巡抚这边,南京刑部搞不好也要来人的,可地方上群情激愤,这势头谁能挡得住?

  再说了都是乡里乡亲的,这尸变之类的又牵扯到自地头,捕快差役们阻挡的都是三心二意,甚至暗地里帮忙都是有的。

  这么一来二去,停尸的棚子被人堆积柴草,点火烧了个干净,为了将妖孽彻底烧光,甚至还泼上油脂,熊熊大火把一切都烧成了灰烬。

  地方上对这些也没有隐瞒,来龙去脉都在公文上说得明白,不管是淮安府、凤阳巡抚又或者是南京刑部,甚至是京师那边的有司过来查问,一切都是如此,尸首连同衣服行李之类的都已经化为灰烬,船只和火炮仍在。

  消息南下北上花费一番周折之后,京师终于确认这是派到澳门那边采买火炮的队伍,派去的官员内宦全死,这实在是有些蹊跷,不过地方上稀奇古怪的事情太多,烧成灰之后也没办法追查的太深,而且话说回来,漕船还在,可以查明就是这队伍在杭州那边雇佣的,火炮还在,这大炮又不担心被水浸泡,运到京师之后可以尽快的仿造以及投入实战。

  无论公文上,还是过来验看的官吏眼中,这两门火炮都是大炮,却没什么人能注意到在场的两门火炮是十二磅炮,而且是有瑕疵,制造失败的十二磅炮,他的炮膛光滑程度和深度都不达标,但这些东西,不是懂行的人根本看不出来。

  既然火炮还在,那么就要继续运往京师,据说内监和兵部有很多人颇为遗憾,如果火炮也消失不见了,大家就可以再采买一次,又多了一次捞钱的机会。

  “这些洋和尚知道不少我们不知道的,但没什么惊人骇目的东西,一些窍门,一些见闻,一些改进,但路易他们说,这些洋和尚懂得计算,对咱们工场日后有很大的好处,而且可以给咱们的学丁们上课。”对于汤若望他们的到来,徐厚生并没有觉得如何。

  “那两门十八磅的长炮实在有大用,知道尺寸规制,咱们自己就可以造泥模,按着这个样式铸出来,这个有大用处!听这些番僧们说,他们国家的海船上还?更大的火炮,咱们也可以想法子造出来。”对于那两门缴获的十八磅长炮,徐厚生的评价极高。

  听到徐厚生说起这个,屋中几人脸上都满是笑意,赵进点头,下首的火器大队大队副孟志奇笑得嘴都咧开了,吉香和张虎斌两人也都在微笑。

  唯一没有笑的就是王兆靖,他沉吟了片刻说道:“现在火器工场对铜的需求太大,如今南直隶江北各处,一两银只能换到六百多文铜钱,价钱都被咱们买起来了,如果多造大炮,还是要考虑下多买铜料,那天我和曹先生商议过,周先生也来信说过,咱们再这么集中铜钱,怕是徐州、隅头镇和清江浦这几处的市面会有动荡,银子和铜钱的比兑越来越大了,如果造炮能用铁的话,那可就节省好多。”

  王兆靖虽然是总管,可从前都是参与云山行和田庄的方方面面,对经济之道了解的很深。

  境山徐家是煤铁大宗,却不产铜,可越是大口径的火炮,就越是需要用黄铜铸造,一门火炮几千斤,用量耗费可想而知。

  而且赵字营的火器工场和别处不同,除了生产之外还要有大量的试制,这对黄铜的耗费更大。

  虽说这边不产黄铜,但材料倒也容易寻找,收集市面上通用的铜钱然后加以熔炼就好,稍微加价就可以收拢来许多,尤其是在清江浦那种财货汇集的地方。

  不过现在赵字营的用量实在太大了,而大明本身就铸钱不足,这铜钱也要在市面上流通,云山行职能通过不断的提价来获取铜钱,然后让市面上银子和铜钱的比率不断的上涨,会影响到各处正常的生意。

  听到王兆靖的这番话,徐厚生干笑了声,开口继续说道:“三哥倒是不用担心,那赵家炉已经开始出产,咱们自家师傅和那几位洋人都看过铁料,说是上好的材料,可以用这个铸炮了,六磅以下的炮就可以用这个。”

  王兆靖摇摇头,肃声说道:“大炮是军国重器,不能耽误了制造,我只是说要考虑铜料的事情,现在漕船上的人都知道,带着铜钱来咱们清江浦兑换银两已经是一门不错的生意了,在大明各处找铜料都很难大宗购买,只能收铜钱和铜器,那些铜山都在官府手里,咱们不太好打交道。”

  “这个是大事,布置给和外面打交道的各处,让大家去找,价钱贵些这个可以不计较。”赵进郑重的说道,那边王兆靖答应了,快速的在纸上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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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91章 冬末初春

  赵进的态度让屋中几人都有些惊讶,在他们想来,以赵进的做派,不会在乎什么铜料的价钱,尤其是在火器相关的事情上,却没想到赵进这么重视。

  徐厚生毕竟在赵进身边办事的日子短,对赵进的反应不是那么了解,听到这番话以后,下意识的觉得$己被驳斥训斥,一时间不敢再说。

  这次议事,本就是关于火器方面,他这一停,其他人也没什么话讲,那边王兆靖心细,却看出来他的情绪波动,对赵进使了个眼色。

  赵进笑着摇摇头,却开口说道:“这还没有到上元节,咱们就忙成这个样子了,都回自己那一摊去,安排好休整,也别耽误了正事。”

  孟志奇和张虎斌连忙答应退下,大家身份位置不同,他们离开,王兆靖、吉香和徐厚生照旧留下。

  张虎斌腰板笔直,步伐有力,就这么走出议事厅,孟志奇临出去的时候回头看了眼,倒是有些悻然,原来自己做亲卫的时候,可以一直在进爷身边伺候,什么机要都能参与的。

  等他们一走,王兆靖就笑着对徐厚生说道:“厚生,议事厅这边就是就事论事,该争就要争,说错了就要指出来,就算你姐夫那边也是一样,你没什么可担心害怕的,如果咱们有什么都不敢说,那就不会有今日的壮大。”

  这话王兆靖可以说,赵进却不方便讲,他只是对徐厚生笑着点头,这么一说,徐厚生才变得放松许多。

  “姐夫,那几个洋和尚很古怪,按说咱们把他们掳来,他们肯定会焦躁害怕,结果很快就定下心了,现在干活居然还很出力,按照老鲁那边的话讲,问什么说什么,都没有藏私的。”徐厚生说起了工场里那几个被抓来的教士。

  “尤其是那个汤若望,不光起了个汉名,而且官话学的不错,对火炮上很懂行,当真帮忙不少。”

  听到徐厚生的话,赵进笑着说道:“他们可不管什么朝廷不朝廷的,只要能让他们传教,他们什么都愿意。”

  “洋人和洋人也是不一样的,那老鲁也是什么洋和尚出身,可从不提传教的事情,偶尔念念经,和咱们没啥不一样的,那天还问什么成家的规矩,真准备扎根咱们徐州了。”徐厚生这番话说得大家都在笑。

