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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大明武夫 【作者:特别白】(4月18日更新至 “第1530章 将来的君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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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百七十八章 藩王如猪

  跟着乔山来这边的“亲戚”站在了队伍前方,赵字营已经分为许多队,一名“亲戚”后面跟着一队,还有人在关闭王城的城门,等到门闩落下的是偶,赵进挥了挥手,各队在引导下,向着自己的目标行进,密集的马蹄声脚步声,开始在王城内响起,没过多久,惊呼声也是响起。

  赵进他们这一路的引导有两个,乔山和他“亲戚”,赵进这一队共有百人,二十几人骑马,其余都是步行,赵进身边有几名张弓搭箭的家丁,神情紧张的盯着周围。

  藩王居城自然和平民百姓居住的地方不一样,外面天黑下来,大部分的街道都是黑暗无光,而这王城内每隔一段距离都有灯火映照,颇为明亮,放在平时,这自然是王室气派,富贵滔天,放在这个时候,却给了赵字营队伍很多方便。

  走入外宅外院区域,就开始遇到人了,或者闲逛,或者回返,赵字营各队都是光明正大的在街上行进,彼此肯定要碰上,绝大多数的王府人等都会诧异的喝问“你们”赵进这一队前面,就有两个结伴下夜的人,看到眼前这么多拿着兵器的健壮汉子走来,愣在那边,不知如何反应,只不过也来不及做多反应,开口说了两个字,就被飞来的箭支射杀。

  赵进和身边众人都已经蒙上脸,沉默着向前,此时安静的鲁王王城已经骚动喧闹起来,耳力稍微好些,都能听到各处传来的惊呼和惨叫,在赵进这一队前面,也不断有尸体躺倒,或者是弓箭射杀,或者是骑马家丁直接追上去。

  “将主真是好胆略,好魄力。”众人沉默,却有人在夸赞赵进,从他的语气能听出来,此时他轻松的很。

  “你没有猜到做这个吗?”“将主”这个称呼真让人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赵进倒也没什么紧张,开口反问,在这个当口,能如此说话的,也只有跟在身边的马冲昊了。

  “隐约有猜到,可还是没想到将主真敢做这个,直到进了城内,属下才敢确信。”

  赵进没有回答,这么沉默着向前走了几步,却开口说道:“我要感谢闻香教这次大乱。”

  “这不是将主事先有所布置吗?”马冲昊似笑非笑的说道,能跟着过来,马冲昊也知道自己真正被接纳,从前他一直客气恭谨,在这个时候倒是放得开了。

  “怎么可能是我布置的,我又不是神仙,我只是在某些时候帮了帮。”

  前面有凄厉的惨叫声响起,却是箭射过去,被他闪过了要害,钉在肩膀上,只在那里大呼示警,骑马家丁马上赶过去一刀结果掉,开弓的那名家丁神色有些惭愧,赵进却没有责备,因为惨叫声已经此起彼伏的响起。

  “加快脚步”赵进催促了一句,大家都停了闲聊,快步向着目标行进。

  王城是城中之城,防护严密,也因为王城的遮蔽防护,内部的各处宅院就稀松平常了,墙壁大多是为了分隔,而不是为了阻拦,稍高些的墙壁也很容易翻过去。

  在王府正门处也有十几名护卫官兵,但赵进率领这一队赶过来的时候,正看到他们在逃散,此时如果不是傻子,都知道鲁王王府出大事了,可他们也没有拼命的打算,在这里当差的,都是图个轻松快活,谁能想到会面临杀伐,一想到出生死,人人都是脚软,就不要说什么拼命护卫了。

  只不过在这个时候,他们逃命的机会并不大,现在赵字营各队已经从周围各处向内逼来,好像一个口袋在逐渐扎紧,王城各处城门关闭之后,就没有人能从这口袋中逃出去了。

  王府门前护卫逃散,大门偏门都是按照值夜的规矩紧闭,不过这也难不倒赵进这边,有人直接将飞爪丢上了墙头,抓着绳索攀爬进去,里面也有惊呼和惨叫,然后大门从里面被打开,赵进率领众人一拥而入。

  真正的抵抗反倒是在王府内院,那值夜的卫队护卫自知不敌,有人逃了,可也有人想要尽忠效死,不过武技不如人,没什么厮杀经验,装备上更是不如,也只能效死尽忠。

  带队的乔山也已经蒙了面,倒是省却很多麻烦,免得被人临死大骂之类,赵进虽然没有跑起来,可步速越来越快,可能在这个时候他也有些紧张急躁。

  “老乔,鲁王和他在府内的几个儿子现在应该藏进密道或者地窖里了吧?你能找出来那些地方吗?”

  “将爷,有人能藏进去,但有人还不知道藏进去,他们这一代代被圈养在城内,早就养傻了。”乔山涩声说道。

  自成祖朱棣靖难之后,藩王就不得出封地城池,等于是被圈在里面,一辈子在一座城池中,世世代代如此,又是鲁王这等自开国就封在兖州府府城的,早就没什么胆色和见识,甚至正常的反应也不必提了。

  可能觉得自己这感慨让人生疑,百户乔山咬咬牙又是说道:“请将爷放心,就算他们藏起来,小的也有法子找到赵字营已经不止一队进了这王府内院,除了或拼死或逃跑的护卫们,其余的都是宫女和宦官了,也有些壮实阉人拿着武器棍棒拼命,不过下场也就是拼了这条命,对赵字营造不成什么损伤,至于宫女都在躲,都在逃,在这样的情形下,每个人都觉得大祸临头,这些凶神恶煞的蒙面贼盗,而且还是官军打扮的贼盗进了王府,肯定要烧杀淫掠,肆意妄为,在这样的情形下,女人肯定是最惨的。

  不过出乎宫女们预料的是,这伙凶神恶煞的贼盗没有让他们逃,将他们圈押起来,可也没有做别的,就是正常看管,甚至连手上便宜都没有占。

  谁也想不到,会有人突入王城之中,谁也想不到,在城池没有陷落的情况下,会有人对藩王下手,这可是天底下仅次于大明天子的贵人,在这样的猝不及防之下,问出什么来很简单,不用拷打逼问,刀架在脖子上,什么都说了。

  这一代鲁王即位时间不长,三个孩子都没有成年,和父母在一起居住,抓来外面的宫女询问,就知道鲁王的儿子们去了偏房,鲁王正在内室,他们都没有离开王宫,兵分几路,有人去抓鲁王的孩子,赵进则是跟着带路的宫女,直入王宫。

  王宫规制不小,可终究是室内,伺候的宫女宦官惊慌逃避,可也没什么地方可去,被抓住之后直接带到了外面,等进入鲁王卧室的时候,和赵进所预料的差不多,鲁王已经不见了踪影,按照女官们的说法,两个鲁王最喜欢的姬妾也在这边,同样不知所踪。

  有熟悉家宅规制的家丁已经准备上前搜寻,再怎么隐秘的密室地道,都是有痕迹可循,对外行来说什么都看不见,但是懂行的很容易找到。

  自从来到这卧室门前,乔山情绪就很是不稳,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盯着他的家丁已经随时准备动手杀人了,就在这个时候,乔山压低声音说道:“将爷,让小人来试试。”

  声音压得很低,他身体还朝着赵进那边靠了靠,多亏幅度不大,不然的话就要挨上一刀了。

  赵进瞥了一眼过来,只是点头,挥手示意让他上前,百户乔山深吸了口气,上前扬声说道:“王爷,小的是乔山,仪卫舍人乔山,王府内潜伏的邪教妖孽作乱,已经被小的领人挡住了,特请王爷和小的去个安全地方。”

  “王爷,这里已经不安全了,万一反贼冲进来,王爷千金之体。”乔山继续喊道。

  “要是有什么夹墙密道的,他们不会向外看吗?”赵进在外面低声说道。

  对这个马冲昊倒是懂行,压低声音解释说道:“能向外看,也就能被里面看到,那就容易被搜出来,真正保命逃跑的,没这个规制,将主不用担心,这些王爷什么的,傻得很。”

  他这个评价刚说完,就听到卧室内有了反应,那个雕工精美的大床下传来“咔哒”一声响,有什么盖子掀开,然后听到惶急的声音说道:“是乔山吗?外面怎么样了?”

  听到这个声音,乔山没有反应,只是叹了口气,赵字营家丁直接冲了上去,几声尖叫痛呼,一男四女还有两个宦官被拽了出来,除了鲁王和姬妾之外,还有伺候的宫女和宦官。

  “这这是怎么回事,乔山,你不是说没事吗?”被架过来的鲁王满脸惊恐,可问出来的话却很幼稚。

  等看到赵进等人之后,却是官军衣甲蒙面打扮,鲁王立刻满脸愤怒,色厉内荏的喝道:“你们是朝廷官军,怎么敢对本王无礼”

  话说了半截,直接被人摔倒地上,这才知道不对,至于那几个女人和宦官,早就吓得魂不附体,在那里瑟瑟发抖鲁王是个白净瘦弱的中年人,在地上挣扎起来只是盯着乔山看,一叠声的询问说道:“乔山,乔山,到底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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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百七十九章 不忍

  乔山叹了口气,抱拳示意,却后退两步,赵进摇摇头,抽出了腰间的佩刀,看到寒光闪闪的利刃之后,鲁王终于意识到发生什么事了,他先是想要缩回去,却被牢牢按住,这王爷的眼泪直接流了下来,哭着哀求说道:“你们这是要谋反知道吗?这是抄家灭族的大罪,饶了本王,饶了本王,你们要什么都可以给你们,金银珠宝,但那几幅画不行

  赵进还好,他身后的一于人先是惊讶,随即流露出鄙视轻蔑的神情,原来这就是高高在上的藩王,居然是这样一个胆小的草包。

  “你今天活不了了,体面些,拿出几分王爷的气派。”赵进淡然说道,他被这柔弱无力的求饶弄得心烦,这鲁王气概就不要提了,看着和女人也差不太多,甚至还不如那些当门立户支撑家业的女人,完全是那种从小不出家门,只跟着妇人阉人长大,引气十足的无能纨绔。虽说后世把这等无能废物描写的风流风雅,可归根到底,就是废物。

  听到赵进这些话,看到赵进和身后那些蒙面森然的壮汉,鲁王直接瘫坐在地上,本来在富贵温柔乡中,突然间有人说你死期到了,怎么可能不崩溃,当即是涕泪交流,糊了满脸,除了那两个宦官还算震惊,其余女人和鲁王都一起哭出声来,那鲁王边哭边哀嚎说道:“为什么要杀本王,本王从没有做过什么错事,从小没离开过这滋阳城一步,本王孝敬双亲,爱护妻儿,也赈济过地方,孤做了这么多好事,为什么杀我”

  连自称都已经乱了,赵进本来举起的刀又是放下,开口说道:“你没有做坏事,可鲁王一系的亲藩每年花用耗费多少钱粮,这些钱粮那里来,还不是从山东百姓身上来,他们辛苦一年,收获全被收走,自己从来吃不饱穿不暖,过冬就可能被饿死,遇到灾荒不是死就是流浪,然后死在路上,这些人命怎么算,不是你亲手杀的,可你吃一顿饭,穿一件衣,事事里面有山东百姓的命,不要觉得自己冤枉”

