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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大明武夫 【作者:特别白】(4月18日更新至 “第1530章 将来的君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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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61章 李子游的悲声

  原本很多参加商会的商人都是图个身份,生怕自己不在这商会中会有麻烦,现在却是看出这商会的好处了,能承办这个比武大会,要有多少好处到手,更何况还有几分体面在,在人前人后显得光彩,清江浦很多豪商虽说对金银热衷,可这钱赚得多了,他们对名声威望之类的更看重,这比武大会就是个上好的扬名机会。

  “有徐州人埋怨,说比武大会这样招财进宝的机会怎么能让出去,可小勇和十一郎他们巴不得把这个比武大会让出去,因为一举行这个,不知道多少武人前来,人多事多,那边又是靠近咱们的核心地方,风险太大,倒是在这清江浦,能引出更多的富豪贵官前来,让咱们赚的更多”赵进和董冰峰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多少解释了几句。

  “第二旅和第三旅要准备对调一下,本来准备放大香领着亲卫旅出来做事,可他这个人实在让我不放心。”说起这个的时候,赵进显得很无奈,当然说这话的时候,吉香并不在场,而是去和那位送女人的豪商讲清楚,以后各不相于了。

  两个旅的对调并不是全员调动,专门针对各自区域的大队不会跟着动,这样的调换大家也都明白,就是放着清江浦豪商们的拉拢和渗透,虽说规矩森严,可在金山银海的好处面前,总有人坚持不住,即便营盘安置在清江浦城区之外,可也要防备一二。

  赵进来到这边,也去检阅了下清江浦巡丁团,很多巡丁都是家丁和团练转变,校阅的时候,还能看出许多肃杀森然的气质,而那些各地子弟做的巡丁,因为是用赵字营的法子训练,也显得杀气腾腾。

  “不知道这样的气势能保持多久。”赵进这话只是在心里说的,维持地方的巡丁和用来作战守备的家丁完全不同,这样的气势也不能说是正确。

  检阅完之后,赵进单独见了黎大津和魏木根,他们两人虽然一明一暗,却都是巡丁团和内卫队的头领,有很多事情是必须要单独禀报的。

  “在进爷来之前,承北号李子游那边就有很多不对,先是家里经常有人带着银子出去,然后又来了不少练过武的人士,都是辽镇那边的口音和出身,这些人很不安分,在地面上和人打了不止一回,几次甚至见血,属下和小魏那边合计,已经准备上报进爷,彻底清查这李子游”黎大津捡着重要的事情说了。

  李子游的承北号和赵字营的关系很近,不光是生意往来,家中还有子弟在赵字营学堂内历练,而且还给赵字营提供了很多辽东那边的消息,算得上是同盟身份,如果是其他人,估计黎大津和魏木根直接就要动手了。

  “犯了我们的规矩,那就查,没什么人情可讲,如果这李子游和学堂那几个李家子弟勾结,岂不是会有大麻烦吗?”赵进说得很严肃。

  魏木根连忙站定领命,那边黎大津也是点头答应,黎大津和一直在赵字营做事的魏木根不同,他可是明白“恩自上出”的道理,不过黎大津做事也是周全,就算不动手,也有措施让对方没办法为害。

  “现在南京锦衣卫在山阳县内已经常驻一名百户,三十几个番子,在这清江浦各处打听消息,按照进爷的吩咐,都已经盯紧了,这南京锦衣卫的番子们也是在应付差事,每次来都主动招呼一声,不敢暗地行事,他们这么做咱们倒也不好下手了。”

  “其他各处有番子派过来吗?”听到这个呈报,赵进忍不住问道。

  “回进爷的话,现在清江浦的客栈什么的都知道咱们的规矩,也知道知情不报的后果,若是有官差过来,很难逃过他们的眼睛,不过这清江浦实在太大,真要有探子认真做事,不露出官差做派,潜藏在民家的话,咱们很难察觉,巡丁团几千人放在这几十万人里显不出来的。”黎大津说得很实在,这些话却让魏木根很忐忑,心想这不就是说自己无能吗?

  不过赵进没有责怪训丨斥,只是点头说道:“把我们该做的事情做好,认真仔细,那就不会有什么差错,或者说真出了什么纰漏,我们也能挡住拦下。”

  说来也巧,就在赵进单独见黎大津和魏木根的时候,在会面中被提到的李子游上门求见,而且还说“有要事商量”,等这边聊完,赵进立刻把李子游请了进来,这样巧合加上刚才的禀报,倒是让赵进来了兴趣,一定要见一面。

  看到李子游进来,赵进笑着起身准备见礼,可走近了之后,看到李子游的模样却是愣了下,前次见李子游还是富贵人等的雍容气度,这才没有多久,可这次看到,这富商李子游已经变得憔悴异常,须发都有不少花白的,整个人好像老了十几岁的样子。

  难道在他家那些辽东口音的武夫不是李子游招揽,而是过来找他麻烦的?难道这李子游是过来求人帮忙,清除那些麻烦?赵进在这里猜测,刚要抱拳拱手,那边李子游快走两步,在牛金宝已经摸出短斧的时候,直接跪在了地上,抱拳凄然说道:“求进爷收容辽东难民,求进爷收留这些可怜人吧”

  赵进恍然大悟,原来在李子游家中那些人是从辽东过来的难民,估计和李森他们差不多的来历,难怪会有那样的表现,不过赵进另有感慨,自家这边内卫、巡丁人数越来越多,可还是很难在其他势力的内部安插眼线,很多事只能观察到表象,却没办法知道底细,李家的事情就是这般。

  “李东家何必这么客气,这是小事。”赵进笑着把李子游搀扶了起来,原本以为这李子游是只知金银,不知大义的商人,现在看,最起码还有几分真情在,这样的人物值得帮忙。

  没想到才把李子游搀起来,那李子游却又是跪下,重重磕头说道:“进爷,小的家中现在有七十余人,可辽东和山东那边还有十万百万的难民,他们都是活在十八层地狱里面,请进爷救救他们,收容他们”

  李子游再次跪下,让赵进眉头皱起,可听了这话,赵进却满脸苦笑,又是把人搀扶起来,开口说道:“李东家,明人不说暗话,赵某知道自己有多大本事,山东登州府那边的辽民我可以收容,可辽东那边的我是真没有办法,赵某现在的地盘有多大,你想必也是清楚的。”

  “进爷,现在辽东那边的百姓过得就是牛马一般的日子,不,连牛马都不如啊,辛辛苦苦积攒这么多年的家业田产,一下子都被鞑虏抢光了,好好的人家,男的永世为奴,女的被糟践祸害,朝廷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兵,进爷你要救救他们啊”李子游说着说着,声音就有些哽咽。

  清江浦这边的豪商都是世情精通的角色,说笑就笑,说哭就哭,他们的情绪往往当不得真,不过李子游此时的表现倒是真的,大家都能看出来,原因也很简单,因为这收容辽民,救助辽东的事情,对他来说没有一点的好处。

  “进爷,辽民惨啊,心向朝廷的更是惨,金州和复州那边举义,被鞑子把整个城池都屠了,那真是尸山血海,有人被抢走了粮食,没奈何只能和鞑子拼命,夜里行事为了怕被察觉,把自家的孩子都先掐死,可就这样,还是打不过鞑子,这边几百人,那边几千人起来和鞑子打,指望朝廷能派人过来,可朝廷顾不到,大多都是被杀个精光,少数运气好,能弄船逃出来,都是好人家的子弟,怎么就要遭这样的祸害和折磨,进爷,朝廷指望不上,进爷你去救救他们吧”

  李子游说得语无伦次,眼泪止不住的流淌,边说边哭,赵进也收了脸上的笑容,看看身边的几个人,黎大津站在赵进身边,魏木根则是很少在公共场合出现,他已经提前离开,黎大津的脸上也有不忍之色,看到赵进望过来,却是低声说了句:“朝廷连山东的难民都顾不上,又怎么会顾上辽东的。”

  要说凄惨,山东数次灾荒,流民大乱,山东的不少地方那真是人间地狱,可也没见朝廷怎么赈济救助,辽东那边有气焰嚣张的建州女真,辽西走廊已经封锁,山东和辽东之间又有大海相隔,更是没什么办法。

  赵进缓缓摇头,看着在那边悲伤失态的李子游,他知道这李子游恐怕这些日子听得见得多了,心里总是在压着,求到自己面前的时候却是压不住,把想说的都说出来,情绪也就没办法控制。

  屋中就这么沉默下来,气氛变得很压抑,李子游掏出手帕擦了擦眼泪,想要说几句歉意的话,却看到赵进在那边沉思,一时间也不敢出声。

  “山东的难民流民我管了,辽东的难民流民我也要管,但李东家,我这边也不是开善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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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62章 辽东百姓

  我这边能给辽民温饱安定,但这些也不是白给的,我能救助他们,但我也只能救助来到山东的辽民,辽东之地,我实在是顾不上。”

  “这这这个最好,这就是进爷的大慈悲了”那边李子游语无伦次的说道。

  赵进点点头,又是肃然说道:“我这边有我这边的规矩,和官府那边的不一样,和平常习惯的也不一样,这话也要说在前面,如果到时候我这边要做什么,李东家你别有什么埋怨,你还要帮着我解释。”

  那边李子游已经站了起来,连声说道:“这都理所应当的事情,进爷愿意收留他们,已经是他们的福气,若有什么想不通的混货,进爷直接打杀了,也不会有人说不对。”

  说到这里,李子游却突然反应过来一件事,脸色有些发红的说道:“请进爷放心,李某这边绝不吝惜家财,愿意倾尽全力帮助进爷安置收容辽民。”

  站在边上的黎大津这才轻哼了声,李子游也算是本地大富之一,过来就恳求赵进帮忙收容,自家那么多银子却不提一句,现在说这个话还算懂些人情。

  赵进在那里想了想又是问道:“记得李东家你讲过,说建州女真不怎么会操船,海上就没那么大本事了,是这么回事吗?”