  路易主仆和其他人都是打成一片了,路易喝酒,对女人感兴趣,徐州口音的官话越来越熟练,大家自然也是喜欢,他的仆人波尔多越来越喜欢去徐州武馆,把自己的武技和经验传授给徐州的年轻人,波尔多很享受这个过程,同样的,他也很喜欢年轻学丁对他的敬重还有“老师”的称呼。

  “因为这些洋人发现在徐州传教可能比在别处更容易一点,或者在咱们徐州传教比起其他各处更有价值,不过不管他们怎么想,咱们这边有一点严令,那就是不许他们传教,也不许咱们的人信教,一旦查出来,重罚严惩!”赵进说得斩钉截铁。

  这些话赵进都强调过不止一次,大家自然明白,他这么多次强调,大家都不敢怠慢。

  可有些话赵进也没有说,在那几位教士的观感中,徐州相比于大明其他地方,或许更“西方化”一点,这种熟悉感或许让他们决定留在这边。

  “这几个洋人倒是眼力不差,咱们徐州地方可比大明强出百倍!”对赵进的话,王兆靖这边另有感触。

  不光他这么想,吉香和徐厚生也都是这么觉得,站在那边的牛金宝和孙大林脸上也有赞同的神情,各个都有自豪的神色,王兆靖略抬高了些声音说道:“任谁来到咱们徐州,都会觉得咱们这边是天底下最好的地方,那几个洋人一路走来,也是看过不少的。”

  ****

  天启二年腊月下旬到天启三年正月初,整个徐州一片节日景象,从富贵人等到黎民百姓,从赵字营的家丁军营到流民田庄,处处都是热闹喜庆。

  大家忙碌一年,温饱富足,到了这过年时候,自然要好好庆祝一番,不过那些顶级富商们直接就奔着清江浦去了,比武大会虽然已经结束,可那热闹还在持续,几乎是陷入了狂欢之中。

  相比于各处喜庆热闹,赵进和伙伴们就没那么闲了,他们几个人最多也就是陪着家人吃了顿年夜饭,甚至连年夜饭都没吃?

  赵进就是去丰沛团那边吃的年夜饭,然后初一在亲卫旅团,初二又是赶往宿州团那边,等从邳州团回来,这边已经是正月初六,这才在家里陪着家人吃了年饭,父母那边还好,徐珍珍只去逗孩子,而大着肚子的木淑兰直接发了脾气。

  不过这些都是小事,第二天赵进就来到议事堂办公了,整个赵字营的各级头目,都在这一天开始忙碌起来。

  华夏几千年传承,这过年是大事,很多人这过年要整个正月过完,大明各处地方更是如此,很多富豪人家甚至要玩到二月,可在徐州这边,很多习俗却悄然改变,比如说正月十五之前,许多处已经开始忙碌。

  在别处,正月里根本找不到谈生意干活的人,而在徐州,这徐州盐市和集市在正月初七就要开业,年初的很多生意就要在这时候谈定,特别是分销周围几省的私盐,然后清江大市那边也是如此,运河通航之前,很多价钱就要先定下来,很多出产在这个时候已经可以看出苗头来。

  忙碌一年,休息的确很重要,可赚钱发财更重要,喜欢享受的清江浦豪商们如果不知道这一点,也不会有现在的身家。

  从前是过不好年却想着过年,现在是能过好年却不想过年,有敏锐的人想到这一点,不由得感叹赵进的点石成金之能,赵进和赵字营的存在,不光是威震四方,保境安民,连带着潜移默化,大家都被改变了很多。

  也有人是没资格过年的,比如说山东参加闻香教之乱的流民,还有刚刚从登州府那边来到辽东难民们,他们连温饱都是刚刚得到,自然不要想什么庆祝新春。

  将这些可能死在乱军之中,或者饥寒交迫而死的流民辽民收拢起来,活人千万,这是了不得的大善事。

  但赵进和赵字营也不是开善堂的善人,收容过来的流民和难民们没有白白吃饭的道理,他们得到的安置,吃到的每一粒粮食,都要拿繁重的劳务去换。

  除早饭外,所有人每日都要完成自己的定量才能吃饱,建造自己的住处,平整道路,挖掘沟渠,去运河边缘挖掘河泥肥田,喂养牲畜,等等等等。

  到了冬天,除了土地被冻得铁硬那最冷的二十几天之外,其余时间都是在兴修水利中渡过,田庄附近的各条河道要进行拓宽,挖出来的泥土要用来肥田,同时在这个相对闲暇的时节对百姓进行挑选。

  有手艺在身,以及愿意去学各项手艺的,都会被挑选出来,同时懂得纺线织布的人也会被登记在名册上,这些人在来年都会得到优待,不仅是手艺,懂得种田的老庄户把式,和懂得种棉的农户,也会被分门别类。

  而靠近黄河两岸的各个农庄,在冬日里都没有一日得闲,他们比起农忙时候没有丝毫的轻松,加固河坝,挖掘河槽,一切水利相关都要去做,很多事情看起来像是无用的活计,可以就要忙碌不停。

  “让他们忙,只有忙起来,才没有闲暇去胡思乱想。”

  赵字营对吸收消化流民上,已经有了很丰富的经验,而且所谓无用的活计也是有用的,在大量的劳动中让这些流民们习惯集体动作,熟悉了号令和队列的流民和难民,就是团练家丁的最好来源。

  每一个庄子都有人被抽调去往境山徐家,这边的铁矿煤矿都需要大量的人手,在这里同样会有训练,也同样是劳动换取自己的温饱。

  但规模最大的劳作,还是围绕着黄河展开的,自从赵字营在徐州有了自己的田庄,有了足够的人力之后,就开始针对黄河做文章,尽管几千人的劳作对于滚滚黄河,即便是黄河徐州段来说没什么作用,但这个劳作一直在持续,规模从几千人扩张到几万,现在已经是近十万。

  对于赵进和赵字营所做的很多事,即便是徐州亲近他们的人,也会评价为浪费,只有在黄河水利这一项上,没有人说什么不对,最多也就是讲区区土豪居然也做这样的事,果然?怀不轨。

  即便是最敌视赵字营的士绅土豪,即便是和赵字营在明面上势不两立的官府,在兴修黄河水利上也都给予各种协助和方便。

  其实在最开始的时候,王兆靖等人要去兴修水利,赵进对这个很不理解,在从前的记忆中,黄河不过是宽阔的河道,里面浅浅的河面,现在所见到的黄河倒是水势滔滔,可一到干旱的季节,河滩就露出许多,水势很小,怎么也不像有什么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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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92章 汤若望的信(5)

  。然而,酒刚刚一入口,我就发现这种酒和我在德意志、意大利所喝到的完全不同——上帝啊,它实在太烈了!我感觉自己的舌头火辣辣的,几乎马上就想吐出来,花了好大功夫才忍住,结果憋得腮帮子都鼓了起来,脸也涨得通红。而我的?他同事们则比我更加不堪,他们几乎有人马上就吐了出来,我们狼狈的样子好像给巡逻队员们带来了很大乐趣,他们都大笑了起来。

  而后,我们才得到解释,原来这种酒也是赵进经营的产品之一,而且是他最早经营的产品之一。这种酒的味道十分浓烈,带有令人难以忘记的独特口感,是一种在明帝国北方各省十分畅销的产品。

  这种酒也被赵进列为了重要的军需品之一,既可以给军人们御寒提神,在受伤的时候也可以当成消毒剂来使用。

  到这个时候,我对这个年轻人越来越感兴趣了,几乎忘记了自己原来的目的地是明帝国的京城。

  这个经营着庞大产业、又拥有一直富有战斗力的军队的年轻人,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他的心里又在想着什么呢?