  “你是教门妖孽,你是烧香的妖孽,本王对你们也是慈悲,王府里多少烧香拜祭的,本王都是”鲁王吆喝了出来。

  “无趣。”赵进念叨了一句,却又把刀举起,听到身后有人开口说道:“将主,这一刀属下来吧”

  赵进一愣,随即点点头,后退了步,那边马冲昊却是上前,直到赵进退下,马冲昊才抽出了刀,他心里明白,如果提前抽刀,现在就已经是个死人了。

  血光飞溅,鲁王的脑袋被砍下,屋中的女人忍不住尖叫出声,马冲昊回头看看,见到赵进点头,他没有丝毫的手软,连连挥刀,没有留下一个活口。

  “去暗道那边查一查,看看还有没有人隐藏,然后放火。”赵进冷冷下令。

  家丁们答应了声,快步开始动作,等到有浓烟冒出,赵进等人已经出了内院,各处都有回应,要杀的人都已经杀了,各处开始有火光闪动,浓烟冒出,即便是王城也大多是土木建制,经不住火烧的。

  有人将闻香教的各种信物法器洒落在火烧不到的地方,王城内院外院偶有尖叫哭喊,不过很快就是陷入了安静中,到这个时候,已经没有多少哭喊的人了,即便是能哭喊也不敢出声,但耽搁时间一久,他们也没办法逃出这个火场去。

  需要验看的东西不多,有一个人头拿到了赵进这边来,一名乔山的“亲戚”看了眼,确认说道:“这就是长史司文军。”

  然后就是十几口瑟瑟发抖的女眷老幼,被带过来之后,乔山满脸激动,对面也都是哭出声来,乔山只是连声说道:“无事就好,无事就好,等出去再说”

  人头看过就丢掉,那十几个乔山的家眷则是被安置到大车上,赵进这一队就在熊熊火光之中出了王城,到了这个时候,马冲昊已经可以和其他护卫一样,在赵进身边进退随意,亲手杀了个藩王,在大明就是死路一条,连皇帝都没办法保住他,这个“投名状”让人相信。

  “将爷,杀了这么多妇人孩童,是不是心中不忍。”值得信任的马冲昊却随便了不少,他对赵进的心态很感兴趣,也是大着胆子问东问西,在他身边不少人都是怒目而视。

  “是不忍心。”赵进于脆利索的回答。

  这回答倒是出乎马冲昊的意料,他还以为赵进会冷着心肠,或者强作冷酷模样,没想到就是这么回答了。

  “不过为了更多的妇人孩童能活下来,我不忍也要杀。”赵进又是说道,虽说还在滋阳城中,可大事做完,心情放松下来,难免要多说几句。

  马冲昊一愣,笑着摇摇头,没有继续说话,现在路上人已经多了,不少人爬上墙头或者开门上街,张望王城那边的火光,路上也有不少人急忙向那边赶,赵字营这一队已经不再蒙面,只是闷头向前走,反正看着他们凶神恶煞,身上带血的样子,也无人敢拦下来询问。

  就这么一路来到城门驻扎处,沿途已经有人发现不对,可千把军汉谁敢明面上质疑招惹,无非是转身去往什么地方报信。

  城门那边嘈杂一片,城头和城下都在吵闹,有人喊着“城外这官军可疑,不能开门放进来”,有人喊着“有什么可疑,就是我们一路弟兄”,等赵进他们来到,城头上才安静了下,或许没想到这大队人马居然不在城中。

  “把人驱散,将城门打开。”赵进没有多话,直接下了命令,身边家丁立刻下马,汇合驻扎地方的同伴,有人冲向城门,有人则是冲上城头。

  本来以为赵进他们这一队官军“驻守”,滋阳城的守军就把力量移到了其他几处城门,这边出于万全小心安排了二百余人盯着,但这点力量可不是赵字营这一路全力出击的对手,惊呼惨叫,四下逃散,实际上在大队冲上去的时候,这城门已经被拿下来了。

  打开城门,放下吊桥之后,在对面已经有一支队伍等候,这队伍看着可没有赵字营那么整齐森然,散乱的很,如果不是那几十骑,大家都会以为这是流民军队,不过在黑夜中,即便城头上有灯火也看不太清楚,只能有个大概的判断罢了。

  赵字营家丁分为几路,有的控制城头,压住了几个要点,毕竟城墙各处是想通的,消息传开,其他几路很快就会杀过来,有人去整理辎重,还有人则是监视着后来的队伍进城,拿着灯火在近处看,这的确是流民军队,这些被俘虏的流民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各个脸上有茫然神色。

  滋阳城内的喧哗声越来越大,即便在城门这边,也能看到城中升腾的火光烟尘,还有各处传来的惊呼乱叫,城池夜间一旦有什么失火纷乱,这失火纷乱是小事,可却会引动趁火打劫的勾当,小事变成大祸,全城遭殃,这样的先例可不止一次。

  “这就是滋阳城了,里面有金银女子,随你们动手,抢到了就是自己的。”有人冲着那些流民高声喊道,流民们更是一脸糊涂,弄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

  “动手的时候要喊‘弥勒降世,中兴福烈,,要喊‘西天神国、烧香长生,,我们就在城外,你们要是不喊,就立刻进城把你们宰了,你们要是出城,我们在城外等着砍头,兵器都在那边,一人拿上一件,快”

  流民们满脸糊涂,可动作稍慢的,那边一刀砍了下来,谁还敢有丝毫违背,而且能在这富庶城内肆意妄为,这也让很多人心里一股邪火升腾燃烧,反正已经是这个结局,还不如痛快之后再死。

  有刀斧,也有木刺竹枪,唯一“体贴”的是火把,早就给他们预备了几百根火把,人手一把,拿了兵器和火把之后,立刻就被“官军”驱赶着向城内走,还有人拿着弓箭在房顶虎视眈眈的,谁敢不动,谁敢不喊,立刻就是一箭射来。

  “弥勒降世,中兴福烈”“西天神国、烧香长生”这两个口号的声音由小到大,越来越震动各处,千把人齐声呼喊还是足够惊人的,他们开始进入最近的房屋宅院,哭喊惊叫和怒吼都响起来了。

  滋阳城内现在没有多少人睡得着,那鲁王王城已经是兖州府府城的象征,自从这座城池刚开始建造,这王城就存在了,那王城一直巍峨不倒,从没有什么灾害变故能危及到,却没想到今夜起火,而且还是这等大火,滋阳城内的士绅百姓都有个隐约的念头,这天恐怕要不一样了。

  正在这清醒忙乱的时候,却又听到在城池某个方向有呼喊纷乱声响起,大家对这个没什么意外的,城内一有变故,往往就有地痞无赖趁火打劫,借此痛快发财,真正让大家担心的是,今天入城的那官军可别跟着一起动手,那祸害就大了,不然的话,这些地痞无赖去一队差役也就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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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百八十章 流贼破城

  可那喧哗越来越大,乱象越来越剧烈,在呼喊纷乱声响起的方向,甚至也有大火燃起,正在大火惊疑不定的时候,突然有人过来报信,说是闻香教的反贼进城了

  这消息好似晴天霹雳,听到的人都是吓住了,白日里不是被那官军援军杀散了吗?怎么会混进城里来,再怎么怀疑不信,那喊杀声,那火光,可不是假的,而且这大乱正在朝着全城蔓延,再看看王城那边的熊熊大火,是去救火,还是先保住自家当听明白是什么口号的时候,滋阳城内的百姓都是心胆俱裂,那些逆贼居然冲进来了,不少青壮男丁都被抽调到城头值守,看到过那黑压压的营盘,还有装模作样围城示威的队伍,一听进城,下意识的就觉得不知道多少人要杀进来,只是招呼着家人先逃。

  就算想要抵抗,势单力薄的,又怎么能和凶悍疯狂的闻香教乱军对抗,这些闻香教乱军只想着临死之前放纵痛快一次,要活个够本,别说他们手中还有刀枪兵器。

  而那些本就不安分的地痞无赖,在这个时候都兴奋起来了,兵荒马乱的当口,正是发财的好时机,打砸抢谁也不知道是谁做的,反正可以推给闻香教乱军,何况这乱军都已经杀进城了,大不了到时候也信教从军就好。

  这些地痞无赖纠集起来,拿着各种器械,嘴里也狂喊着“弥勒降世、西天神国”,开始动手,这让城内的局势更加混乱,没人知道有多少乱军进城,看着燃烧的鲁王王城,再听耳边的喧哗嘈杂,每个人都觉得滋阳城的末日到了。

  城中大乱将起的时候,赵字营这一队默默的出了滋阳城,马队这次是用来断后,如果城内官军敢来追击的话,那就立刻打回去。

  不过城内官军赶到这处城门的时候,却是摸不到头脑,弄不明白对方到底要做什么,说是勾结闻香教反贼?可城门外没有什么人了,短短功夫能进来几个?而且想要造反破城,断没有放弃城门不管的道理,这城门就这么空着,营盘也那么空着,如果要夺下滋阳城,这两个要点必须要守住。

  在城头上能看到那队奇怪“官军”的踪迹,天黑夜里,用灯火照明行走的那些人很显眼,不过官军没有出城追击,天知道灯火照不到的地方会有什么玄虚,别真中了敌人的计策,不过里里外外的,倒是能判断出即便有流贼进城,人数也不会太多,只要关上城门就能压得住。

  赵进率领的家丁在城门处会合后,就一直向着济宁的方向而去,在城头即便有人张望,也只是看着他们消失在黑暗中,不知道他们去了那里。

  击溃流民营地,入城之后夜袭鲁王王府,然后又是全队出城,赵字营的家丁和马匹都没有得到充分休息,不过这个时候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眼下最要紧的是距离滋阳城越远越好。

  夜间赶路倒是不担心遇到什么敌人,黑灯瞎火的时候,贼匪也看不见的,为求万全,还是让蒙古出身的家丁骑马在前面打探遮蔽,他们算是人力马力维持最好的一批了。

  就这么走到了天亮,回头已经看不到滋阳城池,找了一处能避风藏人的洼地,进去喂马休息,赵进只给众人一个半时辰,短暂休息之后还要继续上路,耽搁不得。

  百户乔山多少放下了些心,如果要杀人灭口,昨天夜里赶路的时候有太多机会,可赵字营就是带着他们一家沉默前行,没有丝毫动手的意思,这个时候还送上热汤水和于粮,乔山心思还算稳,他的家人却不是这么想,昨夜开始就担惊受怕,连现在的遭遇都莫名其妙,唯一能知道的是,鲁王王府被眼前这批人血洗了,自家搞不好成了同谋。

  本来是体面的官宦人家,如今却是反贼身份,想到这个,当真是悲从心中生,男人脸色灰败,女人直接哭了出来,百户乔山也只能耐心安慰,对家人的小声埋怨只能忍着挨着,他总不能说如果不答应,早在几个月前,全家都要死于非命了。