  “没错,老林子里出来的蛮子,吃东西都要吃生的,怎么知道操船航海。”李子游开口说道,谁都能听出他言语里的恨意。

  赵进点点头,他神色淡然,不过心里却有些感慨,前几次见面,这李子游对辽东战事虽然有慨叹,可大部分时候都是云淡风轻的表现,甚至还说这样让他赚到更多,没想到这次表现就完全不同了,看来当时没有切身相关,人在南直隶,远离辽东的尸山血海,根本没有切实的感受,现在听到见到,自然又是不同了。

  不过赵进要说的不是这个,他斟酌着说道:“我这边不用你出什么银子,你若是愿意花钱,那就雇海船去辽东那边收拢难民,运送到登州府那边,然后再行收容。”

  听到这话的李子游身体一震,却陷入了沉思之中,过了会才满脸恍然的说道:“进爷你这个法子好,这个法子实在是高妙,只要雇船过去,不光可以收拢难民,还可以贩运货物,那些鞑子也是见钱眼开的货色,到时候走一船货,就能带一船人回来,辽东的特产压舱就好。”

  他这番话说得屋中人人神色怪异,心想怎么突然转到赚钱的营生上了,好生古怪,赵进似笑非笑的看着李子游,商人为了追逐利润无所不为,清江浦这边的豪商们很配得上这句话。

  “多谢进爷指点,多谢进爷慈悲,现在李某家中有八十多名辽民,有人出身军伍,有人就是普通百姓,不过都是和李某这边有些瓜葛的,他们都是从山东登州那边逃过来的,不如就让他们和进爷你回山东,帮着进爷去收拢在登州府的百姓,这些人的花销吃用都由承北号包了,先按照每人一年十两银子算,银子今晚就会送过来。”李子游侃侃而一旦恢复正常,李子游立刻恢复了生意人的本色,他手里不缺银子,直接开出了价码,这价钱可不低,按照徐州温饱之家的标准,一人一年花费也不过二三两银子,如果自己有田地耕种,那所需就更少。

  这件事他也做得体面,刚才情绪激动,一叠声的请赵进收留流民百姓,可赵进那边几个人都是皱眉,原因也很简单,收容辽镇难民也是要花银子的,怎么就这么大大咧咧让徐州这边伸手,现在提出给银子,这事情也就做妥当了。

  赵进在那里沉吟片刻,笑着说道:“我的百姓,不用你的银子来养。”

  李子游错愕一下,随即连连点头说道:“进爷说得是,倒是李某不知道轻重了。”

  那边黎大津在赵进耳边低声说了两句,然后起身说道:“李东家,你回去要把话和那些辽民说清楚了,来到徐州那边,就要守徐州的规矩,不要不知道好歹,白白没了性命。”

  “多谢黎团正的叮嘱,也请进爷放心。”李子游知情知趣的回答说道。

  送走了李子游之后,黎大津立刻对赵进说道:“进爷,属下先派人过去查一查,按说这些辽东来的难民先到登州,但顺着登州来清江浦,必然会路过徐州,他们的模样行迹肯定会被咱们的人发现,没道理到了这边属下才知道消息赵进点点头,开口说道:“你好好查一查,辽民对咱们很要紧,说来可笑,要不是这李子游今日请求,我根本想不到这桩事。”

  这个查访就不用瞒着李子游秘密进行了,所以很快就有了回信,却是他们从登州那边乘坐海船直接南下,在海州那边上岸,然后一路来到清江浦这边,没有路过徐州,怪不得没有任何消息传过来,据说过来这八十几个辽民为了上船下了大本钱,捎带他们的船队和李子游那边又是旧识,这才能过来,不然根本没这个机会。

  要单独面见赵进的人不光是内卫和巡丁这边,周学智也有机要的事情禀报:“老爷,总督漕运的崔太监,凤阳郭巡抚,南京镇守刘公公还有魏国公那边,都想要在清江大市这边开设店铺,都是按照市价出钱,不过清江大市的位置实在紧张,这个到底给是不给?”

  南直隶江北江南的人都知道,这清江大市就是个聚宝盆,只要在里面有一个店铺,等于自家后院有了一座金山,等着发财就好,可清江大市再大,总归是有限,先来的人尝到甜头自然不愿意退出,其他人则是紧盯着每一个可能的机会,到了现在已经没有什么铺面空位给后来人了。

  听到周学智的话,赵进也有些无言,还真是“财帛当先,万事皆后”,那太监崔文升在徐州如此大义凛然,却没忘了带银子回去,在清江大市这边,也看不出有什么顾忌。

  “你先手里还有能腾挪的位置吗?”

  “还有六个,进爷,如果给他们让出来这几个位置,这个口子一开,后面再有权势者进来,那就不好拒绝了。”周学智对这个事情很发愁。

  “这不是银子的事情,拿了咱们的好处,很多事就能给我们行个方便,或者能提前打个招呼,咱们也可以买通他们下面办差的那些人,不然内卫那几处也不好下手渗透去查查这四个人的任期,要离任的就先不用理会,给能坐长久的人。”赵进略一沉吟后,下了决定。

  赵进没有在清江浦停留太久,李子游那边准备的很快,说是随时可以跟赵进这边回徐州,在临行前,赵进把清江浦的核心人物都叫到了一处。

  “如果有人找我们的麻烦,或者有所针对,那就要坚决回击,绝不能迟疑手软,更不能在乎什么人情交情之类的,如今咱们是个什么情况,大家想必清楚,不能心存侥幸,我们退一步,我们一个疏忽,就会让我们粉身碎骨。”赵进说这个话的时候很严肃。

  清江浦这边的富贵繁华实在是太浸染人了,让人很难紧张戒备,变得放松下来,而赵字营现在根本没有放松下来的可能,尽管在这边看起来像是官府,但毕竟不是,这也是赵进要把第二旅和第三旅进行调换的原因。

  这番话让黎大津和魏木根这边都禁不住低头,很容易就能联想到李子游那些辽民的事情上去,赵进的话还没有说完:“在这清江浦,在咱们赵字营控制的各个地方,都不能觉得自己太过理所当然,要记住官府和官军仍在,还没有到和他们撕破脸的时候,所以也不能太过气盛,事事对他们寸步不让,如果对我们有好处的,不妨一起做做,如果对我们没好处但也没坏处的,不犯原则的情况下,可以行个方便。”

  他说得这些可以说是模棱两可,不过相关的人都知道赵进话中所指,赵进这些话等于是告诉大家将来如何做,如今徐州赵字营和大明官府官军还没有形同敌国,除了身在其中的人,外面还觉得这里处处太平,看来赵进是想把这个状态继续保持下去。

  赵进在清江浦这边没有呆太久就要回返,但这回程路也不会走得太快,因为有近百辽民跟随,此外,吉香回程路上还带着三辆马车,车上装着女人和财货。

  按照内卫那边的消息,吉香和清江浦几位豪商划清界限的时候,那几位都被吓得魂不附体,因为吉香告诉他们,赵进已经知道这件事,而且让吉香和他们断绝来往,那几位豪商还以为要被清算收拾,等到吉香把女人和财货带走之后才略微安心。

  辽民们一共八十六人,全是青壮男丁,也只有青壮男丁才能从辽东逃出来,女眷孩童的就没那么幸运了,这些辽东军民气色看起来还好,李子游那边自然不会饿到他们,可神情都颇为阴郁,有几个人脸上带着恨意,看起来就和个疯子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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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63章 内讧还是火并

  “进爷,这些人要打要杀都请随意,现在他们是进爷的人了,进爷若有收拢救助辽民的计划,也请告知李某,李某愿意倾尽家财相助。”李子游把这些人送来后,和赵进信誓旦旦的做了保证。

  赵进笑着点点头,李子游前后的转变太大,上一次来时,也送了几个人到赵进身边,那时候还觉得辽东乱局对他的辽货生意大有好处,而且也不避讳和建州女真的生意往来,可这一次却截然不同,生意上没什么变化,心里却有了滔天恨意,什么让他改变,或许就是这耳闻目睹的国仇家恨了。

  李子游临走前,当着赵进的面,特意去辽民那边交待了下,说你们过去徐州,比呆在清江浦这边要好,而且还能救助那些登州府和辽东的乡亲们,要珍惜这个机会,别惹是生非,给自己招祸,也耽误了对那边的救助。

  对李子游的训丨话,辽民们参差不齐的答应了,嘴上答应,表情上却很敷衍,赵进和随从诸人都在看着这一幕,吉香皱眉说道:“看着是些不知好歹的,要收拾收拾才能用。”

  赵进没有接这个话,只是笑着说道:“兖州府那边死人太多,荒废的田地也是太多,你也看到那边的消息了,现在不是没有田,而是没有人,山东本地的士绅豪强为什么默许教门和我们闹,就是因为咱们田庄占了人口,而他们手里人力不足,对咱们徐州来说,这人力不足同样是吃大亏的,收了那么多田地,还有更多的田地等着去收,却没办法耕种,只能撂荒。”

  “大哥的意思是,这些辽东难民可以收容?不过从登州府到兖州府这边也是要走些日子,当地官府能不能让?毕竟这么多人过境。”吉香跟在赵进身边久了,立刻就知道赵进的意思了。

  “这些年除了山东灾荒大乱,徐州周围其他各处还勉强维持的过去,自然没太多人愿意给咱们做佃户,可辽东的难民不同,他们从辽东过来,又有几个人能去投奔李子游,还不是在登州府那边苦熬,这么多难民过来,登州府各个衙门,还有地方上的士绅豪强肯定觉得麻烦,安置他们就要自己出钱出力,对方人多势众,想要盘剥占便宜容易引发众怒,这么多人聚集在登州府,早晚也要生事,有人愿意把人带走,他们肯定高兴。”赵进心情很不错,详细的跟吉香解释说道。

  吉香连连点头,赵进在那边又是笑着说道:“何况这山东兵马是咱们的手下败将,他们敢管吗?”

  这话说得吉香豪气大发,笑着点头,赵进沉思片刻又是说道:“得给余致远那边去封信,去辽东那边收容难民,咱们自己的船队也要过去,在这个上面,要舍得花银子。”

  李子游在的时候,那八十几位辽东难民还算安分,等李子游一走,立刻就不一样了,看着赵进这边的眼神很是不善。

  “大哥,咱们如果势单力薄,就是寻常富户的话,这些人半路上恐怕要动手劫财,咱们性命都未必能保住。”吉香看到对方的这个表情,很是反感。

  赵进来到清江浦有几百马队护卫,不过清江浦核心区域街道狭窄,不方便马队进出,护卫的任务就由第三旅的连队和巡丁团接过,到离开的时候,这些护卫要在清江浦外围和马队做交接,此时马队还没有来。

  轰隆的马蹄声响起,那些桀骜不驯的!辽民们各个脸上变色,甚至部分人四下张望,在那里找逃跑的退路,看到赵进他们镇定自若,这才多少安定下来。

  等见到赵字营的骑马家丁连队出现,坐骑是高头大马,骑马家丁各个上身铁甲,长刀短矛和弓箭齐备,人人都有精悍森然之气,这样的队伍将赵进等人拱卫在中央。

  见识到这样的实力之后,辽民们才变得温顺了许多,尽管李子游很大方,让这八十几位辽民带了两辆大车,携带本就不多的行李,可他们还是要步行跟随前进,有这些辽民的拖累,大队的速度根本就快不起来,不过走得倒是悠闲赵进最先关注的并不是那些辽民,他回头看了几眼吉香的马车,笑着说道:“清江浦这些人还真舍得下本钱,不说别的,这几辆马车就要不少银子。”

  原本南直隶江北一带的牛马大车并不多,也就是徐州有骡马市,清江浦这边有几家大车行,可赵字营拿下清江浦之后,大量的使用畜力,连带着地方上也跟着流行起来,原本出门讲究坐轿,现在都是做马车了,而且这马车车厢都是装饰精美,看着华丽异常。