  但是有一点是毫无疑问的——就权势而言,虽然从来没有人公开提过,他已经可以和德意志的选帝侯们相提并论了,这样一个有权势的大人物如果支持我们传教的话,这对我们的使命,将是一种十分大的促进,甚至是决定性的促进,要是能够将他也发展成信徒的话,我还用担心什么呢?

  我的这个想法,并认为不是特别乐观或者天真的想法。您想想看,赵进已经用他无人可比的成就,证明了自己是一个和传统格格不入的人,一个敢于标新立异、表现出自己独创性的成就的人,这样的人,应该是敢于接受更加不同的思想的,只要我们能够拿出足够好的表现、让他觉得听从我们的建议更加有利的话,那么无疑地,得到他的支持是可能的。

  从这时候起,在不知不觉当中,我就已经将‘争取赵进对我们传教的支持’当成了我来中国的主要目的之一,对赵进的兴趣,甚至比那位深处在皇宫当中的明国皇帝还要更加大。

  我原本以为这些巡逻队员会将我带向徐州城内,就我的观察来看,一开始他们也是往这个发现带的。然而,就在接近徐州城的时候,有一个城内派出来的使者找到了我们,然后跟巡逻队长交代了一些事情。

  虽然不知道他们到底说了什么,但是从那之后,巡逻队长突然改变了我们的行进路线,带着我们向另外一个方向走了过去,而我们的大炮,被这个使者带来的人直接接管了,然后被他们往我们的将要走的方向拖了过去。显然,使者带来了城内对我们的处理意见——他们对大炮更加有兴趣,而且徐州城内的主宰者还不想见到我们。

  结果,我们只能遗憾地同徐州擦身而过,无法实现自己立刻见到赵进的愿望。

  我对这个处理结果大为疑惑,所以不停地追问巡逻队长,想要从他们这里得到一些信息,了解自己的处境。然而,也许是使者带来了另外一番告诫的缘故,巡逻队长对我们的态度突然转变得生硬了许多,他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用冷淡的面孔回答我,告诉我说他无法将具体情况告诉我,到时候我自己就知道了。这种态度无疑也再次明确地提醒了我,不管这里的人多么谨守礼节,我在这里终究也只是一个囚徒而已,并没有什么行动自由。

  一想到这里,我不禁对自己的前途未卜感到沮丧了起来,幸好这个时候还有主在我的心中,让我得以轻松了不少。毕竟,再糟糕又能比之前的旅途糟糕多少呢?

  过得不久,这位巡逻队长带着我们来到了一片被深藏在森林当中的区域当中。而后,在树林之间,我们看到了一条长长的围墙。这道围墙很高,还被人漆成了黑色,看上去就有一种不祥的气息。只有隐隐约约从里面传来的声音,才让我们稍微减少了不安。

  这时,一群面色凝重,而且看上去身强力壮的人走到了我们面前,而巡逻队长满面笑容地同他们打了招呼,然后和他们聊了一会儿。

  聊完了之后,他就将我们移交给了他们,然后友好地跟我们告别。显然,这里就是我们的目的地了。

  从接收我们的这群人的严峻表情来看,我原本以为这是徐州的监狱,因此也做好了自己可能需要长时间身陷囹圄的心理准备,但是当我被送进去之后,我才发现,原来我的猜想是完全错误的。

  当我们从大门走进去之后,,扑面而来的就是一股热风,这让我们已经在寒风当中行进了许久的身体感觉到振奋了许多。然后我们发现这堵围墙里面竟然是一个开阔的广场。

  这个广场也许平日里是一片草地,但是现在则因为季节的关系变得一片枯黄,地势十分平坦,可以让我们有一个十分开阔的视野。而在这个广场的边缘,就是一幢幢砖石制作的房子,也许是因为烟熏的缘故看上去有些发黑,但是看得出来建成并没有多少时间。

  而这些房子里面都人声鼎沸,不停有人忙碌地进出其中。

  很快,我们就发现这些房子里面都是作坊,而这些进出其中的人都是工匠。

  这个区域所聚集的作坊比我们之前在路上所看到的那个区域还要多,远远望去可能有上千人,这些工匠如同蚁群一样,忙碌而且有规律地在各个作坊之中劳作着。而有一些身强力壮的劳工,正推着一辆辆手推车,将原料不停地送入到各间作坊当中。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又是什么地方?为什么赵进要将这么多作坊集中到这个隐蔽的地方里面?

  我的心里,原本的忐忑不安已经消失了,只剩下了无比的好奇,我想要去那些工坊当中去看一看,了解他们到底在做什么,为什么要搞得如此神秘。但是,押送我们的人显然十分严厉,他们制止了我们任何其他举动,然后强行将我们带到了更深处。

  在他们的押送下,我们来到了一间大屋里面。这间屋子十分整洁,里面的摆设虽然并不奢华,但是都挺结实,还分成了许多小隔间。然后,他们告诉我们说,这就是我们的宿舍。

  这真是让我喜出望外,我原本以为被押送到这里之后,可能会过上囚犯的生活,而看到现在我们所受到的待遇之后,我的心放下了不少——至少在生活待遇上,我们会比可怜的囚犯要好。

  然后,他们问我们当中谁领头,说有人想要审问我们。

  考虑到其中的风险,我们商量了一会儿之后,最终决定由我去接受审问。看到同事们如此信赖我,我不由得感到十分荣幸。

  经过了片刻的休息安顿之后,我被押送着走出了宿舍,然后来到了另一间大屋里面。

  这间大屋里面没有作坊,也没有充塞其中的工匠,从摆设来看,应该是某个人的办公室。当时,我猜能够在这里拥有这么大的办公区域,也许这个我们即将见到的人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人,甚至是这里的负责人吧。

  押送我们的人讲我们带到这里之后,他们严厉地跟我们说,很快就有人过来审问我们了,他要求我们老实一点,不要有任何隐瞒,我连忙答应了他们的要求,因为事实上我也没有什么需要隐瞒的。

  很快,审问我的人就来了。

  当我看清楚来审问我的人之后,我真的又吃了一惊。

  是的,我原本以为我一路上所受的惊奇已经更多了,但是我仍旧免不了吃惊。

  因为,这个审问者的相貌,完全就是一个欧洲人的相貌。他的脸型细长,前额宽阔而有一些皱纹,看上去已经不再年轻。而且他的表情十分严肃,紧绷着脸,看得出来是个意志坚定的人。他鼻梁高而挺直,眼睛也是那种灰蓝色,跃动着精明的神采,正冷峻地看着我。

  更让我惊奇的是,这个人竟然是一副教士打扮!