  在徐州那边受了威胁,见识到了厉害,赵字营当时提出的要求,自然要满口答应,可回到山东,回到府城滋阳之后,以为到了安全地方,从前答应的自然当成一阵风,谁能想到赵字营在这城中也有布置,找上门来的人说得很简单,你必须按照吩咐来做,如果你不做,没命灭门,如果你想要告发,我等死了,你还是要没命灭门,你也去过徐州,知道我们进爷的实力,到底能不能做到,你可以掂量一番。

  百户乔山不是没想过告知官府,到时候多方联手,把这些胆大包天的徐州亡命一网打尽,可他也去过徐州,怎么想都想不到永绝后患的法子,他还记得赵字营在堂堂战阵上击溃保定镇官军的场面,有这样的实力,鲁王王府和山东各处官府根本拿徐州没有丝毫的办法,没有人能拦住徐州的手段,如果不答应,怎么算是都死路一条。

  而且仪卫舍人乔百户还有别的打算,他在山东兖州府办差这么多年,眼见着地方一天比一天动荡,又不断从各方面听到朝廷在辽镇和西南的溃败,在这样的时局下,徐州却能那般兴旺太平,下注在那边未必就是绝路。

  想通这个,答应下来,等到“亲戚”上门住下的时候,乔百户知道自己已经没得选了,只能跟着这么一步步做下去,不过乔百户却不像家人这么低沉悲观,济宁城下那场大胜的消息,滋阳城内还完全不知道,可他已经知道了,这么猖狂凶恶的闻香教乱军,却被徐州兵马这么摧枯拉朽的平定,这更增加了他的信心。

  不过人总是有点小心思,看着家人疲惫狼狈,听着家人埋怨,乔百户一边劝解忍耐,一边看向赵字营的队伍,希望能从赵字营家丁中看出狼狈疲敝的状态,希望有人在黑夜行进中掉队,那样多少让自己有点快意。

  可观察下来,乔百户失望了,赵字营从上到下的确很疲惫,可却没有任何狼狈的样子,一切都有规矩,一切都在严谨运转,而昨夜在不怎么明亮的灯火照明下前进,若是官军肯定会有逃散和掉队的,可赵字营这边却没有一人缺少看到这一切之后,百户乔山又是深吸了口气,心想自己的那些小心思还是少想为妙,以后自家的前程安危,可就和徐州一体了。

  “亏得周围没什么人烟,不然连口热水都喝不上。”刘勇闷声说道,烧火造饭会有烟尘,很容易被外人发现,不过眼下这大队流民过境又是逃散,百姓不是进城就是被裹挟,更谈不上有什么客商,倒是对赵字营很方便。

  刘勇把赵进的竹筒灌满后递了回去,又是开口说道:“如果滋阳城内依旧大乱,天亮后咱们应该能看到烟尘,现在乱子应该平息了。”

  “天只要一亮就乱不起来了,滋阳城内有足够的力量,流贼和趁火打劫的混混才几个人。”赵进开口说道。

  刘勇点点头,却又是担心的说道:“大哥,官军会追上来吗?”

  “济宁那边打成什么样他们还不知道,何况流贼的威胁仍在,就那些官兵,守城都未必够,怎么敢追出来。”赵进笑着说道。

  那边马冲昊走了一圈,来到这边,坐在刘勇的下首,笑着开口说道:“进爷、勇爷,咱们赵字营到底还是年轻,昨夜在王城动手的时候,应该是杀了不少老弱妇幼,家丁们都是不怎么舒服的样子,倒是那些蒙古出身的没没肺。

  赵进和刘勇对视一眼,都是无奈的摇头叹气,赵进闷闷的喝了口水,开口说道:“这样的事情是不得不做,以后做得也不会多,不过心里不舒服是好事,如果滥杀屠杀成了习惯,人心狂躁,军纪约束起来可就难了。”

  马冲昊笑着点头,却直接转了话题:“进爷,河南卫辉府潞王那边,咱们准备怎么处置?”

  “又不是闹过的就要杀,那卫辉府和我们隔着黄河,不碍事,理会他们做什么。”赵进没好气的说道,马冲昊嘿嘿笑了几声,开口说道:“进爷,接下来,咱们徐州的局面就大了。”

  “邹县徐鸿儒还在,济宁城也还没有拿下来,还没到十拿九稳的时候。”赵进淡然说道。

  刘勇在一边沉默,他知道马冲昊这看似放肆的话,实际上是表示亲近,经过鲁王王府的杀戮之后,马冲昊的确是自己人了。

  “大哥,鲁王和世子被杀了,朝廷会不会安排鲁王亲戚子侄继位,那样咱们所做的不就白费了吗?”

  “不会,你以为朝廷愿意藩王这么多吗?皇帝愿意封自己的儿子和兄弟,那是自家的好处,对那些分出去几十年几百年的同族亲戚,却没那么好的心思,多一个藩王,朝廷就少拿多少钱粮,少一个藩王,就多拿不少,这个赚赔,上下都算得清。”赵进回答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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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百八十一章 在济宁的徐厚生

  “进爷说得是,这藩王对地方上,对朝廷上都是麻烦,有这么个同姓亲族在,就不能不管,就要事事出头,想要含糊过去都难,毕竟这祖宗法度违背不得。”马冲昊接口说道。

  “鲁王和王府的内宦属官都想要更多的田地,捞取更多的好处,这其实和咱们所想的一样,只不过徐州和兖州府紧邻,大家都把土地吞的差不多了,我们要扩张,他们要发财,彼此间必然有冲突,若是别的豪强就罢了,这鲁王王府直达中枢,动不动就用朝廷和官军压人,里里外外不知道给咱们造成多少麻烦,留不得。”赵进这话算是简单解释,为求隐秘,这次行动事先只有伙伴们知晓,临到发动的时候,才开始挑选家丁,凑起队伍,不过为什么这么做,赵进没有太多解释,这次算是提起。

  “进爷别忘了,距离这滋阳城三十里不到,还有个曲阜县,那边可是有个衍圣公孔府,不次于王府的富贵权势啊”马冲昊笑着说道。

  衍圣公是一等国公,仅次于藩王的地位,所占有的田地产业甚至还超过了鲁王王府,也是山东最顶级的庞然大物,对马冲昊提起这个,赵进颇为不屑的说道:“一块牌位罢了,他衍圣公兼任曲阜县令,这曲阜知县的实权,就是他的地位,区区一个知县算什么。”

  赵进率领队伍回到济宁城下的时候,没有引起什么惊动,甚至很多人不知道有这样的调动,在赵字营驻地边上的俘虏大营,现在已经空了不少,离开这几天中,流民俘虏被一队队的带向徐州和山东的交界处,他们会在那边短暂补充休整,然后有人会去南直隶的徐州和淮安府以及凤阳府宿州一带,有人则是会重新回到山东兖州府各处的田庄中,只不过身份已经成了徐州赵进的庄丁佃户。

  没有人询问赵进做了什么,只是一开始就禀报政务,让赵进有些意外的是,徐厚生带来了王兆靖那边的消息:“王三哥那边讲,现在济宁西边和南边许多田地已经是大哥的产业,接下来接济安置,不如让俘虏们直接去这些地方,离着近,路上消耗的钱粮也少,就近安置还可以⊥这些人安心。”

  “宁可多花钱粮,也不要让这些俘虏呆在本乡本土,灾荒战乱的时候,他们惶恐,自然听话温顺,如果太平温饱了,难免心思会多,不要不舍得花费,这些年咱们的积储已经足够多,局面扩大,接下来还会更多。”赵进做了决定,徐厚生连忙记下来。

  徐厚生对这种文书的工作很喜欢,在他看来,这是做大事,为自己姐夫做大事,自家也有长大的那种感觉。

  回到驻扎营地,这最要紧的就是俘虏的安置,徐厚生写完回信后封好,交给赵进这边用印,然后安排人送出,接下来才是谈到正事。

  “这一次出远门,从海上到南方,感觉怎么样?”赵进笑着问道。

  “不瞒姐夫说,出了这次门,才知道自己是井底之蛙,原来天下这么大”徐厚生很是诚恳的说道。

  本以为赵进的询问就是亲戚间的客套关心,却没想到赵进问的很详细,从船上打交道的那几个人,一直到澳门的风物景色,一一询问,这细致的询问让徐厚生又是高兴又是惊讶。

  这次出海远行,尽管一路上行色匆匆,可徐厚生却感觉自己和从前不同,眼界开阔,胸怀指向也变了许多,本以为会和徐州这边格格不入,却没想到自家姐夫很理解自己的想法,谈论聊天,说到这时候徐厚生才有感悟,原来自己的姐夫一直就是眼界高远,不是姐夫理解自己,只怕是到现在,自己才勉强能够跟上思路,这种有知音,又能感觉自家见识心智提高,自然高兴。

  徐厚生之所以惊讶,则是知道赵进没出过什么远门,那次去京师是仅有的一次了,其余大多数时候,都是以徐州为中心北上到济宁,南下到清江浦,从未超出过这个范围,可谈论起来,这洋面上和那些番人的勾当,却好像很了解,这让徐厚生想起那宿慧的传闻,难道自家姐夫真是什么星宿托生转世?

  两人就这么谈了一个多时辰,直到外面路易派人来请,离开军帐之前,赵进对徐厚生说道:“你以后要做的事情有很多,徐家的煤铁行当要管好,可也别总局限在这煤铁上,多看看海上,多看看南边。”

  徐厚生连忙答应,他意识到刚才的聊天不仅仅是赵进的好奇和关心,赵进在聊天中一直在记录,徐厚生总算明白赵进这种奇怪的写法来自那里,倒是和番人的鹅毛笔很类似。

  这一个多时辰对徐厚生的意义不止如此,不知道多少人看到了,赵进从外面回来,不顾风尘仆仆,不顾那么多大事要处置,却和自己的妻弟聊了这么久,以后这徐厚生也要重视看待,或许进爷有多用自家人的意思,觉得这样放心?猜测种种,自然是不会说出来的。

  在赵字营和城池之间的空地上,距离城墙几百步的地方,凭空搭建了一个土台,土台周围有木架铁架,还有散乱在地上的粗大锁链,牛马之类的大牲口停在百步以外,在那土台上有一门大炮,看着比赵字营随队的那些火炮,口径大出几倍,长度也是倍数,这等巨大的火炮,摆在那里就是震撼人心。

  尽管只有一门放置在那边,却让人心生敬畏,除此之外,当日在济宁城下有威猛表现的那八门炮则是正对着东南角的城头。

  “姐夫,这就是我在澳门那边买回来的十二磅炮,已经在徐州试射过来,炮弹炮药都是做好了。”徐厚生颇为自豪的介绍说道。

  “大哥,这东西份量可是不轻,咱们用了二百多民壮和十几头牛,好不容易才弄到这个位置,大概对准了。”吉香兴冲冲的说道。

  赵进走到跟前去,用手摩挲了下有些粗糙的表面,虽说样式和自家火炮差不多,可细节规制完全不同,这可是西洋船上的十二磅长炮,船只漂浮水上,能够承载更重的东西,所以船炮的重量长度都比陆上用的火炮要大,装药量也是超过,威力自然更强些。

  “如果我们造出更好的炮架炮车,十个人,几匹马,就足以操控了。”赵进沉声说道。

  “大哥出门这几天,这济宁城一直不怎么安分,前天还打开城门向外冲了一次,直接被堵了回去,丢了上百条人命,其余时候顺着城墙向外跑的人也都被堵住了,不过消息应该传出去了,邹县方向开始有人过来窥伺,被咱们的马队抓到几个,说是徐鸿儒那边派来的。”吉香解说这几天的动向。

  赵进从架在土台上的火炮边离开,沉声问道:“有雷子的消息吗?”