  赵进一说这个,吉香就有些惭愧,汗颜说道:“大哥,小弟知道错了,送人送东西那几个各个吓得要命,一看就是心里有鬼,当初不知道存着什么心思,还是大哥你看得准,不然就酿成祸患了。”

  “他们是做生意的,花出一文钱,起码要赚回一文,花这么多银子在你身上,当然是有所图,但也未必存了什么为祸的心思,可他们这般,却难保后面的人怎么想,到那时候收不住手,可就是大麻烦了。”赵进淡淡说道,内卫已经查的很清楚,给吉香送女人拉关系的几个豪商和赵字营的关系走得都很近。

  这些人未必有什么阴谋,不过是按照时下的方式做事,和官面上的人打交道,不百般讨好巴结,他们自己都不安心,却没想到赵字营的办事规矩根本就不是那样。

  他们沿运河慢慢走着,河面上往来的漕船民船很多,沿岸道路上行走的商旅百姓也是很多,看到赵字营他们这一大队走过,都是敬畏的去路边暂避,再看看道路两边的村寨田地,当真满眼太平富庶的景象,这景象对于徐州人来说是司空见惯的,可对于那些辽东难民来说就不一样了。

  看到这一切,辽东难民个个神情复杂,一名身材高壮的辽民汉子看着赵字营的马队,又看看沿岸景色,却在那里冷笑说道:“看着精良,没准就是样子货,他们在这太平地方,那里经过什么场面,真要是鞑子来了,恐怕就是猪羊,被人砍瓜切菜的收拾了。”

  他这么一说,边上一人附和说道:“彭大哥说得是,这说破天也不过是乡勇团练一等,咱们官军就算穿着破衣烂衫,也比他们强不少。”

  周围几个人都跟着笑,而赶车的车夫却眉头皱起,议论的这几人自然不知道,李子游送来的两辆大车,赶车的车夫都是内卫队的人,就是要混在他们队伍里听风观色。

  “说得好听,你们这些人天上地下的,从前就知道骑马显威风,可杀了几个鞑子啊?还不是一块跑到这山东来了,家里人带来没有?在这里胡吹什么?你们还真有这个脸面。”那边正在议论,边上有人冷言冷语的说道。

  一说这话,先前鄙视赵字营的那几个人顿时大怒,顺着讲话的方向看过去,恶狠狠的骂道:“你懂个,鞑子那是打不过的,那都是老林子里面出来的虎狼,整日里吃生肉喝血长大的,浑身都是力气,咱们能打得过,要不是我们兄弟拼死去打,你们都跑不出来”

  “放屁,我又不是没去过建州,那边的鞑子也是住在村寨里种地做生意,怎么就成了虎狼,靠你们拼死去打,你们大凡能去拼死,大伙又怎么会有今天,谁能指望你们这些官军,你们杀了几个鞑子?我们矿上的兄弟可都是人人见过血的”那边吼,这边也是毫不怯场,粗声吼了回去,说出这话的却是一位铁塔般的粗壮大汉,黑黝黝的脸庞,对那边怒目而视。

  “对,熊大哥说得对,我们和鞑子拼的时候,你们去什么地方了,咱们和鞑子打生打死的时候,哪见过什么官军,也就是毛帅派人支应了下,要是有官军,金州和复州又怎么会被鞑子洗城,我们十三山的兄弟现在还在苦撑,不是说你们官军在辽西还有几十万吗?在哪儿呢”

  “也就是毛帅还是条汉子,你们这些官军顶个毛,我们那边领着闹的还是个秀才,你们官军那去了”

  一人喊许多人应和,各自都在说自家的境遇,边上人又是补充,没多久就开始怒骂起来,大家也不赶路了,污言秽语叫骂不停,那彭大哥身边聚着二十几个人,此时也是急了,在那边骂着说道:“你们居然去过建州,那一定是私通鞑虏的奸细,等到了衙门那边,咱们一定要告官,你们就是通贼通匪的奸细”

  “你们还有脸说这个,你们身为官军却逃到这边,你们临阵脱逃就是死罪,见官就见官”又有人粗声说道,丝毫不惧,双方却是彼此分开,准备动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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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64章 几个人

  在这道路上叫骂火并,那些商旅行人看过来的不少,连运河漕船上都有人向这边好奇打望,而赵字营的骑马家丁则是赶过来,却没有急着进去弹压,里面也有人在打圆场,开口说道:“大伙消消气,都到了这个地步,还说这些于什么,能一起来这边被李员外收留,咱们都是有缘的,以后还要互相扶持着,怎么能给外人看笑话呢?”

  “侯秀才,你闪一边去,今天一定要教训丨教训丨这些人。”

  就在这时候,一名家丁狠狠对空抽了下鞭子,鞭花炸响,众人一下子安静了不少,那家丁用鞭子指着下面几十名辽民,怒声说道:“都给我老实点,谁再不知好歹,老子这鞭子不饶人。”

  “你张狂什么,老子在辽镇的时候,你这样的”那彭大哥气哼哼的说到,话刚说了半截,那家丁直接催动马匹冲了进来,吓得周围辽民纷纷闪避,那彭大哥也慌不迭的要逃,可盯着他追,又能逃到哪里去,刚跑了两步,就被鞭子重重的抽到了后背上,“啪”的一声脆响,那皮袄都被直接抽裂了,第二鞭子又是跟上,直接把人打翻在地上。

  就这样还没算完,家丁身体扬起,手臂高举,猛地又是抽下,重重抽在那彭大哥的身上,好在这人反应不慢,直接双手护住了脸,可鞭子掠过手掌,打的血肉翻起,可见这力量之大,没有破相,可疼痛却是免不了的,整个人疼得蜷缩起来。

  “你们怎么欺负我们辽民,我们可是李员外安排过来的”那个先前打圆场的侯秀才怒声说道,他这么一说,先前彼此对立的两伙辽民倒是有点同仇敌忾的意思,都是对那家丁怒目而视。

  家丁被人群包围,却是凛然不惧,在马上冷笑着说道:“不守规矩就要挨打,再不守规矩,杀光了你们又能怎么样?”

  说完这话,直接抽刀出鞘,已经赶过来的骑马家丁们都是拔刀平矛,森然对准了这一队人,周围围观的商旅行人这才意识到不对,连忙向着远处闪躲逃避。

  “你们敢光天化日之下杀人吗?”那侯秀才抬高声音说道,却不住的朝着前面看过去,这局面已经有些没办法收拾了,只能指望那位进爷过来阻止,不过前面没有任何的动静,只是自顾自的向前走。

  他这话却让骑马家丁们一阵哄笑,一人恶狠狠的说道:“光天化日杀人算什么,老子夜里杀人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周围众人又是哄笑不停,侯秀才设想的几种可能都碰了壁,也不知道怎么收场了,此时却有些发呆,这时候后面有人拽了侯秀才一把,低声说道:“秀才,这些人的话是真的,再不服软,他们真要杀人的。”

  侯秀才没有回头就知道谁在说话,这些人在辽东见识的杀伐场面太多,自然对这个看得准,就算侯秀才自己也能感觉到对方的杀气森森,可侯秀才心里纳闷,看着南直隶地面这么太平富庶,怎么能养得出这一身杀气,纳闷归纳闷,他还是走几步,到趴在地上装死狗的彭大哥面前低声说道:“老彭,别管什么脸面了,活着最要紧,要是不怕死,咱们还过海于什么”

  这话说得很实在,那个彭大哥却是满脸丧气的起身,在家丁面前磕了几个头,开口说道:“这位老爷,小的知错了,小的不敢再犯。”

  “我们徐州是有规矩的,守规矩无事,犯规矩就要挨打,没命也怪不得别人,自己琢磨清楚,别让我赶过来说第二次,快些赶路”那家丁倒是没有逼迫太紧,只是训丨斥两句就催促赶路。

  这个时候和前面的赵进队伍已经距离有些远了,骑马家丁也没有全部离开,而是留下部分押送,这么一来,有几个想着逃跑回清江浦的也是打消了念头,跑得再快,还能快过骑马的和射箭的。

  那彭大哥手上还在流血,这伤口虽然看着吓人,其实倒还好,有人在地上抓了把土想要那伤口糊上,却被骑马的家丁喝止,从口袋里掏出几块布丢过来,开口说道:“用开水弄湿了给他擦擦伤口,然后把伤口包上,记得用点盐。

  有车夫从车上拿出皮囊装着的凉开水,还有点瓷瓶里的盐末,就这么简单弄了弄,将伤口包扎完毕,这个举动倒是让辽民们安静了不少,简单收拾一下,低头向前赶路,没走几步,却又有人哭出声来,边哭边说道:“俺带着爹娘到了海边,可船上就能上一个人,我爹娘说去边上的礁石看看风景,就在那边跳了海,俺不孝啊,该天打雷劈啊”

  他这一人哭,其他人情绪更加低沉,又有人说道:“鞑子要把我们村的粮食都搜过去,我们周围几个村子要和鞑子拼了,夜里去偷营,怕孩子哭闹,家家都要把孩子先弄死”

  自从建州女真席卷辽东各处以来,辽民无论反抗与否,下场都是极为凄惨,来到这边的虽然是幸运儿,但人人都有自己的凄惨经历,越说越是伤心,还有人在那里大骂李永芳,说他投靠建州是汉奸。

  边上押送的骑马家丁听得烦躁,怒声喝道:“就你们惨,老子在山东的时候,全村的孩子都被换着吃了,老的不是饿死就是去自寻死路,我爹舍不得我,一路送我出去,他自己饿死在半路上,我”

  说到这里,这家丁有些说不下去,却让下面变得安静了些,被建州女真鞑虏凌虐和山东这种绝望无比的灾荒饥荒比起来,谁更凄惨苦难,还真是说不清楚,辽民之所以哭喊这个,其实也是被赵字营家丁弹压之后心中有怨气,借着诉苦抒发出来,却没想到被这么直接堵了回去。

  赵进所在的大队虽然没有停留,已经和后面拉开了距离,可后面的反应和消息不断的送到他这边来。

  “这些辽民不好管,那些败兵和聚义起事的人之间有矛盾,他们彼此又都是自成一体,外乡人在外地肯定是要抱团自保。“赵进评价说道。

  “那个什么侯秀才倒是不错,还知道平息说和。”吉香跟着说了句。

  “相比于什么彭大哥熊大哥的,这个侯秀才是麻烦,他是想要让辽民整个抱团,然后再和外人打交道,到时候要是推举代表什么的,他这个读书懂事理的肯定要被选出来的。”赵进冷笑着说道。

  吉香一愣,然后沉着脸点点头,回头瞥了眼开口说道:“大哥,那就除了这个祸害,免得日后麻烦。”

  “现在还不必,千金买马骨,我们还要靠着这些人去登州府那边收拢人口,等人多了,可用的人也多了,就要看他们自己知道不知道好歹了。”赵进笑着说道。

  到达登州府的辽东难民虽然人心惶惶,可在登州府毕竟勉强可以安身立命,山东的其他地方对他们来说完全陌生,更不敢随意前往,任你说得天花乱坠,大家都还是要小心,尤其是几千几万人聚集一处,人更是要从众。

