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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大明武夫 【作者:特别白】(4月18日更新至 “第1530章 将来的君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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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23章 没那么简单
  
  “最多再能给你们两百根长矛,一百口刀,我们自己已经没有余量了!”赵家军的回答干脆利索,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在李九成过来之前,这边已经知道了战况的大概,往日情分这个就不必提了,倒是这唇亡齿寒,这边明白得很。
  
  堡寨的大门打开,一捆捆长矛和刀被送了出来,李九成在下面郑重其事的道谢,对方完全可以不给,但还是这么痛快给出,可见对方的确考虑的很全面,没有那遮蔽全身要害的铁甲,也没有犀利的火器,李九成心中还是有些失望,不过他知道有总比没有好。
  
  大门关闭,皮岛青壮才上前搬运,这时候,营正赵松却在墙头对下面喊道:“唇亡齿寒,你们也要好好想想这个道理!”
  
  能在众人面前跪下,身为东江镇参将的李九成就不会被赵松这句针锋相对的讥刺窘到,他郑重其事的答应了,这才和搬运武器的众人离开这边,但走出云山行堡寨范围之后,李九成的脸色却变得阴沉了不少,闷声说道:“加派人手盯着徐州那边,他们从前不敢这么嚣张说话,现在却放肆起来了。”
  
  “这边的官军比陆上和关内的普通官军要强不少,没什么军粮克扣,又是苦大仇深,士气勇气都维持的相当好,可打起来却很寻常,不怎么懂得配合c,..,进退尺度也很一般,今日里如果不是鞑子海战上吃亏太大,恐怕会被直接推上来了,有人说上岸的真鞑子不多,恐怕真鞑子多的话,这一战还要凶险。”
  
  “他们平日里的操练我也看过,除了毛文龙和其他头领身边人经常练武,其他各营一个月能有两操就不错了,其他时间都在种地忙活,倒是派去敌区还能活着回来的会不错,可也就是单打独斗,鞑子进退很有章法,战技和配合很好,应该是打得多了,操练也没耽误。”
  
  “不过要这么打下去的话,鞑子还是很难上岛,知道了鞑子的诡计,东江船队就不会犯错,在海上对战,船对木筏的优势太大了,高丽那边虽然缩着,可还是在帮朝廷的,高丽那边船不少,却没有让鞑子弄到一艘。”
  
  消息不断的传回来,赵松把不在值守的连正队正都叫过来讨论,赵进很强调这样的讨论,认为在武馆和学堂学到东西是起步,战场应用是加强巩固,事后讨论分析才会融会贯通,一个人想不到的,其他人或许能想到,大家彼此提点补充,进步会很大。
  
  实际上,刚才已经有一名连正带着几名队正去观战了,盯着云山行的皮岛诸人也顾不上这个,不到十个人远远观战什么也影响不到,加上罗晨派出伙计给了好处,他们就默许了这个行为,只是皮岛的人不理解,你们既然不想插手,何苦还要去看,难道去看个热闹吗?
  
  皮岛上的人当然不知道,赵进派来这个军士营的用意很多,其中之一就是尽可能的了解建州女真八旗的底细和战力,云山行的设立也是为此,当初谁也没想到建州女真会派大军直接攻岛,但这也是宝贵的机会,赵松和连正们当然不会放过,所以派出去观战的人级别越来越高。
  
  回来后,把所看让商行文书写下,然后大家讨论,讨论所得也要记录下来送回去,这就是目前来到皮岛的最大收获。
  
  刚才回答李九成的时候之所以那么不客气,也是因为观战之后得出了结论,东江镇这么多人仅此而已,战力实在不值一提,但即便这样的力量还要比关内陆上的大部分官军要强,可见那边弱到了什么样的地步。
  
  “营正,这几万可用的男丁,这皮岛的关键位置,被东江镇这些废物掌着,这些废物还敢打咱们的主意,不如咱们直接拿下来,到时候进爷肯定会奖励咱们,没准咱们这边可以自成一区!”一名连正大着胆子说道。
  
  亏得是这个连正东拐西拐和赵家能攀扯上些关系,被看在赵氏宗族里的,其他人还真不敢这么说,赵松笑着伸出手,在那连正后脑抽了下,然后笑骂说道:“你这是没被打过军棍,先斩后奏的事情也敢做。”
  
  这句话一说,大家都明白他的态度了,赵松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咱们越是离的远,越要听命行事,难道咱们现在不是自成一区,你们这些从学堂出来的就是心大,不过眼下这个形势,等传信的海船回来后,或者是第二波海船回来后,就该给出处置了!”
  
  众人神色变得严肃,北岸的喊杀隐约能传过来,听着明军和建州女真的震天杀声,幻想着激战景象,倾听观战者的仔细描述,每个人都想着参与其中,何况打的还是鞑子,但知道真正要参战的时候,每个人还是轻松不起来,尽管这也是一场战斗,可他们都隐约能想到,一旦开始,那和赵家军从前的任何战斗都不同。
  
  “进爷常说,身为军人,要想但不能多想,可以知其然知其所以然,但命令最优先,咱们想这么多做什么,自保自全,等命令来就好!”赵松笑着说道,这番话却让众人轻松了不少,脸上也都有笑容浮现。
  
  赵松刚要安排人出去值守和观战,却看到坐在一旁的罗晨沉着脸思索,这边停了把他惊动,看了看赵松和连正们的轻松表情,迟疑了下说道:“兵法上的事我知道的少,可鞑子打老了仗的,今天这海战未免打的太傻了。”
  
  他这话说完,屋子里的气氛顿时沉寂,赵松先是愣住,随即双手重重一拍,扬声说道:“是太笨了,这么划着筏子过海,不就是找死的打法?这样的打法还只来了五千多人,耗也耗不动,多亏了老罗你提醒,我们这些人还是年轻,想的不够深远!”
  
  云山行要塞里众人凛然,还没决定是不是去提醒东江镇诸将,从北岸那边又有消息来到,建州女真的第三波攻势开始了,这次还是很蠢笨的从北岸对面发起,就在这个时候,山顶瞭望的人紧急发出信号,按照约定的信号,大家立刻就知道,在皮岛的东北边也有敌人发起了进攻,那个位置所对的陆地,距离皮岛也不远。
  
  这边想到的事情,东江镇毛文龙等人也是想到,并不是说他们多么聪明,韬略计谋如何出色,他们和建州女真打老了仗,深知其中的凶险,走错一步可能就是万劫不复,所以要想到很多可能,陆地适合发起进攻的方向有几个,除了正对北岸的地方,正对东北那边也有合适的登陆滩涂。
  
  造木筏可是比造船要容易的多,建州女真抄掠附近的高丽村寨,搞不好连城池都打破了几个,自然不缺乏人力,两天劳作积累了足够多的数量,两次攻击损失了那么多木筏,现在又是浩浩荡荡的冲杀过来。
  
  东江镇的船队已经有了经验,绝不会靠近和对方的木筏纠缠,不犯刚才那两战的错误,而且船舷上都架着临时扎起的木墙,可以挡住对方的弓箭,也不利于对方的攀爬,各艘船排列成队,彼此照应,绝不贪功冒进,一旦和对方接战就速战速决。
  
  在这样的情况下,已经玩不出什么花样的建州女真完全落了下风,一艘艘木筏被点燃掀翻,只有面前的木筏上不再有敌人存在,遮蔽的盾墙才会卸下,士兵们拿着长矛杀死海中游水的敌人,不给他们任何求生的机会,这次冲在前面的同样有汉人和高丽人,海中哭喊的同样如此。
  
  不过东江镇的士兵再也没有一丝怜悯,只要是从陆地上来的,一概格杀勿论,谁知道这些哭喊着的辽镇汉民会不会已经投降了鞑子,一时心软就会让自家身死,这个账大家都能算得清楚。
  
  当陆地的另一路木筏大队离岸的时候,东江镇从毛文龙到稍有心思的军将都是松了口气,鞑子总算用出了隐藏的手段,他们知道对方不会这么死死的朝着一处猛攻,有手段用出来就好,只要在海上,东江镇的战力就不怕。
  
  已经有了章法的东江船队很快灭杀了冲向北岸这一路,开始阻截西岸这边,这次建州女真又有了新的法子,木筏上堆积着易燃的柴草,由少数几名死士操控,划着撞向东江镇的船只,想要和对方同归于尽,不过这个法子容易应对,船只很容易闪躲,甚至可以用包着铁套的长杆将木筏推向女真自己的船队,纵火船的确有用,但这可不是船。
  
  建州女真也知道东江镇水军的厉害,这次没有勇猛向前,发现这一路攻势没效果之后,立刻就是回撤,不敢再上前去纠缠。
  
  皮岛岸上的欢呼声又是响起,连带着东江镇头领们都跟着松了口气,今天的战斗应该是结束了,陆地上的建州女真肯定有余力再战,但天快要黑了,海上夜战对任何一方都是有极大凶险的,不擅长于此的建州女真显然不会犯这样的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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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24章 兴奋睡不着
  
  这仅仅是一日间的战斗,还曾经冲上了皮岛的岸上,这海战的优势没有大家想得那么保险,也不知道今日里杀死的敌人中有多少真鞑子,谁还敢放松,皮岛岸上的欢呼没有持续多久就被叫停,后方将早就准备好的食水送上来,岸边的防线不撤,还要准备明日的恶战,同时,毛文龙派出精干力量在全岛巡视,夜间还要防备泅渡潜入。
  
  天渐渐黑下来,有十几艘舢板回到了东江镇,他们是提前派出的探子,带回来的消息很让人心寒,鞑虏的骑兵已经将附近的海岸线全部封锁,想要上岸的探子不是被截杀就是失踪,这些回来的往往是没靠岸前就看出不对,或者眼睁睁看着同伴身死,自家匆忙划船回返,虽说这舢板也走不了太远,可这已经很说明问题了。
  
  虽然没有深入陆地,可沿着海岸也能看到很多情报,建州女真还在抄掠人口,还在不断的造木筏,看来今日战斗胜败算不了什么,大战还在后面,看着陆地上的灯火通明,人声喧嚣,或许这大决战就在明日,或许鞑子要不管不顾的孤注一掷。
  
  天知道今日里死了多少真鞑子,如果明天对方倾巢而出,哪怕还是从对面硬攻,东江镇的船队未必能应付的过来,不要说被纠缠住,搞不好船队都有可能被拿下,到这个时候,已经没人在乎云山行那些力量了,在这样的大战关头,顾不上那么多。
  
  皮岛冬日苦寒,海面都会冻上,为了过冬,岛上备有不少油脂,这些都被拿了出来,有的放置在搜罗出的瓦罐容器内,有的则是和柴草混合,在海上接战,这火攻威力无比。、
  
  “都是这些显摆好胜的货,要不是你们折腾的高兴,怎么会引来鞑子攻打,这光景下,等着冬天下手岂不是更方便。”岛上已经有了这样的抱怨。
  
  为什么在这个不适合作战的时候被鞑子强攻,大家也能想通一二,从前活的艰难,大家活动的小心,经常被小股鞑子撵着跑,也没什么正面硬抗的战力,所以鞑子也看不上这边,可和徐州贸易之后,气粗力大,和鞑子小股部队遇上后不落下风,比从前来硬气了许多,对建州女真造成了威胁,自然引起对方注意和忌惮。
  