  这个问题让一于人的表情都变得沉重起来,陈晃、石满强和吉香都是摇头,赵进吐了口气,没有继续问这个,而是说道:“徐鸿儒那边怎么样?”

  “说来诡异,徐鸿儒那边把攻打滕县的兵马撤回来了,撒在几处的兵马也都在向着邹县撤,也不知道是死守还是要和咱们决战?”吉香笑着说道。

  以双方战力的差距,徐鸿儒没有一丝的胜算,他越是不动,败亡的可能就越大,可这徐鸿儒居然不逃,反而收缩兵马等着大战,这看起来可就是蠢了,赵进摇头失笑,想想和马冲昊议论过的那些事,还真是印证上了,这等太平时节的枭雄,一旦到了真刀真枪的关头,就不值一提。

  “几位老爷,等下就要试炮了,请远避些。”路易怪腔怪调的喊道。

  火炮家丁已经上前,开始洗刷炮膛,装填火药,赵进几人都是后退,赵进边走边下令说道:“第一团和第四大队上前,随时准备夺城,厚生你去写几封信,就说现在杀贼还算立功,如果等城池被攻破,那就视同反贼同党了,大香等下安排人用箭把信送进去。”

  吉香连忙答应,又是开口说道:“大哥你刚回来,一定是疲惫,不如歇息歇息,这济宁城反正是砧板上的肉了,什么时候下手都行。”

  “各路官军现在也该进入山东,咱们在这边的时间不多了。”赵进淡然回答。

  此时在城下能看见城头,在垛口后面不少人探头探脑,赵字营的举动也没有瞒住他们,任谁都看到徐州兵马在垒砌土台,耗费人力畜力安放了一门大炮上去,这大炮可比城下大战那天的火炮粗大很多,不知道威力会有多大,可让众人纳闷的是,这炮没有正对着城头或者城门,炮口反倒是指向城墙东南角,那边不过是几个墩台而已,又不是城门这样的要害位置,真不知道为何。

  至于对着城头那八门火炮,大家虽然在野战时候被这炮打的落花流水,可现在却不怎么怕,城墙高耸厚重,这等炮根本没办法打穿,大家躲在后面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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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百八十二章 重炮开城

  已经在济宁城下安静几天的赵字营大队又开始动了,马队加大巡视城池的频率,第一团和第四大队则是列队开始向前,这让城头守军又是紧张无比,野战中这徐州兵马强大无比,不知道攻城会怎么样?

  赵进和伙伴们都在盯着那火炮,只看到孟志奇和路易在那里催促忙碌,然后那路易挥动旗帜,有人上前点火,然后靠近火炮的所有人都是捂住了耳朵。

  轰鸣一声,真好像是平地惊雷,不过经历过前几天那次大战,也不会觉得这炮声如何的骇人,只不过这一炮落空了,没有打中那东南角,就是远远飞出,砸在地面上溅起烟尘。

  第一下居然落空,这让赵字营满怀期待的众人有些泄气,而城头上那些矮着身子躲藏的守军则是兴奋起来,在那里欢呼怪叫,做出种种挑衅的动作,路易和孟志奇倒是没有理会,他们两个人站在土台上瞭望片刻,又和测距的家丁交流,然后火炮家丁们又是开始忙碌起来,这门十二磅的火炮是千斤以上的份量,移动起来很是麻烦。

  吉香和徐厚生在下面为赵进解说,说是这木架和铁架,还有刚刚加在炮身上的锁链卡簧,都是为了这门火炮特制的,也多亏赵字营有徐家这个煤铁资源,不然仓促间还真是做不好。

  移动火炮花费的时间很长,这个过程其实有些无聊,赵字营这边除了火器营头全部待命备战之外,骑马家丁巡视不停,其他人都是稍息状态,而城头上的守军难得有了扬眉吐气的时候,旗号招展,怪叫挑衅,他们觉得徐州兵马花费这么大的工夫摆出一门火炮,第一炮却打空了,这肯定是吃瘪了。

  没过多久,那门十二磅的火炮准备完毕,装填弹药,点火发射,这第二炮没有落空,准确的轰在了城墙东南角上,直接轰塌了一块,城砖粉碎掉落,里面的夯土也烟尘四溅,这一炮打出去之后,城头守军立刻是鸦雀无声,原来这门大炮的威力到了这个程度。

  看到轰击的结果,赵进和伙伴们都是露出了笑容,赵进略抬高些声音说道:“就这么一直轰打过去,不用急,慢慢来就好。”

  火炮家丁的士气,因为这一炮打中而大涨,命令传达过来,各个吆喝答应,开始忙碌不停,交代下来的事情不难,火炮发射频率一高,很容易炮身过热,炸膛的风险也就大增,何况这种没有炮架的大炮,每一炮开火之后,炮身炮座复位也要花费很多时间,不去理会的话,就谈不上什么准头,而赵进这个命令就是让他们从容轰打,又是不累,又有功劳在手,谁不愿意?

  看到炮弹砸中城墙的结果之后,接下来也不必再看了,赵进和伙伴们回返军帐,快要到帐篷门口的时候,又听到身后传来的轰鸣巨响,远远看着,能看到济宁城墙东南角又是垮塌下来一块。

  “这么打下去,东南角的城墙可以被彻底轰塌,塌陷后能有一个斜坡,到时候咱们可以直接攻入城中。”石满强很有信心的说道。

  赵进却摇摇头,问吉香说道:“那信射进城了吗?”

  看到吉香答应,赵进才开口说道:“我们终究还是人少,而且咱们赵字营的家丁野战列阵优势很大,可如果攻城上去,那优势就不见了,恐怕死伤不会少,这么做不值。”

  没等伙伴们说话,赵进又是说道:“城内那伙流贼以为靠着城墙可以安枕无忧,咱们把城墙轰塌了,城内就该乱起来,我要看看这济宁城内会不会有变局,如果没有,再硬来也不迟。”

  徐厚生在澳门买来的船炮,最大口径的就是眼下这门,如果能有十六磅或者十八磅的大炮,摧毁城墙就会更快更有效率一些,不过眼下这门十二磅的船炮,已经给济宁城头守军造成了极大的震撼,开火的轰鸣已经吓不倒人了,可看着城墙东南角挨一炮就垮一小块,这才让人心惊胆战。

  闻香教乱军上下这才知道火炮为什么要对准一角,因为那边是最单薄,最容易打垮塌的位置,要是对着城墙正面轰,一炮下去最多也就是打碎几块城砖,夯土散落,根本没什么大损伤,可城墙角就不同了,而且在这边可没有什么瓮城,打开之后,里面就是济宁城内。

  赵进用炮击破城逼迫城内生乱的意图,自然也不会瞒着徐厚生和属下,那门十二磅的火炮还在轰打的时候,那些还没有去往南边的俘虏们被征发出来挖土修筑新的炮台,让城头守军心惊胆寒的是,又有新的大炮被从漕船上拖拽了上来,这样的大炮装到炮台上需要很多时间,可看着那已经快支撑不住的城墙东南角,谁心里也没有侥幸。

  新运过来的几门火炮看着都没有先前那门大,可比起正对着东南角的那八门来说都要粗大不少,守军里面不少人都在哀叹,济宁城完了。

  太阳就快要落山的时候,调整炮位的十二磅炮再一次开火,炮弹击中了那东南角城墙还算完整的部位,这一炮成了关键,东南角城墙塌了下来,破碎的城砖,已经被打散的夯土就这么垮塌滑下,在城墙角的位置堆出了一个斜坡。

  这斜坡一出现,城头上的惊呼狂喊在城下都能听得见,按照预先的安排,那城墙角一垮,赵字营的第一团和第四大队立刻动作,开始缓缓向前,他们这佯动让济宁城的闻香教守军疯狂了,大批的人向着垮塌的那边移动,里面应该是早有预备,在那里搬运土石,想要堵住缺口,只要能堵住这边,那就攻不上来。

  可赵字营的火炮不会答应,正对着东南角的八门火炮都已经抬高了射角,已经装填好弹药预备着,就在这个时候,次第开火,向着城头轰打,这个距离,想要准确不那么容易,但打在大概的范围内就足够了,每一发炮弹落下,溅起碎砖土石,都是杀伤,想要堵住城墙的人根本没办法靠前。

  天色已经黑下来,赵字营没有继续前进,只是留着一队待命,其余的回营休整,马队留下一半值守,在这个当口上,闻香教乱军从其他各处冲出来可能很大,已经把他们逼到绝路上了。

  这一晚炮声不断,那几门刚架起的火炮也参与到轰打之中,不过所有的火炮开火频率都不高,只是让守军没办法堵住那个缺口,等第二天天亮,一切就要见分晓,或者说,城内的闻香教乱军以为第二天天亮就要见分晓,这一声声炮响会让城内相关各方越来越绝望。

  “要更大的火炮,在攻城的时候才有作用,你们看看现在,这么多门火炮轰打,其实没有给城头和城内的流贼乱军造成什么杀伤,只不过是给我们开出一条路,到最后还得是家丁用长矛和火铳定局。”赵进和伙伴们远远站着,交流解说。

  雷财在这济宁城内已经呆了快有二十天,尽管赵进严令他留在临清州,可雷财自己却心焦的很,在这边负责打听各路消息,可山东大乱在即,自己却在太平地方隔靴搔痒,只能给徐州那边送些风传耳闻,这怎么能行。

  开始闻香教各路攻破州县,整个兖州府和东昌府南部混乱一团的时候,雷财不敢乱动,那时候出来,死在半路上的可能非常大,当闻香教各路乱军汇集的时候,雷财带着几个心腹家丁,骑马从临清州出发,一路赶到了济宁这边,那时济宁还没有陷落,每日还会定期开放城门。

  看着雷财他们几个骑马过来,再看看雷财他们的穿着打扮,济宁城防兵丁直接把人放了进去,骑着马,穿着体面齐全的衣服,气色又好,这样的人物怎么看也不会是闻香教的奸细,何况这几位出手还很大方,那些苦哈哈怎么明白这个不过进城之后,局势就是骤变,大队官兵来到,然后大队官兵吃了大败仗,那山东总兵连城都没进,直接带着亲兵部众逃之夭夭,雷财他们几人一下子被困在了城中,接下来就是闻香教再度围城,通过城内的细作散布各种消息,让济宁城内自乱阵脚,逼得那些漕运头目作乱开城。

  闻香教乱军一进城,雷财他们就知道不好,出城这个事情不要想了,先在乱军之中保命才是最要紧的,而且谁也不知这些乱军会不会盘查,那是更大的危险,雷财几人连马匹都没要,直接带着细软跑出了客栈,却找了一处破庙藏了起来。