  如果这个时候能有辽东难民过去现身说法,那情况就完全不同,而且这些人能坐船逃到清江浦来,想必是有身份有身家的体面人物,这样的人过去招揽劝说,效果肯定会更好,赵进也不担心招揽来的人会聚众抱团,甚至要挟恩主赵字营的农垦田庄体系已经相对成熟,对安置流民百姓的经验更是丰富,辽民来到翻不起来天。

  尽管有闹事的插曲,可赵进心情倒是很愉快,他笑着对吉香说道:“过来的这些人无牵无挂,有兵卒,有矿工,想必也有其他工匠和专长之人,而且都是年轻力壮的,这些人对咱们大有好处啊”

  吉香也明白这个道理,笑着点头。

  赵进他们在云山客栈内住下之后,过了大半个时辰辽民们才跟着来到,这么一天走下来,虽说食水充足,可也累得精疲力竭,没什么力气再去争竞了。

  而且那些辽镇败兵出身的人各个胆寒心战,这一路走得不快,护卫赵进的大队骑兵动作他们也能观察的到,即便距离拉开,骑兵大队短暂停留休整,前进队列,这些都是看得到的,从出发到现在,能一直保持如此森严规矩,队伍不乱,起止严谨,而且晚上在客栈这边相遇,赵字营的骑马家丁们也见不到有任何懈怠样子。

  “要是咱们辽镇那些大爷有这个本事,未必会败给鞑子。”已经有人在小声议论。

  “你们仔细看这个客栈,只要守得牢,几千人未必能打进来,不比咱们辽东的砖堡差。”又有人观察着周围说道边上内卫队安排的车夫沉默的装卸货物,心里却有自己的计较,这些辽镇败兵恐怕不是寻常兵卒,恐怕也算是个军将角色,寻常兵卒哪有这个心思观察这么仔细,而且寻常兵卒,在这一天的行进下来,又怎么会精神这么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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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68章 暗地里的结社

  想的很明白,可真到火铳练习的时候,葛田丰还是觉得太繁琐了,手持长矛不过就那么些动作,而这火铳开火则是要几十个步骤,从吹火绳保持燃烧,到清理枪膛,还要架起木叉,又有注意,好在火铳训练的场地距离武馆很远,大家每次去都能散散心,而且这学习火铳的过程算是有趣,有教头一板一眼的教,同时在校场上还排列着齐人高的木板,上面都是图画,画的是火铳发射的各个动作,这些画大家都很喜欢看。

  武馆的课程也不是整天苦练不停,每天有半个时辰学认字读书,每隔三天会有两个时辰的闲暇时间,这读书认字的勾当有些学丁很从容,有些学丁当真觉得头疼,可也没办法,教头们对这个要求的一样很严,如果认字读书的考核出岔子落后,也有种种惩罚。

  而那每个三天的闲暇时间也不是让大家放羊乱跑的,都有人过来讲授赵字营的各种事例,有人讲赵进如何一步步成长起来,因为他顾念乡亲,顾念每一处控制的地方,讲当年的穷苦无奈,讲当年被人压迫苛待,将当年外面瞧不起徐州邳州,大家跟着赵进才有了温饱和好日子。

  这个讲授得到了不少学丁的赞同,他们很多家就是受益者,他们把父兄的见闻直接拿过来,有添油加醋的吹嘘自己家和夸耀徐州邳州,每次都讨论的很热烈,葛田丰每次都听得很仔细,也听得很羡慕。

  本以为来讲述事例的这些人都是教头老师之类,可听了两次下来,葛田丰才知道,原来这些人都是现身说法,说得就是自己的经历。

  所讲的东西也不光是徐州的事,还有人来讲闻香教白莲教怎么蛊惑人心的,将这些教门的上层如何骄奢淫逸,对下面怎么欺骗,怎么蛊惑人心,还说他们为什么要掀起大乱,以及在这大乱中他们做了什么,杀害无辜,侵占妇幼,倒卖人口,然后不断的攻打席卷乡镇城池,造出更多的流民难民,再这么周而复始,只为一己之私,却假托神佛,让无数人陷入苦难地狱中。

  葛田丰听这个讲述的时候,整个人先是恍然大悟,然后愤怒的好似炸开,他吃尽苦头然后成为流民然后被裹挟,很多事情只是懵懵懂懂有感觉,这次却彻底明白过来,原来闻香教对自己造了这么多孽,原来自己和身边人因为这闻香教和别的教门吃了这么多苦,到这个时候,对闻香教那边没有一丝眷恋,反倒对徐州有了感激。

  有人讲述自己怎么被大明官府盘剥,怎么把手里的田地典卖,怎么卖儿卖女,怎么看着身边的亲人饿死病死,然后被迫流浪,还有人请来大明官府的吏目差役,讲述大明官府的官吏差役怎么和地方士绅豪强勾结,怎么在收取税赋徭役中上下其手大发横财,但不管哪一方,说到最后都是诚心实意的颂扬徐州,推崇赵进,只有他们来了,这才苦难才都消失,一切弊政都已经不在,全部公平公正起来。

  讲述这些事情的时候,葛田丰发现同学们的反应完全不同,那些出身不错,以及各个圈子的头领,除了听的仔细之外并没有其他感触,就和他们听课听讲一样,而其他同学,包括徐州和邳州出身的子弟,往往听得眼圈发红,甚至有人当场啜泣,或者咬牙怒骂,大家都是感同身受,看来这三等班内的同学们,很多好日子也没有过几年,都经历过那种苦。

  因为什么受苦,因为大明官府和地方豪强欺压盘剥,因为邪教教门甚至那些佛寺道观的欺骗压榨,因为什么享福,因为什么安定,为什么有了现在的好日子,因为有了赵进,因为有了赵字营,一切都公平公道,让本该饿死病死的人有了温饱,让大家有了好日子。

  讲课的人也有流民出身的家丁和团练,有的就是二等班和一等班的学员,他们说自己当年怎么经历那些苦难,怎么被裹挟来到山东,怎么去了流民田庄,一步步过上好日子,现在有了前程,这样设身处地的讲述往往能引起共鸣,越听下来大家就对赵进越是感恩感激。

  偶尔也有几个读书人过来讲述这些,他们倒不是过来教授读书写字,而是说些大义的事情,这个大义可不是忠君爱国,而是讲如今这天下还有多少人吃苦受难,这些百姓都等着你们去拯救,等着你们去给他们温饱,让他们过上好日子。

  还有那年纪大的卫所军户,当年在外面做过把总这样的军将,讲大明各处军营的腐败不堪,将塞外蒙古各部和关外建州女真对华夏的威胁,在这个时候,他们很少提大明百姓和大明天下这个,只是说“这天下”“亿万百姓”,讲面对这些威胁,大明官军根本指望不上,要靠赵字营去挡住他们,要靠在座的诸位。

  如果在一开始听这些讲述,葛田丰根本听不太懂,可现在他已经能理解不少,结合自己的经历,结合自己的所见所闻,他对这赵字营除了感激之外,也有越来越多的忠心,觉得自己能在这个武馆内是一种幸运,觉得自己在将来可以有更远大的前途,葛田丰愈发死心塌地,愈发对赵字营忠心耿耿。

  葛田丰还注意到,那些听着百姓流民苦难无动于衷的同学们,却在那些读书人和卫所军户的讲述中颇为激动昂扬,甚至还有人在讲述完之后激动的和同学们宣扬,说咱们要跟着进爷,拯救这天下的亿万生灵,让咱们赵字营威震天下。

  在武馆内几个月的时间,很多学丁一开始的兴奋已经消退,甚至对这勤奋忙碌有了点厌倦,每天只是机械跟随,而葛田丰的热情仍在,甚至因为这感恩和忠心,他的热情和勤奋比刚来的时候还要超过,这样的表现也有了回报,葛田丰在三等班内各项表现已经可以排进前三十了,教头们夸奖的次数也开始变多,因为他的努力可以在三等班内排到前五,这样努力提高让自己变得出色的学丁,当然要大力夸奖,树为榜样。

  因为这出色的表现,原本被圈子疏远,和大家没什么共同语言的葛田丰也开始有了朋友,开始有人找他聊天,开始请他帮忙,大家聊天的时候所谈的无非是见闻和武馆内的事情,葛田丰拙于言辞,每次所说的,除了在山东地狱般的磨难,就是对赵进的感激和膜拜,那种死心塌地表露的很明显,但大家也能看得出来,这是发自内心的。

  除了教头们和外聘老师的讲课之外,日常训练往往是二等班和一等班的学丁过来主持,将整个班级编成三个连队,由那两个班级的学丁过来带领操练,一方面训练三等班的队列和步操,另一方面则是让二等班和一等班的学丁学会和熟悉如何指挥,二等班学丁过来的更多些,和大家也都熟悉了,二等班有些人也是很热情健谈,他们经历过的战斗,见识过的事情更多,一说起来,往往很吸引三等班的学丁们。

  葛田丰不怎么会和人交结,每次训练和闲暇时候,都跟着大伙在一起,不过沉默不出声,他对所谓“师兄们”的讲述很感兴趣,却不知道怎么接话,对方如果主动和自己聊,葛田丰往往应对笨拙,但二等班有几名学丁对他还很热情。

  一次训练完毕之后,葛田丰被二等班的师兄留下来收拾器械,大家各自散去,那二等班的师兄过来帮着他一起忙碌,看了看四下无人,却颇为郑重的问道:“葛田丰,我看你忠心进爷,训练又是这么刻苦,你想不想加入兴龙社?