  天哪,我之前从没有听说过哪个传教士已经来到了赵进身边!

  这个人是我的教友吗?如果是的话,我的工作将会容易开展很多啊。我当时心想。

  就在我还沉浸在这种惊讶当中时,这个人突然开口了。

  “请问您是哪国人?”这个教士打扮的人用流畅的拉丁文问我。

  然后H他又改成了法语,同样十分熟练,“您说说您会哪一种语言吧,我想我们需要好好谈谈。”

  “我可以用好几种语言,不过我们最好还是拉丁语吧,阁下——如果您有教籍的话。”抑制住了自己的好奇之后,我也同样用流畅的拉丁文回答。

  “很好。”看到我如此顺从,这个人点了点头。

  不过,虽然语气和缓了一些,但是他看上去对我还是不太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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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93章 天启三年了

  赵进的态度让屋中几人都有些惊讶,在他们想来,以赵进的做派,不会在乎什么铜料的价钱,尤其是在火器相关的事情上,却没想到赵进这么重视。

  徐厚生毕竟在赵进身边办事的日子短,对赵进的反应不是那么了解,听到这番话以后,下意识的觉得自己被驳斥训斥,一时间不敢再说。

  这次议事,本就是关于火器方面,他这一停,其他人也没什么话讲,那边王兆靖心细,却看出来他的情绪波动,对赵进使了个眼色。

  赵进笑着摇摇头,却开口说道:“这还没有到上元节,咱们就忙成这个样子了,都回自己那一摊去,安排好休整,也别耽误了正事。”

  孟志奇和张虎斌连忙答应退下,大家身份位置不同,他们离开,王兆靖、吉香和徐厚生照旧留下。

  张虎斌腰板笔直,步伐有力,就这么走出议事厅,孟志奇临出去的时候回头看了眼,倒是有些悻然,原来自己做亲卫的时候,可以一直在进爷身边伺候,什么机要都能参与的。

  等他们一走,王兆靖就笑着对徐厚生说道:“厚生,议事厅这边就是就事论事,该争就要争,说错了就要指出来,就算你姐夫那边也是一样,你没什么可担心害怕的,如果咱们有什么都不敢说,那就不会有今日的壮大。”

  这话王兆靖可以说,赵进却不方便讲,他只是对徐厚生笑着点头,这么一说,徐厚生才变得放松许多。

  “姐夫,那几个洋和尚很古怪,按说咱们把他们掳来,他们肯定会焦躁害怕,结果很快就定下心了,现在干活居然还很出力,按照老鲁那边的话讲,问什么说什么,都没有藏私的。”徐厚生说起了工场里那几个被抓来的教士。

  “尤其是那个汤若望,不光起了个汉名,而且官话学的不错,对火炮上很懂行,当真帮忙不少。”

  听到徐厚生的话,赵进笑着说道:“他们可不管什么朝廷不朝廷的,只要能让他们传教,他们什么都愿意。”

  “洋人和洋人也是不一样的,那老鲁也是什么洋和尚出身,可从不提传教的事情,偶尔念念经,和咱们没啥不一样的,那天还问什么成家的规矩,真准备扎根咱们徐州了。”徐厚生这番话说得大家都在笑。

  路易主仆和其人都是打成一片了,路易喝酒,对女人感兴趣,徐州口音的官话越来越熟练,大家自然也是喜欢,他的仆人波尔多越来越喜欢去徐州武馆,把自己的武技和经验传授给徐州的年轻人,波尔多很享受这个过程,同样的,他也很喜欢年轻学丁对他的敬重还有“老师”的称呼。

  “因为这些洋人发现在徐州传教可能比在别处更容易一点,或者在咱们徐州传教比起其他各处更有价值,不过不管他们怎么想,咱们这边有一点严令,那就是不许他们传教,也不许咱们的人信教,一旦查出来,重罚严惩!”赵进说得斩钉截铁。

  这些话赵进都强调过不止一次,大家自然明白,他这么多次强调,大家都不敢怠慢。

  可有些话赵进也没有说,在那几位教士的观感中,徐州相比于大明其他地方,或许更“西方化”一点,这种熟悉感或许让他们决定留在这边。

  “这几个洋人倒是眼力不差,咱们徐州地方可比大明强出百倍!”对赵进的话,王兆靖这边另有感触。

  不光他这么想,吉香和徐厚生也都是这么觉得,站在那边的牛金宝和孙大林脸上也有赞同的神情,各个都有自豪的神色,王兆靖略抬高了些声音说道:“任谁来到咱们徐州,都会觉得咱们这边是天底下最好的地方,那几个洋人一路走来,也是看过不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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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启二年腊月下旬到天启三年正月初,整个徐州一片节日景象,从富贵人等到黎民百姓,从赵字营的家丁军营到流民田庄,处处都是热闹喜庆。

  大家忙碌一年,温饱富足,到了这过年时候,自然要好好庆祝一番,不过那些顶级富商们直接就奔着清江浦去了,比武大会虽然已经结束,可那热闹还在持续,几乎是陷入了狂欢之中。

  相比于各处喜庆热闹,赵进和伙伴们就没那么闲了,他们几个人最多也就是陪着家人吃了顿年夜饭,甚至连年夜饭都没?。

  赵进就是去丰沛团那边吃的年夜饭,然后初一在亲卫旅团,初二又是赶往宿州团那边,等从邳州团回来,这边已经是正月初六,这才在家里陪着家人吃了年饭,父母那边还好,徐珍珍只去逗孩子,而大着肚子的木淑兰直接发了脾气。

  不过这些都是小事,第二天赵进就来到议事堂办公了,整个赵字营的各级头目,都在这一天开始忙碌起来。

  华夏几千年传承,这过年是大事,很多人这过年要整个正月过完,大明各处地方更是如此,很多富豪人家甚至要玩到二月,可在徐州这边,很多习俗却悄然改变,比如说正月十五之前,许多处已经开始忙碌。

  在别处,正月里根本找不到谈生意干活的人,而在徐州,这徐州盐市和集市在正月初七就要开业,年初的很多生意就要在这时候谈定,特别是分销周围几省的私盐,然后清江大市那边也是如此,运河通航之前,很多价钱就要先定下来,很多出产在这个时候已经可以看出苗头来。

  忙碌一年,休息的确很重要,可赚钱发财更重要,喜欢享受的清江浦豪商们如果不知道这一点,也不会有现在的身家。

  从前是过不好年却想着过年,现在是能过好年却不想过年,有敏锐的人想到这一点,不由得感叹赵进的点石成金之能,赵进和赵字营的存在,不光是威震四方,保境安民,连带着潜移默化,大家都被改变了很多。