  来到皮岛上的辽镇残余的确都有深仇大恨,但有的咬牙切齿想要报仇,有的则是只想着苟活逃生,平日里遮掩的还好,在这样的生死关头,很多小处都是显露无疑。
  
  不过这样的抱怨和骚动没有引发什么麻烦,东江镇军将战时规矩还是懂得,早早的派出亲卫亲兵巡营,他们手持军法大令,稍有不对的苗头就开始行军法杀人砍头,这样的手段粗暴简单,却很有效,皮岛上潜藏的不安宁很快就是消失,全部投入到紧张备战之中。
  
  看着对岸不熄灯火,传到这边来的吆喝呼喊,任谁都能想到建州女真这边在打造木筏,为接下来的总攻做准备,想想今日里几次占上风却有凶险的战斗,皮岛东江镇的每个人心里都是沉甸甸的。
  
  东江镇没有坐以待毙,趁夜组织了死士去偷袭敌营,同时这边精锐全部上船,甚至连缴获的木筏也都利用上,只要死士能夜袭成功,大军就立刻渡海突进,在这样的局面下,不能总是被动迎战,也要主动,为自己争取一线生机。
  
  能听到陆地岸边的喊杀,甚至还能看到骚动,这边的船只出动,可才走了不远,对岸一切就归于正常,船只和木筏只能黯然回返,大家知道,夜袭失败了。
  
  “如果鞑子上岛,按照今日的战况,他们上来后也是强弩之末,东江镇自己的力量就会给他们好看,如果上来的人太多,和东江镇打成相持,我们就参战,按照今日里所见的战局,我们只要上阵,定能给疲惫慌张的鞑子痛击,到那时候东江镇全力迎敌,不会对我们有什么不利!”赵松朗声对连正队正们说道。
  
  现在东江镇完全顾不上这边,打探消息和观战的人往来穿梭,让云山行要塞对情况有第一手的掌握,赵松和罗晨商议后下了决断,听到要和鞑子接战,下面的连正队正脸上都有兴奋激动。
  
  “唇亡齿寒,李九成说的道理我也懂,但只有到现在这个时候,才能真正说唇亡齿寒,不然的话,我们就成了被人诓骗设套的傻小子。”赵松抬高声音说道,连正队正们跟着哄笑起来。
  
  动员让人没那么紧张,可行动上还是要一丝不苟,包括晚上的值守,大家都要铠甲装备不离身,随时准备战斗,赵松今晚却是早睡,因为第二天要尽可能早起,在临睡前罗晨上门拜访,进屋后满脸都是忧心忡忡的神色,把赵松吓了一跳。
  
  “营正,我看下面的兄弟们满脸喜色,对军功富贵热衷无比,临战不能疏忽大意,这样的心思要是明日里约束不住,在战场上有个闪失的话,那可就是大祸了,进爷恐怕会有雷霆之怒!”赵松训话的时候,罗晨就在一旁观看,他心思缜密,却是想的比较多。
  
  赵松嘿嘿一笑,戏谑的说道:“老罗你在朝廷那边当差太久,总拿那边的规矩常例来套我们这边,现如今大伙都没个立功的机会,这次好不容易捞到,不光他们高兴,我也高兴,可高兴归高兴,军法在,操典在,不按照这个做事,谁都知道下场,谁又敢乱动,再说了,没了这规矩和操典,咱们赵家军怎么能打胜仗,这是命根子,老罗你不用担心太多。”
  
  罗晨苦笑着点点头,开口说道:“那样最好,进爷的规矩我一直摸不太透,刚被安排到皮岛这边来,心都凉了,还以为这是被发配在此,有人和我讲这是看重,可一直等营正你过来我才相信..”
  
  皮岛东江镇安排了值夜巡逻的兵马,云山行这边除了戒备森严之外,还派人出去不断的打听消息,他们用的法子简单有效,云山行内存储的粮食充足,直接烙好了油盐饼,备好热茶,以犒劳的名义送出去,在冷风吹拂的夜里,这样实在的馈赠很容易得到消息。
  
  赵松和罗晨以及不在轮值的军官都已经休息,可如果有要紧消息来到,必须要立刻叫醒他们,不过这一夜安静无事,鞑虏没有趁机泅渡潜入,只是灯火通明的打造木筏,准备第二天的决战,这样的声势让东江镇这边压力越来越大,很多皮岛难民都已经做了准备,男丁拿着能用的兵器上阵,女人们则是做另一番准备,鞑子一旦上岛得胜,她们会先杀了孩子再自尽,绝不能落在鞑子手里。
  
  天还没亮的时候,赵松就已经醒来,自己打来凉水随意洗了把脸,就开始视察要塞的防务,云山行在这个要塞修建上下了大本钱,甚至从山东那边专门运来匠人建造,处处皆有章法,和大明惯常的规制不同,还有徐州自己的形制,进爷真是无所不能,顺着台阶向上走的时候,赵松心中这般感慨。
  
  走上墙头望台,就看到两名士兵在灯火下打瞌睡,大家都是轮值,没有人会熬夜不睡,赵松马上就想通了原因,这帮小子肯定是想着要和鞑子开战,兴奋的睡不着,赵松先是打了个哈欠,擦擦眼泪,上去就是两脚,直接把两个人踹醒,怒声喝道:“混帐行子,你们就不怕行军法吗?”
  
  赵家军军法严厉,值守放哨如果瞌睡就是重责,如果误事那就是斩首,在这等事上,半点含糊不得,被踹到的两个士兵都是打了个激灵,回头看到赵松立刻苦了脸,赵松阴沉着脸训斥两句,转头向别处走去,这要塞就是个小规模的城池,巡视值守彼此交错,一处懈怠,不会危及全局,可看到这边这样,赵松也不敢放松大意,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快步走上去。
  
  此时值守的赵家军士兵每个人都精神不济,尽管他们最多站在这里一个时辰,和鞑子交战的兴奋让他们都睡不着觉,赵松几乎是骂了一路,他这个军士营的几百士兵和其他旅团队不同,每名士兵都是参加过两次以上的战斗,而且都是出身于徐州和邳州,是赵家军嫡系老兵,虽说年纪都不大,可经历过的都不少,即便这样,每个人还是兴奋如此,这可是和鞑子开战,赵松自己也没有睡好,这个就不必对外人说了。
  
  赵松一起,整个军士营和云山行所有人都是起来,新的一天开始,伙房的人起来更早,烙饼鱼汤腌菜很快就已经准备完毕,早饭分为两处,一处要塞内,还有一处送到港内停泊的两艘海船上,船上还有几十名水手在,即便以徐州的物资充盈,这样的早饭也是很丰盛了,战斗在即,总要吃好喝好保持体力和士气,大家狼吞虎咽,欢声笑语,鞑子来了,让他们知道徐州男儿的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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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25章 敌从东来
  
  要塞外面,皮岛盯梢的人可没有什么轮班,熬到这个时候,每个人都是眼皮打架,瞌睡的很,尤其是在这天亮之前最是难熬,可这个时候饭菜香气飘来,里面欢声笑语的嘈杂变大,他们立刻就是被惊醒,一边流着口水一边毫不遮掩的乱骂,这帮福地长出来的败家子,等鞑子上岛,有你们好看的。
  
  天渐渐亮了,被赵松怒骂了一圈的赵家军士兵们又被连正队正盯紧,谁也不敢懈怠,都是检查装具兵器,可心中的兴奋和激动依旧按捺不住,这可是和鞑子打,都说鞑子凶悍无比,不知道比起咱们徐州怎么样,咱们营是赵家军和鞑子接战的第一个部队,一定要打出志气和脸面来。
  
  “快看山顶!”突然间有站岗的士兵狂吼,每个人都抬头看过去,能看到站在树冠上的那个哨卫拼命的摇动旗帜。
  
  “敌袭,敌人在北边,敌人在东边来了,在南边来了!”大家看清了那信号的意思,北边有敌人,但东边也有敌人,南边也有,东边和南边就是港口这边的方向,鞑子疯了吗?他们靠着木筏就敢兜这么大的圈子,他们有多少人就敢这么分兵,这到底是要来攻打皮岛还是要送死?
  
  “船队,船队!”要塞外传来了已经惊恐变调的嘶喊,有码头上的皮岛百姓,也有海船上的水手,要塞上的赵家军士兵看得清楚,在即将消散的淡淡晨雾中,有许多船只满帆驶来,几十艘,恐怕要过百艘!
  
  尽管船上没有旗号,只能看到船上站满了人,可大家立刻反应过来,这是建州女真的船,这是鞑子的船,北岸最近处的木筏接战根本就不是主力,真正的主力一直在蓄势待发,到这个时候发动!
  
  “鞑子来了不止五千,只怕是过万的兵马,高丽那边的船只被抢或者被勒索,也的确给他们了,他们一直在皮岛边上准备,他们就没有想和皮岛这边打海战,他们还是要登岸厮杀!”衣衫不整的罗晨冲出来,看着两里外的船队,声音颤抖着说道。
  
  “他们在身弥岛,他们在身弥岛!”一名云山行的伙计喊道,身弥岛在皮岛东侧二十里处,身弥岛虽然也是岛屿,却和陆地相连,退潮后,可以顺着滩涂步行上岛,在那边建州女真可以从容登岛,然后搜罗船只准备,怪不得遮蔽战场做的这么完备,原来都是为了准备这个。
  
  这个不需要什么神机妙算,当敌人出现在面前的时候,一切都可以推断出来,皮岛周围适合船队行进发动攻击的,也就是身弥岛一处。
  
  “鞑子这次算计的很好,他们居然敢夜间行船!”有人闷声说道,但没有人觉得如何,身弥岛距离皮岛二十里不到,又可以用陆地海岸线和星空作为标示,夜间行船说不上什么危险。
  
  能在这里议论的也就是云山行的文书伙计之类,军士营的所有人都在忙碌,两门轻炮上盖着的油布已经被取下,随时可以开火,有士兵跑向不远处的码头,能看到那两艘海船开始扬帆起锚,这是赵松的吩咐,这两艘大船留在港口内很容易被人缴获破坏,还不如出海机动,算是一条后路。
  
  盯着云山行要塞的东江镇人士已经向北岸那边狂奔,昨日还在各处都有巡视值守,而经过那几次大战和对岸营地彻夜不眠的景象后,大部分东江镇的力量都集中到北岸那边,这里已经空虚,来不及作反应了,报信的不光是东江镇的军兵,赵松也派出了自己的人,必须要保证消息能传到那边。
  
  这边的人还没跑出去多久,就看到那边同样有人狂奔过来。
  
  “营正,北岸鞑子已经全部下海,木筏太多,要总攻了!”赵松知道给毛文龙传信,但毛文龙却想不到这边,还是军士营自己的人跑回来报信,天刚刚亮的时候,北岸的建州大营就是木筏全出,浩浩荡荡的向这边冲来,声势极为骇人。
  
  在这样的总攻下,即便没有南边这一路船队,北岸也未必能应付的下来,要知道几次接触,建州女真都没有投入全力,如果真正不计死活的开战,两千建州女真兵丁上岸,皮岛东江镇恐怕就支撑不住了,真正的战局考量还不只是这样。
  
  “听到这边的鞑子上岸,北岸那边的东江镇兵马必然军心涣散崩溃,到时候几万人在这岛上溃逃,不要说是组织反攻,肯定会自相残杀,甚至还要波及我们这边,到时候就是大祸了!”赵松急促的说道,他自己都没注意到嗓音已经沙哑了。
  
  “营正,能不能把船队挡在岛外!”一名连正杨声问道。
  
  “挡不住,东江镇的船加上我们的船或许能挡住,可那边的木筏就要过来了,还是老样子。”赵松脑子里纷乱一片,他下意识的回答说道。
  
  临来这边之前,进爷交待要分清你我,同为汉人不假,可东江镇是大明官军,自家是徐州赵家军,彼此等同敌国,但这超强的兵甲配备,全是精锐的士兵军官,还有这花费巨资的要塞,以及常驻这里的海船,进爷在这里下了大本钱,肯定不想这么糟蹋了,但如果真被鞑子上岛,几千鞑子加上漫山遍野的溃兵,自己这五百人能守住吗?
  