  虽说闻香教进城后没有肆意妄为,甚至还对军纪有所约束,可死伤依旧不少,那些绝望穷苦的乱军流民,看到富足安宁的济宁城百姓,那里忍得住杀心,那些闻香教的老底子兵马,自觉的为教里拼命拼杀,来到这样富得流油的济宁,怎么也得要痛快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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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百八十三章 雷霆撼人心

  济宁知州和其余官员们,大多都是满门自尽,有的是全家服毒,还有的是砍死妻小老友再自行了断,不过事后看看,他们这么做倒是做对了,那些心存侥幸的济宁富贵士绅,往往都是家破人亡,家财被掳掠于净,男丁被杀戮,女眷被,还不如死了痛快,除了这些大户之外,小民们遭殃更多,护住家财妻女这个就不要想了,男丁都被闻香教抓出来,一部分编入本城的守备,一部分则是驱赶着去往邹县那边。

  好在徐鸿儒的“旨意”来得很快,这“旨意”又是夸奖徐鸿举、夏仲进和护教天兵神军的功劳,又是严令他们不能肆意妄为,一定要维护好济宁城,保证和徐州兵马的决战,然后这还是大成兴盛神国将来的核心基业。

  直到这个时候,济宁城才算是安稳了不少,市面上有了基本的秩序,不至于走在街上都要担心生死了,雷财他们从那个破庙跑了出来,那边已经不怎么保险,里面已经躲了不少人,闻香教乱军不是搜不到,而是懒得理会那边,可什么时候注意到,那就有大麻烦。

  雷财他们没想着出城,却用从前的关系,找到了市井江湖上的人物,这等人物都是地头蛇,身处地层,又是见风使舵的高手,平时和闻香教香众也有交流,破城之后,他们受到的波及最少,还在收买人口和缴获上发了财,这等人闻香教往往不会盯太紧,住处算是安全所在。

  也是内卫家丁从前消息起了作用,雷财他们找到一家小窝主,这是为运河上水贼销赃的,他们没说自己是徐州赵字营的,而是说自己是临清州漕运上的,来到这边不小心失陷,愿意花钱托庇,等到能出城的时候为止。

  雷财说出几个很有面子的人名,又拿出白花花的银子,这家窝主立刻拍胸脯答应下来,不过事情没那么顺利,当晚这窝主就纠集十几个手下准备谋财害命,兵荒马乱的,死几个人无声无息,谁也注意不到,不过雷财他们早有准备,跟着雷财的几个人都是武技好手。

  一场打斗,结果那窝主和手下全被砍翻,雷财手下也折损了一个,留下两个战战兢兢的活口,其他尸体则是花了番力气,丢到了收尸队的门口,满城死尸太多,天气又开始热起来,闻香教再怎么折腾也得收尸焚化,不然满城疫病,不用打就死光了。

  那窝主家里银子和粮食都不缺,在城内和其他处又没有太多往来,邻居都和这江湖恶人保持距离,很疏远,就这么隐藏下去可以藏很久,不过雷财很悲观,后悔自己没有听赵进的话,这样的冒进非但打听不到消息,还白白丢了性命在这边,事到如此,自保为先,附带着打听些消息。

  这么留意着,雷财还真打听到了消息,这消息对城外无用,对雷财他们来说却是个机会,那些里应外合协助破城的漕运教众,尽管进城之后没有被波及到,可也没有受到什么优待,经常有人上门打秋风,还有那头目一等大摇大摆的闯入内宅,济宁城内漕运把总陈荣启的一个小妾,就这么被徐鸿举手下亲信看到了,居然就那么强要过去,还让这陈荣启出了一笔陪嫁。

  女人被夺,还要搭钱送出去,陈荣启在济宁城也是头面人物,在闻香教内也有个会主的衔头,却受到这样的奇耻大辱,成了济宁城的笑话,这陈荣启表面很平静,任谁都知道他会如何的愤怒。

  趁这个机会,雷财找上门去,说起来,赵字营云山行以前和这个陈荣启打过交道,当时这陈荣启客气的很,因为双方一起发财,没人会跟财神过不去,但雷财这次依旧很小心,绝不提什么徐州和赵字营,他是用临清李巡检的帖子求见。

  临清李巡检也是山东漕运上赫赫有名的大人物,和陈荣启的交情不浅,当日雷财来到这边,特意请求李巡检写了拜帖和书信,到时候要请这把头陈荣启帮忙的,却没想到这个时候用上了,雷财只说自己是在临清做生意的,请陈把总看到李巡检的面子上收容。

  虽说闻香教都能欺负到门上,可这把总陈荣启比起济宁城内其他人要强太多了,最起码闻香教乱军不是上等头目也没资格来骚扰,那些大头目也不是专门盯着这一家来,不过陈荣启此时也没心情待客,只是让人将雷财安排到了客人居住的宅院那边,答应一旦有机会,就送雷财他们出城。

  可接下来就没有那么多的机会,济宁城内的闻香教乱军为了出其不意,开始严密封锁,每日里关闭城门,能放出城的只有出城焚化尸体,收拾战场的劳力,连兵丁操练都放在城内,这时候自然没有什么王法可讲,稍有不对,就是杀人追索,雷财也不敢妄动,只能这么等着。

  抽调男丁编入大军,上城守备,济宁城内人人免不了,这陈荣启好歹有几分面子在,家中男丁仆役不用出城,就在城头值守,连雷财几个人也不能幸免,也被抽调了两个人上城。

  再然后,雷财他们就知道了徐州兵马大胜的消息,闻香教乱军大败亏输,退入城中之后,也知道人心不稳,所以比从前更加变本加厉的巡查杀人,然后重新编排队伍上城死守,反正济宁城内粮草充足,人力也充足,只要外面攻打不进来,有足够的狠辣手段压着,那就能守住。

  在这个时候,雷财去找了这陈荣启,亮明自己的身份,这行动风险很大,这陈荣启当日是开门迎贼的主谋之一,又是漕运上的烧香教众,如果他没有被说动,很可能翻脸不认人,直接把雷财送到闻香教那边受死。

  不过这等富贵人物都是见风使舵的好手,见识到了赵字营的威风,听说城外那摧枯拉朽的大胜,哪还有可能翻脸,反倒是对雷财百般奉承,直接请到自家内宅客房居住,在这等情况下,还摆了几桌席面,居然还让自家女儿出来敬酒,酒席上还哭出了声,说什么自己开门迎贼完全是被逼迫,不得已为之,心里一直向着朝廷官军,不过看到雷财脸色淡然之后又迅速改口,变成了心向徐州进爷。

  这般局势,这样的态度,很多话就可以放开谈了,雷财说得很明白,能不能打开城门放赵字营进来,到时候保这陈荣启一个大功,可这陈把总却说得很明白,野战能胜,攻城则未必,城防严整,闻香教看着还能守住,万一里应外合不成,大家都得死在城内了,还是看看局势的好。

  雷财也知道不能强求,就转而求其次,请陈荣启联络城内各方,集合更多的力量,免得到时候措手不及,对这个要求,陈荣启却是答应了,他也需要更多的人来支持,眼下这个局势,想必也有更多的人来支持。

  闻香教乱军在城内的作为已经丧失太多人心,得罪太多人,富贵士绅不必讲,下面百姓也是苦不堪言,甚至济宁城内漕运上那些信教的教众也都是如此,平时害怕闻香教的残酷杀伐,只能听从,可徐州兵马在城外如此大胜,又把这城池封锁,这就压不住了,陈荣启派人去联系,大家都是一拍即合,立刻勾结起来。

  城内的士绅豪强,富贵人等,以及济宁城本城男丁编练的守备队伍,被说通买通的占去了一大半,可闻香教丝毫没有察觉,这就和赵进的评价一样,太平时节他们能察觉到风吹草动,手段花样众多,让人防不胜防,那是因为他们依托于朝廷官府和士绅们维持的体系,而一旦混乱起来,从前的一切都是不同,他们也没办法维持原来的组织,只能抓住能抓住的,这窥伺风声,安插眼线是做不到了。

  勾连这么多人,却依旧没有人敢妄动,因为这闻香教乱军居然在城内又整顿出一支兵马,看着也有气势,走路整齐,颇有规矩,尽管雷财说这个是纯粹的样子货,可有这么个坚城圈着,谁也不敢妄动,万一不成,那可就是杀身灭门的大祸。

  大家都在观望等待,雷财心中焦急,却也没有催促,因为他知道赵字营行事必有计划,大胜之后没有攻城自然是有他的道理,雷财的地位也是水涨船高,如果不是他坚决要求,恐怕讨好奉承的人要踏破门槛。

  当城外新垒砌土台上的大炮开始轰鸣,济宁城墙东南角被轰塌之后,一切就是水到渠成了,这次不用雷财催促,那漕运把总陈荣启已经准备将南门打开,迎徐州兵马入城,按照他们的说法,城外进爷已经送信催促了,再不开城那就是不知好歹。

  雷财当然明白,之所以这么着急动手,是因为这坚厚城池已经不能作为屏障,闻香教乱军最后一丝依仗也没有了,城内的士绅豪强们自然可以放手施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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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百八十四章 开了

  火炮声稀稀落落,却是一夜不停,东南角的城防彻底被打垮,这一发发打进来的炮弹就是让这个口子没办法封堵,尽管知道必败,可闻香教乱军还是在那里集中了大队人马,准备和冲进来的赵字营兵马决战。

  无心插柳柳成荫,这个安排却让其他几处城门相对空虚,给济宁上下动手提供了好机会,就在天光初露那一刻,不管城内城外都是疲惫困倦,最放松的时候,济宁城内各路纠集的千把人马开始冲向南门,闻香教乱军在城内的作为已经天怒人怨,沿途声势浩大非但没有惊动什么人,反倒不断有人跟着加入,等到南门那边,已经差不多三千上下。

  各家青壮,花大钱请来的亡命徒,还有收容的溃逃官兵,还有江湖人等,鼓噪吆喝着冲了上去,闻香教乱军的核心底子还有那些护教神军,都在城外被彻底打垮了,城内维持的不过是个样子货,杀人恐吓威压还能做,一旦发现自己压不住了,信心也就崩溃,再也没有办法维持。

  本来城内起乱的各方也是心虚,生怕闻香教大队人马汇聚过来,可双方一交手,守城的流民根本没有丝毫战意,就那么节节败退,几个督战吆喝的反倒是被自家人砍杀在地,不由得士气大振,很快驱散了南门这边的闻香教守军,而且在这个过程中,从济宁城征发的民壮跟着闹起来就不必说了,居然连流民出身的闻香教乱军也有跟着反正的,局势好似雪崩。

  有人杀上城头,在城门楼那边高举信上约定的白旗,大声挥舞吆喝,而其他人则是拼命的搬运堵住城门的各种沙包土袋和障碍,本来担心这个时候乱起来,城外徐州兵马一时没得反应,还是雷财告诉他们,既然信上说明,那就一定会做到。

  果真如此,这边白旗摇动,城下的赵字营各团各队立刻开始动了,南门变乱已经惊动了城内闻香教各方,在这个时候,也是派人从城内从城头各处敢来,要把这城门重新封堵住,可就在这形势即将危急的时候,东南角火炮轰鸣先是密集,然后停下,却听到鼓声和唢呐声响起,在那里待命的赵字营家丁开始向前逼近。