  也有人是没资格过年的,比如说山东参加闻香教之乱的流民,还有刚刚从登州府那边来到辽东难民们,他们连温饱都是刚刚得到,自然不要想什么庆祝新春。

  将这些可能死在乱军之中,或者饥寒交迫而死的流民辽民收拢起来,活人千万,这是了不得的大善事。

  但赵进和赵字营也不是开善堂的善人,收容过来的流民和难民们没有白白吃饭的道理,他们得到的安置,吃到的每一粒粮食,都要拿繁重的劳务去换。

  除早饭外,所有人每日都要完成自己的定量才能吃饱,建造自己的住处,平整道路,挖掘沟渠,去运河边缘挖掘河泥肥田,喂养牲畜,等等等等。

  到了冬天,除了土地被冻得铁硬那最冷的二十几天之外,其余时间都是在兴修水利中渡过,田庄附近的各条河道要进行拓宽,挖出来的泥土要用来肥田,同时在这个相对闲暇的时节对百姓进行挑选。

  有手艺在身,以及愿意去学各项手艺的,都会被挑选出来,同时懂得纺线织布的人也会被登记在名册上,这些人在来年都会得到优待,不仅是手艺,懂得种田的老庄户把式,和懂得种棉的农户,也会被分门别类。

  而靠近黄河两岸的各个农庄,在冬日里都没有一日得闲,他们比起农忙时候没有丝毫的轻松,加固河坝,挖掘河槽,一切水利相关都要去做,很多事情看起来像是无用的活计,可以就要忙碌不停。

  “让他们忙,只有忙起来,才没有闲暇去胡思乱想。”

  赵字营对吸收消化流民上,已经有了很丰富的经验,而且所谓无用的活计也是有用的,在大量的劳动中让这些流民们习惯集体动作,熟悉了号令和队列的流民和难民,就是团练家丁的最好来源。

  每一个庄子都有人被抽调去往境山徐家,这边的铁矿煤矿都需要大量的人手,在这里同样会有训练,也同样是劳动换取自己的温饱。

  但规模最大的劳作,还是围绕着黄河展开的,自从赵字营在徐州有了自己的田庄,有了足够的人力之后,就开始针对黄河做文章,尽管几千人的劳作对于滚滚黄河,即便是黄河徐州段来说没什么作用,但这个劳作一直在持续,规模从几千人扩张到几万,现在已经是近十万。

  对于赵进和赵字营所做的很多事,即便是徐州亲近他们的人,也会评价为浪费,只有在黄河水利这一项上,没有人说什么不对,最多也就是讲区区土豪居然也做这样的事,果φ心怀不轨。

  即便是最敌视赵字营的士绅土豪,即便是和赵字营在明面上势不两立的官府,在兴修黄河水利上也都给予各种协助和方便。

  其实在最开始的时候,王兆靖等人要去兴修水利,赵进对这个很不理解,在从前的记忆中,黄河不过是宽阔的河道,里面浅浅的河面,现在所见到的黄河倒是水势滔滔,可一到干旱的季节,河滩就露出许多,水势很小,怎么也不像有什么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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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94章 海州港口

  原本大家是将信将疑,可看到沿途的景象之后,就已经信了八分,可也没想到自家会搬到这里来,按照每个人的想法,能过得温饱已经是福气,怎么敢奢求其他,却没想到真的来到了徐州。

  他们看到了更体面的房舍,更平整的田地,而且这边距离繁华市镇更近,不过也有些和淮安北区村寨不一样的,比如说看着好像仓库的连片房屋,这连片房屋的面积不比村寨本身小,可怎么看也不像住人的地方。

  搬迁庄户们的疑惑很快得到了解答,很多家的主妇被叫到那边,也有几家的男人一起,对这个大家倒是没什么担心的,赵字营的规矩很严,绝不会有什么图谋女色的事情发生,话说回来,如果想要图谋的话,几年前早就下手了,那高架的连片房屋内都是织机,或者说都是纺纱织布的机器。

  在那边有管事和他们说了条件,每个人每天都有自己的定量,只要生产出这个定量,自家田地上缴纳的税赋就可以被降低,如果超出这个定量就会被抵扣,甚至可以税赋一点不交,靠这个产量赚到好处。

  原本大家以为这定量会是累死累活才能做成的,没想到并不比从前村寨里的劳作多太多,那几个和各家妇人被一起叫来的男人本来还很尴尬,听到这些之后却是劲头十足,这个可比种田赚的多得多,要下力气干活了。

  说明条件之后,介绍这些的管事们还主动询问,如果你懂得什么纺纱织布的窍门和花样,可以主动说出来,如果有用,你们全家就有福了。

  几乎每家人回到住处后,都在拜谢神佛,谢神佛保佑自己来到这样的福气,将来要过上比这个还好的日子。

  而在这个时候,一车车的棉花开始送往各个村寨,去年秋天,赵字营利用临清李家的关系收购了不少棉花,现在是纺纱织布的时候了。

  以淮安北区为主,各个垦区一共迁到徐州四千多户,这些人被安排在何家庄西南区域的田庄内,这边是亲卫旅团的驻地所在,可以就近控制,同时这边地势较高,交通便利,各个方面都很方便。

  除此之外,还有两千多户迁到了济宁那边,就在第一旅的保护之下,山东东昌府和兖州府是棉花产地,又有漕运运输的便利,所以在那边很方便。

  这近七千户空出来的空缺,则是用新晋流民和难民补充进去,能进入这些已经成熟的村寨的生活,对他们来说也是优待。

  能有这个资格的,家中往往有青壮子弟,或者有手艺,或者有武技,再不然就是从属于某一团体,比如说逃兵,比如说矿工等等。

  时间很快到了二月,山东那边有消息传过来,说登莱副总兵楼大梁被调回北直隶,听说要去蓟镇那边做一任参将,楼家这次回山东本来打算着落叶归根,要在章丘一带买房置地好好经营,不过谁也没有再提这件事,本来已经在房家镇那边落脚经营的楼家人也都跟着离开。

  登州府那边的辽东难民越来越少,这一个艰难的冬天过去,有人被招募着去往兖州府那边,有人则是在这边冻饿而死。

  经过这几个月的熟悉之后,云山行从登州府招募辽东难民已经有了流程,有一批熟悉徐州的辽民常驻在登州府各处,还有人常在登州府几个港口上,每当有辽民到来,他们就开始现身说法,凑齐可以出发的人数之后,云山行就熟门熟路的和本地军需那边采购物资粮草,然后出发,就这么一路穿州过府,到兖州府那边暂时安顿,然后决定他们将来的去向。

  这个事越做越熟,而且赵进在年前的那次大动兵马,让山东各处的官员豪强印象很深,不过“寻常小事”,这边一下子拿出近万大军,而且就是这个“寻常小事”,居然让有魏公公撑腰的军镇大将黯然离职,这等威势,大家还是低头忍着吧!所以赵字营在东昌府购置田地新设四个运河沿岸的庄子,没什么人有异议。

  目前虽然做得熟练,可赵字营所有人都没有一点放松和悠闲,因为大家都知道忙碌马上就要到来,海冰已经开始融化,三月时候,辽东和山东之间就能通航,到那时又会有大批的辽东难民来到,那才要真正繁忙起来。