  赵松可是见识过徐州城下平贼,当日跟着进爷的那些家丁,现在最差的也是连正,都是一等一的精锐,自己这个营能做到吗?来这里的种种可能他都想到,只觉得发生这样的大战,鞑虏登岛是最小的可能,没想到这最小的可能却发生了,怎么办?赵松从前没有做过这样的主,正苦恼的时候,却看到连正队正们都在注视着他,等他下令。
  
  若是进爷在此时会怎么做?赵松对赵进比别人要熟悉些,除了大家都知道的事迹功勋,还有亲人们的描述,若是赵进在这样的场合,只会有一个选择!
  
  “各连,列队备战!”
  
  “老罗,你派人去找东江镇能主事的,和他们说,这边由我们先顶住,让他们在那边不要分心,若是可以,派些后备的青壮过来。”
  
  赵松已经有了决断,到这个时候,没什么可说的,出去和他们打!
  
  **************
  
  东江镇在皮岛东边本来也有营头驻守,用兵之道就是要防范各种可能的风险,可建州女真在北岸摆出了决战架势之后,东江镇为求万全,将大部分主力都调到了北岸那一侧,甚至连皮岛上能战的青壮也是侧重于北边。
  
  对整个皮岛的防务来说,南边是最不需要考虑的方向,东边也安全的很,因为茫茫大海就是天险工事,而且敌人是很不擅长水战的建州女真,谁也没想到,建州女真就是从最不可能的东南边开始登岸。
  
  在刚刚发现建州女真大军的时候,东江镇的防御考虑到了各种可能,但建州女真兵马成功的把东江镇主力引到北岸那边,成功让东江镇兵马认为所有的攻击都会从那边发起,然后准备全力迎战,调集了手头所有的力量,当皮岛东江镇诸将这么以为的时候,真正的攻势开始了,两路夹击,而东江镇只做好迎战一路的准备!
  
  郑小二原来是辽阳一处军屯的军户,从曾祖那代开始已经给将主做佃户交租,日子过得很苦,所以鞑子大军打过来的时候,他家也没想着跑,左右都是给人做牛做马,给大明军将和鞑子做有什么区别,只是这个庄子被拿下之后,郑小二家就遭遇了大祸,郑小二和父亲以及兄长下地做活,忙碌一天回去之后,看到自己母亲、嫂子和姐姐都是光着身子死在家中,是被凌虐惨死,一打听才知道是管着庄子的鞑子老爷做的。
  
  这样的暴行根本不会有什么惩罚,郑家也没有地方去告状,留下来的人都忍气吞声,可这样的事情,郑家父子怎么可能忍得住,郑小二的哥哥冲出去和人拼命,到那鞑子管事的门前直接被一刀劈死,随即那鞑子管事带着人上门捉拿“余孽”,郑小二的父亲挥舞着锄头和人拼命,郑小二则是躲到了后街邻居家的地窖里。
  
  在地窖里出来的时候,郑小二知道全家只剩他自己了,他唯一的出路只有逃,当建州女真的残暴显现之后,被占领的辽镇各处很多人都在逃亡,郑小二也汇集到了这些人之中,受尽艰险辛苦,遇到了皮岛搜罗人口的小队,来到了这大明军镇东江镇。
  
  来到这边的时候,郑小二已经身无分文,这样的人是没办法上船去山东的,被送到船上南渡的那些辽民,都是有好处给东江镇的,甚至有人愿意让自家的女眷陪睡,就是要去那关内大明太平世界,而郑小二这种,只能先进入东江镇,做事积攒,看看有没有机缘上船南下。
  
  如今东江镇这里有一套规矩运转,皮岛这边收容的大部分人口都想要上船去关内,有些人逃出来的时候带着金银,有人带着家眷,你要付出种种代价之后才能上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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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26章 皮岛百姓

  才能去南边给人做牛做马,不然就没这个机会,可过来的很多人都是身无分文的单身汉,这些人若是想要上船的话,就要为东江镇皮岛这边做事卖命,积攒够了功劳和钱财才有机会,乱世中,东江镇也要不断的压榨,才能维持壮大自己,何况别人没的选择,那徐州只通过东江镇来收拢人丁。

  郑小二不怎么想走,他愿意留在皮岛这边,郑小二生怕去了关内之后,就没有报仇的机会了,可辽镇军民来到皮岛的人太多了,里面拿过刀上过阵的军将兵丁也不少,虽说当兵上阵要拼命见血,可吃穿用度也比别人好很多,自然轮不到没什么经验的郑小二,所以他只能做地位最低的岛民——皮岛上不在东江镇编制内的大明百姓。

  到这个时候,北岸严阵以待,能用的力量都被调了过去,留在东南这边的就是郑小二这样的皮岛青壮了,他们穿的破衣烂衫,手中拿着的都是削尖的木棍,五个人里能见到一把铁器就不错,几十上百为一队,分在各处瞭望值守。

  郑小二他们这队人一边竖起耳朵听北边传来的动静,一边懒洋洋的看着海面,其实他们更多的注意力都在云山行上,整个皮岛都是破烂烂的模样,只有码头附近齐整的很,那像是要塞堡垒的云山行更是突兀,里面的人也和东江镇以及皮岛的辽东难民不同,那里面的人吃穿享用都是殷实人家才能有的,让大伙很是羡慕,除了这些,大家还能感觉到别的不同,这些来自徐州的小伙子精气神和皮岛军民完全不同,那种傲气那种刚强,都不知道从何而来。

  自己什么时候能这样?或许要下辈子了?郑小二禁不住想,心中在想,耳边却有呱噪,吴小虎又在夸夸其谈了,能被派到这岸边值守的岛民青壮都是差不多的境况,孤身一人,身无分文,年轻力壮,但从前不会武技没当过军兵,按说是同病相怜的处境,可这吴小虎整天说自己是辽西吴家的亲戚,只要得了机会回到吴家,自己立刻就能当个千总什么的,那就是吃香喝辣的老爷,除了和同伴们吹嘘这个,吴小虎还在卖弄什么富贵人家的享用,大家都没见识过,往往听得目眩神迷。

  可听一次两次还好,听多了就觉得厌烦,但现在心为北岸悬着,人在东南岸又是无聊,那徐州要塞也不见动静,也只能听吴小虎老生常谈了“吴家喝豆浆那都是先拿一碗尝尝,有一点味道不对就倒掉,可劲儿的放糖”

  “别看徐州那边吃粮,到吴家那边天天吃肉,只吃肥的”

  现在虽说才七月,可皮岛夜里已经很冷,为慎重起见,不允许点火取暖,这一晚下来当真是又冻又饿,临到天亮前又闻到云山行那边的早餐香味,每个人肚子里都是咕咕乱响,不断的吞咽口水,也只有听这吴大虎吹牛分分神,眼见着天有点亮了,大家都松了口气,该有人过来换班,回去后多少有点东西吃。

  “船!船!”有人撕心裂肺的喊了起来,天光初现,岛边值守的小队也看到了海上的船队。

  如果是大明的船队,船上肯定有大明的旗号,可船上没有,大家心底都是知道,大明不会派船来了,如果是徐州的船队,不会这么杂乱,不会有这么多小船,而且每个人都看到云山行要塞里的紧张,更看到停泊在港口里的两艘大船要离开。

  “会不会是高丽人的船?”有人说道。

  “高丽人怎么敢来,他们要来肯定会先派人通报,这是鞑子绕到身弥岛那边了,缴获了高丽的船,我去报信!”来龙去脉的逻辑很容易想通,这个并不是什么高妙的计策。

  每个人都不敢信,可每个人都知道这个最接近事实,喊出这话的人扭头就朝着山上跑去,这根本就不是去报信,而是去逃命了,郑小二紧张的手脚冰凉,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做,尽管郑小二满腔报仇的心思,可他对建州女真的恐惧同样深入骨髓,屯子里那几位会骑马开弓的军爷在大伙面前威风无比,据说在鞑子大军面前,连个招架之力都没有,直接就被杀了东江镇的营盘在山另一边,那边还有挖出的暗道和掩体,进去怎么也能躲一阵,逃跑的人越来越多,郑小二也越来越慌,难道在这边也要和在辽镇一样,被鞑子抓住,为鞑子做牛做马?不是有过来带队的军爷吗?他们不领着大伙拿个主意?

  郑小二扭头看过去,发现那几位威风凛凛的军爷也都是脸色煞白,有人扭头向着北边狂奔,看到这个景象,皮岛东南岸边值守的青壮们更是心慌气短,有人照样做样,丢掉手里的木棍就跑,军爷都跑,我们还撑着干什么。

  “老少兄弟们!让鞑子上了岸,咱们东江镇就全完了,皮岛上的几万人除了死就是被糟蹋,大伙都是从辽镇过来的,那边惨到什么样子,大家都清楚的很!”有的军爷跑了,却也有没跑的,其中一名年轻人抽出刀大吼喊话,把众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咱们和鞑子拼了,多少挡他们一阵,等到大帅派人过来,咱们肯定活不了,可咱们死了,岛上几万人能活,咱们还能拖几个鞑子一起死,这也算够本了,愿意去拼的,站过来!”那年轻人身上穿着一身打补丁的鸳鸯战袄,那就是个号服,里外上下没有一钱铁,不过这个时候,这年轻人却好像一位威风凛凛的大将。

  郑小二有些犹豫,看着越来越近的船队,握着削尖木棍的手上全是汗水,和鞑子拼了?这是死路,尽管一直想要杀鞑子报仇,可一旦面对,又是迟疑起来。

  “拼了!”有人不管不顾的大喊说道,走到那年轻人的身后,也有人默默的走过去,脸上有决然神色,郑小二只觉得自己的双腿不受控制,一步步的走过去,也站在了那东江镇年轻军兵的身后,当站到那身后的时候,郑小二突然觉得不慌了,突然想到了自己全家人,想到了那天所见的惨象,拼他娘的,拼死一个鞑子也好。

  那个总在夸自己出身将门,懂得武艺的吴小虎却没有跟过来,在郑小二向前迈步的时候,他还伸手拽了一把,当郑小二站过去之后,吴小虎却转身向山上跑去,没有人鄙视或者斥骂,大家都是从辽镇逃过来的,知道鞑子的恐怖,逃也好,战也好,结果差不太多,都是死路。

  吴小虎跑上去十几步却停了下来,看着已经聚了二百余人的队伍,迟疑了半响,却缓缓走了下来,满脸的沮丧神色,拖着削尖的木杆站到郑小二的身旁,嘴里嘟囔着说道:“我还要去吴家做少爷呢!”