  这边城门一时还未必被打开,而那边随时可能攻入城中,闻香教的力量立刻被分散开了,东南角缺口有大队徐州兵马逼近,而这南门前,徐州兵马也已经做好了准备,城门处的护城河早就被填平了,火铳家丁和弓手冲在前面,对着城头,随时准备开火掩护,而第二团,亲卫队和第一大队、第四大队都已经向前靠近,马队分为三部分,一部分封锁监视其他城门,一部分跟随大队,还有一部分原地戒备。

  在城外能听到城内的狂呼乱喊,终于看到那城门一点点向内打开,即便是严整如赵字营,也是爆发出巨大的欢呼,济宁城被打开了就在济宁城南门打开这一刻,济宁城闻香教各方的抵抗彻底崩溃,没了这城墙的遮蔽,他们在徐州兵马面前更是不值一提,赵字营各团各队入城后迅速的分解成一个个连队,以连队为单位沿着街道快速行动。

  “投降不杀,抵抗者格杀勿论,烧杀抢掠者视同邪教乱贼,格杀勿论,阻挡赵字营行动者,无论官民士绅,视同邪教乱贼,格杀勿论”赵进的命令很简单也很容易执行。

  第二团冲入城内,赵进在马队的拱卫下进入了城池,把总陈荣启一于济宁城内残存的头面人物,都是战战兢兢的在城门处等待,看到赵进出现,所有人都是跪在了地上,只有雷财站在那边,神情颇有些忐忑。

  赵进看到雷财之后,却是翻身下马,走到雷财跟前,拽着他回到坐骑那边,用力将雷财扶了上去,此时不管是赵字营上下,还是济宁城内投降反正的豪强士绅,都抬头看过来,赵进指着雷财大声说道:“这是雷财,这是我的兄弟,这次平定济宁,他有大功”

  听到他这么说,情绪激昂的赵字营家丁又是欢呼起来,而陈荣启一于人则是重新重重磕头下去,原来这貌不惊人的矮个子,在徐州的身份这么贵重。

  被赵进这么当众夸赞,雷财有些手足无措,刚要说话,却看到赵进瞪着眼睛压低声音说道:“再这么不听号令,任性胡来,你就跟着二宏那边管金库去”

  这训丨斥压低了声音,其他人是听不到的,可听到这个的雷财,眼泪却忍不住流了下来,强忍着说道:“是小弟莽撞了,险些耽误大哥这边”

  赵进拍了拍雷财的腿,转身大声说道:“你们这次都有大功,赵某不会亏待有功之人,徐州也不会亏待朋友,现在还没到喝酒庆祝的时候,这城内还不安静,各位回去安抚邻居和地方,让他们老实呆在家里不要乱动,要有什么危险,立刻找我们帮忙,我们也需要你们帮忙,到时候不要推辞。”

  “请进爷吩咐就是”下面参差不齐的回答说道,偌大个济宁城,想要尽快控制住,仅凭赵字营的兵马是远远不够的,必须要依靠这些本地土著协助。

  不过这个时候让他们帮忙,哪怕让他们出钱出粮出命,他们都是心甘情愿,唯恐不用自家,因为这时候用了,才说明既往不咎。

  把总陈荣启这等济宁豪强手下众多,带路帮忙的事情自然有人安排,对陈荣启来说,巴结好赵进才是最要紧的,其余个人也都是打差不多的主意,不愿意离开城门这块。

  在这个当口,赵进也是从善如流,就在城门这里停驻,陪着济宁城内开门的这些人周旋,还特意划拨几个连队去保护在场各位的宅院家属,这让陈荣启等人感激涕零。

  在这个时候,战斗没有停止,反倒变得激烈起来,在济宁城墙的东南角本来就堆了闻香教的大队人马,一看到赵字营进城,他们也知道万事皆休,只有逃跑和投降两条路了,偏生大队人马人数太多,即便有人想要投降,也不敢出声,只能这么选择突围这一条路。

  而在赵字营已经进城的状况下,突围的唯一通道就是被轰塌的那个斜坡,死里求生,只要从这边跑出去,那就是出城了,到时候哄堂大散,徐州兵马肯定是抓不住的,要是回到城内,那就等着被瓮中捉鳖吧一于人闹哄哄的向外冲,看着声势惊人,可外面还有八门火炮在瞄着,大队人马刚一露头,火炮轰鸣,立刻把冲在前面的人打垮了,炮弹落在砖石上碎片飞溅,杀伤还要超过平地上的开火,而且第一团那严整阵列就摆在下面,冲出去还要和这支强兵放对,谁有这个把握。

  第一次突围没有成功,这队人马直接就是崩了,闻香教乱军带队骨于有些是从徐州回来的团练,当时侥幸跑回城内,在这时候,勇气和战意都是全无,他们和其他闻香教部众不同,徐州行事的规矩他们大概了解,知道如果投降了还有活路,在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任何跑出去的可能,投降的话可以说了。

  有人提出投降,那闻香教老底子出身的死硬教众不答应,还要清理门户,诛杀叛教教众,哪怕是突围之前,他们还是能压得住场面,彼此裹挟牵制,谁也不知道自家是不是少数,可在这个时候,勇气丧尽,人心崩散,要投降的已经不是少数了,想要诛杀叛教教众,马上就是引起火并,双方就在城头厮杀起来,他们没有明确提出投降,下面的火炮自然不会听,赵字营的火炮家丁抬高射角,将火炮移动,愣是把炮弹打上了城头,火并双方死伤惨重,都顾不得拼命了,都是向着城下跑去,继续火并的人不多,更多的是溃散入城中。

  陈晃没有急着率队登城,第一团在城外还需要随时备战,堵住从其他各处冲出来的闻香教乱军,不过到了这个局面,也不必太过死板,陈晃安排了四个连队从那斜坡缓缓上城,当四个连队的家丁站在济宁城城头上的时候,那些火并逃窜的人都是停了手,直接跪地请降。

  火铳连队进城之后,和长矛连队不同,他们不能单独行动,而是和长矛连队配合,一个连搭配一个连这样动作,一百支火铳配上一百根长矛,在这济宁城的各条街道上已经算是杀鸡用牛刀了,所以只是在最主要的几条街道上扫荡,在这些最主要最宽敞的街道上,也会有闻香教纠集的残存力量。

  孟志奇带着一个火铳连队和一个长矛连队,就在济宁城南门正对的那条街道上行进,城池都有差不多的规制,平原城池的南门和北门,往往就是中轴线所在,这条线上会有城内最宽最直的大道,城内官府和各处要紧地方也会分布在这条大道两旁,可以想见,闻香教乱军想要纠集力量抵抗也会在这条街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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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百八十五章 立功心切

  为求保险,孟志奇在出发前特意请求配属三十名弓手,以备随时的反应,按照赵字营的规矩,孟志奇名义上虽是连正,可位阶却高于普通长矛连队的连正,只有亲卫队和各团第一连的连正以及马队第一连的连正和他平级,带出这两个连,都是归他指挥。

  这条街道上只有这两个连队,不过在相邻街道上有其他连队和马队行动,求救求援的话,不用一炷香的工夫,立刻就会过来支援。

  赵字营临战都是雄狮搏兔的心态,哪怕有绝对的优势,哪怕做了万全的准备,也要小心翼翼,不敢有丝毫的放松大意,战场凶险,稍有疏忽就有可能出现死伤,赵字营就是要避免这个疏忽。

  不过一路向北行进,却没有遇到什么抵抗,赵字营的家丁排列着整齐的队形向前行进,弓手们跟随在队伍两侧,警惕的看着街口巷口,连墙头和屋顶也不放过,如果有人敢露头偷袭,他们就立刻开弓射箭。

  可济宁城内的百姓此时那还敢出门,都是乖乖的躲在屋子里烧香念佛,召集男丁拿着器械,把女眷脸上涂黑,唯恐遭到兵灾,至于那些散落在各处的闻香教乱军,看到这么严整的阵型队伍,手中长矛闪烁寒光,身上穿着铁甲,杀气森森模样,哪还有什么拼命作战的念头。

  能跑的都是逃跑,可各条主要街道上都是赵字营的连队,小街小巷则是有济宁本地豪强组织的私兵和临阵投降的本地乡勇,去哪里逃,有人自以为聪明,翻墙进入民户,闻香教乱军控制全城的时候自然可以,一个人进去都能肆意妄为,可眼下这个局面谁还怕他们,落单进去,哪怕是手里拿着兵器,遇到青壮男丁多的,直接就被打死在院子里,或者招呼外面的徐州兵马进来杀贼。

  最正确的反应就是跪地投降求饶,把武器丢出去,乖乖的听从安排,在每个扫荡城内的赵字营连队后面,都跟着专门收拢俘虏的本城乡勇团练,抓到后自有安排,如果这次是官军进城,只怕是挥刀不停,人头滚滚,连济宁城本城百姓都要大开杀戒,这些日子的确是受够了,憋了满心怨气,不过城内人物也知道赵字营要得是活口人丁,所以知道该怎么做。

  “孟连正,在济宁知州衙门门前,有大队流贼结阵,几位连正商议,大伙是不是在前面汇合,结队把他们打垮掉,大伙说这个事没必要惊动各位爷了”过来说话的是一位马队连正。

  街道上此时也没什么人,远远看过去,的确能看到有一队敌军在那边,远远看过去,这闻香教乱军的队列颇为严整,似乎也是赵字营方队的模样,孟志奇皱眉琢磨了下,却是开口对那骑马家丁说了几句,那人点点头,打马自去了等那人一走,孟志奇立刻和长矛连队的连正商量说道:“咱们别等后面的人了,咱们两个连去把这一队敌军吃下来”

  按照规矩,孟志奇可以直接下达命令,但他这个计划有些冒险,还是要取得共识才方便行动,听他这么一讲,那连正愕然,有些为难的说道:“看着那边也有千把人,咱们这二百多号人过去,是不是风险太大。”

  “那千把人顶个,就知道拿着杆子死站那里不动,咱们这边可是有一百杆火铳,再说了,那边地方就那么大,能和咱们面对面接战的也就是两个连,怕他作甚?”孟志奇压低声音说道。

  看着对方没怎么被说服,孟志奇有些焦急的说道:“要是十个连聚起来,那打垮了他们还有什么功劳,不是理所当然的吗?咱们两个连吃了他,这才显出本事来,你信不信,这次打完回去,咱们赵字营又要扩军了,功劳要紧”

  连正都是赵字营核心骨于了,他们知道赵字营的行事风格,而且孟志奇常在赵进身边,得到的消息想必也很靠谱,那连正略一迟疑,咬咬牙说道:“那就赌一次”

  听到这话,孟志奇咧嘴笑了,拍着胸脯说道:“胜了功劳平分,败了就是我的。”

  “最多也就是打不赢丢脸,怎么可能败”那长矛连队的连正倒是清醒的很。

  孟志奇笑着点点头,回头吼道:“检查弹药装填,检查火绳,列队向前。”