  辽东难民比山东流民要麻烦很多,尤其是辽东难民中的逃兵,别看他们打不了建州女真,可却知道抱团,比平民百姓懂得武技和厮杀,凡是有什么不对的就要去争争,而且往往都有大不了老子落草为寇一样快活的心态。

  在带领流民去往山东腹地的过程中,鼓噪生乱,甚至想要谋害带队管事,这些起因都是辽东逃兵。

  如果放在别的什么善人大户,几次下来就伤了元气,花钱不说还有人命死伤,官府和地方肯定要纠缠不休,好事没有做成反倒给自家惹来祸事,可这对于赵字营来说不是麻烦,派去护卫的都是新晋家丁和团练,有人闹事作乱,正好给他们见血实践的机会。

  一旦生乱,都是干脆利索的下手镇压,绝不留情,辽东这些逃兵到底是见识过官面的,那边被杀,居然还有人想要在登州府那边兴诉讼,想要让赵字营背上案子,这个处理起来也简单的很,登州府县官员遇到这种,一概是将人送到云山行本地分店处置,想要闹事的话,登州府近万官军可不是吃素的。

  即便如此,大部分辽东逃兵也是要被当做不稳定的因素,他们临阵溃逃,已经没了上阵的胆气,却不肯像普通百姓那样吃苦为自己求个温饱,所以辽东逃兵的去向都是海州那边,他们会在第二旅的监视下修建港口。

  沿海修港口和码头极为辛苦,尤其是海州靠北,海边极为寒冷,在那边做活比起去开垦荒地,在田里劳作还要辛苦。

  在这样的辛苦下,不甘心如此的辽东逃兵们肯定会闹事,不过作乱之后等待他们的就是镇压,一次次杀下来人总会老实低头,等这港口修建完毕,人的性子也就可以被磨的差不多了,那时候就是可用的人。

  辽东逃兵中有些人则不必受这样的辛苦待遇,他们年纪够小,弓马武技足够出色,这些人就会被直接挑选训练,还有些人则是被内卫队看中,他们走的就是另外一条路了。

  淮安府海州是淮盐中枢之地,这边同样是大明财政的中心之地,如果没有从淮盐上收取的盐,大明不知道多少事都做不成。

  在这样的地方扩建海港,肯定是大犯忌讳的,可官场上同样有眼不见为净的说法,这码头港口的修缮扩建,并不影响盐场的生产,也不是在城内进行,只要不闹出事来,大家只当不知道就好。

  而且在海州城内从盐政到下面衙门的吏员,全都摩拳擦掌的准备在这港口上发一笔财,谁不知道只要能通海通洋那就是财源滚滚,看看清江浦那边附近的港口,生发到什么地步了,那才只是个蛤蜊港,咱们这海州可是正经的州城,是南直江北的重镇。

  连扬州那些盐商大佬都对赵进低头了,咱们也没必要硬顶着,何况徐州那边已经放了风声过来,这次大家一起发财。

  徐州、邳州和所谓的“淮安北区”是连成一片的,而淮安北区再向东,就是海州和赣榆一州一县,眼见着徐州和邳州繁荣富庶,淮安北区这样鸟不生蛋的荒凉地方也变得欣欣向荣,可海州和赣榆两处始终没什么改变。

  海州因为淮盐富庶,赣榆只是吃点私盐的残羹剩饭,他们都没有在身边的兴盛变化中得到什么好处,看着实在是眼馋的很。

  要说海州地方上,从盐政到小吏,各个在盐务上吃的肚饱溜圆,可人不知足,手里已经有的往往不在意,新得的才让人兴奋。

  有这份心思在,整个港口的建设得到各种方便,那数千辽东难民看起来扎眼的很,不过没有人多话问上一句,至于其余热火朝天忙碌的近万劳力,那就更没办法细究了,凭空这么多人冒出来,这个可没办法解释。

  这么多人在海州那边劳作,对赵字营来说同样是沉重的负担,但在那边有一个好处,一是距离赵字营淮安北区的田庄很近,二是那边临海,很多物资都可以通过海船从清江浦那边走海路运过来。

  余致远本来已经备足了银子,准备在海州的港口建设上出一份力,不过他的好意被云山行客气但又坚决的?绝,只说在这港口的事情上,云山行的财力很从容,人力也是足够,请余致远这边准备好辽东收拢难民的事务就好。

  对这个拒绝余致远倒没什么感觉,看来赵字营是想让他把精力放在收拢难民上,对于海州这边新建的海港,余家上下都觉得很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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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95章 汤若望的信(6)

  “我知道您有很多事情想要问我,但是在这种情况下,我想您需要先回答我的问题。”这个人冷冷地打量着我,“您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

  “我叫约翰-亚当-冯-贝尔。”我连忙回答。

  说起来真是有些可笑,我说出这个名字?时候,突然感觉有些陌生,好像是在说其他人一样——因为近几年来我已经完全习惯了用汤若望来指代自己了。

  然后,我将我的出身来历和我的经历、来中国的目的,原原本本地说给了他听。

  他一言不发地听着我的话,直到听完了之后,他才不置可否地看着我,好像在思考应该怎样对待我似的。

  “我能否得知您的名姓呢,先生?”为了让气氛缓和一些,我主动问了他,“当然,如果您觉得不方便的话,不回答我也没有关系……不过我想,既然上帝安排我们在万里之遥的地方见了面,我们为何不更加友善一点呢?”

  也许是被我的话所触动了什么似的,这个人突然咧嘴笑了起来。

  “我叫路易-德-罗什福德,正如您刚才所试探的那样,我是一个有教籍的人,如果还没有被开除掉的话。”

  他的话让我十分迷惑,既产生了一丝亲近感,有多了一些提防。他为什么说自己可能已经被开除了教籍呢?难道是什么犯戒的教士吗?

  这时,他又跟我解释了起来。

  “我是一个教士,或者曾是一个教士,当年还曾在罗马呆过。不过,我是属于圣多明我会的,当年因为耶稣会的事情,所以不得不离开了罗马。”

  虽然他的语气很平淡,但是我听了可感觉很不自在,毕竟我可就是耶稣会的教士啊!

  不过,现在并非在欧洲,我也没有兴趣和他争辩什么宗教问题了。

  “在上帝面前,我们同样是他迷途的羔羊。”我试图让他削减一些对我的敌意。

  从押送我的人的态度来看,他是这里的重要人物。

  看来,赵进搞了那么多标新立异的东西,肯定有很多是通过了他的影响。

  一想到这里,我也松了一口气,看来我当时的担心是多余的了——圣多明我会的教士总比异端要容易相处得多,也许我们两个以后可以合作,去影响赵进,让他支持我们的传教事业。

  同时,我对这个人也十分好奇,成为赵进手下一个十分受人尊敬的人物,这肯定是一段具有传奇色彩的经历。

  就在这时,他招了招手,示意我走到他面前去。

  “好了,既然都已经到了这里,我们还是别谈论那些教派问题了,我有其他事情想要问您。”

  我顺从了他的要求,走到了他的面前,而这时候我才发现他好像刚刚从作坊里面出来的,身上占了不少煤灰和尘灰,外套里面的白色里衣已经被染得灰黑,而他却好像不太在意的样子。

  “您刚才说,你们是被明国的朝廷邀请,带着大炮北上京城的对吧?”虽然语气还算和气,但是他的态度还是有些傲慢,“在你们来之前,你们带过来的大炮已经运到了我这里来了。”

  “是的。”我回答,“这些大炮是为了让明帝国更加接受我们的传教而附赠的礼品。”

  “然而还是收了他们的钱。”这个人有些讥诮地回答,“那么,您本人会制造大炮吗?”