  兴龙社?葛田丰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头,他随即想到这是不是闻香教那种教门,这二等班的师兄好大胆子,居然敢在这武馆内宣扬邪教,自己要不要去告发?如果现在流露出不对的情绪,会不会被对方灭口?他不怎么善于掩饰情绪,这么一想,脸色已经有了戒备。

  “。你是不是想歪了?”那二等班的师兄看来经历过很多,一下子就判断出了葛田丰的念头,忍不住苦笑着解释说道:“咱们兴龙社的人都是受过进爷大恩,愿意为进爷效死卖命的好汉子,入这个兴龙社是为了更好的给进爷做事,还要盯着那些偷懒的和三心二意”

  “你知道不知道,就有几个丧心病狂、狼心狗肺的混账东西,受过进爷大恩,却贪图小利和外人勾结谋害进爷,要是再有这样的事情,咱们兴龙社的弟兄要第一个发现上报,要是守在进爷身边遇到这样的事情,就要挡在进爷身前,替进爷挨这一刀”

  这位二等班的师兄没什么口才,结结巴巴很是激动的表述,但该说明白的都说明白了,葛田丰也听懂了,他对这兴龙社的主张很认同,他现在就是想要为赵进尽忠效死,可却没有什么渠道,这兴龙社似乎就是渠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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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69章 这是我安身之地

  “你不用担心什么,第一旅第二团团正庄刘你知道吗?那就是咱们兴龙社的第二位,他对进爷的忠心难道你还不知道吗?亲卫旅旅副张虎斌,那是家丁里面最出挑的人物,他也是咱们兴龙社的人,又是忠心又是立下大功”

  举出这些例子之后,葛田丰兴奋起来,原来是这样的组织,在这三等班内,没什么人和葛田丰来往,开始的时候,葛田丰被各个圈子排斥,显得他很孤僻,可葛田丰何尝不想有朋友,他已经没有家人,又是身在异地,很想有朋友,有能并肩前进的同伴,而这兴龙社能给他这一切。

  “我愿为进爷粉身碎骨,这条命是进爷给的,我欠进爷的还不清,我愿意加入这兴龙社”葛田丰很快就下定了决心。

  做出这个表态之后,那位二等班的师兄让他回去等待消息,而且特意叮嘱了几句,让他保守秘密,不要和其他人讲,因为这兴龙社的秘密泄露,就不能盯着周围的动静,还会引来一大批趋炎附势的鼠辈参加,那兴龙社就烂掉,没办法更好的为进爷做事了。

  葛田丰比这个班级的大多数人都沉得住气,他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回去正常作息,葛田丰回去的时候还注意到,班级里很是有十几个莫名兴奋的同学,不知道是不是也被师兄或者什么人约谈了,但葛田丰还存着几分小心,他已经做了准备,如果不对,就立刻上告,可千万不能再被骗去邪教之类的。

  三天后,葛田丰得到了通知,说是晚上晚饭后去武馆内某处的仓库,晚饭后是在封闭的武馆内自由活动,葛田丰小心翼翼的去了,也没几个人注意到他去了偏僻的那边,本该黑乎乎的仓库居然亮着灯,外面还有人守护,甚至还有暗哨,葛田丰报出了自己事先得到的暗号“兴龙保赵”,这才被拦住的人放行。

  进了那仓库之后,葛田丰看到二十几名同学,有三等班的同伴,也有二等班的师兄,更让他惊讶的是,武馆的副总教头也在,看到这个副总教头之后,葛田丰的疑虑全消失了。

  对于赵字营势力范围内的年轻子弟来说,能进入徐州武馆学习,就等于踏上了功名富贵的光明大道,可对于已经当上连副以及以上的家丁们来说,去徐州武馆的兴趣就不太大了,功名还要马上取,沙场军功才是正途,何况是来徐州武馆做教头这类清闲职司。

  有残疾,身上有暗伤,还有年纪大了的,以及种种原因不能再上战场的家丁头领,才会被安排过来,真实情况也和大家所想的差不多,但这边又不是养老养伤的地方,也需要真本事的人在,所以阶位定的很高,一个班的教头都是连正待遇,六位副总教头则是大队正的位置,总教头是赵进兼任。

  在仓库内的副总教头姓卢,名叫卢云正,二十几岁年纪,曾经跟随赵进平过徐州城下的流贼,资格很老,如果不是在和山东官军的战斗中右腿落下残疾,这次扩编恐怕也有个团副的位置,这副总教头当年穷苦,送他去做家丁的时候,家里已经有人快饿死了,靠着跟随赵进,这才养家糊口,慢慢变成温饱,现在也是徐州的体面人家之一,所以这副总教头卢云正对赵进忠心耿耿,绝不可能有什么背离叛变的可能。

  正因为如此,看到这个副总教头后,葛田丰松了口气,屋中那些三等班的同伴看到葛田丰之后先是惊讶,随即露出了亲近的笑容,连平时很严肃的那些二等班的师兄也笑着致意,这让葛田丰觉得心里很温暖,终于找到自己的宿命安身之地。

  仓库内点着几盏油灯,大家和平时操练一样各自稍息,屋子里很安静没有人说话,过了一会,又有几名三等班的学丁来到,沉默坐在那边的副总教头站起,开口说道:“列队对齐”

  有二等班的师兄高举右臂示意,大家按照平时操练以这个师兄为基准迅速排列成方队,也多亏仓库宽敞,不然还真是拥挤不开,那副总教头和另外两名二等班的学丁,在队伍前面将一面旗帜展开,这面旗帜是赵字营旗帜最早的那种样式,简单的黑红双色,上面有一个赵字。

  “咱们从前穷苦,不知道何时能有出头之日,能有今天,能让家人温饱富足,能让自己挺胸抬头,全都是因为进爷,我们要感恩,我们要忠心进爷,为进爷忠心效力。”那副总教头沉声说道,语气肃然。

  在仓库里每个人都是站得笔直,在武馆里学习几个月,经过这不断的灌输教育,加上没进入武馆之前的所见所闻,每个人都认同副总教头卢云正的这番话,看着面前的旗帜,每个人都有感觉到一种庄严肃穆。

  “现在外面有大明官军,有豪强的乡勇团练,绿林响马,更远处还有外族鞑虏,在内还有人贼心不死,时时刻刻想要对进爷,对赵字营不利,咱们这兴龙社就是要护卫进爷,扶保赵字营,进爷有吩咐,我们要冲在最前面,有什么人要为害进爷,危害赵字营,我们要察觉我们要挡住”副总教头闷声说道。

  副总教头卢云正语气很平淡,说得词句也很单调,可他的言语里带着一种力量,不知不觉间,葛田丰被这种力量撼动了。

  “入兴龙社,荣华富贵未必会在人前,可吃苦受累,舍生忘死,却要争先,做兴龙社一员,就要比旁人出众,别人有十分本领,你就要有十一分,不然你怎么比别人更忠心,入我兴龙社,为进爷忠心做事,除了自己本职差事之外,还要有格外的辛苦”卢云正说到这里流畅起来。

  “你们不愿意入兴龙社现在退出还来得及,不会有人怪罪,也不会耽误你们今后的前途,可若是入了,那生死都是我们赵字营的骨于核心,永生不退你们愿意入这兴龙社吗?”那副总教头卢云正抬高了声音问道。

  能被选入武馆学习,都是赵字营范围内的铁杆子弟,父兄都在赵字营办事,平日里就把赵进当做神一样的看待敬仰,在这武馆内学习几个月更是加强了这样的印象,此时问起,只有几个人稍作迟疑,然后跟着大家一起说道:“愿意入”

  副总教头卢云正脸上露出笑容,学丁们说完这个回答之后一时间都有些热血沸腾,觉得距离赵进又近了些,自己更有力量了,葛田丰也有这样的想法,不过他心中还有别的疑惑,刚才仓库内的声音有点大,会不会被外人发现,可副总教头和其他几人都毫不在意。

  接下来要做的都是些程序,在一本名册上按下自己的手印,或工整或歪歪扭扭的写下名字,武馆教授读书写字,即便从前是文盲,这个时候也可以写出来,然后告诉大家规矩,不能在人前说自己兴龙社的身份,今日一同加入兴龙社的人不能扎推抱团,不能明面上联络,要时刻留意身边的情况,这还有一套上报的程序。

  同时卢云正又着重强调,入这个兴龙社不代表有什么特权,大家要格外努力,表现的比其他人出色,这才配得上这个资格,如果有人偷懒或者落后,警告几次后会被开除出去。

  做完这些之后,副总教头卢云正又对每个人都勉励了一番,他居然知道每个人的情况,这让学丁们都很是激动,等到一切结束,约定几天后大家再聚这边,还要教给大家一些规矩和其他细节,葛田丰浑浑噩噩的走了出去,洗漱完毕,上床之后才醒过神来。

  葛田丰知道自己的成绩不错,可他一直觉得自己不怎么出色,因为别人花费一份力,他要花费几倍才能达到,根本没想到会被这兴龙社挑中,同在仓库里入兴龙社的那些同学,都是表现出众的人,没想到自己也成了他们之中的一员,这一晚,葛田丰睡得很沉,再也没有半夜惊起,心里那股隐隐约约的惶恐也消失不见,他找到自己安身立命的地方了。

  在南直隶各处的富贵闲人之中,眼下所谈论的都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清江浦的天下比武大会,从南京魏国公徐家子弟,到松江府徐阁老家的子弟,再到方方面面有钱有闲的富贵人物那边,都想要去这个清江浦比武大会看一看。

  莫说是南直隶各处,河南开封府和洛阳府,山东济南、济宁、临清和曲阜几处豪富地方,都对这比武大会热衷无比,他们的热衷通过云山行各处分号传到徐州和清江浦,然后各种各样的消息通过徐州和清江浦那边再散播回去,什么扬州画舫会沿着运河北上到清江浦,什么秦淮河上最有名的那些花魁名妓,也都要去清江浦那边,到时候千娇百媚荟萃一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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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70章 去往登州府的商队

  还有消息,说清江浦豪商和扬州盐商已经别上了苗头,一边从少林寺请来了高手,另一边则是去南京贵人家里请来家将,准备比个高下,双方除了这个还要争风斗气,举办赛宝会,比美会,比各家的珍玩和美姬,这些到时候就是这比武大会赌注的彩头,据说清江浦那边还要借此举办赛马大会,各家要是有名马良驹的都可以去比个高下,这上面也可以下注开彩,外人也可以拿着银子博个输赢。

  这五花八门的消息放出去,莫说是各地的豪门子弟,富豪人物,就连南直隶各处的闲人们都想要过去凑个热闹,反正这时候已经快要到年底,清闲就不说了,手里还都有几个余钱,去看看这个热闹总是好的。

  身在清江浦的各色人等更是能感觉到这准备过程的热火朝天,比如说比武场地和擂台都已经搭建好了,周围的座位包间什么的也快完成,在清江浦外围还在平整土地,说是为了那赛马场什么预备的,现在清江浦这边的各家客栈越来越紧俏,比武大会举行那些天的房间无论贵贱都被一扫而空,很多有空闲房子的已经做短租生意。

  在清江浦街面上和运河码头上,是不是就能看到彩船画舫,运气好的,走在街头也能从过路的轿子和马车上看到美人的惊鸿一瞥,扬州和南京的风月中人可不敢到时候大摇大摆的北上,而是要提前带着女人过来拜山,要让本地大佬允许,还要提前造势,让各家捧场,免得到时候无人支应丢脸。

  不过这些人倒是没有遇到常见的勒索财色,那本地龙头黎大津只是让他们守规矩,该缴纳的规费不要拖欠,不要惹是生非,遇到事情及时上报,也没有要他们的好处,更没有享受伺候之类的,万全是公事公办,没和这边打过交道的都有些惶恐,以为对方不待见,后来才知道这边就是这个风气,一时间都是惊叹赞赏。

  十月中的时候,山东的河流都已经封冻,往年这个时候,经过隅头镇的船只会大量的减少,可今年不同了,船只人流都是比往年多很多,河南那边不少人都是乘船走黄河水路南下,至于清江浦那边,更是不见丝毫的冷清,每天码头上都是热闹如同集市,许多清江浦本地的大人物都是出现,因为很多贵客来到,他们也要亲身接待。