  “等下辈子吧!”听到郑小二的话,吴小虎一愣,这当口怎么也不该说这样的话,难道是看自己不顺眼,吴小虎刚要发作,却看到郑小二瘦削脏污的脸上全是郑重,在那里说道:“我娘拜佛,总说这辈子受苦受难,下辈子就能过上好日子,咱们这辈子够苦了!”

  这话不止吴小虎一人听到,听到这个的,有的擦去眼泪,有的则是更加坦然,那年轻军兵却在吆喝着说道:“大伙手里的杆子都是在火里烤过的,有没有在便溺里泡过,没有的,都找些脏东西把尖头蹭一蹭,到时候咱们只要把鞑子擦破点皮,就能要他命!”

  木杆不是削尖了就能做武器,要用火烤变硬然后沾染脏污,这样刺伤后会有很大可能让对方败血伤风,这等窍门,天下间各处懂得人很多,军镇之中更是不少。

  “这些凉薄的徐州蛮子,见死不救,活该天打五雷轰!”有人禁不住朝着云山行要塞大骂,东江镇几次恳求他们也都看在眼里,知道对方肯定不会出战,从前的敬畏也都一扫而空,直接不管不顾的破口大骂。

  眼下已经聚了有三百多人,其他人不是分散在各处迟疑,就是向着各处能藏人的地方跑,云山行要塞依旧安静,北岸那边的声音已经变得嘈杂起来,大伙都听到了战鼓和号角以及人声喧哗,看起来那边也是要大打了,这让大伙的心思更加决绝,看来没什么援兵,只有拼了。

  那年轻军兵做事倒有些章法,挥刀说道:“各位兄弟,这里没办法停船上岸,鞑子只能在水浅的地方放下小船,或者直接蹚水上岸,他们行动不便,正是咱们下手的时候,想要够本,就要在这个时候杀敌了!”

  众人哄笑起来,那年轻军兵的同伴都已经跑走了,只留下他一个人,郑小二看着这年轻军兵,发现对方年纪和自己差不多大,在晨光映照下,这年轻军兵脸上同样有紧张神情,额头上也有汗水,年轻军兵不停的说话,安排大家跟上,给大家打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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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27章 有心无力

  在向着海滩走的过程中,还是有人扭头逃走,一路逃到皮岛,历尽千辛万苦,不就是为了求生,好不容易来到这边,为什么要去送死,郑小二倒是很坚定的向前走,他突然觉得活着也没什么乐趣,能吃几顿饱饭,能睡几天舒服觉,不如拼了报仇,想到这里的时候,郑小二扭头看了下云山行要塞,希望下辈子能在那里面享福!

  船队还在不断的靠近,在岸上的人已经能看清船头站立着的敌兵,的确是建州女真的鞑子,最前面的人已经半开弓箭了,,看到这一幕的皮岛军民个个脸色惨白,还有人身体颤抖起来,看到建州女真兵丁,每个人都有惨痛回忆,不是眼前这些鞑子,谁也不会来到这苦寒海外。

  “兄弟们,等着他们下水,咱们杀一个算一个!”那年轻东江士卒大吼说道,若有细心人在,就能听到他声音里的颤抖,可这个时候,谁还顾得上这些,只是战战兢兢的向前走,每走一步都有人动摇逃走,但留下来的人各个牙关紧咬,准备拼命了。

  船队越来越近,即便是满帆的船只也有船桨放下,拼命划动,女真兵丁都靠在了船舷处,看着随时准备涉水前来,但船只没有停,就这么一直向前,就这么直接冲上了并不适合停船的海滩,有的船只直接就被海滩上的石头撞破了船板,可这已经是上岸了,船上的建州女真兵卒不断跳下,挥舞着兵器杀了上来,他们没有涉水,直接上岸。

  人在海中活动不变,自己可以用着长木杆占便宜,可对方已经上岸,这怎么办,皮岛青壮最后一丝心里依靠也被粉碎,当下有二十几个扭头就跑,把刚刚凑出来的队伍搅乱,走在最前面那名东江带头军兵这时候却举起了手中的刀,大吼说道:“大伙跟我冲!”

  看着这年轻军兵大吼着冲上去,跟着来的皮岛青壮都是热血沸腾,对建州女真的仇恨和愤怒掩盖了恐惧和慌张,各个怒吼向前猛冲,郑小二也是张嘴大吼,到这个时候,什么也顾不得了,吴小虎明显慢了一步,可还是跟着冲了上来,和鞑子拼了!楸/p>

  跳下船的女真兵丁没那么盲动,对这皮岛青壮的几艘船在海上时候就已经注意到了这队人,从船上跳下,建州女真弓手向前几步,就站定张弓,照准了人就射。

  冲在最前面那年轻东江军兵最为显眼,也成了弓箭的目标,几支箭呼啸着钉在他身上,一支箭直接射穿了他的脖颈,那年轻军兵连惨呼痛叫都没发出,踉跄向前几步,艰难的举起刀,仰天倒下。

  向前冲的郑小二一直跟着那带头军兵,看到那军兵仰倒,只觉得自己浑身筋肉发紧,连步子都迈不出去,身后也有惊呼响起,在这个时候,隔着前面的同伴,郑小二却看到不远处鞑子弓手的狞笑,这笑容在庄子里那管事脸上也看过,郑小二突然间多了力气,又是向前冲去,距离还有二十余步,到跟前,杀一个够本!

  到这个关头,大家已经顾不得逃跑,在这个距离上也根本没办法逃跑,只有拼了,站在那边的女真弓手却很镇定,继续张弓搭箭射出,每一箭必然杀一人,太近了,弓箭要瞄准很容易,跳下船的建州女真兵丁越来越多,凡是有弓箭的都是开始射出!

  这远远说不上箭雨,可依旧有几十人倒地,所有的热血和愤怒以及仇恨,都被这几十条命浇灭了,郑小二再也冲不动了,再也不敢冲了,他看到吴小虎趴在地上,吴小虎似乎还活着,可身下的泥土已经被血染红,郑小二觉得手脚冰凉,他刚才恨自己冲不到最前面,现在却有些庆幸。

  不止一个人这么想,哭喊着扭头就跑,手里那木杆也不要了,郑小二也是这样,边跑边伸手抹去脸上的涕泪,他觉得羞愧之极,只想一头撞死,从辽镇一直逃到这里,在皮岛还是逃。他已经听到身后鞑子的猖狂大笑,那笑声里带着不屑,谁都能听得出来。

  一口气跑出二百步,身后却没有人追上来,喘着气停下回头,却看到建州女真兵卒没有追击,而是一队队的上岸,前面的船只直接抢滩,后面的则放下舢板,或者跳入齐胸的海水跋涉,百艘船差不多是数千兵丁,居然和北岸面对的敌人差不多。

  没过多久,岸上的建州女真兵卒已经过了千人,已经有两个参领的旗帜打了出来,虽然队伍并不是那么严整,自有一股森然悍然气质弥漫。

  郑小二眼力不错,他甚至能看到几百步外鞑子脸上的笑容,郑小二突然觉得很羞愧,想要冲出去和鞑子拼了,哪怕被鞑子射死砍死都比逃跑体面,可看到海滩上的尸体,他怎么也迈不动脚,可就在这个时候,他发现鞑子脸上的笑容收了,齐齐转头看向一边,郑小二下意识的跟着看过去,却看到了几百人的队伍。

  “这是徐州商行的护卫”郑小二开口出声,语气却很平淡,这几百人能做什么,鞑子上岸的就已经有一千多,他们在刚才不出来,现在出来送死吗?

  郑小二到这个时候也不急着走了,皮岛就这么大,自己肯定抢不到船,鞑子上岛,自己或者是死,或者被抓去做奴隶,还不如看看眼前这个场面,郑小二心里没有什么希望,从商行要塞里出来的那支队伍走得不快,那里是要和鞑子拼命的样子,难道是过来讲和或者投降的吗?

  已经上岸的建州女真军将也看到了那边过来的队伍,他们在岛上有眼线探子,当然知道有什么徐州的商行驻扎,在建州女真这边想来,商行对攻防没什么影响,早晚是砧板上的鱼肉,可看到这商行建筑的格式后,他们才觉得不是那么简单。

  不过慎重仅此而已了,一个六百人不到的寨子值得什么,拿下皮岛之后再对付不迟,在建州女真军将和士卒的心里,汉人的战力实在不值一提,万把人的大军里面也就几百难缠的,这难缠也就是和建州八旗兵丁一样强的意思,这次为了对付东江,各旗足足抽调了七千余,又带上了新投降的辽镇兵卒,已经是过万的大军,收拾这东江镇都已经是杀鸡牛刀,这商行的几百人连个填头都算不上。

  (五百多人走得很慢,装束很齐整,兵器很齐整,队伍也很紧密,虽然慢却还是在向前走,而且没有军将吆喝催促,看来士气军心还保持的不错,可军贵神速,要尽快过来阻止登岸的话,就该排成纵队快些走,但这五百多人一排有六七人,走过港口码头宽敞地界后,就没有那么宽阔的道路可以行进,只能踩踏着道路的草木土石,时不时的还被绊一下。

  建州女真在关内布置的探子不少,那些与女真贸易致富的商人也会带来大明的各种消息,建州女真自然对徐州赵家军这支武装有所了解,但对他们来说,打败明军并不是什么强悍的证明,徐州军能做到的胜利,建州一样可以轻松得到。

  正红旗参领董鄂音图已经吆喝了起来:“那边过来的人马火器犀利,弓手先顶上去,能射中就开弓!”

  刚刚战果不少的女真兵丁都是士气高昂,听到命令后,立刻向赵家军来那边赶去,以那几百人的行进速度,建州女真这边完全可以从容布置,自家上岸的人越来越多,如今足足有这不知死活队伍的三倍以上,战力上也是强过,有什么好担心的。

  “五个牛录去上面,带着弓,盯着他们的侧翼,找机会就冲下来打!”董鄂音图又是下了命令,立刻有人照做,下面兵丁脸上都很轻松,无非是杀猪宰羊,砍瓜切菜的勾当,赚前程军功的,怕什么,而领着牛录的佐领们以及其他军将则是面露疑惑。

  董鄂音图正在那里发号施令,一名亲信的佐领凑过来说道:“爷,布图大人让咱们守好海岸,接应大队,这几百塞牙缝的,何苦这么郑重,动了爷手底下三分之二的人马了,让那些归附的乌真去打就是。”

  所谓“乌真”,是建州女真对汉人的叫法,董鄂音图沉着脸摇摇头:“我信不过他们,这些乌真都是养不熟的狼崽子,面子上恭顺,心里不知道多恨咱们,让他们去打汉人,万一反水了怎么办,布图可是吩咐几次,这东南岸一定要守好,去和石福察讲,让他出六个牛录过来,这要紧事!若是东江镇还有准备,两边合击,咱们上岸就有麻烦!”