  “我会一些机械方面的知识,不过和我同行的人当中还有更加优秀的,我想在制造大炮的工艺上,他比我更加在行。”我很谨慎地回答。

  “那好,我很荣幸地通知您,从今天起,您就已经是我的助手之一了,协助我为我的雇主制造大炮。”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这个人对我说,“您应该感谢自己学习了这方面的知识,不然可得被送去黑牢了,那里的待遇可比这个差多了。”

  顾不得管他那种不礼貌的语气,我惊讶地问了他。

  “这里是制造枪炮的地方?”

  难怪赵进要把这里搞得这么隐秘,原来如此,我总算是明白了。

  “是的,这里现在是亚洲最大的枪炮工厂。”这个德-罗什福德颇为矜持地回答了我。“虽然现在还比不上西班牙和法兰西国王的那些最好的工厂,但是我相信用不了几年,在我们的手?,它可以变成全世界最大的枪炮工厂了。”

  “可是……我是一个传教士啊,先生。”我尽量藏着怒气,朝他抗议。

  “得了吧,既然到了这里,您就没得选了,哈哈!”他看着我窘迫的样子,大笑了起来。

  他的语气带有那种十足的自鸣得意,看来长久的管理工作已经培养了他的傲气。

  不过,我还是不明白他对我的敌意,直到之后,我才明白过来,原来他对我的敌意并非来自于教派,而是他不想让我们抢走他的有利地位,他想利用自己在赵进面前的特殊作用,继续为自己牟利。

  此时此刻,我当然还无法得知这个人所想的一切,只好听天由命地服从了他的命令——虽然十分不情愿。我把他当成了赵进在这里的代理人,和军火生产的总负责人来看待了。

  这是我的一个失误,我原本就应该想到,赵进这样的人,是不可能对一个外国人负责自己最重要的军火工厂的。

  经过了这一番极其不愉快的交谈之后,我被重新带回了宿舍。然而,在一众同事的期盼眼神当中,说出了自己刚才所遭遇到的一切。

  和我预料的一样,听到了我的叙述之后,我的同事们同时都受到了震惊和忧虑的双重打击。然后,我们不得不就我们的未来开始严肃地商讨了起来。

  我们当然不愿意就这样带着原本的雄心壮志,突然在这里销声匿迹,变成可怜的囚徒工匠,但是我们也并不敢违抗赵进和那个人的命令。

  显然,虽然同为教士,但是我从那个人身上看不到多少对我们的怜悯——我毫不怀疑,如果我们不合作,那么他的威胁是肯定会变成现实的。

  最后,经过长时间的严肃讨论之后,我们决定先在这里贡献我们的能力,然后再找机会出去。

  我们之所以这样考虑,是因为我们认为只要我们表现出了足够的能力,赵进是不会一直对我们不闻不问的,哪怕只是为了造出更好的枪炮,他也肯定会想办法满足我们的某些要求。

  同时,还有人以为我们失踪了这么久之后,明帝国的朝廷会向赵进施加压力,逼迫他早点将我们放出来,因此我们只需要在一小段时间内合作就可以了。这个想法,在后面,被认为是一种不了解形势的天真想法——但是,至少在这个时候,我们还是觉得明帝国的朝廷多少会对赵进有一些影响力、至少可以得到赵进表面上的尊重。

  就这样,我们在惴惴不安的心情中,在宿舍中度过了我们来到这里的第一天。顺带一提,以我们所见到的情况来看,我们的餐饮的标准是十分优良的。

  到了第二天,我们一大早就被人敲门叫醒了。这些身强力壮的人,走到了我们的宿舍当中,将我们一个个都叫了起来,然后告诉我们,这个时刻是这里的工厂工匠们集体上工的时间,而我们现在也算作其中的一员,因此以后每天我们都必须这个时候自动起床,然后在门外面集合,不得有丝毫延误。

  一位身体最近不太好的同事提出了抗议,然后很快就被他们用凶狠的眼神给逼得改变了自己的主意,最后我们只好都默认了这种不合理的要求——我必须想您承认,这是我们徐州一行当中最为低谷的时刻。

  接着,这群人将我们从宿舍当中带了出来,向工厂区走了过去。

  也许是想要最大程度利用我们的知识、并且防止我们私下串联的缘故,他们将我们的人都打散了,分散到了一个个独立的工坊当中。他们想要让我们作为匠人们的指导者,向他们传授欧洲的机械制作经验。

  令我感到有些荣幸的是,我被分配到了最大的一个作坊之中。

  当我走进这座工坊的时候,扑面而来的热浪让我一瞬间差点都窒息了。片刻的失神之后,我发现里面是好几座大铁炉,还有一些正在拉动机械的牲口。而在这些铁路和机械之间,一群穿着单薄的衣服、甚至光着膀子的人正在其中不停劳作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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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98章 汤若望的信(9)

  借着这个机会,我终于可以见到赵进身边最亲近的人之一了,这又怎能不让人心生激动呢?他平时要在外面处理很多事情,所以尽管这里十分重要,他也只能隔一段时间来看看,因此留给我们的机会如此宝贵,不容许有任何闪失,否则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见到赵进了。

  我的其他同仁们也和我是差不多的态度,他们恐怕都把这次接见当成了改善目前生活的转机。说老实话,经过了这么辛苦的一个月之后,我也同他们一样急不可待了。

  在看守士兵的带领下,我们来到了工厂最深处的一个小院子里。

  虽然这里的摆设并不奢华,但是因为平素保养良好的缘故,我们倒是看不到多少煤灰。

  然后,我们就在大厅当中接受了厅正的接见。

  这是一个穿着简单衣装的年轻人,并没有和我在路上所见过的那些明国富商们一样,佩戴什么华贵的饰物,如此简单的装束和他的身份似乎有些不大相配,但是却和这个工厂的环境相得益彰。

  另外,我注意到,他的手并不白净,反而有许多粗糙的皱纹,显然平日里也是做过一些苦活的样子。

  这让我十分奇怪,就我所得知到的情况来看,他生来就是个富有的铁矿主的儿子,如今更加成为了一个大领主的亲信,而且赵进对他十分信任和倚重——这样的人,无论是在欧洲还是明国,都不应该是养尊处优的吗?