  这样的热闹和应酬没有人觉得烦躁,喜欢玩乐的不必说,那些只想着赚钱的也从这热闹上看到了无数的商机,这么多富贵人等来到,只要有一少部分有心看看生意,那大家的机会可就来了。

  在这样的热闹中,京师也有消息传了过来,说是闻香教反乱的罪魁祸首徐鸿儒和王好贤两人被明正典刑,在刑场被千刀万剐,可这个消息根本就没有人在意,是死是活谁去理会,这两个人又是谁”

  也因为这比武大会带来的热闹,许多人都知道了赵进的名字,能有这样的手面,举办这样一个盛会,不是顶级的大豪,没有通天的关系,肯定做不到这一点,这样的人物一定要记住了,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要打交道。

  在这个时候,外面想起徐州,想起赵进,第一时间会先和比武大会联系起来,在外面人眼里,此时的徐州上下一定都在忙碌比武大会的事务,更有“有识之士”慨叹,说赵进等人终究有灵性但无大志,只知道弄这些声色犬马的勾当,格局实在太小,根本成不了大事。

  但赵进和伙伴们对比武大会根本不关心,除了在定期的呈报上体现之外,压根就没有人提起,眼下赵字营最重要的事就是登州府的辽东难民,海上还在筹备,现在也过不去,因为一到冬天,辽东沿海和山东府沿海都要结冰,而且风大浪大,船只通航很不方便,只能等待来年初夏才能开始。

  李子游送过来的八十几名辽民,在明里暗里的观察考核之后,选了十一个最让人放心的作为向导,又把李家兄弟安排进去三个,这些人已经跟着云山行的商队一起去往登州府,去招揽那边的辽东百姓,云山行在山东的关系已经开始活动,或者是金银开路,或者是人情往来,总之是打好了招呼,到时肯定要行个方便。

  被选出的十一个人里,那逃兵老彭和矿工老熊都在其中,而那位侯秀才则没有被选入,按照眼线回报,那侯秀才明面上很有怨言,私下里却颇为高兴,这侯秀才已经打算在徐州长住了,还询问能不能移籍在本地参加科举,说了什么“我若考中,一定知恩图报”之类的话,根本没有人理睬。

  负责现身说法的十几名辽民先到达的济宁,在那边,赵字营家丁、巡丁和云山行商队以及徐州义勇组成的队伍已经准备完毕,双方汇合后,再一同向北行进,为了这次的行动,马冲昊还委托身在沂州的田龙联系上了青州府江湖大豪,让他照应一二,这位大豪在本地是跺跺脚乱颤的龙头人物,可听说徐州赵进有所请托,那真是惶恐无比,连忙应承了。

  去往登州府的队伍一共二百三十余人,轻便的马车一共二十辆,马匹近百,携带银两则是将近两万,按说第一次正式过去,不该带这么大笔银子,可赵进对这件事的重视大家都能感觉到,事先又去登州府摸过几次底,自然要朝着大了张罗。

  从济宁出发之后,沿着运河北上,在兖州府境内云山行赵字营已经是一块响当当的牌子了,谁也不敢怠慢,进入东昌府之后走一段再向东入济南府,在东昌府和济南府这两处,临清李巡检的面子很管用,上下也都能照应着,不过事先也特意叮嘱,济南府府城那边是省治所在,巡抚、巡按和布政使这样的大佬都在城内,那边可不在乎什么地方上的豪强,所以尽可能小心些,不要发生冲突什么的。

  这一点倒是多余的担心,赵字营行事向来是守规矩而且低调,仗势欺人的糟烂事情从来不做,从济南府向东北方向走进入青州府之后,青州就有十几骑过来接应,进入青州府境内之后,情况就和前面不一样了。

  山东的地形实际上被山脉丘陵分为两个大的部分,西三府的济南、东昌和兖州,大多是平地,而东三府的青州、莱州和登州,则是山地居多,除了几条官道相连之外,往来很不方便,赵字营的手也伸不过来,而且在这东三府地方,是登莱总兵大军屯驻之地,所以进入青州府之后就要事事小心了。

  青州府去往莱州府和登州府沿海一线的官道离海不远,冬日里海风带着湿气吹来,让这边寒冷多雪,走起来很不方便,不过赵字营这一队的准备很充分,而且道路在冬天被冻得铁硬,马车马匹走起来很方便,只是人马补给不那么容易,东三府的村寨戒备更加森严,按照向导的说法,这些土围砦堡一方面是防贼,另一方面则是防兵,稍不小心很容易被洗掠一空。

  不过有那位青州大豪派来的向导,沿途各处也都给几分面子,真金白银拿出来之后,粮食草料甚至民夫都愿意供给,赵字营的队伍并不斤斤计较,出手很大方,向导都有些看不下去,如果这么浪费,事后岂不是青州人丢脸,可私下里提醒,徐州来的队伍却说得很明白,我们还有回程,这次结个善缘,下次好打交道。

  这话说得青州向导颇为信服,他们十几个人带路走了几天也都是咋舌,江湖上对徐州人马的传说不少,可对他们来说这是第一次亲见,真是人强马壮,装备精良,而且出手也大方,看得大伙羡慕嫉妒,也不知道徐州这队伍是挑出来的,还是平常的场面就如此。

  而且赵字营这队伍的作风也让他们敬畏,白日行走,夜晚扎营,都是严谨无比,滴水不漏,不会让人钻到空子,有几次夜里不太对,这十几个自诩老江湖把式的带路人都没来得及反应,赵字营的队伍却已经各自戒备,准备战斗,就算那些掌柜账房之类的文弱角色也慌而不乱,知道该于什么。

  “除了那十几个北边的蛮子憨傻,这些徐州人真了不得,这二百人怕是能顶千把人来用,不是大杆子们合股,轻易吃不下来。”私下里都是这么议论。

  “咱们大爷整日里琢磨着去巴结赵天王,这次赵天王的人找上门来,大爷都高兴疯了,不然也不会派咱们兄弟出来伺候。”

  猜测羡慕之外,却也有些不明白的,赵字营这队伍也不隐瞒自己的目的,就是要去登州府那边招募辽东难民,在山东本地百姓看来,这些人穷苦凶横,整体里偷抢犯案,有什么可招募的,乱花那些银子于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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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71章 登州府城

  “这山东的穷苦人这么多,都是老实肯于的,把银子花在这边多好,还能接个善缘什么的。”有人念叨。

  可也有人想了想现如今的情形说道:“穷苦人是不少,可各处都在招揽,这些年这边闹一场,那边闹一场,饥荒又在折腾人,死人太多了,现如今是地多人少,只要不交什么辽饷赋税之类的,还是能赚不少。”

  “山东百姓是一年比一年少的,大灾荒,大反乱,尸山血海,趁着这大乱子我们吃下了不少,可一旦太平下来,我们就只能慢慢的招募,想要大宗获取,一是会和地方上发生冲突,二是会让京师和山东的很多人心生警觉,不想撕破脸大打,我们的人口在山东就不会有太大收获,但我们一时间又不可能大打,这辽民真是天赐我们的良机。”青州向导们倒是没想到,他们的判断和赵进的判断差不太多。

  等到达登州府之后,先期来到的云山行管事们过来安排接应,也介绍了登州府的情况,不用他们介绍,赵字营这一队已经在沿路看到了不少,天气渐冷,地面上已经有积雪,而官道两边,城池附近有很多简陋的窝棚,甚至还有人露天席地。

  晚上还好,早晨过去的时候,常能听到哭声,很多人顶不过这严寒,直接夜里冻死了,不少辽民看到外来客商,都是把自己的儿女甚至妻子送过去,能卖就卖,卖不掉赚一点贴补也是好的,所以这一路上能看到不少人牙活动,挑选孩童和女人里的好货色,然后转卖走。

  “这帮人贩子开始真是不怕辛苦,我跟进爷跟的早,经历过几次大人市,居然能在这边看到脸熟的,他们可是从江南那边过来”有云山行的管事感慨说道。

  内卫的人做事于脆,直接找上了青州那些向导,问能不能把这些人牙直接赶走,赵字营这边还有重谢,不过一向大包大揽的向导们这次却面露难色,向导们的头领也说得很实在,能帮各位的一定会帮,可这些人贩子背后可不是什么江湖人,登莱道员和府县官吏,登莱总兵大营上下,都在这些生意里面有所分润,他们这边得罪不起。

  赵字营的人倒也不急,山东官府和官军可不敢和徐州有什么大冲突,何况这次来又不是白拿人走,是真金白银的来招募,不怕有什么麻烦,相比于赵字营的冷静,过来现身说法的辽民们则是触动极深,七尺男儿哭出来的当真不少,李家兄弟也是整日里眼圈通红。

  同是逃难的人,他们运气好,又有李子游那边可以照应可以投奔,其实没有吃太多的苦,可大多数的辽民百姓历尽千辛万苦来到山东,自以为逃出生天,却没想到还要在这边受着千辛万苦。

  “天气暖的时候,辽民们还能打点零工弄些野菜糊口,天气一冷,本地人自己都顾不上,他们更是没着落,现在黄花闺女几十斤粮食就能买到,这还是好的,很多人想典卖自身都没出路。”云山行先期到达的人介绍说道。

  “你们来前我就发了急信出去,现在登州府这边都在传,说朝廷为了抚恤难民,决定在青壮中招兵,山东兵马也要扩军,咱们要动手就得抓紧了,再晚几天,恐怕就要和官府那边抢人了。”

  “给朝廷当兵?那个也未必能吃饱饭,还要吃苦,还比不上去咱们庄子上做活呢?将来还有个着落。”

  听了先期到达的介绍,后来这一队颇为惊讶,好坏大家总是分得清的,他这边反问,先到的那管事只是苦笑,开口说道:“辽民的心思我也弄不懂,他们都已经到这个地步了,却还是很认京城那个朝廷,也不知道谁让他们沦落到今天这样。”

  如今赵字营这边说话,尤其是下面私底下,对京师朝廷的称呼,总要加“那个”的前缀,好像天下间还有另外一个朝廷似的。

  先前到达的云山行管事还说了另外一件事,那就是在这登州府这边没有人市,说起来也巧,先期几队刚到登州府的时候,这边还是有人市的,不过很快就被勒令关闭,说是有伤朝廷体面。

  天下间凡是闹灾荒的地方,人口贩卖都是盛行,怎么在这登州府就要体面了,原因也很容易打听到,从辽东那边来到山东的人里面,不光是平民百姓,也有身份贵重的武将豪绅,这些人在朝中在各处也有千丝万缕的背景关系,他们见不得这等人市,当地官府自然也要给些面子。

  不过见不得归见不得,这些好脸面的也没有去出钱出粮赈济帮扶乡亲,只要不到台面上来,他们也听之任之,甚至自己也出面买些合用的人回家。

  没有人市的话,大规模的买卖就很麻烦,赵字营收拢招募辽民的第一步,并没有对辽民的现身说法有太大期望,最有效的还是要买一批回去,通过这些人摸索往来行进的道路,沿途补给的设置,还有培养出更多可靠的人手,八十几人毕竟可挑选的余地太少,而且李家的印记太深。