  火铳家丁们立刻开始检查火铳里装填的弹药,然后开始在拿着引火罐那边开始点燃火绳,不停的吹着,让火绳保持燃烧,身后那连正也开始吼叫着发令,长矛家丁开始重新列队,恰好能把这街道排满的横队,弓手们倒是满脸无所谓的样子,到时配合掩护就好。

  整理准备完毕,一声令下,队伍开始向前小跑前进,跑的速度并不快,随时准备停下战斗,他们开始向前急进,远远的那支闻香教乱军队伍已经开始骚动了。

  和孟志奇判断的差不多,在敌人没有靠近之前,闻香教乱军这像模像样的方阵根本不敢乱动,生怕乱了阵型,等到接近过去,才听到乱军头目在那边发号施令,可随着靠近,能看清楚那些乱军士卒脸上的绝望,甚至还有丢下兵器就跑的,不过这闻香教乱军方阵周围都是拿着朴刀的督战头目,跑一个杀一个,居然还能维持住。

  “七十步,分前后两队,两轮齐射”孟志奇高声吼道,眼前地方已经变得宽敞起来,这里正是济宁知州衙门前面的空地,眼前列阵的敌军怕是有一千几百。

  听到孟志奇的命令,火铳家丁迅速的展开,就在距离敌阵七十步的时候停下,闻香教乱军的阵列又是骚动,可还是在狂喊威逼下稳住,五十名火铳家丁一队,分为两队,列好阵型就是齐射开火,火绳滑膛枪的准头有限,可闻香教乱军站得密实,又是在射程之内,只要把枪口对准敌人的队列就好。

  五十支火铳的齐射,威力足够大了,又是两轮连续,面前还算整齐的闻香教阵列好像被大锤砸中,猛地凹陷了一块下去,地上躺倒了死伤,几十名弓手快步向前,他们要护着火铳家丁,让他们足够安全的装填弹药射击。

  “装填弹药,再齐射一轮,长矛家丁准备冲锋”看着场中的局面,孟志奇调整战术,对面的闻香教乱军阵列已经绷不住了,没等头目催促,有人就呐喊着向前冲来,但这么密集的队伍,还要跨过死伤的同伴,一时间冲不到跟前,跑得快的直接被弓箭射杀。

  火铳家丁忙而不乱的装填弹药,很快就是完成,略微对齐了一下阵型,又是齐射开火,这一轮打完,也不看前面战果如何,直接向着两侧闪开,身后的长矛连队已经平矛前指,呐喊着冲上去。

  可战斗就在这齐射开火后结束了,这次齐射又是重重一击,还有勇气冲上来的闻香教乱军士卒纷纷倒地,后面的阵列再也维持不住,哄堂大散,督战的闻香教头目砍杀一个,随即就被更多的人戳死踩死,整个队列就这么彻底散掉,到最后那些头目也只能跑,不跑的话就要被赵字营的长矛刺杀了。

  刚才还像个样子的闻香教乱军方阵溃散无地,到处是乱跑的流民,刚才四处还有走投无路的乱军流民过来聚集,现在只有逃跑乱窜的人了,孟志奇脸上全是笑意,高声喊道:“投降不杀,跪地不杀”又招呼大家和他一起喊。

  当这个喊出来之后,彻底崩溃的闻香教乱军流民各个跪地,没有一丝胜算的战斗谁也不想打下去,大家也不想死,既然徐州兵马给指出一条活路,那都立刻乖乖照做。

  直到这个时候,其他几个连才赶过来,一看到战场,立刻就明白怎么回事了,几个连正脸色都不怎么好看,不过这个算是规则之内的做法,大家也只能笑骂孟志奇手快,又过了没多久,就看到两门火炮被拖了过来,不过这个时候也是用不上了。

  看见两门火炮,跪在地上的闻香教俘虏彻底死了心,甚至还有几分庆幸,多亏败的这么快,如果相持的时间再长一点,对方直接用炮轰打,那下场可就更加惨烈了。

  这济宁知州衙门济宁城的中心了,因为济宁城富庶繁华,即便官场上有不修官衙的传统,可这里规制依旧足够大,足够气派,高墙大院的模样,只不过这样的规制对于赵字营来说就是危险,天知道闻香教乱军会不会在这里负隅顽抗,长矛家丁在这样的宅院里可不是那么容易施展。

  几个连正合计了一下,决定按照操典里的小队行动,长矛、刀斧和火铳弓箭编组行动,二十人一组,披甲家丁在前,一个个屋子,一个个宅院的搜索,还特意把闻香教乱军所用的朴刀收集起来,这个在宅院肉搏中更好用。

  刚才功劳被孟志奇这边占了,那贼酋可能就藏在这宅院里面,抓住了就是大功,这时候谁也不肯落后,各个摩拳擦掌的预备,一队队家丁就这么被编组出来,由连正队正们带着,直接开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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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百八十六章 筛查过网

  本以为会遭遇死战血战,一个个院子,一间间屋子的厮杀过去,没曾想进去之后,只看到惊慌失措的女人和孩童,这衙门里只剩下闻香教头目抢掠来的女人和孩童,能看到各间屋子堆满了财物,不少金银细软上还都沾着血,那些女人也都是备受蹂躏的惨状,可想而知这些闻香教的头目到底于了什么。

  对女人财货,赵字营自有军纪,将这些宅院里的妇幼赶出去,装满财物的屋子封存,各个小队咬牙切齿的搜寻,恨不得掘地三尺,但是闻香教乱军的头目们,甚至头目的护卫们都一个也不见,整个知州衙门对赵字营来说是空的,各个连队如何能甘心,一边派人询问那些妇幼,一边去请内卫队的家丁过来看,这里有没有密道地窖之类的。

  不过,这懂行的内卫家丁还没过来,就已经询问出了结果,徐鸿举和夏仲进一于人就在城门被打开的时候,一方面喝令手下去决战,一方面却把值钱的东西收拾了,换上城内百姓的衣服,偷偷逃了出去,现在不知道藏在谁家,偌大济宁城,这还真是不好找。

  差不多刚过正午,摊派到城内各家的午饭已经开始准备了,而城内也安静了下来,任谁都想不到会这么快定局,连陈荣启那些大户都做好了准备,大凡这兵马进城,要和敌军巷战厮杀,然后还要自己快活发财,连带着还有本城的地痞无赖跟着趁火打劫,少不得要大闹一场,怎么也得两天三天,能早日把闻香教这伙人赶出去,大家也就忍了,不过让家人做好预备,关键时刻或者抵抗或者躲进地窖之类的地方。

  可他们都没有想到,徐州兵马做的这么有秩序,在这个时候,街面上已经基本安静,只看到大队大队垂头丧气的闻香教乱军流民在监视下向外走去,城外赵字营已经建了收拢营地,这些人都是要作为战利品的。

  有趁火打劫的本城地痞无赖都被徐州马队杀了个于净,更让济宁上下惊叹的是,这徐州兵马还真是做到了令行禁止,秋毫无犯,除了肃清敌军流贼之外,没有人擅闯民宅,没有人掳掠财物,这可是连官军都做不到的,他们称赞高义,却没想到是因为各级连正队正以及内卫家丁盯得极严,谁手脚不于净,谁违反规矩,事后可是有严厉的惩罚,正是这严惩,才如此令行禁止,严肃规矩。

  让济宁上下感叹惊讶的不止是这军纪,还有这神速的动作,本以为徐州兵马从南面入城,流民乱军必然会有人从其他几处逃走,没曾想大队入城,马队立刻控制了几处要道,又有人肃清城墙,然后在街道上扫荡,那么多闻香教流民乱军都成了瓮中之鳖,任由宰割。

  这样的实力,这样的强悍,可以⊥人想到很多,让人知道该如何做了,从前听说过徐州赵字营很多事,知道他们打败过官军,平定过流贼,可那都是耳听为虚,听到了也不怎么相信,觉得太过离谱稀奇,今日里亲眼见到,才知道当真是这么强,搞不好比想象中的还要强大,在这样的强大强悍面前,大家自然明白怎么选择取舍。

  这济宁城算是光复了,大家总算不必被那些丧心病狂的邪教妖孽欺凌,可陈荣启一于人却说不上喜笑颜开,赵进也不瞒他们,说是平定济宁之后会尽快离开,原因大家也能想到,官军大队快要到了,徐州这些团练乡勇总得避让,或者说大家面子上要过得去。

  可赵字营这么一走,却留下了很多麻烦,比如说今日闻香教大队人马或死或降,全盘崩溃,可却有许多闻香教乱军余孽藏在城中,徐州兵马在,他们肯定不敢妄动,可赵字营一走,凭着城内这些团练私兵之流,如何控制得住局面“二日之内,我会肃清济宁”那年轻的进爷这样承诺,大家表面上感激谢过,可心里怎么敢信,偌大城池,你兵马还不过万,怎么能挨家挨户的肃清。

  大家表面上奉承,私下里却联络,说是不是凑出一笔钱粮来留下赵字营,等官军来到之后再走,反正有本城父老周旋,怎么也可以留几分情面,出头请求的任务就落在陈荣启身上了。

  不过漕运把总陈荣启找不到机会说话,因为这些徐州年轻人做事当真紧锣密鼓,不留一点闲暇,城内各处战斗才结束,俘虏们刚刚关入营地,就下达命令,要求知州衙门的吏目捕快差役以及不在编的各路白役都要来衙门汇集,然后还通过陈荣启这边放出消息,本城江湖市井中人也要过来报道,同时命令陈荣启一于人将手里的家丁私兵交由赵字营指挥。

  把手里的力量交出去没什么,看到赵字营的威势之后,手里这些人就和没有一样,指望不上,大家都是配合,只是没想到赵进的那两道命令十分严厉,吏目差役、江湖市井中人,夜半之前不来报道的,一概视同通贼反叛,格杀勿这到底要于什么,大家都想不明白,不过赵进命令里透出来的杀气却让大伙心颤,忙不迭的帮着传递散布,除此之外,赵字营还用大车拉着人,上面敲锣喊话,就是要把这个消息散布出去。

  赵字营的强大不仅仅是陈荣启这等济宁士绅豪强看到,那些躲藏在家里的吏目差役,和那些捞到便宜的江湖市井中人也都是看得清楚,尽管不知道赵字营要做什么,可心里没鬼的都是急忙过来报道,说明自己住在城中何处,以及各种消息。

  济宁城的四处城门只开南门,现在只有俘虏不断的被押送出城,以及前些日子的俘虏进城收拾尸体运出去焚化,马队的三分之二放在城外机动,第一团用来镇守俘虏营地,此时的运河上已经忙碌无比,一条条漕船到达,卸下各种物资,漕船上还有徐州各种力量,云山行的掌柜管事伙计,出身于山东之外的各路团练都是来到,他们就要将这些成千上万的俘虏甄别带走,还要在这济宁城内扎根开店。

  当夜,赵进谢绝了城内大户的宴请,任谁也知道去了之后,除了珍馐美味之外,还有娇娘美色,但赵进没有理会这约请,他的晚饭依旧是和家丁们一起吃,只不过加了些城内富贵人等所送的鱼肉,晚上就和马队、火器连队在知州衙门之外扎营住宿,同时要求济宁士绅豪强纠集的民壮们轮班值夜。