  话说到这般地步,亲信自然不会怠慢,有人过去通报其他参领,有人则是去带着自己的队伍。

  郑小二在几百步外提心吊胆的看着,当他看到鞑子向上跑来的时候,慌忙又是向后跑,跑了一段就忍不住回望,郑小二的确很害怕,可他很想看看海边的这一场战斗,眼见着这么多鞑子上岸,那些铁石心肠的徐州人居然还敢出来,这可是以少打多,郑小二从没见官军敢这么做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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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28章 勇者方能出战

  鞑子的骄狂和轻松都表现的很明显,甚至还能听到喧哗和笑声,根本没有把对面那几百兵丁当回事,郑小二心里一直在想,若是鞑子更轻敌一点,徐州兵马的胜算就更大,可鞑子骄狂轻松,但排兵布阵却没有一点含糊,处处队形紧密严整,这让郑小二的心又是提起。

  徐州那几百兵马前进的很慢,看得郑小二心里着急,这都到什么时候了,还在那里磨蹭,等你们到跟前,鞑子兵马早就摆好了阵势,面对面厮杀,难道还有什么胜算和把握吗?而且鞑子兵马还在不断的登岸,慢一分把握就少一分。

  鞑子的兵卒也在向前,弓手们半开着弓,有的正对着走去,有的则是跟着支队跑到徐州兵马的侧翼,两面有兵,一面大海,这是三面包围的态势,而徐州兵马前面走得更慢了,似乎也在变化,一队继续向前,一边转向侧翼。

  郑小二的心都要提到嗓子眼,他死盯着海边的战场,丝毫不顾刺眼的阳光,徐州兵马最前面那队拿着的是什么?难道是火器?看到这个,郑小二的心彻底凉了,火器有个鸟用,辽镇军爷们手里那么多火器,也挡不住鞑子的弓马,东江镇这些有本事的军爷们都说,战阵沙场上决生死靠得是弓马刀枪,面对面决生死,用火器让人胆小,碰到鞑子就缩了。

  看到这里,郑小二莫名的流下眼泪,他一边擦着眼泪,一边扭头向山上跑,等下大队的鞑子涌上来,自己活不了了,下面那些徐州兵马肯定也活不了,皮岛所有人都是活不了了,即便被俘,那下场比死更惨。

  一夜没吃东西,方才又是搏命拼杀,郑小二腹中空空,浑身虚弱,跑都跑不动了,就这么跌跌撞撞向上走了十几步,已经头晕眼花,可就在这个时候,听到身后响起爆豆般的声音,这是火器打响了,郑小二脸色没有任何波动,这点动静算什么,东江镇火器打响了声势更惊人,可能杀伤几个,完了,看来全完了郑小二听到了惨叫,徐州兵马这么点人就敢出来和鞑虏接战,算是好汉子,官军的军爷里都是少见,可还是要死在这边了,只怕这次吃亏战死之后,下次就没什么胆气敢和鞑子打了,就这也比官军的军爷强,他们从一开始就不敢打!

  等等!不对!惨叫是惨叫,可这惊慌失措的言语怎么是鞑子话,难道?郑小二愕然回头!

  ***********

  赵松身披全套铠甲,手持长戟走在火铳兵的后面,所有人都知道走在前面最凶险,可赵松同样知道,在这样以少打多,面前又是强悍女真兵马的情况下,身为主将他就该走在前面,不然军心士气就会弱很多,甚至谈不上什么战意。

  不过他走在最前面,却被带着火铳连队的连正给劝了回来,话说得很实在“营正你要是拿着杆火铳,在前面无所谓,你手里拿着的是长戟,还是别挡着开火了!”赵松明白对方这是一番好意,但也明白对方说得没错,就走到了皮岛营第一连的前列。

  看到他退后一步,大家都是松了口气,进爷在军中的族亲很少,跟随最久,地位最高的就是赵松和赵完,如果他们在皮岛这边有个闪失,对内对外都难交代,各个连正在出发前都被人叮嘱过。

  但第一连连正要劝的时候,却被赵松恶狠狠的瞪了回去,这军士营第一连就是赵松一直带着的那个连队,现在的连正当年还是赵松手下的队正,自然得乖乖听话。

  “鞑子最要紧的是大军登岸,他们得小心咱们是牵制,东江镇还有大军来到,所以他们不敢离开上岸的地方太远,这样最好,给咱们展开的时间!”赵松扬声说道,他不求大家都能听到,但能听到的就会心思安定不少。

  火铳兵拿着火铳,身上背着弹药,身后的士兵都是穿着全甲,手持长兵,这样全副武装的状态下身体必然沉重,这海滩虽然不是沙地,地面很软,走起来很不方便,这样的斜坡地形,加上海边的碎石土包什么的,根本没办法排成横队,连长矛连队也只能是纵队,几百?的队伍居然拉开好长。

  当建州女真队伍有弓手开始跑出来的时候,赵家军军士营也不必权衡战场了,赵松下令,火铳兵展开,长矛队伍展开,准备接战!

  “第一队到第七队,第八队到第十一队去左面”赵松盯着敌方的调动,不断的发号施令,赵家军百战百胜的原因之一就是敌人轻敌,可现在他们能看出建州女真的骄狂,却不见他们的轻敌,这让赵松慎重异常。

  对方瞧不起,对方在耻笑,但队形和布置没有一点含糊,这就是没有轻敌,赵松也是和官军打过的,官军的队伍,大阵和大势上看起来还有点模样,但细处上不值一提,散乱没有规矩,可建州女真兵马却不然,没那么多的旗帜招展,也没那么雄壮的军势,但却章法森严,控制住了该控制的每一处。

  “火铳齐射开火,射击后散开,长矛各连向前冲锋,火铳连队随后跟随,装填弹药。”赵松咬着牙说道,眼前这局面和从前遭遇的每一次都不太一样,流民兵马无序狂冲,官军无能不堪,但建州女真兵马则是精强严谨,这样的战斗要怎么进行。

  “考虑尽可能多的情况,做好最坏的准备,然后勇敢无畏的去战斗。”这是赵进说给各级军将的准则,没那么多人看过兵书,也没那么多人懂得兵法,在学堂中学习到基本的操典之后,出现需要独立应对的局面,就按照这个准则去做。

  “传我的命令下去,第一连跟我冲,第四连向着左边侧翼冲,第一连若回撤,其余各连都是回撤,不得恋战,若我有闪失,第一连连正照做,次第顺延,传令下去!”赵松闷声说道。

  靠近他的连正和队正将这个命令不断的向下传达,整个队伍开始变得安静了下来,头盔上带着面甲的,都开始将面甲扣下来,当火铳兵开始准备射击的时候,整个队伍已经蓄势待发,和建州女真的距离也只有百余步了!

  徐州赵家军的缓缓展开,同样给建州女真兵马带来了压力,这种从容的变阵应对说明对方的自信,什么时候明国团练也有这样的从容淡定,原来轻松蔑视的都是收了笑容,开始变得郑重起来。

  北边已经有战鼓擂响,杀声震天,这边登岸的建州女真兵卒也越来越多,还有些木箱包袱被递上来,此刻朝阳升起,阳光洒在海岸上,也照在赵家军的铠甲上,眼神锐利的女真弓手都看得清楚,这伙徐州人身上穿着的居然是铁甲!

  先前已经看的足够清楚,可建州女真上下,怎么也不能相信这是铁甲,这不是铁环连接的锁子甲,也不是更加复杂的山文甲,更不是女真这边所用的棉甲,而是一块块铁板拼起来的甲胄,胸前那一块居然是完整的铁板,那头盔,那护腕和护胫,好像都是整块铁打的。

  稍微懂点的人都知道这不容易,一块铁要在铁砧上一下下敲打出来,要费多少工才能成型完工,这价钱一定不低,一套两套的不稀罕,可眼前这是几百套,除了前面拿着火器的没有,其他人都是每人一套,这也太奢侈了,历次遇到的大明兵马和女真各部,身上哪有几套铁甲,大汗努尔哈赤说是十三套铁甲起家,听着清苦,可在这白山黑水间,又有几家能凑齐十三套甲,这样的家底放在大明那边也得是个游击的身份了。

  这徐州兵到底因为什么,居然一下子就拿出几百套来,而且还是步卒,大明官军几千上万能有百余个全身铁甲的吗?还不是全在骑马的军将和精锐身上,步卒什么时候有了?

  消息从前向后不断的传达,就看到拿着弓的人不断向前跑来,建州女真兵卒的神色开始变得慎重,但眼睛里各个透出贪婪,杀光了这伙不知死活的汉人兵马,这些铁甲就是大家的,主子们肯定要收上去,但这么多逃,怎么不能分些下来,这就看每个人的功劳前程了。

  看着对面的徐州兵已经停住脚步,难道这伙人怕了?现在你们想要回去也没那么容易,缓缓靠前的女真兵丁开始加快脚步,看着徐州兵前阵都在支起火铳,正在准备射击,那架势和明军区别不小,那火器看着也是不一样,按照细作传回的消息,这火器威力不小。

  可看到对方拿出火器接战后,女真兵马的脚步更快了些,不少人脸上的慎重彻底消散,只剩下笑容,看着一身铁,看着像模像样,原来就是银样镴枪头,拿着火器的官军大家见多了,不少拿着的火器口径更大,管子更长,可有什么用,提早就乱放一通,只要遮住头脸就能冲到跟前,冲到跟前这伙人就会扭头跑,连带着后面的人都会冲散,大家再进去痛快砍杀就好,这样的战斗,大家已经经历过很多次,那很多次都是大胜了,等吃了这股财货,大家再杀过去,两路夹击,让阴魂不散的东江军彻底覆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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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29章 前所未见的敌人

  “压住了,压住了,齐射要靠近了才能打!”指挥火铳的连正喝道,在赵家军能做火铳队正连正,都有一项基本的训练,那就是目视测距,连正和连副都举起手臂看着自己的拳头,通过几个点来判断,这个动作让对面的女真兵卒颇为诧异,心想着临战还要跳大神吗?明国应该不信这个。

  “放到六十五步开火,再一次检查火绳!”一项项命令下达,士兵们不断的调整自己的站立的队形,务求全部枪口都是向着敌人。

  再怎么轻敌骄狂,建州女真也能看出眼前这几百兵丁是稳住了,而不是被吓住不动,可这还是让他们百思不得其解,难道就站定了等着箭雨泼洒?百余火器值得什么,一次打完,弓箭可是能连射的,几百人不过一炷香就会彻底打垮!

  建州女真一直这么压着向前走,很多人已经不耐烦了,大汗和四贝勒都为这次攻岛开出了赏格前程,东江镇明军武将,从毛文龙到下面的把总,人人皆有悬赏,眼前这徐州兵马有什么,什么都没有,不过是有些铁甲兵器的好处,谁愿意和他们磨蹭个没完。

  一名佐领看到侧翼已经布置完毕,已经快要到射箭接敌的距离了,在那里吆喝说道:“别被这些明狗的花样吓住了,一冲就垮,北边的还等着咱们呢!”