  听说没有人市,大家都很头疼,不过既然来到也只能见招拆招,分成两路去走,一路去买,一路去招募,进爷交办下来的差事,一定要完成,现在这立功的机会实在太少,这次扩编之后,不知道什么时候还有被提拔的机会,只能多立功劳,为以后做准备了。

  在登州府府城内安顿下来,当天夜里休息一夜,第二天所有人都是撒了出去,街头巷尾,城内城外的转悠,连带过来的辽民也是一样,反正也不担心他们跑了,如果能在这府城内外联络上什么熟人和亲朋故旧,直接带回来就好,还能借此更向外带回更多的人。

  赵字营二百多人包下了整间客栈,虽说所有人都要撒出去,可赵字营的人都是分成几队轮流上街出城,这么一趟趟走下来,各种消息回馈,发现这登州府城内真是不太平,这边除了山东本地兵马之外,还有成建制的辽东兵马,山东本地官军也是横行霸道,而辽东过来的官兵简直是横行无忌,大家都看到辽东官兵和山东官军的冲突,辽东官军和本地百姓的冲突,甚至这些人连辽东难民还要欺压。

  虽说山东本地官军也好不到哪里去,可辽东这边的确出人意料,“打不过鞑子,背井离乡来到这边,心里肯定憋着一股怨气,无根无源,这边又不是本乡本土,肯定做事没了顾忌,只是不知道这些人能帮我们,还是妨碍我们。”赵字营来到登州这队是越来越不乐观了。

  下午时候,已经有辽民回来,有人满脸颓丧悲戚,是因为看到了乡亲们的惨状,也有人满脸兴奋,因为找到遇见了自己的同袍和乡亲,甚至顺藤摸瓜找到了亲人,要知道上船南逃的时候,很多人已经顾不得父母儿女了,至于更远的那些更不必说。

  那些找到人的辽民都过来询问,说能不能把人带来,到时候一起带走,他们问这个话的时候也很忐忑,一张嘴每天就算吃一顿饭也是要花钱的,这徐州人凭什么这么大方,他们临走的时候再带人走也是一样的,不过让他们惊喜的是,徐州这些人还真就是这么大方,大包大揽的答应下来,说来的人越多越好。

  在这个局面下,也不用考虑什么老人孩童,老人根本争抢不过,也没办法过海,孩童对赵字营来说是有价值的,自然多多益善,赵字营的这个态度让辽民们感激涕零,却让客栈方面颇为紧张,因为这粮食安置什么的都要客栈出面安排,每日里的花销肯定很大,万一这边出不起银子怎么办?不过赵字营手里不缺银子,直接预付了一笔,皆大欢喜这边比起徐州来,昼短夜长,天黑的很早,临到登州府城封城的时候,赵字营也开始清点人数,登州府府城这边不安宁,天黑还在外面活动,很容易就被人谋财害命,而且这边赵字营鞭长莫及,很容易生出别的是非。

  结果一清点发现少了一个人,那位出身矿工的老熊没有回来,问问辽民们也不知道这个人去那里了,辽民和赵字营这一队不同,他们各自各的牵挂,每个人都想多跑几个地方寻找,根本不会结队行动,有人记得那老熊是在某条街道不见的,估计是去了某处。

  老熊是辽东矿工出身,据说还是个把头,为人豪爽仗义,不少矿工都是听他的话,赵字营对这些矿工的看重还胜过那些逃兵,因为他们更有价值,而且更容易培养些,这次让老熊来,特意让他多带些矿工以及相关子弟回去,可这么看重的人却不见了,实在是倒霉。

  “是死是活,明日里就知道了,也不必太担心。”先到的管事安慰说道,登州府府城是宵禁的,这老熊要是出城了,那肯定是找不到,就当他死了,若是在城内这边,夜里不是被官府抓到就是被人谋害,总有人收拾尸体,去衙门那边一问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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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72章 当街祸事

  结队前来这些人却很郁闷,不管怎么说这也是自家办事不力的表现,回去就算不被训斥,恐怕也得被记上一笔,吃了这个教训,当即宣布,明日外出,必须是赵字营的人手和辽民们编队,不得单独外出。

  这也没什么可安慰的,第二天一早,先来的人就和客栈掌柜一起去了登州府县衙门那边,银子已经花出去不少,招呼早就打过,官府那边总该行个方便,或者通融起来也简单。

  本想着去过官府之后还要再去收尸队那边看看,却没想到直接在县衙内找到了人,那老熊虎背熊腰的,特征不少,很是好认,这边掌柜的和捕快班头聊了几句,递上些碎银子,那班头就笑着安排让他们去大牢那边领人。

  带冇路的差役也得了一吊铜钱的好处,眉开眼笑的带冇路,到了大牢那边,那差役和牢头一说,牢头立刻安排狱卒去提人,这都是熟门熟路的勾当,大家根本不当回事。

  没曾想没多久那提人的狱卒先跑回来了,脸色有些不对,在牢头耳边说了几句,那牢头脸上的笑容也收了,犹豫片刻开口说道:“不是不帮忙,是楼家派人打了招呼,今晚就让他病死在牢里的,实在不好办。”

  云山行那管事和客栈掌柜都是人情精熟的,一听是“不好办。”而不是“不能办。”那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直接就是拿出银子来谈,十五两银子给了,这边人就立刻放出来,一条人命十五两,一边觉得贵了,一边觉得赚了。

  从牢里放出来的老熊鼻青脸肿的样子,精神也是萎靡不振,看来吃了不少苦头,本来过来赎人那管事对老熊很不满,心想见了面一定要狠狠训斥,可一看这个模样顿时大怒,连声询问出了什么事。

  昨日老熊在街上走动,登州府城内卖人和自卖的当真不少,老熊越看心里越是难受,可也无可奈何,走过一条街道却瞥到对面有人看着眼熟,他急忙过去查看,那人正是在矿上某人的妹妹,这妹妹正跪在草席上自卖,所谓卖身葬父的戏码往往都是设局或者招揽,可在这登州城内人口买卖这么兴旺,自卖倒也不稀罕。

  为什么自卖,原因也很简单,父亲带着兄妹三人逃到这边,父亲在海上就没了,大哥上岸后给人做零工,一天夜里不明不白的死在街头,二哥急怒攻心直接病倒,本来还能勉强维持的兄妹二人立刻撑不住了,这妹妹没钱给二哥抓药治病,又不愿意沦落风尘,所以直接上街自卖,特意声明要是买卖,先拿银子去给家人治病,然后去衙门办文书契约,如果不是良民百姓,坚决不去。

  这妹妹虽说蜡黄干瘦,可还是有几分姿色,又胜在青春,当年在辽东矿上颇有名气,本来要送到李家那边做妾的,不过这妹妹也是天真,估计是听人讲传闻闲话多了冇,以为自卖能筹钱,没准心里还有几分幻想。

  被老熊发现后,故人相见,痛哭一场,那老熊身上还有银子,也知道徐州这边会帮忙收留,训斥了这妹妹几句,先拿出自己私存的几两银子让对方先抓药看病,然后说是要带他们一起去徐州。

  这女子能不抛头露面自然是不愿意的,立刻听了老熊的安排,连忙回家去抓药请郎中上门,却没想到,还没等着走,就被一帮豪奴模样的人围住了,中心一人二十多岁年纪,穿着锦袍,趾高气扬的坐在马上,看着惊慌失措的那个妹妹,点头说道:“还真是不错,回去养几天就能拿出去见人了。”

  老熊知道这个时候只能快走,这样的人物他在辽东不是没见识过,知道是什么样的货色,只是闷声说道:“小孩子不懂事,一看到家里人病了,没个办法,这才胡闹着自卖,现在银子筹到了,要急着回去治病,各位行行好让下路。”

  一听这个,马上那公子哥的脸色就变了,下面有一名豪奴反应的也快,立刻吆喝说道:“你们倒是大胆,拿了我们公子的定金,却说已经筹到了银子,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敢行骗,咱们见官去!”

  那个妹妹那里见识过这等场面,边哭边在那边争辩,老熊却知道要麻烦了,身边看不到熟悉的人,周围的人都在闪避,连看热闹的都不敢靠前,老熊无可奈何,只能顺手在街边抓起两块石头,恶狠狠的说谁要上前那就拼命,他身高力壮,和矿工们聚众死斗鞑虏的时候也练出几分搏命的本领,在他想来,能撑过眼前这一关,去客栈那边求救,总归不会吃太大亏。

  按说这样的浮华恶少身边不过是狗仗人势的帮闲,发狠打翻几个,见了血把人就能吓退,就有了跑回客栈的时间,可这老熊却没想到这骑马公子的豪奴们都是有武技在身的,他手里的石头还没丢出去,已经被人抢到跟前,一拳打在腰眼处,浑身的力气都泄了,又被赶上来的两个人踹翻,众人拥上去一阵乱打,然后那女人也直接被当街抢走。

  挨打之后还不算完,这老熊直接被送到大牢里面,又被狱卒们棍棒鞭子收拾了一顿,如果不是第二天赵字营的人就找过来了,吃的苦头还要更多,老熊被救出来之后满心懊丧就不必提了,又是要去救助自己的乡亲,又是想要把那乡亲的妹妹救出苦海。

  对救助那个病重的辽东矿工,赵字营的这位管事很乐意,可对于救他妹妹却不怎么热衷,能在登州府府城内如此横行的角色想必不善,而且难民的女人进了贵家,说是贞洁不保,可能吃饱穿暖,也算是个着落,乱世年景能活着是最要紧的,别的都要放在后面,这妹妹没准算是享福了。

  走了一会,那老熊自己也想明白这个关节,只是气愤那公子哥蛮不讲理,大家一起去昨日那妹妹说的地方找人,拐了几条街道,来到城内一处脏污地方,像是倾倒垃圾的所在,就在这等地方,还搭建了不少窝棚之类,结果这一去还真有收获,那边都是十三山矿区过来的人,差不多近二百人,都在那里苦熬,病重的还不止那位一个。

  看到老熊出现,一干人都是惊喜非常,少不得有丝毫感慨万千,涕泪交流,这二百多人里三分之一都是能干重活的壮妇,不然也不能跑过来,按照他们的说法,他们的运气还算好的,仗着抱团有力气抢下这块地方,要是在城外,说不准就被杆子或者假扮杆子的官兵洗掠掳走,生死不知,这段时间,十三山出身的那些人都在向这边走,可人多了,吃的穿的住的却变少,日子过得很紧张。

  跟着过来的赵字营管事看到这些人很满意,而且这些人还能带来更多的人,这次回徐州可有功劳一件,当即拿出银子让他们买药请郎中,然后由老熊那边现身说法,讲述徐州那边怎么样。