  虽然心里有种种疑惑,但是从第一印象当中,我发觉他看上去并不凶恶。

  不过尽管态度温和,但是他的笑容里面毕竟还是显示出了良好的教养和智慧,看得出来想要在什么事情上面瞒过他绝不是容易的事。

  另外,他对我的态度有些戒备,但是并不让人难受。

  我们两个打了个照面之后,他挥一挥手,让那些押送我们的人退开了,然后以一种十分友好的态度看着我们。

  “你们当中谁是领头的?让他来跟我回话吧。”

  从他的态度来看,他是着急要去处理更重要的事务的,只是抽了空来见见我们而已。

  “老爷,我可以代表他们回话。”我深深地朝他鞠了一躬,然后用了我在明国学到的称呼,“我叫汤若望,您尽管来问我吧。”

  我并不觉得我对他如此恭敬有损自己的尊严,正如我之前跟您说过的那样,赵进现在已经当得起选帝侯的地位了,而他的妻弟,如果在欧洲,恐怕也能够算得上是十分有权势的贵族了,这是我必须小心应对的人物——更何况我还需要通过他的引见去见到赵进。

  也许是因为对我的汉语水平有些吃惊的缘故,这位厅正有些好奇地打量了我们几眼,然后又挥了挥手,让我走到了他的面前。

  我顺从地走了过去,然后再次打量了他一番。而他也好奇地看着我,同时不掩饰对我们的戒备和疑虑。

  “你们是外国的传教士,因为受了朝廷的委托而带着大炮北上的,对吧?”打量了片刻之后,他重新展露出了笑容,然后细声细气地问我。

  “是的,老爷。”我连忙点头答应了下来。

  “这些大炮我刚才看了,质量还行,但是没有我之前想的那么好……”他有些不安地看着我,似乎是怕话说得太重伤到了我的自尊心。“你们不是从澳门来的吗?据我所知,澳门的外国人有比这个更好的大炮,你们既然想要给皇上送礼物,为什么不挑选最好的呢?”

  虽然他的态度和蔼亲切,但是这个问题让我又吃了一惊。

  我一直以为赵进等人只是在本乡急速崛起的新兴势力而已,虽然雇佣了一些外国人,但是对外面的情况应该不太了解,没想到这位厅正居然这么了解情况,看来他能够得到这个重要的职位,并不仅仅是因为血缘上的关系而已。

  另外,还有一个情况值得注意,那就是虽然并不卑躬屈膝,但是这位先生对朝廷和皇帝的态度并不特别轻视,反而存在了一些尊敬,显然赵进势力当中的不少人,仍旧还没有脱离他们的旧日思想。

  “这些大炮只是我们给朝廷的见面礼而已,老爷。在澳门我们当然还有更加好的,不过威力越大的大炮越是笨重,携带起来也不太方便。”将这些疑惑埋藏在心中后,我耐着性子回答他,“况且,我们是为了传播福音才来这里的,大炮只是用来加深关系的工具而已……”

  “大炮也不是越重越有威力吧……”他下意识地反驳了我,然后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看上去不想和我在这个问题上纠缠,“抱歉,汤先生,既然来了这里,恐怕你也知道现在我们和朝廷的关系不太好了。所以……我们不会允许你们到北京去,你们只能在这里住下来。”

  当听到了他对我们的安排之后,我的心里并不感到意外。

  同时,虽然摆明了要限制我们的自由,但是他的态度如此谦恭温和,倒也让我心里好受了不少。

  “最近我收到了你们的许多报告,你们的工作表现还可以,做事也认真。”还没有等我们给出答复,他就转开了话题。“不过,有人说你们私下里聚集在一起,说了很多对我们不满的话……”

  他的语气带上了一些威胁,也让我们都有些惊慌起来。

  “这是绝对没有的事情!”我连忙跟他辩白,“老爷,请您明察,自从来到这里之后,我们就一直认真地在为您贡献自己的知识和技能,绝对没有任何保留!”

  直到很久之后,我才知道这些不利于我的证言,都是路易-德-罗什福德所暗中报告的,而挑动我们这些欧洲人之间互相争斗,是赵进和他的亲信们十分乐于做的事情。

  “不过,你们想出去是真的吧?”也许是我的态度让他十分满意的缘故,他的语气又和缓了不少。

  我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赌一把,这个人这么和善,也许我们不会触怒他。

  我不安地低下了腰来。

  “请您发发慈悲。”

  “没关系,没关系的,到了你们这种处境,谁都想自由一点吗。”也许是为了让我不要害怕,他连忙摆了摆手,“不过,这件事情上我说了是不算的,要我姐夫说了才算。”

  终于提到这个人了,我心陡然一惊。

  “那么……老爷,我能否恳求您发发慈悲,让我见一见赵进老爷呢?”

  出乎我预料的是,这位有些腼腆的贵人很快就点头同意了下来。

  “可以,最近你们的工作表现很不错,我是该酬劳一下你们。”这位贵人还是出奇的好说话,“这样吧,过阵子我姐夫要来这里视察了,你到时候就过去让他见一见吧。”

  “太谢谢您了!”我抑制住了内心中的激动,然后深深地朝他鞠了一躬。

  我们怀着激动不安的心情回到了自己的宿舍当中,而我因为自己刚才和厅正大人的交涉,进一步赢得了我的同事们的认可和尊敬,他们感谢我通过自己的努力,找到了一个得以面见赵进的机会,也找到了一个得以拜托目前辛苦的劳作生活的机会。

  因为心情十分激动紧张,我差不多一夜都没有好好睡着,整夜都在翻来覆去地想应该怎样给赵进留一个好印象,以至于第二天我在作坊当中都挨了批评——不过,对我来说,只要能够达到目的,讨得赵进的欢心,受一点批评不是什么大问题。

  然而,令我始料未及的是,我同赵进的第一次见面,却并没有留他留下什么好的印象。

  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呢?我事后仔细反思了一回,最后得出了结论——赵进绝对不是一个我能够用对付明国贵人的经验来对付的人,甚至不是一个我能够用对付欧洲的贵人的经验来对付的人。

  他比我所见过权贵——无论是欧洲还是明国的——都完全不同。

  请听我解释我在这之后所遇到的一切吧……

  在那次和徐厚生的幸运会见又过了几天之后,某一天,正当我还在工厂当中劳作,指挥着几位工匠小心地将铜浆灌注到模中的时候,突然我听见工厂内起了一阵骚动。我转头去看那些工匠和守卫,然后从他们的脸上看到了一种难以言说的激动表情。

  我的心里顿时就充满了期待,然后马上同其他人询问了起来——果然,我很快就得知了,今天赵进终于来到这座巨大工厂内进行视察了。

  这是不是也代表着我终于可以见到他了?我也不由得满心激动了起来。

  当然,我的这种激动和其他人那种混杂着崇拜和尊敬的激动是不一样的——这里的工匠里面充满了赵进的崇拜者,因为赵进让他们能够得到衣食丰足、而且可以养活家人的生活,而且让他们能够得到尊严,难以用语言形容他们对赵进的尊崇之情,反正我从没有听过有人说过对赵进的抱怨之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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