  他这几句话立刻将这压抑的气氛引爆了,前面的弓手加快脚步,在行进间弓已经张满,对方这么多人聚成一堆,不用考虑什么准头,把箭射过去就好,也就是在这个瞬间,那边的火铳轰然打响,硝烟弥漫。

  间隔几十步,火铳没有什么震耳欲聋的大响,在脚步喧哗中,这声音平淡无奇,在大家心里,威力巨大声音想必也会巨大,这还有什么可怕的,可后面的弓手刚要向前冲,就看到前面的同伴好像被大锤砸中,身子一颤就那么倒在地上,有人立时气绝,有人则是发出凄厉的惨叫,这也仅仅是瞬间,几十颗高速飞行的铅弹次第开火,目标是密集的人群,前面人倒下,后面的人就会被波及到。

  火铳射击做不到那么精准,可建州女真士卒的队列太密集了,根本没有躲闪的意识,密集响过后,前面三排已经变得稀稀落落,后面的人下意识刹住了脚步,他们这个时候还做不到目瞪口呆,只是不知所措,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如果是明军,如果是流贼,下一刻就是崩散,但女真弓手却下意识的向前冲,到前面就是射出弓箭,六十余步,即便建州女真是重箭,箭也可以被抛射过去,而且看着火铳士兵转身撤离,女真弓手越发敢向前,箭雨也越来越密集。

  有后面的火铳士兵跑慢了,被箭支射中,立时就是仆倒在地,其他人却跑的更快,这场面落在建州女真弓手眼中,却让他们更是咬牙向前,方才那突然之间被集火的损失,都要现在报复回来。

  可一共几十名火铳兵,很快就是逃走,他们的战果也不过是射死射伤几人,而后面的长矛连队则是在他们的射程之外,女真弓手没有后退,后面反倒在向前冲,这些该死的徐州杂碎,现在你们没了火器遮掩,那就等着被我们用弓箭射垮吧!

  “跟我冲!”赵松大吼一声,声音被铁面遮挡有些发闷,他手中的长戟平端向前,第一连的横排八人手中长矛都是平端,排与排之间拉开了足够的距离,就这么怒吼着向前冲过去,赵松动,其他人跟着动,没有一个人迟疑不前。

  弓箭还在抛射而来,赵家军的长矛士兵们纷纷低头,他们可是一身铁甲,箭支射在头盔上不过是砸的略昏,不影响动作,射在胸铠上的话,直接就被弹开,想要杀伤,只能是射中手臂、腿部和眼部,但在活动中,又怎么可能射的中,箭支从上向下抛射,怎么可能有这样的准头。

  这真是铁甲,弓箭真的没奈何,女真弓手也意识到这一点,最前面的弓手想要瞄准,可能射中活动的小目标的神射手又能有几个,更让建州女真弓手慌张的是,对方冲上来了,就那么一往无前的冲上来了,有人向着这?冲,有人向着侧翼那边冲,但没有一个人逃跑,都是怒吼着冲锋。

  看到那些火铳士兵撤走的时候,女真弓手还以为他们在逃跑,火器开火之后转身就跑,明军都是这个样子,眼前这徐州兵马看起来也没什么强的,却没想到就这么冲过来了!

  海滩地面虽然不怎么平整,而且还偏软,可真正跑起来谁还顾得上这么多,几十步的距离,很快就是拉近,建州女真的弓手都在向前射箭,现在前面已经有些拥挤,在这狭窄崎岖的地形下,想要散开,只有朝着海里面走。

  一边是上坡,另一边则是海水,尽管都可以跑,可仓促间那里也没办法跑,而且建州女真的士兵们根本就没想到要跑,应对不及,当看到寒光闪闪的尖刺利刃到眼前的时候,他们慌了真的冲到眼前了,这些人居然真的敢冲到眼前,渡海而来都是穿着单衣,身上没有什么铠甲防护,实际上棉甲也只有精锐才能穿戴,长矛和长戟毫无阻碍的贯穿了前面的身体,抽出再向前刺杀,后面的人还来不及跑开,再向前,面前有弓箭射来,射到身上弹开,再刺!

  “他们冲上来了!”“快跑!”每个人都在惊叫,第一连前面撞进女真队伍,后面几排跟着撞入,整个第一连就好像是个刺猬,长矛长戟就是他的背刺,不断的推挤向前,被刺中被挂上就只有死路一条。

  前面的仓皇逃命,后面的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人群迅速的开始拥挤,这对赵家军的长矛来说是天赐良机,冲过来刺进去,不断的冲撞,刺进去,有的女真弓手抽出了自己佩刀,可根本没有用处,终于有人忍不住开始劈砍身前身后的同伴,大家这么拥挤着,早晚都得死,还不如让自己先活命。

  在建州女真登岸阵地上,几位参领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视线被阻隔,只听到前面惨叫声声,在最开始,他们以为是徐州兵马溃败,但立刻从自家阵型上反应过来不对。

  “喊着?面散开,不散开的用刀砍用鞭子抽,你去,自家兄弟奴才在那边都不要收手,不然爷要你的脑袋!”董鄂音图怒声说道。

  身边亲兵佐领答应了声,领着人上去了,董鄂音图转头对另一边的魁梧参领吼道:“石福察家的,让你们的人列好队,前面那帮古怪的兵马上来,要靠你们顶住了!”

  正红旗参领石福察沉着的点点头,转头很苦挨吩咐了下去,董鄂音图阴着脸走到了他这边,他手下的兵马也归在这边的建制里。

  “真是见活鬼了,这徐州兵马怎么这么能打,难不成那些玄乎消息是真的?”董鄂音图已经拿出了自己的兵器。

  石福察回头吼道:“让大队继续上岸,这边有我们挡住。”转过头才冷冷说道:“无非是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子,打疼了他们和那些孬种明狗就一样,让他们冲,几百人算个什么,董鄂家的,你去维持大队,关键是上岸,上了岸什么都能稳住,这边让我来!”

  “退过来的格杀勿论,向前靠,和前面留出五十步的空档。”参领石福察沉声下令,被自家的溃兵冲乱阵型,在战场上就是灾难,以往都是建州女真打的明军前队冲乱后队,让整个队伍崩溃,现在自家却要担心这个,至于这几十步的空档是为了给溃兵逃散的空间,不然施展不开。

  被冲乱的女真弓手终于溃散开了,有人向海中跑去,有人则是向坡地上跑去,也有人扭头逃回本阵,可立刻就被自家的弓箭射杀,追击溃兵是扩大战果的最好机会,而赵松率领的第一连却没有理会逃散的女真溃兵,而是继续向前冲来。

  建州女真选择登岸处地势相对开阔,赵松的第一连冲上来了,第二连加快脚步,两个连齐头并进,冲撞冲击的正面更大更宽,杀伤也是更大。

  在这个时候,已经登岸的建州女真不敢怠慢了,这边两个连的横队冲来,那边有更宽更厚实的阵列等待,手持长矛的女真士兵都是站在了前排,他们在缓步向前靠近,对他们来说,还没到冲锋的时候,而且这么大步冲锋,很容易让自己的队形崩散,与此同时,女真弓手不断的射箭过来。

  叮当乱响,大部分箭支都被铠甲弹开,这景象让建州女真上下都是眼皮直跳,也有箭支凑巧钉进铠甲的缝隙,打的那士兵一个趔趄,可能坚持的就继续向前,重伤或倒地的也没有影响整个队伍,这几百人朝着面前的几千人就这么无所畏惧的冲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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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30章 终究是寡不敌众

  这到底是什么兵马,明国什么时候有这样的精?,震撼之余,前队的建州女真兵卒发现了另一件要紧事,自家手中的长矛要比对面这伙不顾生死的人手中的长矛短,尽管短的不多,就是两尺上下,可这就意味着自家的长矛刺不中对方,而对方可以刺杀自己。

  建州女真兵马的前队开始有些骚动,各处的佐领怒声吆喝,甚至直接用刀背敲打不稳的属下,可他们同样心惊,对面这些明国的乡勇难道是疯子,居然没有任何的害怕,难道就不知道停下!

  距离还有十余步,距离还有几步,建州女真前队开始乱了,有人在惊叫,有人想要转身逃走,但军将们下手不软,现在可是用上了刀刃,用斩杀逼迫让队伍没有崩散,对面的徐州士兵长矛长戟稳稳平端,而女真这边的长矛在乱颤乱动。

  撞上了,在撞上之前,建州女真前队兵卒有的拼命闪躲,有的则是想要同归于尽,把手中的长矛拼命向前刺出,只是这个时候手忙脚乱,如何能刺中,矛尖在赵家军士兵的胸甲上划开,而赵家军的长兵则是贯穿了面前敌人的身体,刺穿,抽出,鲜血喷洒,仆倒仰倒,然后是惊慌失措的第二排。

  赵家军军士营的两个连,就好像两个铁钉,直接钉进了建州女真的阵型之中,可这是建州女真的兵马,被白山黑水养出来的剽悍野性仍在,有人顶不住,有人却拼命的迎上来,更不必说,建州女真的阵型比赵家军这几个连队要宽,当冲到第三排的时候,冲势就已经被叮嘱,建州女真的大队阵型虽然被打的凹进一块,却没有崩溃,而赵家军的士兵还在不断的倒下,铠甲虽然坚固,但毕竟不是全身遮蔽,在这么近的距离下,还是会被杀伤。

  建州女真兵卒挥舞着刀剑扑上来,前面的被刺杀,后面的推进到跟前,把利刃顺着铠甲的缝隙刺进去,然后被另一根长矛刺杀,连方队的厚度和遮蔽实在有限,防护的并不是那么周全,何况还没有火铳的遮蔽,如果是明军流贼的话,在这个时候就要面临崩溃,可建州女真一个牛录被打垮,其他牛录还是冲上,一层层围住。

  赵松握着长戟的双手已经有些发滑,戳刺、劈砍、锤砸,鲜血顺着长戟的木杆流下来,他面前已经换了武技精熟的女真士卒,拿着长矛和他对刺格挡,只是这人没有支撑多久,很快就被赵松身边的士兵长矛刺中,但赵松身边的士兵也被一根羽箭射中面颊,直接倒地。

  从冲到第三排开始,赵松就没有前进一步,只是原地腾挪闪避,身边的士兵不断倒下,身后的一直在替补,跟在后面的连队也已经参加战斗,在这样的激战中,赵松无暇分神,可他注意到此消彼长,在这么打下去,现在已经开始有了交换,再这么打下去,自己这几个连会被兵力优势的建州女真兵马全部吃掉,现在就该撤离,但现在根本没办法离开,他已经被团团包围住。

  就在这个时候,赵松耳边响起女真话的大吼,可他这个时候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怎么冲出去,怎么将队伍带回要塞,这个是最要紧的,手中长戟向前一刺,却被对方用盾牌顶住,纷乱中甚至还有敌人想要砍断这长戟。

  侧翼响起了火铳开火的声音,这次却不是齐射,而是分成三波射击,现在的建州女真兵卒已经意识到这火铳的厉害,可在这狭窄拥挤的战场上,人站的太密了,想要闪躲逃开也很难,这火铳的三段射击,硬生生在侧翼打开了一个口子,在打开这个口子之后,一个连的赵家军长矛士兵呼喊着冲了下来。

  “营正,咱们撤!”分成两队迎击敌军,现在侧翼那个连和火铳士兵们过来救援了,赵松不管自己怎么不甘心,也知道这个时候是撤退的良机,而且是稍瞬即逝的机会。

  “撤,回要塞,回要塞!”赵松大吼说道,他身边的士兵们也都是跟着大吼出声,趁着火铳射击和侧翼冲锋打出来的口子,赵松领着人向后就跑。

  好不容易将他们围住的女真兵马自然不甘心,刚要聚拢过来,又有火铳打响,?到这响声,追击者下意识的放慢脚步闪躲,这徐州兵马的火器实在太犀利了,被打中就好像被一根铁凿子钉进身体,只要命中躯干,那就是必死无疑。