  其实徐州如何,这些辽东难民并不关心,他们听到去那边能吃饱能穿暖,在半路上也有人管饭,这些对他们已经足够了,呆在这登州府内都是没有办法,大家都知道这么下去恐怕是死路一条,可无处可去,也只能这么苦挨。

  银钱给足了,郎中也就来到,大部分人的病症都是因为冻冇饿引起,只要吃几顿饱饭养好身体精神就能痊愈,跟着来的客栈掌柜也不觉得为难,这伙徐州人出手大方,多一个人就多一份收入,何乐而不为,当即殷勤的说回去准备,把这些人全都带过去。

  除了抓药请郎中之外,赵字营的管事又拿出十两银子来给大家买饭,然后老熊挑了十几个信得过的人,大家先回客栈那边认认路,然后回来带人过去,这些人还要弄几辆大车,把病重的人一并带上,这时候大家都是感jī徐州人的慈悲,连病人都要,而不是让他们送死。

  对于那个妹妹,没有人关心,老熊略带气愤的说起当街抢人,居然还有人羡慕的说这是福气,没那个长相还没人去抢,大家想要笑却没人能笑得出来,放在太平年景闹出这样的事情,矿上的人要和对方拼命,女人也会上吊自尽,现在倒成了一件可以羡慕的勾当。

  就这么唏嘘着回到客栈,客栈上下全部行动起来,又从外面请郎中抓药,又要弄热汤热饭,还要把太脏太破的衣服弄到外面烧掉,少不得又要去敲开当铺的门,买些典当质押的旧衣出来,整个客栈的气氛都是热烈异常,赵字营的人们觉得招募难民的差事可以办好,而客栈的人们虽然忙碌,可每一项要做的事情都有钱赚,本来冬日里生意冷清,出手大方的徐州客人一来,赚得比旺季还要多。

  跟着一起去捞出老熊的那个掌柜还不住的纳闷:“那楼公子到底是谁家的人,怎么从没有听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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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73章 你见过多大的

  他这个表态让徐州人马更放宽了心,这客栈掌柜都是熟悉本地内情的土著,城内城外有实力有名气的都肯定听过,连他都不知道,那肯定不是什么能上台面的角色,或许是什么武将富户的子弟,可那老熊伤的真是不轻,从牢房里出来后能去把人找到,又把人带回来,完全是强撑着,请来郎中一验伤看出来对方下手很重。

  老熊招来的这些人二百多个,加上其他人零零碎碎带回来的也有一百多人,尽管客栈不小,可已经住不下了,直接在院子里升起篝火,让大家围坐取暖,先将就着过夜,第二天再想办法,赵字营带队几人则是合计着,人这么多也没个安置的地方,不如先凑起来走一队,哪怕在青州府那边停留也是好的,登州府和莱州府没有人照应,一切都不方便,千万别出什么变故,招揽的人再散掉就不好了。

  第二天一早,客栈里的伙计们就开始忙碌早饭,那些难民们昨夜吃了顿饱饭,喝了热汤水,睡得也安心,这时候精神都好了很多,不少人去厨房帮忙,昨天还怯生生的辽地孩童开始笑着打闹,让客栈内一片欢声笑语,让大家心情都很舒畅,客栈掌柜不住的奉承赵字营几个头目,说他们“积德行善,必有福报”。

  赵字营上下也都是行动起来,开始观察挑选难民,赵字营人数有限,先出发这一队的防护扎营之类的不可能大包大揽,要让辽地难民自己负担一部分,他们不少是逃兵和矿工,属于有些战斗力,也能被组织起来的,就这么到了太阳出来的时候,大家大概有个计划了。

  “不好,有官兵朝着咱们这边来了!”赵字营安排在外面的暗哨急忙回报,这让众人都是一惊,虽说已经用银子和人情打通关系,但这些都是台面下的默契,难道这登州府的官兵准备撕破脸动手?

  惊慌归惊慌,可赵字营上下的反应却不慢,当即拿着兵器做好了戒备,用大车堵住了各处的门,还有人拿着弓箭上墙上房,这突然的举动让客栈内鸡飞狗跳,难民们不知所以,客栈掌柜和伙计都是惊慌失措,心想在这城内怎么突然就要动刀兵了?

  官军来了二百余步卒,二十余骑,让人没想到的是,带队的居然自称是楼千总,赵字营的人这时候也顾不得老熊还在床上养伤,直接把人扶起来到墙头向下看,还真是那日遭遇的富家公子,老熊在墙头这一露面,那楼公子也看到了,骑在马上顿时大怒,挥舞马鞭指着大骂说道:“你个北边来的蛮子杀才,敢拦本公子的好事,居然还敢从牢里跑出来,我要抓你回去亲自砍了!”

  “这位老爷,小号是柳参政关照的产业,那天的事情不过是个误会,那姑娘不知道好歹,可进了老爷府上那是她的福气,小的们谢您还来不及,冇您看改日小号登门致歉如何?”客栈掌柜战战兢兢的上墙说道,如果不是身后有人扶着,恐怕会从墙头摔下去,下面的杀气腾腾实在让人眼晕。

  这就是报出了柳参政的名号,这柳参政就是分守登州府和莱州府的兵备道,能和登莱总兵平礼相见的大人物,在这登州府地方任谁都要给个面子的,没曾想下面那楼千总根本不理会,只在那里吆喝着说道:“少拿大牌子砸人,有本事你把柳大人请过来,小爷我现在就走,当我是吓大的吗?快把那个杀才交出来,咱们再计较别的,不然这客栈都给你平了,娘的,小爷我送进牢里的人,你们居然敢放出来,好大的狗胆!”

  客栈掌柜也有些傻眼,没想到柳参政这个名号居然不好用,区区一家客栈当然请不动柳参政,能抬出这个名号来,还是因为柳参政的长随吃这边的常例孝敬,下面那楼千总身边的人知趣的喊道:“告诉你们说,我们楼公子可是本镇楼将军的嫡传,你们请不出柳大人,我们可是能请出楼将军!”

  下面一阵哄笑,那楼公子得意洋洋的挥动马鞭抽了下,喊话那人又是假模假式的喊疼,大家又是哄笑,又有人大喊道:“快把人交出来,不然你这个鸟店就没了!”

  客栈掌柜脸色惨白的从墙头下来,一落地却用手重重拍了下脑门,闷声说道:“我这是什么脑子,半个月前新来一个副将,不就是姓楼吗?还有人说这是魏公公的关系,我怎么就能忘了!”

  “当时你帮着我们到处忙,自然顾不上这新来的消息。”赵字营带队的人安慰了句,可客栈掌柜的脸上已经没有一点血色了,开客栈的消息灵通,和方方面面都在打交道,自然知道这“登莱镇副总兵”和“魏公公的关系”到底是个什么份量,这怎么能得罪的起。

  “要不”

  “各位爷,这事情是俺老熊惹出来的,俺老熊担着就是,你们把这些苦命人带回徐州,我出去就是,无非这条命!”在那边的老熊闷声说道,他自然明白那客栈掌柜的欲言又止。

  客栈掌柜松了口气,却看向赵字营的几个管事,还是要这边拍板同意才好,那几名管事对视了眼,一人嘿然说道:“送出老熊这事情能算完吗?外面那位小爷可不是能善罢甘休的。”

  “咱们以后还要常来这登州府,这次吃了瘪,下次还怎么办事,这城内这么不安宁,难道得罪了谁就把谁送出去?”另一人的话头也不好听。

  也有人点头说道:“要在别处吃亏还能回去交待,在山东地面上咱们赵字营被人这么威逼,这脸怎么放,咱们回去还怎么交待,不如都死在这边,还能算个忠烈。”

  这些话说得客栈掌柜浑身颤抖,只想着这些年轻人怎么这么不懂事,能屈能伸的道理也不知道?眼前这个局面,可不是置气的场面,只能求救似的看向最早来到这边的那个管事,这人三十多岁年纪,最是老成沉稳。

  只看到这先来的管事闷闷的点头,开口说道:“你们说的没错,这事寸步不能让!”

  客栈掌柜的脸色顿时垮下来,而一直在那边听着的老熊却猛地跪在了地上,满脸是泪,就想要磕头下去,还没等动作就被一人拦住,开口说道:“你还有伤,好好养着要紧,咱们徐州不兴磕头这规矩。”

  先到那管事招呼了几个弓手一起踩着木架上了墙头,那楼千总在外面已经等得不耐烦了,看到这时候才有人露头,立刻破口大骂说道:“你们真是给脸不要,活得不耐烦了吗?老冇子要拆了你们这鸟店!”

  上墙那管事沉声说了两句,他身边一名弓手立刻张弓搭箭,箭支呼啸飞下,正好钉在那楼千总的马匹之前,下面喧闹的场面立刻变得安静,那楼千总还没反应过来,可马匹却在那瞬间受惊了,在原地长嘶一声,人立而起,那楼千总虽然跋扈嚣张,可马术当真不坏,居然没有被摔下下来,而是硬生生挂在马上,又是将坐骑安抚下来。

  安静片刻之后,客栈外面顿时鼓噪喧哗起来,那楼千总却不咆哮了,只是勒马后退,而官兵们也在后退,里面也有几个人张弓搭箭,这一下子就要动手去打,那楼千总退了十几步,把挂在冇马鞍边上的盾牌抄了起来,盯着上面恶狠狠的说道:“今天老冇子要开杀戒了,你们这些私通鞑虏的奸贼,杀光了又能如何?”

  “瞎了你的狗眼,居然敢来碰徐州进爷的人,你回去问问你爹,问问杨国栋,看看他们怎么和你讲!”墙头那赵字营管事的嗓门同样不小,下面又是安静,刚才赔礼软弱,换人上来报个名号,居然直接就敢这么说话,居然直呼登莱总兵杨国栋的名字,难道是在装腔作势,可敢拿这样的大将装腔作势,稍有不对,那就是被血洗杀光的下场,他肯定能知道后果,这徐州进爷又是谁?怎么连总兵和副将都要给面子?

  那楼千总眼睛一眯,好像在回忆什么,随即在地上吐了口吐沫,又是怒声骂道:“爷在京城的时候见识过那么多爷,可就没听过什么进爷,小子,你识相的就把门开开,我只在你脖子上来一刀,不识相的,我十几刀不杀你,丢海水里去腌,让你求着去死,小的们”

  话还没说完,前面一名官兵大声惨叫,却被上面的弓箭直接射中了大冇腿,倒地打滚,这次这楼千总派来的人都呆住了,连马上那楼千总也是发愣,居然敢这么下手,敢对官兵下手,区区兵卒的性命不值钱,可这光天化日的攻击,说大了就是造反啊,这些人居然胆子这么大!

  “你在京城见过多大的天,就在这里嚣张跋扈,老冇子是好心,不想让你给家里招祸,回去好好问问你爹,然后把你抢走那女人送回来,再奉上赔罪治伤的银子,这件事就算是两清,不然的话,你不知道这个后果有多严重,小子,你不知道!”墙头那管事也露了江湖气,恶狠狠的冲着下面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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