  这等质朴作风让济宁城内已经习惯了浮华的富贵人等感叹,让真正聪明的人若有所思,同时,赵进让城内的民壮团练驻守,这安排表现出的信任让大家都是宽心了,赵字营太强太威风,实在让大伙心惊胆战,就怕突然翻脸动手,那大家只能任其宰割。

  以知州衙门为中心,亲卫队、第二团、第一大队、第四大队分居济宁城四个方向扎营驻守,夜间宵禁,马队步队巡街,遇到游荡者格杀勿论。

  这些安排都是理所当然的,大家都是听从,只不过那些来报道的吏目官差,江湖中人,各家家丁私兵之类的,却是莫名其妙,过来之后登记造册,却不让回家过夜,尽管也有饭菜供应,态度也还算和气,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四处城门都已经关闭,赵字营各处都开始生火造饭,然后驻扎在城池四方位置的各团各队过来领人,家在何处,常在何处办差,常在何处活动,符合一个或者几个条件,就跟着过去,就这么一队队的把人领走,然后骑马家丁开始奔行城中,发布命令,所有人不得离开家门,不然按照触犯宵禁处置。

  陈荣启等济宁城内的士绅豪强也知道了这个消息,他们弄不明白要做什么,难免会有人猜到赵进和徐州兵马要开始洗城大掠了,心惊胆战惶恐不安,可却没有一点的办法,也有人在那里暗自咬牙发狠,这年头官府指望不上,等这次劫难挨过去,自己要去起个大庄子,养他几百号青壮,到时候也威风起来。

  赵字营各处都开始行动起来,城内各个交通节点,都放有几十名长矛和火铳混编的小队,几处交汇要点,还有火炮装备,骑马家丁全城游动机动,在房顶高处,也有人张弓搭箭站着瞭望,然后其余家丁按照一队十人分开,在济宁城内那些官差吏目、江湖人等以及豪奴家仆的率领下,开始挨家挨户的搜查,任何一处都不放过。

  这搜查十分细密,每间屋子都要查看,全家人只有女眷不必抛头露面,老人、男丁和孩童都要上街,要临近三家彼此辨认确认,如果有说不清楚来历的陌生人,就立刻抓起来,闭门不开自然嫌疑重大,往往会调集几队冲开搜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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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百八十七章 这是你的大功

  如此筛查下来,那些藏在民宅里的闻香教流民全部被找了出来,若有抵抗,自然是格杀勿论,还有人想要逃避,趁着搜查这边就翻墙入户,可此时除了赵字营的家丁外,全城禁止上街,街口有人站岗警戒,房顶上有人瞭望,街道上有骑马家丁巡逻,这些想逃想躲的反而更快被发现。

  而且他们在城内的时候,的确把济宁百姓糟践苦了,根本没有人可怜他们,更不愿意收容,在兵刃威逼下屈服,可一有机会就要向赵字营通风报信,告诉他们自家藏着流贼。

  这搜查没有什么例外,不管你是什么文人士子,富贵豪强,又或者什么酒楼青楼,也不管你昨日有没有应赵字营进城,女眷内宅不会进去,但能看的一定要查看明白。

  这真可以说是天罗地网了,济宁城内百姓都要呆在家中,这就保证了所有人都被分割在一个个宅院里面,一旦跑动就会被赵字营发现,可不跑动就只能束手待毙。

  且不说百姓们不会包庇,带路的那些吏目差役、江湖中人、豪奴家仆都是地头蛇,他们眼睛毒得很,更有在徐州兵马面前邀功表现的心思,稍有不对都会被他们发现,各处根本藏不住人。

  大军会战被摧枯拉朽,守城被大炮轰破,巷战被轻易扫荡,藏匿各家的闻香教乱军信众早就心丧胆寒,没有任何战斗的意志,被发现之后都没什么抵抗,乖乖束手就擒,但依旧有死伤出现,不是赵字营动手,而是被他们威逼祸害的百姓忍不住。

  徐鸿举和夏仲进以及他们身边护卫三十余人是在一个大户人家的宅院中被发现的,这家大户满门上下都被杀了个于净,被发现的原因也很简单,大门紧闭,不肯打开接受盘查,然后带路的本地江湖人自告奋勇的翻墙进去,还被院子内的人杀死,这直接引来了一个连队的家丁。

  撞开大门后,披甲家丁平端长矛列队向内推进,有那自恃武勇冲上来的根本没办法靠前,直接被长矛刺杀,等到更多的人涌进院子,那就更没什么抵抗可言了,夏仲进武技很是出色,手持朴刀逼退了两拨家丁,然后被五杆火铳打死在客厅内,徐鸿举也是拼死一搏,可身上中了两箭,站不住,拿不住,只能束手就擒。

  “老子做鬼也不放过你们”徐鸿举咬牙切齿的发狠说道,满脸坚贞不屈的表情。

  赵字营的家丁已经问出了徐鸿举的身份,贼首居然在这里,济宁城内的带路人等各个眼睛发光,这等活口可是代表着大功劳,送到进爷面前还不知道会得什么奖赏,没想到领队的连正直接抽刀走过去,看着就要杀人。

  别人纳闷,徐鸿举却慌了,在那里吼道:“我是中兴福烈皇帝的亲弟弟,我是徐鸿举”

  “进爷吩咐,见到就杀了,没什么可问的,也没什么好理会的”那连正淡然回答,然后手起刀落,这徐鸿举临死之前还是满脸不甘。

  有那心思通透的倒是能猜到这徐鸿举所想,自己就算身死,也闹出了这么大的乱子,也算一方豪雄,怎么也得面见赵进,大义凛然的痛骂几句,满是英雄气概的赴死,日后江湖上提起也会竖起大拇指,可现在这样子,对方并没有高看一眼,和街上那些求饶逃跑的普通流贼没什么区别,自然觉得被瞧不起了,心有不甘。

  在济宁城内各路人物的眼中,这徐鸿举的确是了不得的大人物了,闻香教没有作乱的时候,徐鸿举来到济宁城,那是要被当做第一等的贵客来接待,等闹成这么大的乱子,好歹也是反贼的顶级头目,没想到赵字营这么看不上,那徐州兵马到底到了什么程度,稍微多想想都觉得震撼异常。

  这边发现了徐鸿举和夏仲进,其他闻香教的大小头目也都是被发现,没有什么活口拷问,都是死路一条,不过也不是弃之不理,脑袋还是被砍下来用石灰大概处置下,这个还是有用处的。

  这样的筛查一直持续到快要天黑,太阳还没有落山的时候,筛查已经到了尾声,这样的搜捕是越到后面越快,何况赵字营还不断派人敲锣巡街,许诺投降不杀,很多人都是主动走出来的,到了这个时候,昨日还担心不已的济宁上下都是放下了心,同时也都是瞠目结舌,这么筛过一轮,即便城内还有漏网之鱼也掀不起风浪了,本城团练青壮自己就可以平定。

  天黑之后,第一大队和第四大队也是出城驻扎,那边的俘虏更多了,拣选看押需要更多的人力,第二团负责城防,亲卫队拱卫赵进一于人,济宁上下除了震撼还是震撼,他们从没见过如此有规矩的军队,从攻破济宁,到沿街搜查,这都是发财痛快的好机会,可每一名家丁都是规规矩矩的做事,没有人滋扰百姓,也没有人中饱私囊。

  若放在平常,这样守规矩的营头反会被认为没血性没战力,可城外城内这尸山血海的残酷杀戮摆在眼前,谁又敢说徐州兵马不强,震撼之下的济宁士绅豪强还有书生百姓们都想到了一些不敢想的事情,心思活络的已经有了更远的打算。

  且不说豪强士绅人等纷纷要求见赵进,要出钱出粮劳军,颇有些身份贵重的人物要把自家妹子和女儿送给赵进做妾,还有要送自家子弟去徐州做事的,书生士子里更是有献计献策,彰显自己有治国平天下之术,不过大都是秀才,有举人功名的,又没有在这次闻香教破城中被波及的,则是羞羞答答的写信或者派人,先表达自己的善意。

  对这些,赵字营表现出客气但是冷淡的态度,钱粮接受,子弟从军再议,其他的一概不理,而且对于这自觉身份不低要求见面谈的,也都是不见,济宁上下也是无可奈何,大家甚至连恼怒的心思都提不起来,赵进的确有这个资格不见大家。

  城内纷纷嚷嚷赵进都没有理会,他在和徐州参将周宝禄面谈,两人就在陈荣启的一处别院内,本来应该是花香阵阵的院子内却有一股难闻的石灰药材味道,若是细心些还能闻到臭味,因为院子内摆放着一个个敞口的木盒,盒子里放着用石灰药材保存的首级。

  “周大人,从徐鸿举向下共七十六名流贼头目首领,他们的脑袋都在这边,战死流贼的尸首都被焚化,首级也被留下差不多能有几千颗的样子,俘虏也会留下两千出头,济宁上下也都明白得很,最起码官面上会说是周大人你率领徐州兵马平定的乱局,你属下三千兵马已经在开拔的路上。”赵进侃侃而谈,他身后站着吉香,吉香脸色有些不满,看向周参将的眼神也很是不善。

  周参将没理会吉香的反应,他身架已经有些佝偻,鬓角的头发已经全白了,这也就是两年光景,从前的周参将可是标准的武将模样,壮硕高大,须发不见一丝霜色,从前那股威猛更是不见,反倒多了几分憔悴,看起来就是个老人样子。

  听赵进说完,周参将客气的欠欠身,略一琢磨,禁不住失笑说道:“赵保公子这是送了老夫好大功劳,等兵部核实了,老夫少不得有个总兵做做,运气好还能封个伯爵,杨国栋这次大败,杨肇基一直不动,老夫十有八九会做这山东总兵了。”

  流贼攻破济宁,截断漕运,大败官军,这样的声势,这样的破坏,自然被朝廷重视,收复济宁,斩杀流贼近十万,又有贼酋授首,这样的大功劳报上去,高官厚赏肯定跑不了的,参将周宝禄自然盘算的明白,他这么说,赵进不动声色,吉香却更是不满。

  说完这些,参将周宝禄只是看向赵进,叹了口气问道:“赵公子,你也是卫所出身的,又有个百户的身份,这功劳如果你自己拿了,以老夫的估计,一年内实授个游击是有的,若是朝廷和南直隶的大佬们懂得,两年内这徐州参将就是赵公子的了,日后更是不可限量,赵公子,老夫年纪大了,胆子也小了,只想着能和全家老小一起太平养老,这富贵你自己留着如何,也是光宗耀祖的正途啊”

  游击已经是高等武将了,起码要有四品才能坐上,至于参将更是镇守一方的大将,能到这个位置,已经快要触碰到大明武人的顶层,或者说已经是顶层中人,如果是赵进之外的人,即便有大功有实力也未必能做到,可赵进是徐州卫出身,家里还是个世袭百户,这可是大明武将的正途,很多事都是理所当然的。

  听周参将娓娓道来,吉香的眼睛却睁大了,别的不讲,这游击和参将两个官位代表着什么,有这怎样的份量,他可是心里明白,没想到自家大哥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

  “周大人,这是你的功劳,和我无关。”赵进回答的很简单。

  那边周参将摇摇头,又是说道:“其实董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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