  建州女真在侧翼布置的力量很有限,但皮岛军士营安排在侧翼的应对却不含糊,很容易就被突破,然后杀了过来。

  各个牛录旗兵瞬时的畏惧不前,却让赵松带着人冲了出去,在后面督战的参领们都是暴怒,一道道军令传到前面来,这徐州队伍必须要歼灭,绝不能放任他们离开。

  通过先前派来的细作眼线,建州女真对皮岛上各支力量都很清楚,徐州商行这几百人虽然让他们觉得奇怪,却没怎么放在心上,以八旗男儿的勇悍和铁血,这几百明国的团练又算得上什么,就算有大明官军亲兵家丁的悍勇,那也才几百而已,征伐皮岛,建州女真在这边就投入了数千。

  谁能想到这几百人居然不畏生死的离开要塞阻击,谁能想到这几百人居然敢冲向女真军阵,谁能想到打的不分上下甚至略占上风,谁也想不到。

  建州女真自从起兵侵明,除了攻城之外,何曾遇到过这样的强敌,何曾有这样惨重的死伤,花费这么大的力气,布置疑兵,大军从皮岛东岸登陆,就是为了彻底歼灭东江镇的明军,可现在每个人都顾不上那么多,只想着把眼前这支可恶的徐州兵马剿杀。

  赵松他们的撤退并不是扭头就跑,把毫无防护的背部卖给敌人,从侧翼冲下的那个连队编制仍在,后撤十余步之后却是站定,排成横二十五竖四的横队,长矛前指。

  既然不跑,那就等着被灭杀,反应过来的八旗兵丁怒吼着冲上来,有人开弓射箭,有人用盾牌撞开长矛,更多的人从侧翼去包围,建州女真已经从刚才的战斗中总结出经验,这古怪徐州兵马阵型最难缠的是正面,但到侧面去就有机会,只要包住了,那就可以吃掉。

  刚刚到侧翼,还没来得及发起攻击,让人心惊肉跳的火铳是打响,在这百人的长矛阵中,有百余只火铳打响,到这个时候,已经顾不上什么用方阵做遮蔽依靠,回环开火,后排的直接拥挤到前面,侧翼的直接冲到侧翼。

  火药激发打响,火星药渣迸溅到两侧长矛士兵的脸上,烫的肌肉抽搐,有的起泡,有的直接就是焦黑,可谁也顾不上这些,拼命的将长矛向前刺去。

  在阵列前又有一阵停顿,又有空间,赵家军士兵毫不迟疑的转身就跑,身后又是怒吼狂喊的冲上来。

  赵松没有因为身后连队的阻拦而不管不顾的撤退,前面挡住片刻向后跑,他们在距离几十步外的地方排成同样的横队向敌,火铳士兵们跑到这个阵列之后,毫不停顿的开始装填弹药,准备射击,而前面接敌的那个连队则是向着更后方逃,在距离几十步的位置上列起横队迎敌,抓紧时间喘息休整。

  自从赵家军可以自造火铳之后,对敌的主要杀伤输出就从长矛变成了火器,这个理念也从上到下的传习,只要能开火的火铳数量足够,那战斗就是用长矛为火铳提供遮挡和依靠,保证火铳能够持续开火。

  在这样的战局中,以寡击众,能对建州女真造成威胁的只有火铳,那更要尽可能的保证,撤退并不是放弃战斗一路狂奔,那样还是会被敌人追上,聚而歼之,只有不断的阻击,不断的杀伤,这才能从容的退回去。

  果然,第一次撤退是狂奔追袭,当追到赵松所站的横阵之后,女真兵卒们迟疑了,那站定了长矛向前的横阵很难冲垮,而百步内都是火铳覆盖杀伤,悍不畏死不是不计生死,如果只是冲上去送死,谁也不会愿意。

  但在第三次布起横阵的时候,战斗还是发生了,但这一次建州女真没有不管不顾的扑向正面,也没有绕向侧翼包抄,而是用盾牌堆叠着向前靠近,但盾牌没办法防住火铳的铅弹,丢下十几具尸体后,建州女真再也没有向前,而是缓缓后退,双方拉开了几百步距离,他们真正的要务还是保障大军的上岸,建州女真意识到一件事,这样的战斗会延迟自己的行动,流血死伤,但对大局却没有太大的影响。

  尽管这样,建州女真还是维持了千把人的队伍紧盯着这边,生怕这古怪的队伍再这么冲过来。

  在皮岛东岸登陆的建州女真兵马越拉越多,即便这边激战也没有影响不停的下船登陆,各个牛录按照归属聚集成大队,然后开始向着北岸那边进发,他们明明是第一次来这边,可却熟门熟路,甚至在山林中有东江镇军民打扮的人出现,带着建州女真兵马各队向着北岸那边进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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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31章 要塞内的奸细?

  登岸处已经有旗帜立起,几名建州女真将官在护卫的伺候下穿上棉甲,披挂完毕之后,却在护卫们的簇拥下向云山行的要塞走过来,停在三百步外之后不再向前。

  赵松已经领着队伍撤回了要塞,云山行的伙计这时候都被动员起来,他们拿起武器在要塞上据守,在大队全部撤入要塞后立刻将大门堵死。

  自赵进起家到现在,赵家军每次出战,每次都是凯旋而归,官兵上下各个意气风发,而这次没有了,说不上是惊魂未定,可每个人都有种逃出生天的脱力感,鞑虏果然强悍,对赵家军这种悍然勇猛的冲击,非但没有崩溃逃散,反而迅速组织起来对攻,没有合适的地形结成长矛方阵,没有足够的火铳提供火力输出,没有火炮让敌人崩散,这一仗打的很惨。

  赵松带着的第一连当场战死二十六人,轻伤十余人,其余各连一共死伤三十五人,轻伤七人,并不是说后队没有奋战,而是在海岸滩地的逼仄地形下,大多数时候也只能展开一个连的横队,赵松领着的第一连始终顶在前面,方才的战斗中,大多数时候只有他们在前面。

  损失并不仅仅是战死和轻伤,还有十七名重伤员没有回来,在这样的战斗中,他们也很难回来了。

  赵松阴沉着脸,方才出战,赵家军填进去了差不多一个连,战损达到五分之一,赵家军从没有打过这样的战斗,幸运的是,火铳士兵死伤只有六人,因为他们被长矛士兵保护的很好。

  罗晨的脸色都已经黑了,他比赵松还要焦灼,但罗晨的心思却不在死伤上,只是低声询问说道:“营正,起码六支火铳和几十套铠甲留在外面了,鞑子若是拿去仿造,这可是咱们赵家军的大祸事,怎么办?援军什么时候能到?援军能不能到?”

  说到这里,罗晨也有点镇定不下去,询问不停,赵松用手狠狠拍了下矮墙,闷声说道:“进爷说过,赵家军的根本不在火器和铠甲,别人即便有,也不可能胜过徐州,何况,这铠甲和火器他们能仿造少量,却没办法大量制造,不用担心这个。”

  以徐州天下煤铁中心的力量,刚开始制造火器和铠甲的时候也没办法大批量的制造,直到朱行书那边带来了水力机械,然后匠造那边大幅度提高了熟铁产量,这才让铠甲和火器迅速装备全军,建州女真没办法做到。

  在皮岛港口码头这一侧,已经变得安静了不少,登岸的建州女真大队已经开始向北进发,留下来的千余人则是一边戒备一边收拾战场,建州女真兵卒的死伤更多,轻伤的人不必说,重伤的人只在那里惨呼哀嚎,气息越来越弱。

  对于重伤员的处置,建州女真也没什么好的法子,只是给个痛快,赵松颇为紧张的看着,生怕有赵家军的士兵被生俘然后被拷打逼问,但刚才的战斗规模不大却惨烈异常,谁也没有留手,折腾到现在才收拾战场,能活的的确不多了。

  尸体被堆积在一起之后,留守的女真队伍向云山行的要塞又靠近了些,但还是谨慎的保持在火铳射程之外。

  在云山行要塞上的士兵已经将两门轻炮装填好,十几只火铳拼装的一窝火也已经拖了上来,看着建州女真的士兵正好在火炮射程之内,有人就要点火开炮。

  “将炮弹换为霰弹,听我命令再开火!”赵松闷声说了句。

  北岸那边传来的喧哗和呐喊声音越来越大,听着这声音,要塞内的每个人脸色都阴沉无比。

  皮岛东江镇拥众数万,青壮近两万,建州女真目前登岛不过数千,还留下一千盯着云山行的要塞,可赵松这边很清楚,这三千四千余建州女真的兵马,足以击溃东江镇全部东江镇军民的确对建州八旗仇恨刻骨,想要留下来报仇死战,可他们毕竟是从辽镇一路逃到这边来的,皮岛周围的大海就是他们的遮蔽,正因为孤悬海外,才能心安,现在建州女真登陆,没了遮蔽,军心士气恐怕立刻就要崩溃。

  “营正,你先带着人上船走,们两艘船怎么也能带走两个连,回去求援。”罗晨脸上已经有了恐惧,但说出来的话还是让人意外。

  赵松面露苦笑,闷声说道:“老罗,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想着我是赵家人,怎么也得保住我的性命,可你还是不知道进爷的性子,我要是先走,一定会被行军法,身为主将,临阵脱逃,那肯定要掉脑袋的,若是别人或许还有情可原,但赵家人不行。”

  “营正,这么下去,咱们就完了,东江镇要被打垮,鞑子就会赶着皮岛的俘虏过来攻打,咱们这边修的虽然完备,可挡不住几千几万人冲过来,怎么办?营正,老罗我已经有儿子了,你这个年纪,富贵还在后面,可不能交代在这里!”罗晨说得真是有些急了。

  这次赵松脸上没有笑容,只是决然说道:“没有临阵脱逃的赵家军。”

  罗晨刚要说话,却听到要塞里有人怒喝,有一阵骚动,罗晨和赵松都是大惊,难道要塞内也有不对?

  “抓住他!”“奸细!”

  骚动很快就平息了下来,要塞内抓住了一个外人,撤退的时候再怎么有序,也没办法顾得上太多,回来时候,大家惊魂未定,现在恢复过来,在这么一个全是徐州系统的小圈子内,发现外人很容易。

  “营正,这人自称郑小二,说自己是东江镇的一名百姓,被安排在东岸这边值守,刚才趁乱和咱们一起逃了进来。”有队正过来禀报。

  赵松、罗晨和那名过来禀报的队正脸色都不好看,在外面打的这么艰难,这么大的损失,还让皮岛百姓趁乱混了进来。

  “进爷英明啊!怪不得进爷坚持皮岛商行的帮佣也只能用徐州出身的人。”罗晨在那里感叹一句。

  皮岛云山行最基层的伙计都是徐州出身,或者在流民田庄里呆过四年以上的非辽东人,有这样的身份,也就断绝了被皮岛相关人等或者建州女真奸细混入的可能,现在也是一样,兵荒马乱的情况下,那郑小二也就是一炷香的功夫就被发现。

  “小的也愿意跟鞑子拼命,给小的兵器,小的愿意去拼命!”下面被抓住的郑小二大声喊道。

  商行要塞里的士兵和伙计们虽然恼火,却没什么粗暴举动,毕竟大家都是有共同的敌人,而且盘问之下,这郑小二刚才还敢于冒死向女真军阵冲锋,这份勇气让人欣赏。

  了解清楚后,赵松就不再关注,而是皱眉看向北边,尽管被山脉高地阻隔,看不到那边的局面。

  “老罗,咱们派去送信的人现在还没回来,东江镇也没有派人过来帮忙,这是出了什么事吗?”赵松沉声问道。

  不等罗晨回答,赵松就咬牙切齿的给出了答案:“那毛文龙是不是怕影响军心,想要打退了北岸那一路再对付东边来的?直接把咱们的人扣了?”

  “营正,我对官军知道些,也有可能直接跑了,是不是打着别的心思就不知道了,大明的这些武将打仗不行,心思一个比一个多!”罗晨的脸色同样很难看。

  自赵松领着各连阻击建州兵马登岸开始,除了岸上那些不顾生死的皮岛青壮之外,就没有见过北岸那边来一个人,甚至连这边派出去的人都不见踪影。

  赵松嘟囔着骂了一句,转身对下面大喊道:“生火做饭,苦日子还在后面呢!”

  下面有人大声领命,每个人脸色都不好看,但久经训练,遵守规矩的众人都知道这个时候该去做什么,连正队正和士兵们现在只剩下了怀念战友的悲恸,却没有灰心和绝望。

  那郑小二被安置在一个角落里,也没人在意赤手空拳破衣烂衫的他,倒是商行的伙计拿了张烙饼递过去,早晨的肉汤还有剩,也盛了一碗,当温热的食物端到跟前的时候,郑小二眼睛瞪大,满脸的不可思议。

  不入东江镇的百姓连糠麸都吃不饱,这边居然是粮食饼子和肉汤,徐州这些人难道是从天上来的吗?郑小二错愕片刻后哭了出来,让给他饭食的伙计莫名其妙,还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

  这场面让人感慨,可来到皮岛的赵家军士兵和云山行上下,很多人都是流民出身,见过更凄惨的地狱,看到后心里也不会有什么波澜,只是那伙计看到郑小二边哭边狼吞虎咽,忍不住说了句“慢慢吃,这边还有,别噎着自己。”

  云山行皮岛要塞建立之后,就储存了足够的物资,全体人员靠着这些物资可以撑两个月,在这段时间内,援军怎么也能来到。

  很多人因为这句话想到了这要塞内积存的充裕,脸上表情多少都轻松了些,要塞内的气氛略有放松。

  只是这放松迅速被北边传来的声音打断,突然间好像从那边起了大风,但稍作反应就能听出那是千万人的呼喊,皮岛山上的禽鸟都被这声浪惊起,它们被过境的建州女真兵马已经惊动了次,现在又是被飞起,在要塞墙头值守的士兵甚至还能看到有小兽从树林中跑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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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29章 得知消息之后

  听到这声音的赵松脸色大变,要塞内每个人的脸色都变了。

  “鞑子已经过了山,现在是两路夹击,东江镇溃败,不,东江镇覆灭了!”

  即便没办法亲眼见到,赵松和部下也能想象到那场面,全力应对北边敌军的时候,后方又出现了敌军,这个喧哗声浪甚至不是交战的,当东江镇兵马看到建州女真从身后出现那一刻的时候,整个局面就彻底崩盘。

  赵松快步走下墙头,直接走到那不知所措的郑小二面前,急声问道:“现在皮岛完了,东江镇也完了,想要活下去,只能和鞑子们拼命,你想救更多的百姓吗?你想和鞑子贫民吗?那就出去把人收拢过来,靠着我这里,你们还能去拼!”

  话说得前言不搭后语,但意思郑小二却明白了,但神情上却有迟疑,方才视死如归是一回事,但来到一个暂时安全的环境里,就要出去做九死一生的差事,却未必能下定决心。

  “我带着人和你一起去,小子,不想让你的乡亲们去死,不想让他们给鞑子做牛做马,那就跟我一起出去!”赵松说话时候的表情已经很是狰狞。

  郑小二又是错愕,随即反应过来,直接跪下来说道:“小的愿意跟老爷出去!”

  “营正,你姓赵不姓赵都不能出去,这是咱们赵家军的规矩,主将离开这边,谁来主事下令,这他娘的也是军法!”罗晨大声吼道。

  赵松瞪了罗晨一眼,转头看待命的连队说道:“第三连五十人跟着这小子去收拢青壮,能带多少人就带多少人过来,拦着你们收拢的,收拢来不听你们安排的,格杀勿论!”

  命令下达后,一时却没有回应,原本下令,接到命令的人会立刻回应,现在却有些迟疑,赵松先是一愣,随即大怒,冲着下面吼道:“打了一场就没胆子了吗?你们缩在里面就好,老子自己出去!”

  他刚吼完,第三连连正也反应过来,满脸涨红的大声回答说道:“请营正放心,属下带领五个队这就照办。”

  “我们第一连在前面拼杀,你们在后面遮掩的倒怕了,胆子被狗吃了吗?”第一连那边有人阴阳怪气的说道,第三连人人面红耳赤,那些许的迟疑怎么也解释不过去。

  “第三连不怕死,徐州男儿不怕死!”第三连连正整个人都要炸开。

  “不怕死就好,完成差事要紧,不怕死不是让你们去送死,看到鞑子就抓紧跑回来,活人才有用。”赵松闷声叮嘱了句。

  虽然有这句叮嘱,可赵松脸色却难看无比,他知道这些许迟疑的原因,赵家军打过硬仗,却没有打过这么惨烈的战斗,赵家军上下都以为自家不败,都以为有压倒性的优势,而且一直顺风顺水,碰到这样的挫折之后,一时间有些回不过神。

  可眼下已经容不得他多想,不远处还有上千建州女真兵卒盯着,赵松必须率领剩下的营头出去掩护,不然这五十人可做不了什么。

  “把一窝火拖上,火炮等我命令!”临行前做了吩咐,要塞的大门又是打开,赵松领着几个连队重新走出要塞。

  尽管对面的建州女真兵卒数量上足有两倍多,可刚才的战斗也给他们很深的印象,看到这支奇怪的兵马重新出战,个个紧张异常,建州女真兵卒同样不怕恶战,但想想靠近对方前要先被火铳打死一批,这就心里犯嘀咕。

  下面的八旗兵丁迟疑,留守的参领以及下面的佐领却不敢含糊,行军法的话可是要人头的,而且家人也要为奴,怎么也要上前,他们也是缓缓向前靠过去。

  留守的女真兵马注意到有三辆双轮车被推到前面,车上有箱体,看着好像大明的一窝蜂,但里面没有放置火箭,只是一根根管子,而在这三辆车后面,则是准备好的徐州火铳手,在那里排成整齐的队列。

  到这个时候,建州女真兵马还没有踏入码头的范围,尽管对赵家军的战术还有些模糊,可有战场经验的人都能看出这片区域平整宽敞,很适合赵家军的战法。

  第三连五十人为了行动迅速,身上只穿着胸铠,带着头盔,轻装前进,和郑小二快步向着岛内跑去,而赵松率领的队伍不动。

  当看到跑出去的人只有五十之后,建州女真没有去追击,五十人没办法改变战局,在北岸那边可是成千上万人的搏杀,他们只是和赵松他们对峙相持。

  “鞑子倒是不急,他们肯定想着,等两边的大军会合,到时候再来吃了咱们!”赵松脸色难看的说道。

  当确认派出去的五十一人不会被追上之后,赵松领着队伍缓缓退进了要塞中,那边留守的建州女真兵马也很有分寸的回到原地,那边还有不少船只要看守。

  赵松单独安排人瞭望来路,然后在要塞望台上看着码头,修建云山行要塞就是为了保证赵家军在皮岛的存在安全,但谁也没想到危险会来的这么快,所以要塞还有一个重要用途是控制皮岛的码头。

  对徐州的商业战略和海上远景来说,皮岛港口的存在极为重要,这个要塞就是为了能牢牢掌握住港口码头,甚至连要塞上的火炮口径有这方面的考虑。

  “老罗,码头上存着什么,堆着什么,咱们账目上都有吧,把账目拿过来我看看。”赵松对忧心忡忡的罗晨说道。

  ************

  去北岸战场报信的赵家军士兵早就到达了,当他到达那边的时候,正看到无数木筏从陆地那边向这边划来。

  尽管这赵家军士兵知道东江镇比女真强很多,可看到眼前的场景后,他也知道胜算不大。

  建州女真倾尽全力上了木筏,而东江镇上船操舟的不过两千余,在数量上建州女真还有优势,东江镇又没有多少好船,更关键的是,东江镇官军的胜算只在海上,那建州女真不计代价的登岸之后,结阵相斗,皮岛兵马根本抵挡不住。

  散居在皮岛上的难民百姓不少,但在这临战时候,他们都被组织起来,或者运送给养军资,或者作为后备待命,不得擅离所在,不得擅入战场。

  过来报信的赵家军士兵和值守在那边的东江镇人士也知道轻重,没有把建州女真在另一侧登岸的消息吆喝出来,而是要面见毛文龙禀报。

  从东岸、南岸以及高处跑回来报信的应该不止一拨,但赵家军那边做出反应最快,来到这边最早。

  正在紧张关注海上战局的东江镇诸将立刻见了报信的人,听了屏退左右的要求后也勉强照做,这时候其他几波报信的已经赶来,即便还没有听到什么,东江镇诸将也开始有不好的猜想。

  “在东南那边登岸的鞑子起码有四千,五千也有可能”

  “我家营正已经率兵出去拦阻,请毛总兵派兵支援那边,将鞑子拦下去”

  护兵护卫等人被屏退,可陈继盛、李九成他们这些东江镇核心人物还在,听到这个消息,人人脸色大变,毛文龙身子更是晃了下,趔趄一步才稳住,他没有立刻说话,而是看向海面,那边的战斗已经开始。

  海战并没有重复前几天的过程,陆地那边出发的建州女真目的很明确,那就是不计损失,尽快登岸,木筏分为几队,有的去纠缠住船队,有的则是负责后备,其余的木筏则是扑向皮岛。

  如果按照最大的损失估量,最后能登岛的恐怕只有两千左右的女真兵丁,但大家都知道,这两千八旗只要登岸站稳,东江镇恐怕要倾尽全力才能打退。

  而且对方这么全面攻击,东江镇自己的船队都有些应对不足,漏过来的木筏更多,岸边做预备的十艘海船已经准备起航参战,而在陆上准备迎战的东江镇官兵也在严阵以待,看着还能坚持,只是这一切都是在只有这一面攻击的情况下。

  “老陈,按照咱们从前约的,带着大伙上船,现在就去!”毛文龙深吸了口气,沉声做出安排。

  听到毛文龙的话,陈继盛和李九成先是一愣,随即凛然,毛文龙没让他们说话,只是开口说道:“叫上咱们定好的那些人,现在就上船,别回去带女人,眼下这局面,管不了这些露水姻缘了!”

  过来禀报的那几位赵家军士兵有点糊涂,跟着过来的东江镇诸人也好不到那里去,他们完全搞不清毛文龙的应对,难道现在不该是调兵遣布置拦阻,或者派人援助赵家军那边,怎么说起这些莫名其妙的话语。

  那边陈继盛和李九成的脸色已经变得很难看,按照他们的身份,应该在前面各自管着营头督战,在女真全军来攻的时候就被叫到这边布置,却没想到听到了这些。

  脸色难看归难看,他们彼此交换眼神,又看了看毛文龙,都是转头离开,东江镇副将陈继盛走了几步,转头说道:“毛帅,你也快点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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